第31章 姐妹?那种会亲嘴的姐妹吗?
夏羽桐带着夕凝回到酒楼。
她们隐入百姓中间,耐心等待岑英完成今天的表演。
店小二将茶水端上桌。
“夏老板?”小二眼眸一亮,热情与夏羽桐打招呼:“阿曾嘱咐过,今日要给您上梨花酿!”
说完,那人就风风火火往后厨跑去。
望着离开的陌生背影,夕凝轻声问道:“怎么换人了?”
夏羽桐伸出手,拍拍夕凝的肩:“仙尊果然不食人间烟火。”
“凡人寿数几十一百年,若永无休止地干活,没有休息,那活着有什么意思?”
作为现实中的打工人,夏羽桐非常清楚劳动人民的苦。
夕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温热的梨花酿上桌,二人对饮几口,岑英也敲下最后一击,结束了今日的演出。
岑英和店小二收拾好桌台,就几步小跑,来到夕凝和夏羽桐桌前。
“夏老板,找我何事?”她双眸明亮,精神抖擞。
看见一旁的夕凝,微笑地眯起眼;“这位是?”
夏羽桐正犹豫着,夕凝就自己开了口:“我是夏老板的姐姐,岑英姑娘有礼。”
见夕凝不愿透露真实身份,夏羽桐也配合道:“你也跟我一同叫姐姐便可。”
夕凝昨日从岑英的讲述中,听出了她对自己的喜爱。
但现在她们有事在身,不宜节外生枝。
岑英依旧笑着,甜甜叫了声“姐姐”。
“我们今日有重要的事想请教。”夏羽桐面色严肃,不似平日里那样轻松。
岑英外向且机敏,立即提议道:“既然是重要的事,我们去内堂讲如何?”
*
夏羽桐和夕凝遵从建议,起身与岑英一同走向大堂后门。
在岑英的带领下,三人穿过后花园,绕过假山池塘,停在了一间小屋门口。
不等岑英上前,木门就被打开,阿曾睡眼蒙眬,盯着三人几息的时间,才惊讶开口道:“阿英你怎么把夏老板带进来了?”
夕凝疑惑地看向身边的桐桐。
夏羽桐给了夕凝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点点头,表示阿曾值得信任。
就这样,四人围坐在了小屋内的方桌边。
除了茶水外,阿曾还专门捡了点甜瓜,摆在桌子中央。
夏羽桐没有急着享用茶点,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和姐姐今日找到岑英姑娘,是想问问城主的事。”
一听到“城主”二字,岑英撇嘴,露出不屑的神色。
“什么城主?”她的语气也显得十分不满,“那许晋宁,不过就是仗着出身不俗,来祸害百姓的世家小姐。”
夕凝和夏羽桐对望一眼,确定今日找对了人。
夏羽桐抓起一颗甜瓜,啃了一口,激动地说:“快给我们讲讲!”
岑英摆正了姿势,将许晋宁的事迹娓娓道来。
金德王朝的城主之位并非承袭,而是由朝廷指派,更像一个官职。
上任城主是商人出身,与手下的智囊团一起,将土地贫瘠的莱烟城,打造成了连接区域商贸的枢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王朝的君主非常欣赏老城主的才能,将其召到都城江京任职。
莱烟城以及周边的体系,早已建立完成,只要按照原先的规则运行,就不会出岔子。
许晋宁出身于江京大家族,被派来安定富庶的莱烟城镀金。
老城主仁慈,怕许晋宁不适应,还专门将智囊团中的几位成员留下,辅佐新城主。
可许晋宁不知好歹,还总想出风头,新官上任三把火,将城中元老得罪了个遍。
夏羽桐刚喝完一口茶,将最后一口甜瓜咽下肚。
她锐评道:“不怕小姐公子们生活奢靡,就怕他们胸怀大志。聪明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一旁的阿曾听完,傻傻地“嘿嘿”笑了两声。
“要事情仅止于此,矛盾还局限在莱烟城内部。”岑英鄙夷和厌恶的神色完全藏不住,连称呼都变了,“那蠢千金,还利用职权,将满肚子学问的元老们赶走了!”
夕凝皱眉,提出心中疑惑:“那老城主不管管吗?”
岑英一拍桌,眉飞色舞解释着:“这些留下的元老,岁数不小,本打算在莱烟城颐养天年,也体谅老城主在江京劳累,加之名下的生意不错,就没把事情捅上去。”
“他们没跟那许晋宁计较,回府上休息了一阵子。”岑英忍不住嗤笑一声,摇头道,“可许晋宁不识货,有的是人识!”
“周围的城主听闻元老们赋闲在家,纷纷前来求见。”
阿曾也听得激情澎湃,接下了话茬:“周边城池农业、制造业发达,早就想自立门户了!”
夏羽桐两边嘴角朝下,肯定道:“那当然,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利润都给到自家是最好的。”
夕凝瞥了一眼夏羽桐,幽幽开口:“夏老板不就是中间商吗?”
“啊!对!”夏羽桐一拍脑门。
她怎么忘了呢?自己就是莱烟城的商户,此时,她也不满起来:“这许晋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举在手中的甜瓜都不香了,她恍然大悟道:“难怪,这半年,我去进货时碰见的外地商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人拿着自己设计的款式,让工人们照做。”
“想必都是那些出走元老的功劳。”
夏羽桐无奈又庆幸,无奈莱烟城被耽误,却又庆幸元老们为别的百姓提供了生计。
总之,许晋宁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这些,难道许晋宁自己不知道吗?”夏羽桐好奇地看向岑英。
“她能不知道吗?”岑英用戏谑的口吻反问道。
“莱烟城的上报机制完善,她看了急得不行。病急乱投医,却又不肯向原来低头,只能在民间寻找助力。”
阿曾吐吐舌头,低声抱怨道:“怪不得,找了些阿猫阿狗,比如那方之闵……”
这话像是雷电一般,击中了夏羽桐的神经,她眼神一亮,明知故问道:“方之闵怎么了?”
坐在一边的夕凝却不紧不慢,从袖中掏出手帕,替夏羽桐擦了擦流到手腕上的甜瓜汁。
“嗯?”阿曾看着夕凝的举动,心中有些疑惑。
夏老板这位友人,怎么这样自然地照顾夏老板?
她和岑英都没这么亲密呢……
阿曾看看岑英,又看看夏老板,凝神思考起来。
见阿曾不回答自己,夏羽桐仿佛有些着急,她连续喊了两声:“阿曾!阿曾!愣着干嘛啊?”
休息日的阿曾,脑筋转得不如平时快,竟继续愣神在那儿,一动不动。
岑英用食指轻扣桌面:“我来给夏老板说吧。”
她看看身边的阿曾,还是一副思索的模样。
“那方之闵,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垄断了周边所有的法器生意。”岑英皱着眉,略带不满的语气道。
夏羽桐眨眼间微微翻了个白眼,能是什么好手段?偷人契约,抬高价格,垄断生意罢了。
这些招数在现实世界的商战中,只是最基础的招式而已。
夕凝将手帕揣会袖中,温柔提醒道:“你注意些,别弄脏了衣服。”
夏羽桐赶紧低头看看自己的袖口。
琵琶袖容易染上脏污,自己平时少有穿着,都忘记自己这身衣服价值不菲了。
“哦,好,谢谢姐姐。”
她朝夕凝眯眼一笑。
这互动落在阿曾眼里,更是不对劲了。
夏老板分明是在撒娇!
这时阿曾回过神来,想起刚刚夏老板的问题,忽然插嘴:“那方之闵不是金德王朝的人。”
“真的?”夏羽桐和岑英异口同声道。
夏羽桐惊讶之余,想到夕凝初来乍到,肯定不知道金德王朝的习俗,于是靠近夕凝两寸,解释道:“金德王朝和杜月王朝接壤,纷争不断。这边对外来人敌意不小,更不可能召来做官。”
岑英捏着下巴,表情严肃,不愿相信阿曾的话,她分析着:“我倒是见过方之闵几次,她的口音,体态举止,都与我们无异。”
“你会不会记错了?”她看着阿曾的眼睛,质疑道。
阿曾挺直身体,自信地提高音量:“不会,我敢肯定她是杜月王朝的人。”
“她的确在口音和行为上伪装得很好。”阿曾面露笑容,翘起下巴,“可是有次她来店里招待客户,醉酒时弄湿了袖口。”
岑英、夏羽桐,包括夕凝都认真看着阿曾。
“她捋起袖子,显露出云朵文身。”
夕凝不明白其中含义,只能眼神在阿曾和岑英之间打转,等待她们解答。
夏羽桐则用手肘碰碰夕凝的手臂:“金德王朝看重躯体完整,不会随意文身。”
她额上冒出点细汗,夕凝这表现,显然不知道个中原因;多亏她吃了千年蜃珠,才知道这些各地的风俗。
怕什么来什么,岑英忽然朝夕凝问道:“姐姐不是金德王朝的人。”
“对!”夏羽桐立即回答,“姐姐是我的远房亲戚,家在凯信王朝边境,云游天下来到莱烟城。”
凯信王朝和金德王朝交好,夏羽桐只能如此为夕凝编造身份。
“我还没说完呢!”阿曾委屈地嘟嘴道。
夏羽桐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忙看着阿曾,连声道:“你说你说。”
阿曾得了允许,慢悠悠开口:“那云朵文身后方,还有半个月牙。我忍不住好奇向别人打听,才知道这是杜月王朝中,云月城大家族的标志。”
云月城?!
不可能!!!
夏羽桐和夕凝同时瞪大了眼,却都压着心中惊讶,只能互相用眼神交流。
云月城内的百姓,多年前便被控制,方之闵怎会是云月城的?
不管如何,这方之闵身上疑团太多,必须马上审问!
“你们可知方之闵手上的拂尘?”夏羽桐试探着提问。
她总觉得,那拂尘诡异得很。
阿曾和岑英对望一眼,摇摇头,由岑英回道:“拂尘不就是普通法器吗?修士拿着这东西太正常了。”
夕凝和夏羽桐也看看对方,接着朝对方点点头。
情况打听得差不多了,是该开始行动了,万一方之闵闻风逃跑,最重要的线索就会断在这儿。
夏羽桐从袖中掏出一只小金锁项链,递给阿曾:“那,感谢阿曾和岑英姑娘招待,我和姐姐还有些事情,就此告辞了。”
她眉目含笑,口中叮嘱道:“这金锁是我昨日承诺给阿曾的小礼物,不能推辞啊!”
这小金锁放在手心分量十足,阿曾本打算拒绝,可夏老板竟提前堵住了她的嘴。
她只能求助地看着岑英。
岑英抬着眉毛,劝慰道:“既然夏老板一片好意,你就收着吧。”
阿曾只能傻傻笑了两声,感激道:“谢夏老板。”
夕凝和夏羽桐离开后。
阿曾拉住岑英的衣袖:“你觉得那位姐姐,是夏老板的亲戚吗?”
岑英点头:“夏老板亲口说的啊。”
她思索片刻,皱着眉疑问道:“阿曾你在怀疑夏老板说谎吗?”
“不是。”阿曾摇摇头,“昨日,夏老板说那姐姐是她的好友,而且,我看她们吧,不像姐妹。”
岑英以为阿曾在怀疑夏老板是敌国细作,瞬间慌了神,双手抓着阿曾的肩膀问:“什么?你觉得她们像什么!”
“我觉得啊……”阿曾面上忽然浮现一个贼兮兮的笑,“我觉得,她们像是会拉手亲吻的姐妹!”
本还在紧张的岑英松了一口气,无奈道:“你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阿曾凑上前,啄了岑英一口:“我不仅要想,我还要做呢!”
*
白日里,城中喧嚣,路上行人往来。
“等等!”夏羽桐叫住夕凝,站定在酒楼后花园中。
夕凝停住脚步,转头看着桐桐动用灵气。
夏羽桐早就觉得方之闵有问题,昨夜在衙门,她就趁大家不注意,往方之闵身上打下了气息烙印。
只需稍加寻找,她就能确定方之闵现在的方位。
夕凝猜测,方之闵若不是在城主府,就是在逃跑的路上。
果不其然,夏羽桐猛地睁眼,语气急切道:“快,这家伙已经到西城门口了!”
夕凝神色一凛,立即挥袖将自己和桐桐变成喜鹊。
夏羽桐配合夕凝的动作,展翅高飞,朝着西门方向而去。
沿着西门外的小道,约莫又飞了十里地,她俩终于追上了方之闵。
方之闵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模样,身穿灰色的上衣长裤套装,背着破旧的包袱,急匆匆地往前赶着。
就是这样逃命的时刻,她的手上还紧紧抓着那根拂尘。
夕凝和夏羽桐向下降落,准备拦下方之闵。
可不等她们落地恢复人形,方之闵忽然站定了脚步。
两人瞬间改换了方向,停在了道路旁的树枝上。
白色的雾气从方之闵身前冒出,在道理前方形成一个高大威猛的人形。
“我准许你离开了吗?”
这声音虽有一年时间没听过,但夕凝和夏羽桐还是辨认出了它的主人。
是曾附身陆芸的所谓“尊主!”
果然,离开了陆芸这个载体,它还有无数的选择!
只是夏羽桐没想到,这尊主不仅能附身生灵,还能附身法器。
“尊主!”方之闵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哀求道,“乱魂药是我下的,夕凝仙尊神通广大,定能查出来,我无依无靠,会被杀头啊!”
尊主语气愤怒,斥责道:“当初我能从云月城救你出来,你居然担心我对付不了夕凝?”
夏羽桐这才明白,为何方之闵身为云月城的居民,能够逃过一劫。
这尊主的本事的确不小。
“小的不敢。”方之闵不断磕头,不断求饶,“尊主饶命,我只是想活下去!”
可她越这样说,对方就越愤怒。
这话,分明就是说这尊主本事不如夕凝。
可夕凝逼观澜剑阁处死陆芸之事,早已传遍大江南北。
就算方之闵不说,她心里也清楚夕凝和它的强弱。
忽然间,方之闵将头磕向地面后,整个人一动不动,再也没抬起头来。
嘭的一声响,白色雾气所化的人影消失,只剩方之闵,以跪拜的姿势趴在原地。
夏羽桐和夕凝忙飞往树下,变回人形。
二人上前查看,发现方之闵早已断气……
而她之前紧紧握在手中的拂尘,也不知去向。
虽已尽力追踪,方之闵这条线索还是断了。
即使之前跟方之闵不太对付,甚至还有过节,但看见一条人命在自己面前消失,夏羽桐心中还是有些难过。
这回在井里下药,和从前偷盗契约抢生意,估计都是尊主授意和帮助进行的。
一时间,她也想不出继续调查的方向,只能用悲伤的眼神看着面前死去的方之闵。
夕凝对世事冷淡了些,但还是能理解桐桐难过的由来。
她用低沉冷静的声音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一切都是命运。”
“她原本就该与云月城共存亡,如今也算家人团聚了。”
她念起往生咒,将方之闵的魂魄度化。
超度结束,夏羽桐也收拾了心情,她望着夕凝,求问道:“仙尊,拂尘和那尊主都失踪了,我们该怎么办。”
“去城主府看看吧。”夕凝淡定道,“这事还未结束。”
*
莱烟城正中心,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富庶之地的城主府,豪华得跟君主宫殿一般。
竹林深处,装潢奢侈的书房内,夕凝和夏羽桐不请自来,吓得案几前的许晋宁抖了一下。
夏羽桐抄着手,语气不善:“你不觉得府上少了什么人吗?”
许晋宁眼神闪躲,吞了两口唾沫后,才小声回应:“方道长说要上街采买,不知是否回府,夏老板说的是她吗?”
“她死了。”夏羽桐语气冷淡,看向许晋宁的眼神充满厌恶,“她乔装打扮,还带行李,你真不知她打算离开吗?”
许晋宁如坐针毡,双手捏紧又松开:“我不知……”
夏羽桐不再逼问,而是换了方向:“把另外两位道长叫进来,说说她的情况吧。”
许晋宁长舒一口气,出声招呼下人去请两位道长,接着开始解释自己的情况。
她是江京许氏嫡三女,家中姐妹兄弟皆才能出众,长辈见莱烟城城主之位空缺,又安定繁荣,制度健全,于是派她过来镀金。
只是没想到,城中这些元老根本看不上她这小辈,丝毫不尊重她。
她只能让那些元老退居二线,再请高人。
夏羽桐和夕凝目光中也透出厌恶,事情的过程无甚区别,可元老“不尊重新城主”,“请元老退居二线”,显然都是许晋宁狡辩的说辞。
那些元老早已名利双收,何必跟一个只在此待一阵子的小年轻计较?
夏羽桐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说重点。”
“我见方之闵能垄断法器生意,觉得她是个人才。”许晋宁开始介绍,“我与她见面,发现她口若悬河,还是为道行高深的修士,才重金请她来做我的谋士。”
夏羽桐和夕凝相视无言。
方之闵的确垄断了法器生意,又因有那拂尘的作用,骗过许晋宁的眼睛很容易。
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看似是许晋宁寻到了方之闵,实则是方之闵在尊主的指导下,成功拿下了许晋宁。
“拜见夕凝仙尊、城主、夏老板。”
身后两人齐声问候,打破了三人对峙的局面。
夕凝点头,挑眉看着黄、绿道袍的两位修士。
她俩起身,走到许晋宁左右。
这回,换夕凝主动提问:“请问二位,师从何派?”
身着黄色道袍的修士微微福身:“在下玉枝,这是我师姐玉荛,我们是昭天谷派来保护三小姐的护卫。”
夏羽桐点点头:“久仰昭天谷大名,二位师姐有礼。”
“不知二位可知晓,方之闵手上那拂尘是何来历?”她尝试打听那拂尘的秘密。
玉枝和玉荛低垂眉眼,皆摇头表示不知。
反而是许晋宁,抢着回答了这问题:“方之闵从来都是拂尘不离手,我们只当那是她的本命法器,并未在意。”
“那拂尘怎么了?”许晋宁眼中露出震惊之色,“难道有人杀了方道长,还抢走了拂尘?”
夏羽桐不想回应许晋宁,却不得不在心中感叹:这家伙猜得还挺准。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这一次,夕凝依然不等许晋宁回应,便自行转身离开。
*
二人如常人一般,踱步离开城主府,穿过街道,走回了客栈。
夏羽桐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找理由继续跟着夕凝。
夕凝没看她,只走在前方,轻声道:“跟我来。”
进入厢房,锁上房门,夕凝打造了结界,隔绝内外。
“你可听出什么线索?”
夕凝听出了许晋宁和那两个护卫的破绽,只是,她想听桐桐说出来。
夏羽桐也不负所望,面色镇定地点点头:“若说许晋宁不知,还情有可原;玉枝和玉荛是炼虚期修士,不仅能看出方之闵不是修士,也能看出拂尘并非凡物。”
“她们有问题。”
炼虚期对修士来说,已是中等境界,处于元婴期和合体期之间,在普通修士中已罕见对手。
昭天谷和药王谷毗邻,其中弟子医术了得,不可能被方之闵的伪装瞒过去。
夕凝垂眸,眉头微蹙,似乎没得到满意的答案。
她并没直接言明,而是询问桐桐:“那今夜,我们*再探城主府如何?”
夏羽桐本就想跟夕凝黏在一起,被这么一问,欣然应道:“那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夕凝微笑,摆摆手,撤下结界。
“快些,我等你。”
*
是夜,子时正,月正明。
两只喜鹊穿过夜空,直直往城主府内飞去。
“夕凝仙尊,我们是去玉枝和玉荛的房间吗?”夏羽桐一边看向府内的各色建筑,一边询问。
夕凝超一个方向头也不回道:“非也,我们去城主的卧房。”
夏羽桐不理解夕凝的决定,却也没有质疑,只安心跟着往前飞。
二人的对话落在凡人的耳朵里,就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府内值夜的下人,被鸟儿的叫声打扰,不由烦躁地挠挠耳朵,抱怨一句“大半夜哪儿来的臭鸟”,之后便不再理会。
夕凝带着桐桐,来到后院最大的两层小楼外,停在了某个窗口的树枝上。
窗扇开着,她们的位置恰好能看见里头精致的金丝楠木书桌。
许晋宁端坐着在书桌前,看向桌对面站着的二人。
夏羽桐不禁赞叹夕凝的本事。
原来是知道玉枝、玉荛在这儿,才直接飞来此处的。
“方之闵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许晋宁语气森然,完全不似白日瑟缩,也不像在衙门那般嚣张。
玉枝和玉荛拱手:“是,都处理好了!”
许晋宁提醒:“她在莱烟城的行踪,结交过的友人,全部处理掉,不能让那夕凝查到。”
“是!”玉枝、玉荛再次回答。
许晋宁面色沉静,点头后抬手:“退下吧。”
至此,夏羽桐恍然大悟。
玉枝、玉荛固然有问题,但她们师姐妹是昭天谷派给许晋宁的,不可能自作主张、知情不报。
许晋宁才是扮猪吃老虎的那一个。
直至玉枝、玉荛走远,许晋宁才起身。
她走向身后的书架,打开下方的抽屉,取出拂尘,双手捧起走到房间中央:“请尊主现身。”
第32章 时刻处于暴露的边缘……
烟雾再起,化作人形出现在许晋宁身前。
这一次,人形的尊主不再说白色的雾气,而是一个身着铠甲的形象。
夕凝仔细观察着尊主的样貌。
现在她是只鸟儿,眉间的羽毛跟着她皱眉而变换了形态。
这尊主,青面獠牙,鼻子超天,满脸横肉皱在一起完全是一副怪物模样。
准确地说,像一只野猪成了精似的。
可就这令人作呕的面容,夕凝却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做得不错。”怪物出声,依旧是那怪异的声线。
许晋宁面色淡然,语气冷静,回应道:“可惜,牺牲了一个明面上的替死鬼。”
夕凝和夏羽桐并未轻举妄动,而是耐心观察着尊主和许晋宁交流。
依他们所言,方之闵只是个炮灰而已。
“尊主,我们的计划还进行吗?”许晋宁认真问道,“那夕凝不是那么好对付。不如等她们离开后再说?”
怪物没有犹豫,直接肯定了她的提议:“嗯,你说得对,待她们离开,我们再行动也不迟。”
“尊主。”忽然间,许晋宁的语气变得卑微了点,“我真的可以超过姐姐吗?”
怪物声线陡然一变:“你是在怀疑我的本事?”
“不敢!”许晋宁低下头,整个人屈服地吹捧道,“尊主神通广大,小的不敢质疑。”
“是时候了!”夕凝一声令下,“抓住它!”
两只鸟儿腾空而起,直直冲向窗内。
落地前,二人恢复人形,并为自己穿上了简洁的劲装。
许晋宁乃凡人,只会些简单的拳脚。
夕凝和夏羽桐将攻势对准那怪物,一招一式都是带着杀意。
情况紧急,夏羽桐并未收敛修为。
这所谓“尊主”的怪物,在书中和卓辰有牵连,又能利用陆芸、许晋宁,显然跟观澜剑阁,以及众多势力有牵扯。
能抓住这十恶不赦的畜生,就算暴露身份也值得。
夕凝释放的仙气将怪物固定住,夏羽桐则用灵气不断击打对方的要害。
吃痛的喊叫不断传出,那野猪精一般的怪物被二人教训得毫无还击之力。
怪物化作雾气,准备遁逃。
夕凝察觉,立刻掏出乾坤锁仙葫芦,准备将其收入其中。
然而,周围的仙气往葫芦里钻,那怪物所化的雾气却并未被影响,飞快地朝窗外飞去。
眼看着敌人再度逃跑,夏羽桐露出遗憾的神色,气愤地跺脚。
好在她眼尖,发现那拂尘安静地躺在了一旁。
也不算一点收获都没有!
她快步走到拂尘旁,将其拾起。
碰触到拂尘的一瞬间,夏羽桐都惊呆了。
这拂尘里头,蕴含着丰富的能量!
其他法器,最多就含了些灵气。
可这拂尘中的能量,无法言喻……
多亏了在云月城时,夏羽桐与魂气经历了一番不得不说的故事,
此时她才能看清,这拂尘中蕴含着混合了仙气、灵气和魂气的能量。
怎么会有魂气啊?
夏羽桐心中也颇为纳闷。
这拂尘到底是何方宝物?
夕凝收起攻势,站在原地,口中喃喃:“果然……不是凡间生灵,亦非仙界生灵”
“什么?”夏羽桐不解此话含义,直接问道,“不是凡间和仙界的生灵,那它是哪儿来的?”
夕凝看着气愤又好奇的桐桐,轻声解释道:“乾坤锁葫芦乃仙器,仙器也有局限,它无法收服冥界生灵。”
难怪,这拂尘中会有魂气,定是沾染了那冥界怪物的气息。
不过,拂尘有魂气的问题是解决了,夏羽桐仍旧一个头两个大。
卓辰是仙界灵珠,与这冥界尊主勾结,难怪在原作中,夕凝和自己都栽了!
“怎么还会有这事?”她心烦至极,五官都拧在了一起:“我们现在该去找谁麻烦?或者说,怎么别让他们找咱麻烦?”
“仙界放纵灵珠作乱,冥界也任由成员为祸人间。”她咬牙切齿道,“世间百姓修为不济,都来恃强凌弱了?”
夕凝摇摇头,没有言语。
短暂的沉默,才让她们注意到跌坐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许晋宁。
“你怎么敢的?”夏羽桐走到许晋宁身边,厉声质问道,“你敢跟这样可怕的东西合作?就不怕它夺舍你?”
许晋宁浑身颤抖,吓得根本说不出话。
夕凝慢慢走过来,语气也变得沉重:“这怪物,能轻易夺走你的性命。”
“我……我只是想借势。”许晋宁终于不再沉默,而是颤抖地解释道。
“我从小就不如二姐,我只是想在莱烟城干出一番事业,证明我的能力而已。”说到这儿,委屈的眼泪奔涌而出。
夏羽桐皱着眉,跟夕凝对视一眼后,又看向颓然的许晋宁,询问道:“二姐?是那位被君主赏识,已是江京三万禁军总领的许晋韵吗?”
许晋宁一边抹泪,一边哽咽道:“对,提起姐姐,大家都知道是三万禁军总领;可提起我,大家都只说是许家三女儿。”
“我不服!”许晋宁忽然目露凶光,怒喝道,“我哪里比不上姐姐了!”
“首先你脑子就不太好。”夏羽桐没有犹豫,略显刻薄的话脱口而出。
许晋宁从未被这样直截了当地骂过,瞬间有些懵,只能疑惑出声:“啊?”
夕凝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向两边扯了一下,她总是追求体面,不会说过于伤人的话。
可这几天,她倒是领略了桐桐说话的方式。
桐桐待友人客气,不吝溢美之辞;对待敌人,或是指出他人错误时,虽显得不那么高尚,却能直指问题核心。
“你不识好歹,为难有本事的商界元老;病急乱投医,寻个来历不明的怪物,帮你管莱烟城。”
“许三小姐,你这一系列昏招,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夏羽桐越说越来劲,她可是眼睁睁看着莱烟城从商业核心,慢慢流失掉一众生意的。
原先她觉得,各地百姓竞争是常事。
没想到,这是人祸。
“我就不信,你来之前,家中长辈,包括你二姐,没提醒你好好照规矩办事。”
“你打破了原有规则,又填不上漏洞,谁教你这样顾头不顾腚的?”
夏羽桐抓着许晋宁的臂膀,让她站起身,继续说:“虽然我不认识许晋韵总领,但我猜,她当上总领时,不会把手下将领都逼走,调一些不明身份的人过来吧?”
“不是我看不起你。”夏羽桐语重心长地想说点好听话。
但面前这个自以为是的无头苍蝇,实在让她想不出什么优点。
“算了,我是有点看不起你,你自觉点,趁现在还没闹出大岔子,回都城给君主和家族认错。”
难听话都被夏羽桐说完了,夕凝终于点头,真心建议道:“你树敌众多,百姓对你已颇有怨言,若等积怨爆发,可能就不是认错这样简单了。尽早行动吧。”
许晋宁泪眼婆娑看着夕凝,不知该如何作答。
良久过后,她才开口,满面的愧疚之色:“方之闵是我故意放走的,想用她迷惑你们。”
“一年前,我招揽了方之闵后,玉枝、玉荛告诉我她并非修士。我正欲处置她,尊主出现了。”
“尊主修为高深,连玉枝和玉荛都察觉不到它的存在。它告诉我,要跟我交换利益,我觉得自己是世家小姐,总归是有对弈资本的,于是便跟它做起了交易。”
“可是,它要的越来越多,甚至还要我俯首臣称,还要给城中百姓下毒。”
夏羽桐撇嘴:“对弈……你跳起来都够不着棋盘,还对弈?”
“你还问,自己哪里比不上你二姐?我倒想问,你觉得自己哪里比得上你二姐了?”
接连的反问让许晋宁的自信跌至谷底。
夕凝担忧地看着她,耐心地安慰:“你是大家族的千金,平日里定听了不少吹捧,夏老板说话难听,却都是肺腑之言。”
“你若能听进去,今后必有收获。”
许晋宁咬咬牙,看向夏羽桐。
的确,对方眼里虽有些嫌弃,却没有尊主那样的狠厉与算计。
“我、我明白了。”
许晋宁抹了一把泪:“明日我就启程,回家认罪。”
许晋宁拱手一礼:“若仙尊不嫌弃,今夜可宿在城主府;之后,仙尊也可根据自己意愿,或走或留。”
眼瞧着许晋宁打算结束对话,夕凝忙抬手制止。
夕凝背起双手,语气严肃道:“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许晋宁闻言,立即指着房间对侧的座椅:“仙尊那边请,我们坐下说。”
夕凝、夏羽桐、许晋宁,三人一同坐到了会客用的小厅内。
此时已是下半夜,月辉洒进房间,与屋内的灯光混在一起。
“这次下毒事件,是这尊主指使方之闵所为,你可知情?”夕凝一只手放在桌上,撑住身体,问道。
许晋宁点点头,急切解释道:“尊主说,这药物并不会要了百姓性命,只会让他们癫狂。”
“我只需尽早处理此事,然后将问题推给瘟疫即可。”
“之后它会安排,瘟疫横行周边城池,而我管理有方,最早解决了瘟疫。”
“你真是……”夏羽桐差点又忍不住出声批判。
夕凝抬手制止,才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她算是明白,为何从前红翡说话这样没遮拦了。
强大加占理做基础,她也忍不住滔滔不绝。
不过,之前的话的确有些难听,还是少说两句。
“夏老板,我已经知道我被骗了。”许晋宁也看出了夏羽桐的目的,她情绪低落地为自己辩解,“我是被利用了,那尊主肯定有别的邪恶计划。”
夏羽桐垂眸,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几分愧疚。
夕凝听完许晋宁的分析,出声夸了一句:“许城主看清之后,分析也变得有理了。”
许晋宁眼眸亮了亮,被锤到谷底的自尊心忽然又冒了冒头。
“真的吗?”她带着期望问夕凝。
夕凝拍拍桐桐的肩,提醒她听自己接下来的话。
“尊主给百姓下的是锁魂药,此药要起效,还有些前提。”
夏羽桐歪着头,眨巴着眼看向夕凝:“嗯?”
“扰乱魂魄的药,药性不能太烈,否则会直接破坏百姓魂魄。”夕凝在桌上比画着,向两人解释,“所以,它只会对气血不足,肝肾亏损的百姓起效。”
“在它下手之前,百姓的身体定已出现问题;而能通过你的手操控的,便是莱烟城百姓的饮食。”
夏羽桐挠挠头,她平时只爱吃点甜腻的糕点,并不清楚百姓的饮食结构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关于城内的生意,她是有大概了解的。
“仙尊,近一年来,我们与周围五谷商贩的交易急剧减少,会不会和这些有关?”
夏羽桐捏着下巴,说出自己的猜想。
许晋宁闻言,整个人绷紧了神经,大声道:“对!尊主说,那些农户叫价高,我们要先减少进口,压压价!”
夕凝长叹一口气:“我们修行,吸收天地灵气,才会辟谷。”
“普通百姓,只能从食物中获取能量。”
她看看桐桐,又看看许晋宁,压下眉头问道:“你们难道没发现,莱烟城的百姓,发量较其他地方的百姓少?”
夏羽桐和许晋宁一愣。
夏羽桐只觉得自己的头发比大家好,可她是修士,还是灵气虹吸体质,身体素质好些实在正常。
许晋宁抓了一把自己散在肩膀旁的头发,声音颤抖:“别人我不知,可这段时间,我掉发的情况,的确严重了。”
“我还以为是太过操劳所致……”
她看着被自己抓到手中的数十根发丝,懊悔不已。
“我怎么就这么蠢呢!”
许晋宁终于崩溃了。
她捂着自己的头,面露痛苦的神色。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许晋宁的眼泪也簌簌落下。
“我是不是,差点害了百姓的性命?”许晋宁哭着问出心底最害怕的事。
夏羽桐见此情形,也于心不忍,把刻薄的话收起,组织了较为理性、宽容的语言:“当权者若不理智,轻信谗言,伤的的确就是百姓的性命。”
“你现在醒悟,为时不晚。将这件事原原本本上报,并提醒金德王朝君主,杜月王朝已经把手伸到了这边,或许还能算你立功之举。”
许晋宁听到这儿,忽然抬起头:“其中有杜月王朝的手笔?”
夕凝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许多话没告诉许晋宁。
“你可知,那怪物,曾利用观澜剑阁门下的陆芸,行走江湖?”
许晋宁摇摇头:“我只知道尊主寄生于拂尘中,偶尔会离开,但不知道具体去处。可能方之闵知晓,但我与方之闵并未捅破这层窗户纸,于是并无交流。”
夕凝理了理思绪,按按太阳穴后说:“这锁魂药,出自观澜剑阁,陆芸离世,这怪物还能得到,说明它依然与观澜剑阁有牵连。”
“哦?”夏羽桐突然间出声,提醒道,“许城主,你的确该快些回去禀告,若此事被有心人告发,你岂不是通敌叛国?”
许晋宁听见“通敌叛国”四个字,直接吓晕了过去。
这样的罪,不仅是自己要被处死,整个家族都会被牵连。
她差点成了罪人!
夏羽桐和夕凝确认对方没有生命危险后,便将其移上床榻。
之后便走出了这两层小楼。
*
后半夜的城主府花园空空荡荡,周围没有任何声响。
白日忙碌的下人都休息了,只剩几个值夜的下人,坐着打瞌睡。
夏羽桐将拂尘递给夕凝,不知该说什么。
她并不确定,夕凝是否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如果夕凝还没发现,自己提到“魂气”,岂不就暴露了?
夕凝拿着拂尘,仔细观察了许久,突然间饶有兴趣道:“你怎么看?”
夏羽桐被问得愣住。
她现在可是世间少有的话痨,要是敢说什么,早就说了。
夕凝不像是这么不解风情啊……
夏羽桐心中升起一些困惑。
难道
仙尊早就看出了她的伪装,现在是在揶揄她?
夏羽桐疑神疑鬼的,面色不断变幻。
夕凝别过脸,一边向前,一边解释起来:“这拂尘,是我旧友之物。”
夏羽桐心中大惊!
她还是刺猬的时候,曾听见这怪物指责卓成,不允许卓辰直呼夕凝姓名。
若这怪物是夕凝旧友,那就说得通了!
“我还是修士时,曾抓过一只猪妖。”夕凝继续慢悠悠地说。
夏羽桐再次心中惊颤,眼睛瞪得浑圆。
夕凝的旧友还是只猪妖?
“那猪妖走了邪门歪道,我废其修为,截断了它的邪修之路。”
夏羽桐疑惑起来:截断了修行之路,怎么成为旧友的?
夕凝并不知道夏羽桐心中这些奇怪的想法,继续说:“念在这猪妖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便将它交给了隋玉道长,那便是我的旧友。”
……
夏羽桐眯起眼睛。
早说啊,她还以为夕凝的旧友是那怪物呢。
夕凝是不是故意逗她的?
她耐心分析道:“这样说来,这拂尘是那隋玉道长的?”
“那隋玉道长今何在?我们去找她!”
如果那怪物是隋玉道长的属下,那要她来惩治,便再合理不过。
况且隋玉道长还是夕凝旧友,应该比较好说话。
可夕凝的面色,却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按隋玉的修为,应该已经飞升。”夕凝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可是这千年来,凡间只有琅华一人成仙。”
“嗯,我记得。”夏羽桐自然地回答。
不过此话一出,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忙抬手,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
伪装是一门学问,在陌生人面前容易,在熟人面前则比较难。
在自己亲近,且信任的人面前伪装,是难上加难。
夏羽桐从前依赖夕凝,她以为这一年下来,自己会形成独立的个性。
现在她才知道,独立和感情没关系,她在夕凝面前总是忍不住说错话,完全是因为,她真实的内心并不想伪装。
好在,就算暴露,除了面子,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那如果修士不飞升,回去哪里呢?”夏羽桐赶忙追问,希望夕凝没有注意到自己失言。
夕凝转过头,盯着桐桐的眼睛,言简意赅道:“下界冥府。”
夏羽桐的心瞬间舒畅。
一切都串起来了。
怪物无法被乾坤锁仙葫芦收服,是冥界生物;寄生的拂尘上沾染了魂气,拂尘是冥府修士的物品。
问题来了,夕凝如果要离开,自己跟还是不跟?
之前夏羽桐打算出现在下一处,可是,刺猬总不能出现在冥府吧?
思及此,夏羽桐只能询问夕凝:“那仙尊之后是打算去冥府查探吗?”
“冥府肯定要去,但这之前,还有个地方我必须去。”夕凝故意卖了个关子。
“哪里?”夏羽桐忙追问。
若是凡间的地点,她就能以刺猬的身份见夕凝了!
夕凝毫不避讳直言道:“昭天谷。”
夏羽桐努力回忆昭天谷是何处,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这些细枝末节,她记不清晰。
夕凝耐心等着,可夕凝手中的拂尘却躁动起来。
拂尘自行挣扎飞起,后头的木杆轻捶了一下夏羽桐的头顶。
夏羽桐惊呆了,这拂尘,是活的?
只见拂尘摇晃两下,首尾调换了位置,又用白色的毛甩了甩夏羽桐的手。
夏羽桐刚伸手,拂尘就引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跟上吧。”夕凝语气轻松,“摘星拂尘是上古冥器。”
见夕凝都开口了,夏羽桐也就放下心,跟着摘星拂尘往花园后方走去。
夏羽桐快步走着,还不忘跟身旁的夕凝交流:“后院那排整齐的厢房,应该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对了!那玉枝和玉荛,就是昭天谷的人。”
这次,她彻底悟了。
玉枝和玉荛是许家安排保护和监督许晋宁的。
就算她们不能左右许晋宁的决定,起码也该报告给宗门或者许家。
除非,她俩本身就有问题。
而夕凝要去昭天谷,说明在夕凝眼中,昭天谷的问题极大!
摘星拂尘一排厢房的最左边。
夏羽桐尝试将拂尘拿在手中,却被它使劲挣脱。
夏羽桐挑起一边眉毛,轻声问道:“你不想被人把控?”
拂尘没有回应,只静默飘浮在空中。
夏羽桐也不强求。
毕竟是上古冥器,生出灵智,有点脾气,委实正常。
只是它也带着自己和夕凝过来,是想告诉她们什么呢?
不等她们敲门,屋门自行打开,玉枝玉荛冲出来,迅速地跪到了她们面前。
“求仙尊为我们主持公道!”二人同时开口。
摘星拂尘忽然动了起来,一头扎进玉枝的怀抱。
起初,夏羽桐还怀疑拂尘与玉枝有何渊源。
直到看见白色细丝爬上玉枝肩膀,她才冷声道:“摘星拂尘,你在做甚?”
第33章 两极倒转,夕凝管闲事,桐桐催着走
夏羽桐自觉不是上古冥器的对手,于是拉住夕凝的手臂,告状道:“仙尊你看,这拂尘在干什么!”
玉枝也尴尬万分,顾不得现在有事求夕凝,忙伸手将拂尘往我外推。
夕凝面色难看,一把抓过拂尘,用仙气将其禁锢住。
拂尘的白丝向后翻转,被仙气捆在木柄上,无法再飘浮起来。
夏羽桐见夕凝收拾了拂尘,上前就是一巴掌拍在拂尘顶端:“还上古冥器呢!一点规矩都没有!”
她本不想得罪拂尘,但拂尘的所作所为,简直是骚扰!
“仙尊,待会儿你把它放进乾坤袋,别拿在手里!”
她生怕这拂尘占了夕凝便宜。
玉枝跪在地上,再次恳求道:“求仙尊为我们主持公道。”
“说吧。”夕凝直接一挥衣袖,布下结界,将她们包裹起来。
玉枝抬头,用真挚的目光看向夕凝:“我们并非故意助纣为虐。我们也有个苦衷。”
根据玉枝讲述,她们自从知道许晋宁被欲望迷惑,误入歧途后,便向昭天谷和许家都传了信。
可她们一封封信件都石沉大海,得到的回复都是“再探再报”。
久而久之,她们也猜到,这两边的通信方式,都出了问题。
直到被许晋宁训斥,她们才知道,传往许家的信,被许晋宁半路拦截。
昭天谷距离莱烟城太远,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她们也不得而知。
玉枝面色凄苦,语气绝望:“如今许城主被夕凝仙尊教训,肯定会责罚我们。”
一直沉默寡言的玉荛也开了口:“我们并非自愿助纣为虐,只是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就遇到如此棘手的问题,实在难以解决。”
夏羽桐并没轻信她们的说辞。
相对于许晋宁来说,玉枝玉荛师姐妹是修士,不该被拿捏才对;不过许晋宁地位高,她们也不一定在说谎。
看着夕凝并无半分动容的神色,玉枝开始求情道:“若仙尊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那拂尘,它知晓一切。”
夏羽桐好奇回头,看着被制裁着的拂尘。
那拂尘虽然只有器物的外形,却能让人看出垂头丧气的样子。
拂尘发现夏羽桐看它,忽地直起木杆,弯曲两下,表示肯定玉枝的话。
“你们挺熟?”夏羽桐不可置信道。
惊讶的表情在脸上一晃而过,她嘿嘿一笑,分析道:“拂尘为怪物提供栖息之处,你们给怪物打掩护,现在串通一气忽悠我们?”
夏羽桐也知道这样揣测对方,是件很冒犯的事,她只是想刺激一下玉枝和玉荛,看看她们还能说点什么?
可那两师姐妹还没做出反应,拂尘竟激动地跳了两下,用尽全力撞向夏羽桐的胳膊。
夏羽桐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被绑住还不老实?”
拂尘毫不示弱,似要与夏羽桐一战。
夕凝上前一步,将夏羽桐和拂尘隔开,接着对跪在地上的玉枝玉荛师姐妹道:“行了,明日我就带你们去昭天谷一探究竟。”
得了夕凝的应允,玉枝玉荛二话不说,迅速回屋,随手拿了几件行李,就要跟夕凝离开。
等待期间,夏羽桐思来想去,还是将心中疑虑道出:“仙尊真不怕她们和拂尘串通?”
夕凝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摘星拂尘,摇摇头道:“它不会说谎。”
*
翌日清早,鸟儿声声催人起。
夕凝带着夏羽桐和玉枝玉荛,准备启程离开莱烟城。
四人刚走到酒楼大堂,就遇见阿曾和岑英在收拾桌椅。
夏羽桐示意其余三人直接出门,她则去往柜台掏出银钱结账。
阿曾站在柜前,仔仔细细与夏羽桐确认了这几天的花销。
夏羽桐从荷包中拿出银子和一张房契,递到阿曾面前,说:“我那间小铺子,暂时交由你和岑英姑娘打理,这段时间的收入,都归你们。”
阿曾惊讶得合不拢嘴。
她知道夏老板一向大方,但没想到能大方到这程度。
她虽与夏老板交情不错,却也不至于好到将财产拱手相让的地步。
阿曾不敢接受这任务,若是夏老板回来,那账务理不清楚怎么办?
于是她理所应当地推辞道:“夏老板可以暂时歇业,这生意不必假手于人。”
夏羽桐摇头,将地契往岑英手上一塞:“阿曾总是这样扭扭捏捏的,你帮她做主吧!”
接着她把脸凑到岑英耳边,轻声道:“我姐姐可是夕凝仙尊,你支棱起来,把生意做好,等仙尊回来验收!”
岑英闻言,惊得合不拢嘴,一时竟忘了归还手上的地契。
夏羽桐不给她思考的机会。
嘱咐完这些,就直接往门口跑去,与夕凝一同离开。
一整个早上,岑英都在走神。
她觉得夏老板是在开玩笑,却又期盼着她说的是真话。
辰时末,客人逐渐落座,说起城主一大早就让权给莱烟城官兵总领,快马加鞭往江京方向离开。
岑英这才意识到,那姐姐一定就是夕凝仙尊。
她们悄悄干了大事,而自己和阿曾也帮了些小忙。
*
夕凝带着一只妖兽和两个修士,便没浪费时间在路途上,出城后便直接飞向高空。
不过一日时间,一行人便来到昭天谷的地界。
昭天谷依托于药王谷而存在。
药王谷需要种植药材,于是远离尘世,地处深山老林。
昭天谷是沟通俗世凡尘与药王谷的媒介。
由于求药之人源源不断,昭天谷的作用愈发明显,谷内居民与日俱增。
一些聚集在昭天谷的修士便以地为名,在此设立了宗门。
昭天谷的繁华程度与莱烟城一无二致。
夕凝主动向玉枝提问:“你们的书信都由谁接收?”
“回仙尊。”玉枝上前拱手禀告,“我们的书信,由谷主直接管理的驿站接收。”
“就是小城中心处,府衙旁那个驿站。”她指着城中心方向。
夕凝点头,出声命令道:“走。”
夏羽桐却不想耽误时间,她拉住夕凝的衣袖,建议道:“为何要去驿站?仙尊完全可以直接去见谷主。”
夕凝一届真仙,只要报上名号,谁不恭敬对待。
莱烟城主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小小的药王谷谷主。
但夕凝只是冲夏羽桐摇摇头:“有些事,不自下而上调查,根本摸不清怎么回事。”
夏羽桐不解其意,却也只能点点头。
夕凝既然有自己的顾虑,她当然会支持。
穿过繁华的街道,来到驿站门口,她们便迎来了药王谷第一难。
“要进驿站须通行证。”门口的守卫面无表情,对玉枝玉荛说。
“王五你什么意思?”玉荛黑着脸质问道,“装作不认识我们?我们真有急事!”
被唤作王五的守卫摆摆手:“规定如此,玉荛师姐莫要为难我。”
没有通行证就不让进,就算确定是自己人也不行。
这一幕,似曾相识。
“这不就是一个驿站吗?”夏羽桐更加疑惑了,“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得到通行证?”
王五瞥了一眼夏羽桐,不屑道:“按照规定申请通行腰牌。”
玉荛着急地打断王五:“申请?那腰牌没十天半个月根本拿不下来。”
夏羽桐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和平年代的驿站不就是邮局吗?
又不是什么保密机构,还需要这样拦着人进去?
“你们昭天谷想办个事可真难。”她摇头感慨道。
王五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想进来办事,就按规矩来。”
夕凝从始至终都未发话,只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一切。
不过这正好遂了夏羽桐的意,她走到夕凝身边,急匆匆催促道:“仙尊,我们还进去吗?不如直接去找谷主吧。”
玉枝皱眉,也看着夕凝,等她拿主意。
“走。”夕凝一声令下,转身便往大道一边走。
玉枝低垂着头,玉荛满脸愤懑,夏羽桐则不自觉笑了起来。
三人跟着夕凝前行,走到驿站守卫看不见的地方时,夕凝指着旁边的城墙道:“直接进去吧,今天必须看看这驿站到底怎么回事。”
玉荛焦虑的面容终于舒展开来,她激动地对夕凝说:“我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
玉枝碰碰玉荛的手臂,示意她安静。
接着自己上前一步,对夕凝解释道:“我和玉荛是宗门第一批弟子,此前只在宗门内处理事务,没和他们打过交道。”
“想必谷主也不知,下级办事如此教条。”
玉枝怎么说都是昭天谷的弟子,虽然知道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昭天谷的颜面,她还是要维护的。
夕凝抬手:“无碍,今日就查此事。”
很快,她们进入驿站,找到了专门处理加急信件的地方。
大门没关,几人也没打招呼,悄悄走进去查看情况。
一个男子左手一杯茶,右手拿着书卷阅读,根本没注意到四个人走到了面前。
“咳咳……”夏羽桐轻咳两声,提醒男子。
男子被打扰,瞬间皱眉,看见来人,更是摆出了一副傲慢的模样。
“你们怎么进来的?我这边没有预约安排啊。”说到这儿,他似乎更加不满,“还有没有规矩了?”
此乃药王谷内部之事,夏羽桐不好置喙,只能揶揄身边的玉荛:“你们不是宗门第一批弟子吗?怎么连个审信的都不把你们放在眼里?”
之前一直是玉枝跟夕凝交流,她还以为玉荛不善言辞。*
刚刚在驿站门口跟王五对话,夏羽桐意识到,玉枝冷静,玉荛才是那个心直口快的。
夏羽桐此举是想激一激她,让这昭天谷弟子教训一下对方。
果然,玉荛怒气冲冲,呵斥道:“先别说规矩了,我和玉枝寄回的信,你们放哪儿了?有没有交给谷主!”
男子淡定坐在位置上,连书卷都未放下,优哉游哉道:“你们如何进来的,不归我管,我就不追究了。”
“只是今日你们没预约,我没空给你们查。”
说完,便拿起左手边的茶水杯,轻呷了一口热茶。
“呵。”
玉荛怒极反笑。
她上前一把打翻男子的茶杯,怒斥道:“我不管你是谁,立刻去给我找,不然抹了你脖子!”
“你、你敢!”男子气得涨红了脸,颤抖着手指着玉荛。
玉荛直接将腰间佩剑亮出半截:“你看我敢不敢,大不了这昭天谷我不待了!”
最终为了保命,男子不情不愿行动,将署名为玉枝的书信找了过来,摆放在桌上。
四人上前查看,发现这些信件都被拆开翻看过,里头内容,全都是“许家一切正常”。
“你们驿站怎么办事的?”玉荛气愤不已,指着这些信件。
“我们与谷主的通信是最高机密,应该有符咒封印才对,这一看就是假的,你们毫无察觉?”
这一次,男子挺直了腰板:“我只负责接收信件,又不负责检阅,这信真假与我何干?”
玉荛有理有据地斥责道:“可是,只有你这层级才能分辨符咒,送信人并不知晓这些。”
男子坐回位置,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我的职责便是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让玉荛愤怒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她总不能真的杀了这人吧?
事情的脉络基本摸清,夏羽桐拉住:“别跟他计较了,有人调包了你们的信,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昭天谷,出叛徒了。”她笃定道。
许晋宁只拦住了许家那边的信,那昭天谷的信件,只能是谷内之人伪造的。
任玉荛再怎么性急,轻重缓急她还是分得清的。
夏羽桐这样一说,她的怒火也消了大半。
只不过,要让玉荛立即思考嫌疑人,也有些为难她。
“会是谁呢?”玉荛求助地看着玉枝。
玉枝不语,只给她们使眼色,示意离开。
夕凝和夏羽桐当即会意,转身便迅速离开。
玉枝玉荛紧随其后。
桌边男子松了一口气,整个身体瘫软地搭在椅凳上。
四人直接从大门往外走,王五见到她们,也没什么表示。
玉荛好奇上前,问道:“你不关心我们怎么进去的?”
王五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淡然道:“只要不是从我这道门进去的,就不关我的事。”
夏羽桐听了驿站的人这些发言,简直头疼。
虽说和平时期,驿站和邮局一样,都只是传递书信的地方。
可战乱年代,它们可都是传递军机和物资的,像这样漏洞百出的驿站,所有人都是要被杀头的!
几人远离喧嚣,来到无人的小巷,玉枝才惭愧地开口:“让二位见笑了。”
夕凝只想引导对方发现问题,至于昭天谷十号是坏,她并不关心。
“对于换信件的人,你有什么头绪吗?”夕凝轻声问道。
夏羽桐也出言提醒道:“想想有没有人与许家敌对,或是许家有没有人憎恨许晋宁,又与昭天谷的人有联系。”
经夏羽桐提醒,玉枝还未开口,玉荛就惊呼出声:“哦!左长老负责杜月王朝的生意,会不会……”
夏羽桐一拍掌:“当然会!肯定会!”
一张传音符从驿站中飞出,落在夕凝手中。
“我是谷主夫人的哥哥,我怕什么?我要让那俩丫头吃不了兜着走!”
食指与中指迅速摩擦,传音符在夕凝手中燃烧殆尽。
她摇摇头,轻声叹气。
玉枝面色难看至极:“谢仙尊提醒,我知道怎么禀告谷主了。”
夏羽桐一手搭在玉荛肩上,“谷主直接管辖的驿站尚且如此糊弄,这昭天谷别的地方,不知会迂腐教条成了什么样子。”
她转过头,用明亮圆润的双眼看向夕凝:“仙尊,我们现在去找谷主吗?”
幸好在驿站没耽搁太多时间,在这种地方办事,简直处处碰壁,谁都难有好心情。
夕凝摇头,对玉枝说:“你们自己先回去。”
玉荛听说要她们师姐妹自己回去,面色又黑了下来:“这又是长老,又是谷主家眷,我们哪里斗得过啊……”
玉枝也为难地抿唇,眼中流露出无奈:“仙尊,您真的不愿管这事吗?”
夕凝轻笑一声:“放心,你们先回去,我要去一趟药王谷。”
“药王谷?”玉枝、玉荛、夏羽桐三人异口同声道。
“是药王谷,我们有救了!”玉荛激动万分。
昭天谷依仗着药王谷生存,靠药王谷的药材赚钱,就连谷主都是药王谷那边任命的。
只要请出药王谷的人,定能解决此事!
至于夏羽桐,她本打算修为精进些,再去为原身寻找母亲的线索,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这事居然提前了。
玉枝、玉荛离开后。
夏羽桐忽然问起:“仙尊,你可认识如今的药王谷谷主?”
夕凝对桐桐的身世有些大概的了解,也知道桐桐的娘亲沁蕊夫人是曾经的药王谷谷主。
“嗯,你去了便知。”
去了便知是什么意思?
难道现任谷主认识自己?
可能吧。
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
只一刻钟的功夫,夕凝和夏羽桐便进入了药王谷。
药王谷名不虚传,放眼望去,是一片片方方正正的药田,空气中处处都飘着药香。
“哇……”
望着漫山遍野的药材,夏羽桐忍不住惊叹起来。
她四处观望,直到看见不远处一道金色的身影,头顶上的黄金发冠格外惹眼。
“那边那人,怎么有些眼熟?”
那人为身下的药材松好土,撑着腰直起身,一眼便看见夕凝,直接吓得一哆嗦。
“夕凝仙尊,您怎么来了?”
夏羽桐再次捂住嘴,她现在是腾蛇药,怎会觉得天英星君眼熟?
琅华也认出了桐桐,但她也不知桐桐和夕凝现在的情况,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仙尊来了?”药田中传出孩童的声音。
夏羽桐左顾右盼,都没看见是谁发出的声音,反倒是齐腰的药材,从远处开始摇晃,形成一道波浪,朝她俩奔来。
第34章 夕凝的试探:你说,她会喜欢我吗?
波浪般的药草中冒出一个火红的身影。
熟悉的面容浮现眼前。
红翡!
红翡怎么会在药王谷?
夏羽桐震惊之余,又倍感欣慰。之前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
她本准备热情迎接红翡,却看见红翡直接绕过她,奔向夕凝怀中。
“仙尊!怎么现在才来?不是早就把卓辰处理好了吗?”
红翡俏皮地抬头盯着夕凝。
夏羽桐只有一瞬的尴尬,就想起自己现在并不是红翡熟悉的模样,也缓过神来。
只是,还没淡定多久,热情的舌头便伸了上来。
虽然对方体型变大了许多,夏羽桐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小白。
“别别别,求你了,别蹭了。”夏羽桐低声求饶道。
想起自己连气息都是腾蛇精的,夏羽桐有些茫然,并质问道:“你谁啊?就来亲近我。”
小白顿时停住,满脸严肃地瞪眼盯着夏羽桐。
“什么腾蛇精,你身上气味那么大,我认得你,你就是刺猬,装什么装?”
“气味?什么气味?”
动物对话,夕凝和红翡都无法听懂,夏羽桐就这样大胆地聊了起来。
小白倒是实诚,她认真思索,一板一眼地形容其那味道:“就是那股子,香香的,劲儿劲儿的,还有一点点骚的气味。”
夏羽桐难以置信地看着小白,质问道:“才一岁,就学会骂人了?”
“不是!”小白像是受了委屈一般,“你身上真是那味儿。”
药草从挑起一只小花猫,艰难发出一声:“对!”
夏羽桐抬起袖摆,仔细嗅闻,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感知小白说的味道。
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放下手臂,对小白解释:“此事容后再说。我现在伪装成腾蛇精,你们俩可别把我暴露了!”
小白质疑地看着夏羽桐,心说这刺猬真奇怪,就连自己和小花都能发现端倪,难道夕凝这神仙发现不了?
真不知她们是在唱哪出?
琅华的道袍并不华丽,可金色沾上泥土,还是非常明显。
她看起来有些狼狈,但表情和行为又十分自然,仿佛身上理所应当有泥土。
红翡说了一通想念的话,才松开夕凝。
在琅华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住处。
药田边有一处不错的瓦房,虽简陋,却干净整洁,适合暂时居住。
*
相继落座后,夏羽桐率先开了口,自我介绍道:“我是莱烟城的商人,大家叫我小夏就行了。”
几人,包括蹲坐在一旁的小白和小花,脸上都流露出异样的神情。
“我是无意被卷进来的,各位可以把我当作空气。”夏羽桐尽量伏低做小,伪装自己是个修为低微,胆小怕事的腾蛇精。
因是琅华带她离开,并指导她化形的,所以夏羽桐还给琅华使了个眼色。
琅华皱着眉头,看向夕凝,夕凝竟也朝她眨眨眼,再摇头。
琅华弄不清她俩到底在玩什么游戏,只能拿起手边的茶水,假模假样地喝了一口。
夏羽桐心中其实有很多疑问,琅华和红翡为什么都来到了药王谷?琅华石仙人,理应受到款待,为何自己在田里劳作?
但她只能将问题压在心底,琢磨着,夜里找小白问问。
夏羽桐不敢说话,怕自己多说多措,特别是有红翡在的地方。
红翡一向直来直去,口无遮拦,她要是看出端倪,那就完了!
可人不找事,事找人。
红飞瞪了夏羽桐一眼,语气不善:“仙尊怎么带回来个长虫?”
长虫?
这红翡是在哪里学的话茬?
能感受到红翡的敌意,夏羽桐却不能反击。
她笑着回应:“我是被卷入了祸端,暂时跟着仙尊。”
红翡昂起头,继续质疑道:“跟着干嘛?你能帮上什么忙?”
夏羽桐一滞,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红翡,还是这样嘴不饶人。
不过,她也的确忘记了自己的计划。
原先,她是计划着,等夕凝离开后,再以刺猬的身份出现。
然而自打跟上了夕凝,就忘了要离开,不仅跟夕凝来到了药王谷,连莱烟城的生意都交给了人家打理。
哎……怎么就迷迷糊糊走到这一步了呢?
夏羽桐强行扯着嘴角,不让别人看出内心的活动。
“仙尊怎么不把桐桐找回来?”红翡噘着嘴埋怨道,“桐桐一个刺猬在外头,万一受委屈怎么办?”
强撑着微笑的脸终于松了松,夏羽桐叹了一口气——这红翡,还算是念旧的。
夕凝观察了桐桐好久,见她没有向红翡道明自己真实身份的打算,才幽幽开了口。
“我们在药王谷休息一夜,明日启程去昭天谷。”她朝红翡道,“小白和小花不必跟着,但你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啊?”红翡不情不愿地抱住小白和小花,“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能不能快些办,宝贝们会想我的。”
终于,夏羽桐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夕凝仙尊,为何要带这位姑娘去昭天谷?”
对于药王谷谷主,夏羽桐略有猜测。
既然琅华和红翡都在药王谷内,琅华对这些药材还视如珍宝,极有可能,琅华就是新任谷主。
也只有药王谷在动荡之际,才会无心管辖昭天谷,让歹人钻了空子。
至于红翡,可能是在为小白和小花求药。
红翡像是没听见夏羽桐的问话,都不给她一个眼神,向夕凝提问:“昭天谷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夏羽桐像是个局外人一般,被排除在了对话外。
说不生气是假的,她此刻就像上手捏红翡的脸,但红翡忍住了。
不知是为桐桐鸣不平,还是真的不悦,夕凝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昭天谷腐败不堪,你作为谷主,难辞其咎。”
“她是谷主?”
夏羽桐这回无法抑制情绪,直接指着红翡惊诧道。
的确,这也太不靠谱了。
红翡怎么管理药王谷和昭天谷?
夕凝的责备,和夏羽桐质疑的话,深深戳中了红翡。
她立刻慌了神,站起身解释道:“我只是暂代谷主一职,管理些日常的事务,昭天谷那些事不归我管。”
“那原来的谷主呢?”夏羽桐摊手,看着红翡疑惑道。
“咳咳。”琅华忽然出声,替红翡解释,“谷主出去寻人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夏羽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堂堂药王谷谷主,丢下药王谷,交给一个不靠谱的小丫头,出去寻人。
这合理吗?
今夜她一定要找琅华和小白问个清楚!
夏羽桐和小花、小白耐着性子,听红翡又抱怨了一通,终于等到琅华起身,要给她们安排住处。
几人离开瓦房,去往一处雅致的宅院。
药王谷在深山老林内,其中都是醉心于医药的老学究和小学究,他们对居住的环境并无太大要求。
宅院内清幽简洁,青砖黑瓦上长了不少苔藓。
也不像高门大户那样,处处都有守卫或侍者。
琅华走在最前头带路,夕凝和夏羽桐并排走在一起,红翡则时刻注意着小花和小白。
“后花园有两处客房,平时都收拾得干净,你们住那儿就行。”琅华像主人一般,指着前方安排道。
夏羽桐主动回话:“谢琅华道长。”
因刚才琅华自我介绍时,只说了自己在凡间的名字,她便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叫出天英星君这样的称呼。
在熟人面前伪装,已是难事;在一群熟人面前伪装,更是难上加难。
还不如当刺猬的时候呢!
哑巴事儿少。
独自进入房间,夏羽桐终于有了时间打坐休息。
她谨慎地关上房门,确认没人跟着自己后,才端坐上床铺,强化自己的灵气。
自己已经碰到了妖元之境的大门,只需稍加努力,再提升到蜕凡之境,达成系统给的任务指日可待。
蜕凡之境之后便是渡劫,她并不想在这个世界成仙,就不忘那处努力了。
两个时辰过去,她多次尝试提升境界,却都徒劳而返。
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
天色渐晚,房间外的光亮越发暗淡。
夏羽桐将屋内灯火点燃,思考着到底该何时去找小白和琅华。
小白是狗儿,自有看家护院的习性在,就算晚点去寻她,也是可以的。
先去找琅华吧!
她做下决定,直接打开门,抬脚准备往外走。
脚还没踏出门槛,她就看见夕凝站在自己门边。
“仙、仙尊。”像是做坏事被撞见似的,夏羽桐心虚道,“找我有事?”
夕凝垂眸往前走,没有回答夏羽桐的话。
夏羽桐侧身,为夕凝让出空间。
她追在夕凝身后,继续探究道:“仙尊?”
夕凝走到椅子旁,轻轻坐下,抬眼看着桐桐,幽幽开口:“我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
仙体也会不舒服?
夏羽桐纳闷不已,她以为,飞升成仙,修得仙体,便从此远离病痛,不再受尘世间一切苦厄。
“哪、哪里不舒服啊?”
这话中有关心,也有好奇。
夕凝看向桐桐,目光温柔而缱绻。
她语气慵懒道:“最近的事情错综复杂,各宗门朝堂势力参与其中,我有些头疼。”
说到头疼,夏羽桐有些担心。
在现实世界里,女生的确容易偏头痛,很不幸,她自己就有这个情况。
头痛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
她一向觉得自己能扛能打,但只要头痛,无论学习还是工作,她都坚持不下去。
这世界这么多仙丹药丸,为什么没有孕育出布洛芬呢?
太可惜了。
“仙尊,哪个位置痛?”夏羽桐上前两步,弯下腰忧虑道,“我帮您按按。”
夕凝闭上眼,长叹一口气后,摇头道:“额头,头顶,后脑直至脖颈,都疼得不行。”
她这眼睛一闭,就没有再睁开的打算,而是将手肘支在桌上,托着腮,似小憩一般。
夏羽桐思考了一会儿,才拍拍夕凝的肩膀:“仙尊,你躺到床上去,我帮你放松一下。”
夕凝闻言,缓缓睁眼,面色淡然:“那就劳烦夏老板了。”
说完,便翩然起身,躺上了架子床。
夏羽桐是个好心肠的女孩,夕凝身体不适,她是尽心尽力帮她解决。
她坐到床头边上,侧过身为夕凝按揉。
素手纤纤,抚上夕凝的太阳穴,轻按两下后,又滑到额头。
夕凝闭着眼,静静享受着。
夏羽桐将手指插进发丝,继续寻找着头顶的穴位,为夕凝放松神经。
她虽没学过按摩手法,却因偏头痛时常去当客人。
所谓久病成医,便是夏羽桐这样的。
“舒服些了吗?”
夏羽桐按了一会儿,开始询问夕凝的感受。
“嗯。”夕凝声音细微肯定道。
只隔了一瞬,却又皱眉继续说,“脖子和肩颈也有些紧绷的感觉。”
夏羽桐哪儿听得这话,此时她已起了斗志,她今夜一定要靠自己的双手,让夕凝战胜疼痛,睡个好觉。
“那仙尊你转身,趴着。”她自信满满地命令道,“放松肩颈我也颇有研究!”
从脑袋后方,到颈椎,再到两边肩胛,夏羽桐不遗余力地刚柔并济,为夕凝按揉。
夕凝趴在床榻上,眼中氤氲着朦胧的雾气。
“最近这些事颇为烦心且不论,我那小刺猬还不见踪影,真是让人担心。”她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跟桐桐抱怨。
床架摇晃,夏羽桐吃力地用巧劲为夕凝按摩,此时她只想快些解决夕凝的不适,于是顺口反问道:“仙尊很是想念那小刺猬啊!”
本是应承的话,却引得夕凝滔滔不绝起来。
夕凝两臂抱在前方,微微撑起身体,抬起头,方便自己说话。
“我来凡间,除了完成任务外,师尊还告诉我,我又机缘在身;经我查证,那小刺猬本体灵炁中有桐花。”
“你知道,桐花意味着什么吗?”
关于桐花的问题,终于让夏羽桐回过神来,她全身的动作一顿,想起了很多。
桐花的含义,可太多了。
夕凝手腕上有桐花的印记;归墟秘境中,从劫火青鸾的业火下救了自己一命的,也是桐花;她也知道,栖梧元君与桐花关系不一般;碰巧,自己的名字和桐花也有关系。
只是,她不知,自己的本体灵炁上,竟然也有桐花。
可惜,这身体,不是她夏羽桐的东西。
如果桐桐的灵炁上有桐花印记的话,的确说明小刺猬和夕凝缘分不浅。
那她现在,可能也是在抢占桐桐和夕凝的机缘。
她知道很多,却又不知道很多,想不清,不如就不去想。
“桐花意味着什么?”她反问道,“请仙尊指点。”
夕凝微微偏过头,指指右边肩膀,示意桐桐继续。
纤长又有力的手指覆上,夕凝才带着笑意开口:“我的师娘,栖梧元君,真身是一只金凤。”
满身浴火的金凤浮现在夏羽桐面前,她眼中充满艳羡,感叹道:“金凤?好威武。”
夕凝满意地点头:“的确,她是由天地孕育,在梧桐树山诞生的金凤,地母便为她起名为栖梧。”
“她一出生,身边伴随着无数桐花。”
夏羽桐点点头:“所以,桐花都伴有栖梧元君的影子,就是夕凝仙尊的机缘。”
这是她认真分析的结果,桐花是栖梧元君打下的“机缘”印记,就是夕凝的机缘。
“不!”夕凝突然间提高了音量,“没有人是谁的影子。”
“师娘是师娘,小刺猬是小刺猬。”她语气认真得吓了夏羽桐一跳。
夏羽桐还以为夕凝生气了,忙握着夕凝肩头,抱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仙尊别动怒。”
夕凝听桐桐这样一说,赶忙软了语气:“我没生气,我是想告诉你,桐桐,就是独一无二的,她帮了我很多,也教会我很多。”
“我会把她找回来,永远保护她,让她留在我身边。”
夏羽桐心中一紧,无力感侵袭全身。
永远吗?
可她完成任务后,是要离开的。
夕凝对桐桐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是像红翡那样珍爱自己的灵宠,还是跟她一样,掺杂了世俗的情爱?夏羽桐不得而知。
可不管是哪种感情,她都给不起。
如果目标是永远,那她一定会辜负夕凝。
这对夕凝不公平。
夕凝是仙,长生的仙,自己只能在她无尽的寿命中,短暂地出现又离开。
她会伤心,会寂寞。
想到这儿,夏羽桐内心纠结不已。
“仙尊,这样按肩膀,舒服吗?”
夏羽桐双手在夕凝肩上游移,试图用按摩转移夕凝的注意力。
夕凝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趴下,应了一声:“嗯。”
过了好一会儿,夏羽桐纷乱的思绪稳定下来,终于让呼吸平顺了些。
“夏老板,你说小刺猬在哪儿呢?她会想我吗?”夕凝的语气,像是在问陌生人一般。
当然想!
那些风餐露宿的日子,夏羽桐都在想,要是跟夕凝在一起,躲进夕凝怀中就好了。
可是,她想让夕凝不想那么喜欢桐桐。
不那么喜欢,离别时才不会那么难过。
“仙尊品德高尚,修为高深,还貌美如花。”她酸溜溜地夸奖道,“就连未曾谋面的岑英姑娘,都拜在仙尊石榴裙下。”
“小小的刺猬,怎么不会不想念待她这般好的仙尊呢?”
夏羽桐并不想违背内心的意愿,但她可以换个说法,让自己对夕凝的感情,变作凡人对仙人的崇敬。
可夕凝话锋一转,再度撑起身体,转身看着桐桐的眼睛,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与夕凝对视的一刹,夏羽桐的呼吸都停住了。
不施粉黛的脸蛋光洁柔亮,像剥了壳的荔枝,一双妩媚的眉眼正诉说着异样的情感。
她像是着了魔一般,只想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第35章 “我、我、当然,嗯,当然喜欢仙尊。”夏羽桐口是心非道,“就像是
“我、我、当然,嗯,当然喜欢仙尊。”夏羽桐口是心非道,“就像是人喜欢仙尊那般喜欢。”
这答案并没有让夕凝感到满意,她失落地回过头,趴在枕头上,无奈叹道:“是吗?”
任谁都能听出这话中的失落,夏羽桐也不例外。
鬼使神差,夏羽桐缓缓将侧脸贴在了夕凝外侧的肩上,双手环抱住夕凝的脖子:“舒服些了吗?”
她紧紧搂了一把夕凝,接着松开手,慢慢起身。
理智恢复得很快,她只想把刚才逾越的举动说成按揉方式。
夕凝没有回头,只是再次轻声“嗯”了一次。
这一次,夕凝的确是想把话说开,可几番试探下来,桐桐的口风倒是有些不明朗了。
夕凝心情有些低落,分明今夜是想告诉桐桐,自己已经认出了她。
可现在这情形,怎么说破?
“哎……”夕凝尝试揉揉自己的眉心,想着下一步该如何?
“我感觉好多了。”她拍拍仍然在按揉她肩膀的手。
夏羽桐停下,刚才纠结的心情一扫而光,此刻正因帮仙尊解决了问题而开心。
“是吗?真的有用吗?”
这是她第一次为别人按摩,如果真的有效,那太有成就感了。
夏羽桐站起身,为夕凝让出起床的位置。
夕凝撑着床榻起身,穿上鞋。
衣袂划过床沿,夕凝永远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屋内清雅的檀香燃烧着,四周古朴的桌椅床榻将夕凝衬得更沉静。
“夏老板。”
她依旧称呼桐桐为夏老板,今夜,她没想把话说破。
“嗯?”
夏羽桐也在犹豫着。
夕凝眼中充满探究,还带着一丝丝不甘。
“夏老板以为,假如我的小刺猬不想跟着我,我该如何?”
夏羽桐慌了神,她怎么会这么想?
她敬夕凝,爱夕凝,巴不得永生永世跟她在一起。
只是有些现实的原因不允许罢了。
“怎么会呢?”夏羽桐皱着眉,极力想说服夕凝,“小刺猬一定想跟仙尊在一起,一定!”
她眼神坚定得像发誓一般。
“若刺猬不想跟想尊在一起,一定是有原因的!是因为……”
解释的话就在嘴边,可她还是退缩了。
且不说现在没有表明身份,就算说清楚一切,夕凝就会相信“另一个世界”一说吗?
“仙尊不用怀疑太多。”她咽下一口浊气,只说了这样一句让人难以理解的话。
其实对于夕凝来说,这些并不难理解。
她能感受到,除了之前的矛盾外,桐桐似乎还有别的苦衷。
既然自己已经在桐桐的提醒下,改换了下凡的目的;那么,桐桐的问题,也一定能解决。
毕竟,还有什么能大过天道呢?
夕凝不再逼迫桐桐,反而上前一步,轻轻握住桐桐的双手,轻声问道:“你帮按了这么久,手会不会很酸?”
夏羽桐正因无法道出实情而心烦意乱,被夕凝握住双手,竟平静了些。
按理说,她现在是腾蛇精,应该避嫌地抽回手。
但她没有。
自从化形后,她已经很久没被夕凝搂在怀里,没跟夕凝近距离接触了。
虽然只是被夕凝捧着双手,她也倍感安心,仿佛此刻即永恒。
夕凝一边揉搓着桐桐的双手,一边温柔地告诉她:“等昭天谷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跟桐桐问个清楚。”
夏羽桐心头一紧,抬眼看向夕凝。
难以抑制心中的感受,不自觉颤抖起来。
看出桐桐紧张的情绪,夕凝也万般心疼。
她松开手,张开双臂,将桐桐揉进怀中:“你别害怕。”
夕凝没有把桐桐抱得很紧,反而像是朋友一般,双手轻轻拍打着桐桐的脊背。
终于,这感觉似曾相识,像是从前夏羽桐还是刺猬时,夕凝抱着她的方式。
夏羽桐的内心变得无比平静,这几日与夕凝的相处画面涌上心头。
自己笨拙的伪装,时时露出的马脚,一一浮现在脑海。
她忽然意识到,夕凝或许早就看穿了自己。
不然,怎么会带着自己一个腾蛇精,来见红翡和琅华呢?
今夜夕凝的一席话仿佛有了新的含义,若没猜错,夕凝是真心实意告诉她,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明明自己也想正大光明跟夕凝在一起。
可是,她只能在书里一段时间。
有一句谚语,叫:只存在过一次的东西便不存在。
如果自己在夕凝的人生中,只是昙花一现,那自己会不会太自私了。
“如果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好吗?”夕凝几乎要将话挑明了。
夏羽桐深吸一口气,准备承认自己就是小刺猬。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夏羽桐吓得赶紧逃离夕凝的怀抱。
夏羽桐清了清嗓子,问道:“谁啊?”
“汪汪汪!”门外响起小白的叫声。
夕凝和夏羽桐对望一眼,都有些失望。
夏羽桐几步上前,打开厢房的大门,笑脸相迎道:“找我干嘛?”
小白将脚边的拂尘往前推了推。
夏羽桐瞬间黑了脸,这好色的拂尘,连小白都不放过?
“汪!”
一声犬吠打断了夏羽桐的联想。
“我听得见你心中所想,你别乱说话!”小白对夏羽桐严肃道,“这拂尘,偷偷往红翡房间里钻,红翡说这不是仙尊的东西,肯定是你的,让我还给你。”
“还说,再让她看见,就这段这破拂尘!”
虽然是被冤枉的,但夏羽桐还是听话,将拂尘拿起。
她没有关门,而是走到夕凝面前,真诚地要求道:“仙尊,把这东西给我绑起来,丢进我的紫金葫芦!”
紫金葫芦仙器,反而是到家捉鬼的法器,或许对冥界的东西有用。
夕凝将拂尘绑起来,还对拂尘说了句:“你太调皮了,先进去反省发型。”
拂尘前方的白丝中,竟然渗出几滴水珠……
夏羽桐眼尖,立即发现了这情况。
她嗤笑一声,厉声道:“还装可怜,没门儿!”
这次,夕凝和小白一同离开,留下夏羽桐思考。
紫金葫芦系在腰间,夏羽桐双手枕着后脑勺,仔细思考起来。
她实在是贪恋和夕凝相处的朝夕,就算是一天、半天,她也满足。
可人不能太自私,如果夕凝追求的是“永远”,而自己给不了,不就算食言吗?
床榻上若隐若现的淡香,是独属夕凝的味道,让她心中更加难过。
找小白和琅华的事情,暂时被搁置。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夕凝,哪有时间思考别的事情?
她蒙着被子,只想好好睡一觉,希望明天一睁眼,所有的烦恼都会消失。
然而,现实的情况是辗转反侧,无心睡眠。
“哎呀!”
夏羽桐猛地一掀被子,坐起身来。
她用鼻子出了口大气,决定去吹吹夜风,清醒清醒。
月亮的清辉洒下,竹叶在夜风中摇曳,青石板地面如积水空明,草荇摇曳。
如果自己真的是桐桐该多好?
她心中生出这样的念头。
现实世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反而是书中,有自己念念不忘的夕凝,有跟自己拌嘴的红翡,甚至还有素未谋面的娘亲,和一个形迹可疑的小姨。
可自己不能有这个想法。
这些亲近之人,都该是属于桐桐的。
她借用桐桐的身体已是亏欠,怎么能贪心到据为己有。
如果世上还有一颗混沌青莲子该多好。
这样,她也能留在夕凝身边了。
她漫无目的地在安静的药王谷中踱步。
药王谷内都是朴素的瓦房,坚固而不奢华。
夏羽桐四下看看,家家户户门口都晾晒着药材,空气中满是各种各样药材的味道。
药材……
头疼……
这可是药王谷,有什么病痛是大夫们解决不了的呢?
想到这儿,夏羽桐确定,夕凝今夜就是专门来找自己交流的,头痛只是借口。
想起自己这些天滑稽的表演,夏羽桐捂住脸,嘀嘀咕咕道:“好丢人……”
白色的身影拦在了夏羽桐面前,*仰头问道:“什么丢人?”
夏羽桐吓了一跳,忙放下手,看着前方惊讶道:“小白?这么晚不睡觉?”
小白一岁了,已经长得有成人小腿一样高,身体呈现出优雅的线条,没有一丝赘肉。
她知道夏羽桐是聪明刺猬,可这问题,问得不太聪明:“我是看家护院的,夜里巡查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还有。”小白踱步到她身边,好奇道,“你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啊?”
为什么?
夏羽桐回忆往昔,忽然发现,自己用夏老板的身份与夕凝相见,也是因为,害怕夕凝责备自己而已。
可是夕凝找了自己这么久,怎么会责怪自己呢?
真是多此一举。
“我,哎,我真是傻子。”夏羽桐挠挠头,没有正面回答小白的问题。
她席地而坐,与小白对视:“小白,我有个问题,你能不能帮我想想?”
小白也端庄地坐下,抬了抬下巴:“说吧,知无不言。”
月光照在小白的面庞上,显得她格外帅气。
虽然向一只一岁的小狗请教感情问题,显得很呆。
但或许最单纯的生灵,才能给出最简洁的回答。
“如果我不能陪夕凝太久,她会伤心吗?”夏羽桐说这话时,情绪明显低落。
“当然,分离就是令人悲伤的。”小白仰着头,讲出大道理,“但总不能因为分离的悲伤,就不相聚吧?”
“红翡待我来药王谷,是为我求药,治好了我的爪子。”
“此外,她还想找方法,让我修行。可是,我好像并没有修行的天赋。”
夏羽桐盘着腿,撑着下巴仔细听着每一句。
“不修行,我只能活二十年;若有机缘,可能会长些。”小白好吧蟞说起自己的寿命问题。
“可就算是二十年,我也会好好保护红翡。”小白说到这儿,才低下头,眼眶湿润着,“是她救下了我和小花的性命,这二十年,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相伴的时间。”
“就算某天要分离,也要好好道别。”
小白的话,朴实而动人。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用简单的词句,说明了一件事——珍惜当下。
夏羽桐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可能对于琅华来说,桐桐更重要。
但她之于夕凝,是不同的。
夕凝下凡遇见的便是夏羽桐,与夕凝相伴的刺猬,也是夏羽桐,这是她们之间的回忆。
今后,不管以什么身份,她都要跟夕凝在一起,就算有一天会分离,她也要争取快乐地过好每一天。
刺猬桐桐也好,腾蛇夏老板也好,或是她真正的灵魂夏羽桐,这都是她跟夕凝的机缘。
“我懂了!”夏羽桐迅速起身,拍拍双手沾上的灰,转身往宅院方向赶。
她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挥手:“谢谢小白!”
第36章 心照不宣的默契
夏羽桐飞快赶回住处,径直走向夕凝的厢房。
越过心中那道坎,一切都明朗起来。
珍惜当下。
是最重要的。
明月高挂枝头,三两只未眠的鹊儿望着一路小跑的人儿。
夏羽桐扬着微笑,提着裙摆奔向厢房。
离大门还有几步的距离,她却停住了脚步,因为屋内传来了别人的声音。
“你跟桐桐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声音,竟然是琅华的。
夏羽桐猜测着,琅华也许是在为自己鸣不平。
作为桐桐的小姨,看着她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总能猜到点什么问题。
“……”夕凝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夕凝仙尊,不是我多事,您到底在演哪出啊?”琅华像是在抱怨。
夏羽桐附耳上前,贴着门扉偷听。
此时,夕凝终于开了口:“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夏羽桐心头微微抽紧,这答案,她也不甚满意。
琅华听了这话,忽然气急,质问道:“您分明知晓,桐桐身上有狐隐香,早该识破她的伪装。”
什么狐隐香?
夏羽桐来到这个世界,接触过的狐狸,只有妖王海若。
是那千年蜃珠!
虽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相处中逐渐暴露的。
如果说那狐隐香,就能让夕凝看穿自己的伪装,那自己那些蹩脚的借口和理由……
想到这儿,夏羽桐的脚趾都抠紧了。
“您和桐桐这样僵持着,我挨那顿打算什么?”
琅华声音有些嘶哑,似乎情绪激动。
挨打?
琅华怎会挨打?
这份疑惑缓解了夏羽桐心中的尴尬。
房间内安静下来,让夏羽桐赶紧屏住呼吸。
“天英星君别夸大其词。”夕凝愠怒道,“我只是用了些手段,让你道出真相罢了。”
双方虽未言明,但夏羽桐已经猜到了大概的情况。
她脚尖一转,蹑手蹑脚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今夜不适宜跟夕凝坦白。
*
翌日一大早,鸟儿都还没起,夏羽桐的门就被敲响。
“蛇精!起床了!”
门外传来红翡的喊声。
蛇精……
蛇精是谁啊?
夏羽桐迷迷糊糊,脑中缓慢思考着。
不对,蛇精就是自己!
她瞬间清醒。
红翡这小丫头,真是越发聒噪无礼了。
虽然她化形这段时间,也仗着修为不俗,颇爱造些口业,但都是对犯错之人,且多以劝导为主。
“哐当!”
门被夏羽桐猛地打开。
她比红翡高了半个身子,目光朝下的样子颇为威严。
“小姑娘!如果有什么不满,大可直说,不要这样无礼。”
这一刻,红翡甚至后悔起来。
当初为何要选择一副小孩模样?以至于在对峙中落了下风。
她不甘示弱,叉着腰、昂起头:“对你这种死缠着仙尊的角色,有什么需要礼的?”
夏羽桐轻哼一声,语气轻蔑:“我虽只是修为不精的腾蛇,你不也没能飞升?”
“我跟着仙尊是死缠,你呢?”
红翡自信地别过脸,抄起手望向天空:“我陪伴仙尊多年,岂是你能相提并论的?”
“故事总有开始,我多跟着仙尊些时日,不就跟你一样了?”夏羽桐语气淡然,冷静反驳红翡,“红翡,仙尊有权利结交任何人,你也有。”
“……”
红翡听了这话,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皱起眉头,憋得满脸通红。
夏羽桐将红翡的表现看在眼里,并没有胜了嘴仗的快感,只希望对方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走吧,别耽误仙尊行事。”她只说了一句,便抬脚往府邸正院走去。
待到正厅,夏羽桐却发现,夕凝和琅华并未到场。
过了一会儿,夕凝才过来,琅华则最后到场。
夏羽桐坐在椅子上,漠然看向红翡。
红翡作贼心虚狡辩道:“我们晚辈,当然是不能让二位仙尊久等的。”
夏羽桐并未开口,只是放下茶杯,走到夕凝身边,拱手道:“仙尊。”
如今她已清楚,夕凝知晓自己的身份,行事放松了许多,亦不必刻意保持距离。
在夕凝的带领下,一行人回到昭天谷。
昭天谷热闹非凡,谷主的府邸也是金碧辉煌。
红翡走在最前头,来到谷主府门口。
见到红翡的身影,门口的守卫赶紧恭敬行礼。
“拜见药王。”
红翡装模作样咳嗽两声,随后挥挥手:“带路吧。”
四人慢悠悠跟着守卫进入待客的正殿,一袭朱色华服的昭天谷谷主已在殿中等候。
“拜见药王。”昭天谷谷主也对红翡格外敬重。
“拜见二位仙尊,和这位……”谷主继续向其余人打招呼。
“在下夏羽桐。”
夏羽桐第一次报出自己的全名。
既然是要向夕凝坦白的,不如早些告知。
夕凝听见“夏羽桐”这个名字,心中也惊诧了一瞬。
她之前以为,“夏老板”只是临时编纂的名字,可“夏羽桐”听起来是个非常合理的姓名。
“夏姑娘有礼。”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知道夏羽桐的身份,谷主还是礼待对方。
红翡本想说一句“狐假虎威”,却碍于药王的身份,没说出口。
夏羽桐点头致意后,便见玉枝匆匆赶来。
见有人撑腰,玉枝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道出,并点明,左长老最有嫌疑。
有药王和二位仙尊的背书,谷主对此极为重视,立即下令,召见左长老。
可命令刚传下,玉荛便匆忙赶来。
“不、不好了!”玉荛气喘吁吁,撑着腿,弓着背禀报道,“左长老府上都空了,想必是连夜逃跑了!”
谷主当机立断,斩钉截铁道:“玉枝!你拿着我的信物,去江京禀报君主,杜月王朝势力已渗透,并将莱烟城的事如实上报!”
“玉荛,你带队,立即追捕左长老!”
夕凝上前一步,阻止道:“谷主且慢!”
谷主虽着急,但还保留着对药王谷来人的尊重,她蹙眉严肃道:“仙尊请讲。”
夕凝朝玉枝抬抬下巴,又对谷主递了个眼神:“谷主须亲自去一趟江京,左长老那边,就由我们去追了。”
见谷主面露疑惑,夏羽桐帮忙解释道:“许家三小姐被算计,帮了杜月王朝不少,若直接向君主禀报,恐怕会连累许家。”
“谷主与许家素来交好,还需私下商议好再上报。”
谷主瞬间将眼神看向玉枝。
玉枝淡定点点头,拱手道:“此事说来话长,谷主容我路上细说。”
安排妥当后,夕凝马不停蹄,带着夏羽桐、红翡和琅华朝杜月王朝的方向追去。
*
左长老带着家眷金银,并未走得太快,况且,夕凝一行人的速度非常人能及。
不出半日,便被她们赶上。
夏羽桐率先出马,冲到中间最豪华的那辆马车旁,掀开帘子,朗声道:“左长老,怎么走这么急?”
此时的马车还在快速前行,可夏羽桐趴在窗上轻松地笑着,跟站在平地上一般。
“你!你是谁!”车内的左长老吓得直哆嗦。
夏羽桐勾起唇角,如实回答:“你与观澜剑阁勾结,我当然是来抓你的。”
语罢,她伸出手抓住左长老的衣领,直接将其从窗户甩出。
短暂的惊惧过后,左长老也恢复了神志。
她虽只是一介商贾,没有修为,但护身的宝贝却收购了不少。
从袖中掏出一颗小药丸服下,左长老的气场瞬间改变。
夏羽桐立即意识到,与药王谷牵扯如此紧密的左长老,不该被小看。
“仙尊,左长老忽然有了内力!”她冲身后的夕凝喊道。
夕凝也发现了左长老的变化,那小药丸,能将凡人提升为金丹期修士,虽然这金丹是假的,仅能维持三个时辰。
可她担心左长老还有后手,于是立即朝对方出招。
琅华也不多话,与夕凝同步出击。
下一刻,她们的担忧便得到了印证。
左长老又掏出一块青铜碎片,用金丹期的修为敲响。
夕凝和琅华,以及站在一旁防御的红翡皆捂住耳朵,痛苦地倒下。
这声音并不致命,却让大家头昏眼花,无法集中精神。
夏羽桐从未见过这阵仗,立即意识到不对。
可是,唯独她自己,没有受到这声音的影响。
片刻思索后,腰间的紫金葫芦忽然摇晃起来。
她立即了解了其中缘由。
是摘星拂尘起了作用!
摘星拂尘有安定神魂,平复情绪的作用。
夏羽桐将摘星拂尘取出,迅速用其为众人解除了束缚。
待大家清醒,左长老早已独自逃离得无影无踪。
“还追吗?”夏羽桐扶着夕凝的手臂,提醒道,“左长老丢下家眷,独自潜逃,想必是下了决心,她定有天材地宝,我们不一定能追上。”
“嗯。”
夕凝冷声应道。
“刚刚那是东皇钟碎片。”夕凝也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这样高阶的宝物,竟会在左长老手上。”
她抽丝剥茧分析道:“观澜剑阁制造锁魂药,少不了药王谷的参与,想必就是这左长老与他们勾结”
夏羽桐笃定地点点头:“东皇钟碎片这样高等法器,定是观澜剑阁与左长老的交换。”
她俩这默契的一唱一和,总让红翡感觉似曾相识。
站在一旁好久没说话的红翡,选择靠近琅华几分,疑惑道:“天英星君,这腾蛇精,到底什么来头?”
琅华知道,红翡虽不知内情,但总归是千年的“老人”,凭直觉就能察觉许多,看穿夏羽桐的身份是迟早的事。
她耐心劝慰道:“红翡姑娘,不管是腾蛇精还是刺猬精,只要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就行,不是吗?”
红翡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琅华:“你怎么跟那腾蛇精口径一致?”
夕凝很快恢复了正常,但她仍然歪斜着身体,让夏羽桐扶着自己。
夏羽桐只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夕凝更稳当地靠着自己。
此时她已经不再纠结自己的身份,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决定。
红翡看着这一切,捏着下巴,更觉得不对劲了。
夏羽桐愁眉不展,提醒道:“夕凝仙尊,左长老现在肯定会去观澜剑阁求救。若她抢先到达观澜剑阁,我们会非常被动!”
夕凝摇头:“不,我们就是要让她先到,并且与观澜剑阁商议出完美的对策!”
夏羽桐知夕凝此举定有深意,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她的目的。
“仙尊,若他们将勾结的证据销毁,这不是加大我们兴师问罪的难度吗?”
夕凝站直身体,微笑着转向夏羽桐:“不要只顾眼前,要将眼光放得长远些。”
长远?
“仙尊,是打算灭了观澜剑阁!?”夏羽桐不可思议道。
她惊讶于夕凝的变化如此之大。
灭掉观澜剑阁,无异于阻碍卓辰的飞升之路,夕凝居然不再顾忌仙界的关系了!
夏羽桐转念一想,又生出了新的疑惑:“可是,灭掉观澜剑阁,不该越快越好吗?”
第37章 仙尊,我这里痛,这里痛,这里也痛
夕凝第一次用惊讶的眼神看向夏羽桐。
“你的意思是,要我单枪匹马把观澜剑阁灭了?”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不行吗?”这回,换夏羽桐疑惑了。
按修为来说,夕凝要灭了整个观澜剑阁,不是难事。
但回忆起在云月城的往事,夏羽桐又觉得自己过于武断。
光说修为,当然是夕凝强;但加上法器、阵法,这些外物,凡间修士也未必不能一战。
略加思索后,夏羽桐垂眸致歉:“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夕凝微微笑着,点头道:“只有将真相公布天下,各方势力入局,才能借力打力。”
一语点醒梦中人,之前发生的事情突然被串联起来。
夕凝不对卓辰赶尽杀绝,并不是忌惮对方的身份,而是在下一盘棋;将许晋宁轻易放走,也有深意。
她来到金德王朝,除了寻找刺猬,本身也有别的目的,那就是借金德王朝的力量打击观澜剑阁。
果然,夕凝打算将此事处理到底。
之前,夏羽桐希望夕凝活下去,私心不想她参与其中纷争。
但细细想来,夕凝在原书中的陨落,反倒来自对仙界,以及卓辰的信任。
既然夕凝有理想,愿为大道献身,那么,看清一切做的决定,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也是无憾了。
想到这儿,夏羽桐激动不已,眼冒金光道:“仙尊,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夕凝瞧见夏羽桐的目光,知道对方已明白自己心意,于是言简意赅道:“观澜剑阁正在招收外门弟子。”
*
杜月王朝,洛城。
烈日当空,行人皆一手拿着蒲扇扇风,一手不停抹着额上的汗。
琅华以有事在身为由,与夕凝一行分离开来。
夕凝、红翡、夏羽桐,则伪装成普通低阶修士,混入意图拜师的人群中。
洛城乃杜月王朝都城,也是观澜剑阁所在之处。
城内热闹非凡,街道上人来人往。
十年一次的观澜剑阁收徒,乃王朝内头等大事。
自打来到洛城郊外,就有身着道袍的观澜剑阁弟子进行引导。
三人跟随大部队入城,又跟着引路弟子,来到一家奢华的客栈内。
客栈内张灯结彩,雕梁画栋,甚至还有舞者表演节目。
夏羽桐心下感慨不已,别的不说,杜月王朝对待修士真不错,就连前来参选的修士,也安排如此豪华的住处。
大厅内规整地摆满了桌椅,前方正中央一道宽阔的楼梯朝上分成两边,通往二楼。
在侍者的安排下,前来的修士们逐一入座。
一位穿着玄色织金华服的长冉中年男子,缓缓走到楼梯分界处。
夏羽桐远远看着老板模样的男子,还以为对方亲自招呼大家,是洛城商人的礼仪。
谁知男子一张口,就语出惊人:“各位修士,在下张盛,是添昇楼的老板,想必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豪华的客栈。”
堂下一阵尴尬的寂静。
就如被人指着鼻子说“你们这群乡巴佬一般”,任谁都不会觉得这是好话。
夏羽桐算个生意人,她不理解,说话如此不中听的人,怎会成为豪华客栈的老板?
“放心,我们对修士的收费极其优惠。”张盛皮笑肉不笑,伸出手,“天字房每日五百两银子,地字房二百两银子,人字房一百两银子。”
“各房型下赠送不同餐食酒水。”
听完价格,底下的修士们开始议论起来,内容大同小异,直言这跟抢劫没区别。
红翡抽了抽肩膀,翻了个白眼道:“我还以为是观澜剑阁安排的免费住宿,结果是把我们当猪宰啊?”
刚生出的赞许瞬间消失,果然垃圾宗门永远上不得台面,夏羽桐应和道:“对啊,知道是收徒,不知道还以为是观澜剑阁缺钱才办的集会。”
“大家安静些。”张盛双手在空中压了压,“若各位囊中羞涩,我们还有普通厢房,二十两银子一夜,只是条件简陋些。”
“想要拜入宗门,最好、我是说最好,住在添昇楼。毕竟,往年成功考入的弟子,都是出自本客栈。”
这是威胁吗?
夏羽桐转动眼球,看向夕凝。
张盛分明是在告诉大家,这客栈和观澜剑阁有关联,这房费,相当于门槛费?
好笑。
这仙侠文怎么搞得跟时政文似的?
难道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这些弯弯绕绕?
“住吗?”夏羽桐拿不定主意,只能询问夕凝。
夕凝微微颔首,用仙力传音:“看看情况,现在不宜太过张扬。”
夏羽桐点点头,她们想伪装混入观澜剑阁调查,就不能让别人察觉。
红翡扳起手指头算:“若我们要住地字房,三人每日三百两银子,得卖半亩药田才能赚回来……”
夏羽桐拍拍她的肩:“别担心,你夏姐姐有的是钱。”
这话让周围的修士不禁侧目,夏羽桐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言,忙双手合十,抱歉地朝周围讪讪道:“开玩笑、开玩笑的……”
虽然知晓这是间黑店,但在场的修士亦无一人离开。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家到此都是为拜入宗门,若因为没住进添昇楼而直接落选,实在难以让人接受。
只是,其中大多数修士囊中羞涩,只能选择最差的厢房。
区别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选择了天、地、人三个房型的客人,桌上摆出了各色菜肴。
而选择“普通”厢房的客人,桌上只有几道素菜。
“诶!”夏羽桐拉住了上菜的侍者,偷偷塞了一锭银子,轻声问道,“你们背后的大老板,可是观澜剑阁的人?”
侍者面无表情,将银子揣进袖口,抬手假装摸鼻子,低声道:“听闻我们背后的靠山乃宗门新贵,是掌门新收的关门弟子!”
“卓辰?”夏羽桐直截了当问道。
侍者眼中划过震惊的神色,不置可否,只道一句:“姑娘可真是消息灵通。”
夏羽桐笑笑,朝侍者一拱手。
侍者颔首离去。
“果然。”夏羽桐也不多说,她知道,夕凝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那卓辰的十年思过,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人家已经成了掌门亲传弟子。
不过也能理解,观澜剑阁十年招一次徒,而卓辰,是宗门破例从外招揽的徒弟,且一来就进入内门,其特殊程度可想而知。
夏羽桐猜测,观澜剑阁定知道卓辰是灵珠转世,否则怎会如此优待?
在场的都是些刚筑基不久的修士,离辟谷还很远。
不管桌上的饭菜是好是坏,大家都安静地吃完才离开。
夏羽桐一行三人跟着店小二的指引,来到了客栈安排的人字房。
夏羽桐独自进屋,仔细观察了房间内的陈设。
她也算是久经商场,莱烟城富庶,客栈自然也不差。
相较底层大堂的金碧辉煌老说,添昇楼的房间的确古朴雅致,却着实值不上一百两一晚。
明明可以直接打劫,却还送了大家一间房和几顿饭,观澜剑阁还挺讲究。
她心中默默吐槽着。
听红翡说,观澜剑阁入门考核分文试和武试。
文试简单,直接用灵力抄抄别人的就可以;但武试对夏羽桐来说,是个大问题。
与筑基期的修士比武,肯定不能用高阶灵力,但若以拳脚功夫进行切磋,她唯一的武器,是本命刺。
她倒不怕夕凝看出自己的身份,但红翡那边怎么办?
犹豫再三,夏羽桐终于决定,就在今日!
她先跟夕凝把话说开,再告诉红翡,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说干就干!
夏羽桐将包袱扔在床上,转头便朝门外走去。
敲门后,夕凝很快应声,让夏羽桐进入。
夏羽桐轻轻推开门,看见夕凝正在床榻上打坐休憩,于是谄媚地笑着:“夕凝仙尊,长途跋涉,您是否疲累?”
无事献殷勤,夕凝一眼就看出夏羽桐有事要说。
不过她也不打算拆穿对方,只点点头:“是挺累的。”
夏羽桐一看有戏,赶忙一溜小跑到夕凝身边,双手搭在夕凝肩膀上:“那我帮仙尊按按,就像前几天那样。”
夕凝侧身,背对着夏羽桐,闭上眼道:“可以。”
夏羽桐不疾不徐,开始上手为夕凝按摩。
从头顶到脑后,从脖子到肩膀,直到感觉夕凝完全放松后,她才幽幽开口。
“仙尊,您有没有从我身上,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啊?”
那夜,琅华说她身上有狐隐香,是辨认出她的铁证。
此时她自己提出这事,如果夕凝能承认,那之后的对话就简单了许多。
夕凝却并不顺着她回答,反而反问道:“如何个特殊法?”
夏羽桐揉捏的手一顿。
这夕凝,还明知故问,跟她打哑谜。
她想了想,形容道:“就是那种有点香,还有点臭臭的味道。”
夏羽桐可说不出“我身上有骚气”这种话。
夕凝不禁笑得一颤:“你这样说,似乎是能感觉得到。”
话已至此,不用言明,二人已经确定了对方心底所知所想。
夏羽桐把脸凑近夕凝的侧面,无辜地问道:“仙尊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真相,一直在看我傻兮兮地演戏?”
夕凝没睁眼,只拍拍夏羽桐的手,温柔道:“桐桐一直很聪明,哪里会傻兮兮?”
听见夕凝叫自己桐桐,夏羽桐心里甜滋滋的,立马就想凑上去啄一口。
“嘿嘿。”夏羽桐傻笑两声,噘着嘴,刚凑过去。
“咔嚓咔嚓……”
床下传来木板的声音。
“诶?”
夏羽桐赶紧低头,看向床板:“我胖了?”
“别出声!”夕凝压低声音,变得极为严肃。
夏羽桐会意,立即将床边的烛火熄灭,并将双腿放上床,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下一瞬,床板下坠。
夏羽桐和夕凝都板着脸,任由身体落入隧道,滑向未知的目的地。
想过这是谋财的黑店,却没想过这还是害命的黑店。
杜月王朝、观澜剑阁、洛城,还真是能给人惊喜。
须臾过后,二人坠落到洞底。
“又来两个。”疲倦而无奈的声音响起。
两个穿着牢头服饰的兵士拍拍手起身,在看见二人时忽然顿住。
其中一个高个儿惊讶道:“怎么没被迷晕?”
……
因为凡间的迷香对她们起不了作用,夕凝和夏羽桐都没发现这东西。
夏羽桐的脸瞬间浮现惊恐的表情,转身抱住夕凝,哀声道:“姐姐,这是哪里,好可怕……”
夕凝配合地为夏羽桐顺背,用颤声安慰道:“妹妹,别害怕。”
兵士的表情缓和下来,矮个儿士兵无所谓地回道:“没迷晕就算了,反正就是两个富贵的废物。”
二人被兵士抓起来。
站起来的过程中,夏羽桐不服气地抓了一把矮个儿士兵的衣服,顺带掐了一下对方的肉。
“唔……”士兵闷哼一声,正想反击,却被前面的高个儿士兵催促。
夏羽桐别过脸偷笑,却被矮个儿士兵狠狠踹了一脚。
夏羽桐没有防备,被踹了个趔趄,差点就控制不住情绪,想跟对方动手。
几度压制,才勉强没有将灵气释放出来。
跟着士兵走进地牢深处的途中,夕凝和夏羽桐的面色逐渐凝重。
阴暗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
地面上是杜月王朝的繁华都城,地下却是这样一番情景。
若说观澜剑阁不知情,夏羽桐是不信的。
观澜剑阁到底想干什么?
前来参选的修士,看得入眼的收入门下,看不入眼的直接抢劫?
“进去!”
押着夏羽桐的士兵又给了她一脚,将她踹进牢房。
牢房里还有一个士兵。
夏羽桐一看,这不是白日里收她银子,跟她说八卦的侍者吗?
“您还打两份工啊?怪辛苦的。”
夏羽桐打趣道。
送人的士兵离开,身兼二职的侍者一上来,就给了夏羽桐腰上一拳,并骂道:“聒噪!”
夏羽桐之前就已用灵气护体,这一拳并不疼,但她心里还是憋屈。
就在她还犹豫是否要还手时,夕凝一记手刀,将侍者劈倒,面容还十分恼怒。
的确,将这人打倒也不会有人发现。
夏羽桐上前,又补了一脚,接着蹲下身,在对方身上摸索起来。
夕凝见状,疑惑道:“你找什么?”
“等一等……”夏羽桐一边说,一边继续摸。
半晌过后,她终于从侍者紧绷的袖口中掏出一锭银子,顺手又给了这人的脸一巴掌:“你也配收我的银子!”
她撑着腰起身,哭丧着脸,对夕凝撒娇道:“仙尊,我的腰好痛……”
夕凝看看夏羽桐,愣怔了一刻,她刚刚明明感受到了灵气的波动,桐桐应该有灵气护体才对。
眨眨眼后,她才伸出手,为夏羽桐按揉起来,并问道:“这样好些吗?”
“嗯嗯!舒服多了!”夏羽桐一本正经地回答。
“还有,”夏羽桐伸出手臂,挽起袖子,“刚刚被押着的时候,手臂也很痛。”
夕凝轻笑:“你是觉得,只有你帮我按揉,不公平吗?”
“哪有……”夏羽桐扭扭捏捏地靠近夕凝,挽着她的胳膊,“我哪里敢使唤仙尊?”
她将手臂内侧展示出来:“您看,皮肉都变青紫了!”
夕凝一看,微微皱眉,手上溢出仙气,将青紫消除。
“放心,我会保护你。”她温声安慰。
保护?
夏羽桐一抬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怎么自己还像手无寸铁的刺猬一般?
夕凝此刻到底把自己看作什么呢?
灵宠?徒弟?还是伙伴?
都下决心要与夕凝短暂相伴了,那还保持这样的距离干嘛?
要的就是热烈!
她眉眼弯弯,凑近仰头看着夕凝,指指自己的脸颊:“仙尊姐姐,这里,也痛。”
第38章 你这妖兽,连仙人的便宜都敢占?
夕凝脸色正了正,一手托着夏羽桐的下巴,一手轻抚她的面颊。
“没问题啊……”夕凝板着脸,皱起眉。
夏羽桐眯着眼,享受着夕凝的抚摸,像当初做刺猬时那般可爱。
仿佛在说:对,就这样挠。
夕凝顿时醒悟,这小刺猬,另有所图。
她轻捏一下夏羽桐的小脸。
“怎么这肉如此皮实?还有点厚?”
夏羽桐翘起的嘴角忽地向下垂去。
夕凝这是在说她脸皮厚?
厚就厚!
她又将脸凑近了些:“仙尊,你说得不对,你再摸摸看……”
“咳咳!”一声沉闷的咳嗽打断了二人交流。
夏羽桐立即收起玩闹的心思,绷紧神经,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都被关进地牢了,还不务正业?”
这声音稚嫩而严厉,一听就是熟悉的味道。
夏羽桐努力让视线在昏暗的灯光下聚焦,待看清对方面容,才舒展眉头,惊讶道:“红翡?你也在?”
她的面色是正常了,红翡却还没收起嫌弃与无奈:“我们是一同行动的,你们都被抓了来,难道我还能逃掉?”
夏羽桐点点头,认真肯定道:“也对。”
接着便开始询问:“你进来多久了?有没有什么线索?”
红翡的脸贴在栅栏上,摇曳的烛火让整张脸显得晦暗不明。
她语气淡定,微微摇头:“我也才来不久,不太清楚这里的情况,不过……”
红翡将身体和脸都远离了栅栏,指向自己那间牢房的一侧:“这家伙应该知道些什么。”
整个地牢被中间的过道分为两半,两边都是相同的正方形房间,朝向过道的那侧,是木质的圆柱栏杆。
每个牢房中间,以及相邻牢房的墙壁上,都点着一个油灯。
油灯的光很暗,只能勉强映照出人影。
红翡的牢房在夏羽桐和夕凝对面,距离有些远。
经红翡一指,夏羽桐才看见对面牢房的角落,还有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姑娘,正呆呆地抱腿坐着。
“这地牢的士兵还挺讲究,懂得分类,将孩子们关在一起。”
夏羽桐一点都不紧张,反而打趣道:“只是,这样不会太吵闹吗?”
角落里发呆的小姑娘忽然转头,瞪着说话的夏羽桐,不满道:“谁跟着小丫头一类?”
被反驳的夏羽桐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起来:“你这小姑娘,不过八九岁,口气还不小。”
她不能直接告诉对方,红翡已是千岁老人,只能旁敲侧击批评这小孩一番。
昏黄而微弱的灯光下,小姑娘缓缓起身,走到靠近夏羽桐这边,面露天真而严肃的表情:“我还有一个九十多岁的人类模样,你要不要看?”
此话一出,夏羽桐立即意识到,眼前这小姑*娘来头不小,可能跟红翡一样,是用小孩面容行走天下的年迈修士。
她忙摆摆手,略微慌张地回答:“不了不了。”
小姑娘忽然换上笑容,似乎心情好了很多:“知道怕了就好。”
说完这话,她身上飘出丝丝黑气。
夏羽桐震惊地看着那黑气,下巴都差点掉下来——那是魂气!
不仅是她,连摘星拂尘也感受到了这气息,在紫金葫芦里上蹿下跳。
很快,夏羽桐就镇定下来。
她仔细观察起对面牢房的情况。
那间牢房中,地上干净的茅草,并且地面整洁,没有一丝污秽。
这很不正常。
牢房里通常混杂着恶臭和血腥气,因为凡间的犯人也要排泄,许多秽物来不及处理。
如果这小姑娘在牢里待了一天以上,对面不可能这么干净。
“小妹妹,你知道这地牢到底怎么回事吗?”夏羽桐语气温柔起来,像在哄小孩一般。
小姑娘似乎并不讨厌夏羽桐,也不反感“小妹妹”这称呼。
她抄起双手,平静地回应道:“这监牢是添昇楼打造的,专为打劫有钱且没家世的人。”
“添昇楼有自己的暗网,专门收集所有客人的背景。那些达官显贵,世家大族的小姐公子,不会被抓进来。”
夏羽桐别过头,看了眼沉默的夕凝,她俩都明白了自己来到这儿的原因。
“气死我了!”红翡突然拍了一掌栅栏,“富贵贫穷都不惹,转抓中间的,我们的伪装正好撞枪口上了!”
小姑娘看着身边气愤不已的红翡,轻轻挑眉,疑惑道:“伪装?”
红翡闻言,侧脸看着小姑娘,也不屑地昂起头:“就你能扮作小女孩,别人不能?”
小姑娘笑笑,没有与红翡斗嘴,而是继续解释:“被抓来这儿的成年人或修士,被搜刮完财产后,就会被灭口。”
红翡听到这儿,也赶快接茬:“对!我用因果水晶看过,刚刚押送我们的士兵,还有你们那边躺着那个,身上的血债数都数不清!”
夏羽桐撇撇嘴,她们给自己杜撰的身份,是逃难而来,略有慧根,刚刚筑基的修士。
今日订了人字房不说,还花钱打听消息,实在露财,才被这伙打劫的店家盯上。
“不是说要将我们灭口吗?”夏羽桐面色严肃,询问那小姑娘,“那为何不直接动手,还要将我们关在这儿?”
小姑娘眉头紧拧,似乎对夏羽桐的智慧有些质疑:“来一个处理一个,人手忙得过来吗?”
“当然是攒够一批人,再杀掉灭口。而且……”
小姑娘眉头压得更低,语气沉重:“这些人还会将受害者的灵力抽出,十分残忍。”
又是邪术。
夏羽桐叹气,这一定又是观澜剑阁的手笔。
不过她倒好奇起一件事:“你说成年的人或修士会被灭口,那像你这样的孩子呢?”
或许是夏羽桐捕捉到了她话语间的铺垫,小姑娘的眉毛抬起一瞬,目光变得柔和了些。
“年纪小些的童男童女,会被留下,但具体要作甚,我也不知。”
夏羽桐继续朝着对面牢房点头,接着话茬说:“所以你伪装成孩童,想看看观澜剑阁如何处置她们。”
小姑娘的态度比最开始好了许多,她柔声应道:“没错。”
其实任谁都能想到,观澜剑阁拿这些童男童女,定不会好好对待。
说不定,还会用残忍的手段杀害。
夏羽桐知道小姑娘并非弱者,但她独闯洛城,总归是有危险的。
“你不害怕吗?”夏羽桐用关心的语气询问道。
小姑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整个面容都放松了。
但她并未直接回答夏羽桐,自己不害怕的原因,而是指着夕凝:“有仙人在,我怕什么?”
这一回答,瞬间惊呆了夏羽桐。
“你如何知晓?”
她提高警惕,上下打量着小姑娘。
回忆起之前看到的黑气,她猜测对方来自冥界。
不将观澜剑阁放在眼里,并能看出伪装过后的夕凝是仙,这小姑娘的修为,肯定不低!
先前小姑娘说自己有九十岁的面容,她便猜测,小姑娘的真实年龄便是如此。
现在看来,恐怕……
“你们那边,刚刚又是灵气护体,又是仙气攻击士兵,我又不瞎……”
小姑娘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振振有词道。
夏羽桐当即一愣,始觉自己大意了。
刚刚进入牢房,她只顾关注那几个士兵,完全没发现,对面还有两双眼睛盯着她们。
自己被侍者击打时,身体上的灵气波动;夕凝制服侍者时,也不小心暴露了仙气。
等一等!
如果她们一直关注着自己这边,岂不是,自己撒娇的模样也被看到了?
夏羽桐心虚得脸发烫,不由自主地看向红翡。
果不其然,红翡看向她的眼神中透着烦躁与不屑,甚至还有一丝骄傲。
“你们……都看到了?”夏羽桐心虚地问道。
她知道,红翡对“夏老板”不算友善。如果自己用这个身份跟夕凝亲近,不知道红翡会不会吃醋?
只见红翡抱着手臂,一脸嫌弃地回答:“对啊,都看到了。”
夏羽桐紧盯着红翡,想看看她会如何批判自己。
红翡翻了个白眼:“真是幼稚,我好几百年前就不这样了。”
“咦,我这里痛;仙尊,我那里痛……”红翡故意学起了夏羽桐的动作和语言。
夏羽桐的脸更红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以人类的身份教育红翡,就反被红翡揶揄了。
“喂。”小姑娘忽然冲夏羽桐这边开了口,“这小丫头没情根吗?”
红翡被身边人这样一说,赶紧收起了表情,质问道:“什么没情根,情根是什么?”
小姑娘看红翡的眼神越发怪异,却也没有解释情根的事情。
夏羽桐当然听懂了小姑娘的言外之意。
那小姑娘分明是说自己在勾引仙尊,而红翡竟没发觉。
她的心思本就不清白,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小妹妹,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小姑娘没打算继续纠缠无关紧要的事,听夏羽桐问起,便也顺着回答:“我叫竹萤,这次是专门来调查观澜剑阁的,既然歪打正着,成了要被利用的童女,那我就遂了他们的意,深入虎穴调查一番。”
听了竹萤的打算,夏羽桐也觉此计甚妙。
她转身与夕凝商量起来。
她一抬眼,便对上夕凝玩味的目光。
面上褪去的绯红,又一次爬上来。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毕竟现在有正经事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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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清嗓子,对夕凝认真建议道:“剿灭这监狱,治标不治本,最好直接撂倒这客栈的靠山,不如我们也将计就计。”
三人交流期间,夕凝虽未发言,却一直在脑中分析着情况。
当然,也将桐桐的尴尬和害羞看在眼里。
本来,她们打算参与招收外门弟子,混入观澜剑阁。
现在有个机会,接触到观澜剑阁不为人知的恶行,这机会可比之前的计划好多了。
只是,要混进去,就得化作童女的模样。
沉默片刻后,夕凝开口:“可以,但在这之前,要将这三人灭口。”
夏羽桐看看躺在地上的侍者,还有外头值班的士兵,点点头,掏出自己的本命刺……
*
地牢里不见天光。
不知等了多久,才等来下一批换班的士兵。
七八个士兵过道尽头的大门,逐一巡视每间牢房的情况。
直到到达另一边的尽头,士兵们才瞬间警惕地拔出腰间大刀。
“怎么回事?”有士兵高声质问道,“有犯人逃了?”
另一个声音回应道:“不对啊,牢房我们都检查过,完好无损。”
经此人一提醒,加上地牢空间狭小,容不下人藏身,所有士兵才放松下来。
在牢头的指挥下,三名士兵负责处理尸体,其他人开始今日的工作。
“童男童女攒了多少?”牢头高声提问。
“报,昨日进来三个,已经凑齐十个了!”下属回道。
牢头一惊,反问了一句:“这么快?”
夏羽桐闻言,在心底笑了笑。
当然快,十个里头有四个是自己送上门的。
牢头语气中夹杂着欣喜:“我立刻上报,下午就能将她们送去。”
夏羽桐也很开心,事情进展很顺利,只要能早些离开这阴暗潮湿的牢房,都是好事。
牢头接着下令道:“先把她们集中在一起吧。”
“哗啦啦……”
士兵打开牢房的铁链。
看着眼前两个苍白瘦弱的小女孩,士兵同情道:“又是两个可怜虫。”
两个小女孩唇红齿白,脸蛋圆圆的,扎着羊角小辫,齐刘海挂在额前,惊恐地瞪着眼,看向来人。
夏羽桐还趁机往夕凝怀里钻:“姐姐,我害怕。”
士兵抓起她俩的胳膊,命令道:“起来吧,这都是你们的命。”
夏羽桐和夕凝听命站起身,跌跌撞撞跟着士兵走出牢房。
路过最前方的牢房时,里头的修士用坚定的眼神看了看夏羽桐,并攥紧了手里的雷鸣闪光弹。
昨夜,她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十个孩童被带上了地面,安排在了一间小屋里。
房间内摆着拨浪鼓,小风车,以及一些布偶玩具,一看就是专门为孩子们准备的。
士兵刚离开,竹萤似笑非笑地看着夏羽桐:“你这妖兽,怎么连神仙的便宜都敢占?”
夏羽桐挠挠下巴,第一次回呛道:“你别管这个。”
*
不过一个时辰,便有衣着不似地牢士兵的人,将她们十个孩童接走。
她们被装在一个大箱子里,不知要被运向何处。
过了约一个时辰,车中其她小孩都被晃睡着了,箱子盖才被打开。
一群孩子被带到一处后花园内,左侧供奉的神像前,还插着三根很粗的香。
夏羽桐看看周围,的确是红墙黄瓦,繁盛宗门的建筑。
想必这就是观澜剑阁的后院了。
没作停留,她们又被带往一栋两层的楼里,通过密道,进入地下的密室。
红翡不禁抱怨出声:“就这么见不得光吗?行事都要在地下。”
竹萤像看傻瓜一样盯了一眼红翡,反问道:“不然呢?”
走进密室,夏羽桐首先看到卓辰那张熟悉的面孔。
卓辰站在正前方的罗汉床边上,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而罗汉床正中,坐着一位老者。
辰拜在掌门座下,能被卓辰伺候的,必然是掌门本人。
只是,这掌门总让夏羽桐感觉非常熟悉。
仔细看了好几眼,夏羽桐才确定,对方就是昨日的客栈老板张盛,只是少了一嘴胡须而已!
所以,地牢中的受害者,都是掌门亲自过目后决定的。
好歹毒的掌门。
掌门扫视堂下的孩童,在看见夕凝和夏羽桐时,视线顿了顿。
夏羽桐心头一紧。
如果进贡的孩童是掌门亲自挑的,那对方没见过自己和夕凝,岂不是就暴露了?
果然,掌门抬起手,指向她俩。
第39章 我抱抱仙尊,有什么好笑的?我都没笑你们
夏羽桐已经准备好直接与掌门开战。
虽然在对方的地盘,但一位真仙,一个火族圣女,还有来自冥界的高手,就算没有十成胜算,也有七成。
“愣着干嘛!掌门让你过去!”
背后的侍者催促道。
不等夏羽桐反应,夕凝主动走到她身前,接近了掌门两步。
本以为夕凝会恢复成人身形,与之正面交锋。
可夕凝只是让夏羽桐站在自己身后,还佯装吓得浑身颤抖。
难道还有回转的余地
夏羽桐虽不知夕凝的打算,却还是顺着她的表演,跟着作出一副惊恐的神情。
张盛一掌拍响罗汉床的扶手,厉声喝道:“你们从何而来!说!”
在场众人惊诧不已。
夏羽桐差点就打算将自己的本体露出,却被夕凝掐着手腕制止。
张盛见两个孩子还是之前那副惊惧的模样,知道自己的恐吓没起作用。
于是改换了策略。
不承认是故意混进来的不要紧,他自有办法。
张盛抬起左手,浑浊的灵气逐渐接近夕凝和夏羽桐。
周围的普通孩童惊叫出声,却立刻被侍者喝止。
这些孩子修为不高,却也是同龄人中出类拔萃的存在,都已经成功筑基。
她们非常清楚,浑浊的灵气,不是正道修士该有的。
这所谓的掌门,修了邪术!
灵气包裹夕凝和夏羽桐全身,缓慢游移探查。
竹萤和红翡也为二人捏了一把汗。
仔仔细细检查一番后,张盛收回灵气。
“居然是两个没有引气入体的孩童。”张盛捏着下巴,抬抬眉毛疑惑道,“是怎么混进来的?”
实际上,夕凝懒得伪装,直接用仙气掩盖了她们所有的气息。
一时间,整间屋内的气氛像是凝滞了一般。
如果孩童中混入外人,不管是客栈那边,还是运送的士兵,或者面前押送的侍者,都会被追究。
地下室本就无窗户,更显闷热,侍者的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禀告师父。”一旁的卓辰忽然谄媚地开口。
他煞有介事地推理道:“既然这俩小贼并未引气入体,便定不是客栈的客人。她俩衣衫褴褛,我猜可能是毛头小贼,想进添昇楼偷窃,误打误撞被抓进了地牢。”
张盛闻言,思忖片刻,也觉得颇为在理,便微微点了点头。
卓辰看准了掌门的脸色,继续宽慰道:“这俩孩童并无修为,虽在功效上差一些,但还是足够滋补,既然都运进来了,就直接享用了吧。”
夏羽桐的重点落在了“滋补”二字上。
将孩童抓到地牢,再偷偷送过来,总不能是挑选内门弟子吧?
如果不是像童话中的妖怪一般,直接吃掉这些孩子;那么只剩一种可能,张盛要直接吸取这些孩子的生气和灵气。
张盛听完卓辰的建议,挺直腰板,用放松的语气道:“既然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本座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让她们摆好位置!”
卓辰一声令下,侍者才放松紧绷的神经,开始拉着十个孩子往不同的位置站去。
因夕凝一行人嘱咐过其余六个孩童,她们并未反抗,而是顺着侍者们的意思,乖巧地站定下来。
张盛和卓辰不疑有他,只当这些孩子比之前的老实些。
其中两个女孩有些紧张,一双手攥紧了拳头,其中渗出丝丝薄汗。
可就算害怕,所有无辜的孩子都没吱声,因为她们明白,只有这四个姐姐能救她们,和她们的亲人。
安置好这些孩子后,侍者就迅速退至角落,仿佛担心自己被误伤。
就连卓辰,也往一旁靠了靠。
夏羽桐见状,也紧张了些。
她的任务,是护住那六个真正的孩童,可千万不能有差池,辜负了孩子们的期望。
张盛抬起双手,开始运气。
果然,他这起势就十分怪异。
除了手指呈现鹰爪的姿态外,空气中还响起刺耳的杂音。
从记忆中搜寻,夏羽桐很快就记起,这便是吸魂大法。
与锁魂大阵、锁魂索这些秘法不同,吸魂大法是邪修的主要功法之一。
胆小的邪修,都会选择吸取妖兽的灵气;胆大包天,不怕被正道追杀的邪修,才敢对同类下手。
刚筑基的孩童还未分化灵根,灵炁也还未被污染,是最好的补品。
房间内开始形成旋涡式的风团,张盛的灵气延伸向十个孩童。
“唔……”几个孩子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疼痛感,却还在坚持。
看准时机,夕凝忽然抬手,大喝一声:“上!”
夏羽桐按照计划,用灵气铸成护罩,将六个孩童护住。
因张盛此刻的灵炁大开,夏羽桐一个箭步上前,伸出手开始将对方吸取张盛的灵气!
张盛来不及反应,体内灵气像被黑洞吸取一般,瞬间慌了神。
红翡释放火攻,直击张盛四肢;夕凝用仙气冲击张盛的颅顶;竹萤则负责给三人套上保护,防止有人偷袭。
没有阵法与法器的加持,四人对付张盛犹如蹍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只一眨眼的工夫,张盛丹田破裂,修为尽失。
张盛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轻易地便失去一切。
他忍着剧痛,一声不吭,只盼这个噩梦可以快点醒来。
看见局势已定,六个普通的孩子赶紧抽出符咒,一把烧掉,通知在地牢的家人们逃离。
一行人收起法力,凑近观澜剑阁掌门张盛。
“用邪术残害孩童,你该下地狱受罪!”夕凝少有地怒斥着。
竹萤在旁忽地出声:“也不用什么货色都往我冥府送。”
夏羽桐听竹萤这样说,更加肯定对方来自冥界。
夕凝没有回应竹萤,而是继续愤怒地用仙气化成一柄利剑,指向张盛:“我曾给过你机会,你选择阳奉阴违,这一次,你没有机会了!”
语罢,她直接捅向张盛的腹部,搅碎了他的丹田。
接着,她又抽出张盛的魂魄,轻轻一捏,任其灰飞烟灭。
对了,夏羽桐忽然记起,夕凝在处置陆芸时,应与张盛见过面。
那么昨日在添昇楼,夕凝一眼就该认出了对方。
夕凝果真是沉得住气。
“仙尊!仙尊!”
叽叽喳喳的孩童声音如麻雀一般。
虽然这些孩子已算安静,但这一声声还是震得夏羽桐脑袋疼。
“什么?”夕凝对待孩子格外耐心。
“那人跑了!”
“那个狗腿子跑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手却都指向门外。
通向地上的大门摇晃着,显示的确有人离开。
卓辰果然是个人精,不愧是灵珠转世。
夏羽桐忽然生出一个疑问,自己这样不愚笨,却也不够机灵的人,会是什么转世呢?
这个念头只划过一瞬,她就猛地起身,准备追去。
“等等!”夕凝伸手拉住了夏羽桐,淡然道,“让他跑。”
夏羽桐急着抓人,连冲出门的姿势都未改变,大声道:“为何!”
“让他通知宗门这边出了事,才能让地牢中的人逃走。”夕凝看看身旁的孩子,解释道。
“哦……”夏羽桐顿时觉得自己大意了。
或许,曾经的她因为拿着世界线的剧本,开着上帝视角,能作出令人惊艳的推理,可真到未知的关键时刻,夕凝的能力显然更胜一筹。
“不仅如此,我们也是时候面对观澜剑阁这群人了。”
夕凝语气沉重,她知道,之后一战在所难免。
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包括那些缩在角落,颤颤巍巍的侍者。
夏羽桐腰间的紫金葫芦,却突然间剧烈摇晃起来。
“怎么回事!”夏羽桐一手按住葫芦,一边用灵气将其固定。
但这一次,里头的摘星拂尘像是铁了心一般,不肯乖乖就范。
“嘭!”
一声巨响。
摘星拂尘冲开葫芦嘴,直接钻了出来,朝竹萤飞去。
“拦住它!”夏羽桐伸手叫喊着,“这拂尘贪图美色,定会对竹萤姑娘不轨!”
红翡闻言,立即出手相助。
夏羽桐和红翡两人拼尽全力,却都没有拦住拂尘。
这拂尘的速度,堪比流星!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竹萤竟伸出双手,迎接拂尘。
拂尘扑进竹萤怀中,丝线中溢出滴滴水珠。
怎么回事?
不管是孩童,还是侍者,都面面相觑。
就连夕凝,也微微蹙眉。
瞧见这一幕,夏羽桐顿住脚步,竹萤来自冥界,摘星拂尘也是冥界法器,难道她们认识?
不对啊!
夕凝说过,摘星拂尘归隋玉道长所有,若竹萤就是隋玉道长,那夕凝也该认出她才对。
竹萤拍拍拂尘的木杆,然后手中渗出黑气,将其包裹。
渐渐地,拂尘化作一个老太太模样。
“主上,我委屈!”
老态龙钟的女子哭丧着脸,涕泗横流。
竹萤皱皱眉,赶忙命令道:“摘星,你换个年轻些的模样,这样子不好看。”
摘星看看竹萤,再看看自己,收起哭腔,回了一声:“哦……”
她摇身一变,变成了十七八岁女子,并抽噎道:“主上,我被黑影大人掳走,主人也不来救我。”
“呵——”竹萤嗤笑一声,似笑非笑道,“你那主人,我都不想说了;你自己也是,别的冥器都逃走了,就你被带来了凡间。”
夏羽桐站到夕凝身边,摇摇她的衣袖:“摘星说的主人,就是隋玉道长吧。”
夕凝无奈看向夏羽桐,微微点头。
“我这旧友,向来不靠谱。”她语气中夹杂着同情,“看来是她大意弄丢了拂尘。”
四人和摘星没有理会那些小喽啰,而是尽全力,快速将几个孩子送到城外,与家人会合。
有两个孩童的家人已遇难,逃出的成年修士表示愿意收养她们。
将受害者送走,夏羽桐恢复了成人模样,这一次,她直接变回了原貌。
“左护法!怎么是你!”
红翡瞪大了双眼,惊呼出声。
夏羽桐弯腰,弹了一下红翡的鼻子,微笑道:“当然是因为想你、想仙尊,才缠着仙尊啊。”
这话说得红翡心中甜蜜,都忘了质问对方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只是不满道:“那当初留下一封书信便离开,怎么不觉得想念我们?”
“我……”夏羽桐上前一步,想解释,却又觉得说来话长,“等闲下来,我好好跟右护法解释。”
她眼神真挚,满是歉意。
见夏羽桐低头,红翡也不拿乔,答应道:“那你之后可得好好解释解释。”
语罢,夏羽桐走到夕凝身边,用期盼的眼神望向对方。
夕凝面无表情,只点点头:“你终于变回来了。”
……
一股不满蹿到夏羽桐心上。
怎么就这反应呢?
她鼓足勇气,找准时机,变回自己的模样。
夕凝看了这么一点都不激动?甚至还不如红翡那反应。
换作以前,她肯定得生点气,耍耍小性子。
可现在,她要珍惜跟夕凝相处的每一刻。
如果夕凝不主动,就自己主动好了。
“仙尊。”她捏着嗓子,甜甜出声。
夕凝依旧板着脸,只回应道:“何事?”
夏羽桐张开双臂,扑进夕凝怀抱:“你以前都是这样抱我的。”
“桐桐,快站好。”
夕凝命令着,却没有动手推开夏羽桐。
一旁传来低低的浅笑,声音有些陌生。
夏羽桐回过神,站直身体,看向笑声传来的方向。
一袭绿衣的明媚少女站在摘星身旁,虽掩住了嘴,笑意也从眼中溢出。
“笑什么?”夏羽桐义正词严道,“摘星往你怀里钻的时候,我们可笑话你。”
虽然年纪不同,但少女的五官与竹萤无异,夏羽桐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竹萤收起笑容,垂下双手,盯着夏羽桐,礼貌地问道:“夏姑娘,这摘星拂尘乃我冥界法器,你看……”
夏羽桐忙拱手:“冥界法器我自是不敢占为己有,只是这法器,似乎没什么边界感。”
竹萤半眯着眼,斜看向身边的摘星,用鼻孔出了大气:“不学无术!”
摘星穿着雪白的纱裙,垂头丧气,不敢造次。
“自己解释吧。”竹萤抬手,示意摘星。
摘星扭捏地站到几人身前,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所有上古法器,都会自行认主。
摘星拂尘向来懒散,认了凡间一个更加懒散的修士为主人,并引导她成了冥界修士。
这人便是隋玉道长。
冥界副手黑影,不甘屈居于冥主之下,竟偷走大量冥界法器逃离。
可法器们有自我意识,且威力不小,趁着还没离开冥界,便各显神通逃离了。
唯独这摘星拂尘,自始至终都在呼呼大睡,到了凡间,被黑影叫醒,才知道自己被挟持了。
夏羽桐盯着竹萤,直接问道:“摘星叫你主上,你就是冥主吗?”
竹萤笑着摆摆手:“我哪儿有那个本事,我是被冥主派来抓黑影的。”
夕凝点点头,问道:“竹萤姑娘,天英星君要寻的人,是否已完全康复?”
竹萤眼光一亮,对夕凝道:“你认识琅华?”
第40章 怎么不叫我桐桐?怕不是烧糊涂了?
夏羽桐没料到,竟会从竹萤口中听到琅华的名字。
琅华要寻的人,一直都是桐桐的娘亲——沁蕊夫人。
难道说,沁蕊夫人是去了冥界。
夏羽桐转念一想,也觉得非常合理。
她的确猜测过,在家族的追杀下,沁蕊夫人已离开人世。
但如今有了修士活着进入冥界的先例,或许沁蕊夫人也有奇遇也说不定。
她期盼地看着夕凝和竹萤,仔细聆听她们对话。
夕凝点头:“我与天英星君毕竟是同僚,她下凡的目的,我也大致了解。”
竹萤抬眉,缓慢点头:“你能跟下凡历练的灵珠对着干,的确算得上琅华的同僚。”
显然,竹萤不仅认识琅华,还跟对方有深入的交流。
竹萤遗憾地告诉夕凝:“那位夫人的神魂还需养护,短时间无法离开冥界。”
“不过,冥界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夫人和琅华若是愿意常住,也算她们走运。”
凡间和仙界并没有太多关于冥界的记载,近来冥界的格局,官职,或是环境,外人都很难了解。
有的也只是些陈词滥调,大多数人都还觉得冥界是黑石岩浆、混乱不堪的样子。
“咦?那天英星君这次离开,就是去看沁蕊夫人了吧?”
问完,夏羽桐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实属多余。
不然呢?
这不就是琅华的目的吗?
夕凝见夏羽桐懊恼的模样,拍拍她的头顶回道:“是的。”
来自不同世界的五人一同往回走。
很快,就在大道上遇见了一大群观澜剑阁的弟子。
“站住!”带头的弟子指着她们吼道,“有没有看见几个衣着破烂,像在逃难的修士?”
其余人都沉默着,只有红翡抬手,指了个错误的方向:“刚刚有几个人往那边去了。”
人都更愿意相信孩童不会说谎,观澜剑阁的弟子也不例外。
领头弟子带着队伍,飞快向红翡所指的方向追去。
待那些弟子不见了踪影,摘星才挠挠头,问道:“怎么只抓地牢里的人,不抓我们呢?”
夏羽桐笑笑:“按照宗门的办事效率,现在恐怕还在满洛城寻找我们的下落。”
*
不出所料。
到达洛城时,城门前严肃的士兵已经不允许百姓再进出。
议论纷纷的民众聚集在城门边,看着贴出的告示——洛城已戒严。
“好荒谬。”摘星嘲讽道,“难道他们想用凡间的士兵抓捕我们吗?”
“黑影一人就能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夕凝拨开人群,来到士兵面前,语气淡然:“我们就是剑阁要抓的人。”
士兵们面面相觑,都不敢上前。
上头发下来几幅画像,要士兵们比对着抓捕,可拿到画像的人,都认出,其中一幅画上的人脸,就是一年前单挑观澜剑阁的夕凝仙尊。
不仅如此,现在说话的人,不是那夕凝仙尊还是谁?
还不如让她们跑了呢。
士兵们上报头领,头领见夕凝一行人自投罗网,于是假装严厉地命几个士兵将她们送上马车,往观澜剑阁送。
几人进入马车后,头领钻进来,客气地拱手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语罢,又忽地提高了音量喊道:“老实点!”
之后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离开了。
这头领将变脸演绎得如此传神,让夏羽桐都自愧弗如。
一路颠簸,马车很快就进入了观澜剑阁前方的广场。
一行人刚刚下车,就听见接待的弟子责备道:“让你们抓人,怎么还用马车送来?不知道还以为是待客呢!”
押送的士兵能说会道,马上解释:“犯人特殊,怕被百姓看了去,用马车能掩人耳目。”
弟子闻言,语气缓和了些,不过仍旧傲慢:“行吧,你们走吧。”
夏羽桐下了马车,就看见一群嘴脸难看的道士站在外头。
这些人身着深蓝色道袍,个个手执拂尘,摆出一副高傲的架势。
果然,内门弟子不论从穿着打扮,还是气质上,都与外门弟子不同。
“押进去!”一位看起来年纪最大的道士厉声道。
其余道士拱手回道:“遵命!”
这些人不像士兵们那样客气,一个个直接上手,抓着五人往前推。
红翡因为身体太小,还被推了个趔趄。
夏羽桐伸手将她扶稳,听见红翡低声恶狠狠道:“等会儿看我怎么收拾这些货色。”
夏羽桐摇摇头,叹息一声——为那不知好歹的道士叹息。
红翡的手段,可不是这些道士能承受的。
五人被带进正殿。
因掌门已被就地正法,如今大殿内前方的主座上,坐着门派内资历最深的长老。
“大长老,又见面了。”夕凝主动开口。
座上的大长老一袭金黄色外袍,白发束在木质的发冠内,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夕凝仙尊,好久不见。”
说完,他忽然变了脸色,一掌拍在扶手上,怒目圆瞪,像在质问夕凝一般:“你不打招呼便杀了我宗掌门!好大的威风!”
面对大长老的咆哮,夕凝没有丝毫情绪上的起伏,只是淡定地细数其罪行。
“张盛答应我处置卓辰,却背地里收其为弟子;为敛财,打劫过路客人;修习邪术,吸取孩童灵气和生气。”
夕凝声音低沉而坚定:“敢问大长老,这些行为,都是观澜剑阁允许的吗?”
大长老听完夕凝的话,却没有一丝惭愧,反而冷笑两声后,直白道:“就算夕凝仙尊所言为真,那也是我观澜剑阁的事,轮得到你管吗?”
竹萤此时也笑了。
“听大长老这样说,张盛的行为,在观澜剑阁看来还真是稀松平常。”
她摇头嘲讽道:“难怪凡间千年内只有琅华一人飞升,原来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天道就算放水放满大海,也不能让你们得道。”
大长老是观澜剑阁最年长的修士,却迟迟未能飞升,这早已成为心中的痛。
被竹萤这样一次刺激,瞬间按捺不住愤怒的情绪,急火攻心,指着堂下道:“你又是哪来的小喽啰!敢这样大放厥词!”
如今下凡来的,除了夕凝外,还有个琅华。
竹萤看起来娇憨可爱,周身也并无仙人气息,大长老自然不放在眼里。
“将有违天理的罪行,当作关门解决的事*,大放厥词的到底是谁?”夏羽桐善打嘴仗,也阴阳怪气地加入战局,“是谁?我不说。”
夕凝不爱逞口舌之快,她直截了当质问大长老:“由此说来,云月城的大阵,大长老也非常清楚了。”
大长老斗不过竹萤和夏羽桐,只愿与好好说话的夕凝交流。
他语气随意,顺便放松了身体,靠在椅凳上:“是又如何?不过是些底层蝼蚁,能为王朝强盛出一份力,是他们的荣幸!”
夕凝一行人其实早已看出不对劲。
大长老如今毫无顾忌地承认所有罪行,态度还如此桀骜,肯定是有了对付夕凝的招数。
夏羽桐猜测,观澜剑阁已经跟仙界通过气,并且还得到了仙界的承诺和帮助,准备像原书结局那样,除掉夕凝。
大长老嗤笑两声,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夕凝仙尊总是以身份压人,可有想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卓辰乃天命之子,之前仙界出了个叛徒,夕凝仙尊不引以为戒,反而要阻挠卓辰修行,怕不是也对仙界有二心?”
夕凝、夏羽桐了然,既然大长老都这样说了,想必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与夕凝撕破脸。
“仙界?”竹萤歪着头,还是那般俏皮的少女模样,“很厉害吗?”
在大长老眼里,竹萤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牛犊,便也不愿跟她计较。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抬起手,指向堂下:“夕凝仙尊仗势欺人,杀害我宗掌门,今日我观澜剑阁便替天行道,收了你这邪仙!”
夕凝凝神聚气,摆出迎战的架势,却发现内力无法调动。
大长老看见夕凝的面色,不禁哈哈大笑道:“既然夕凝仙尊去过云月城,怎会不知八角笼阵就是本门杀招?”
“我还得了天残印,仙尊,我看你失去了仙力,还能得意几时?”
大长老满脸狠厉盯着夕凝。
大殿中的其他道士蠢蠢欲动,想仗着夕凝失去力量,将几人一举拿下!
这里头最低调、最懵懂的,非摘星莫属。
她并不是对现场的情况毫无感触,而是诧异,这些人为什么不把她们四个放在眼里。
莫非是觉得,凡间的修士只会被神仙碾压?
一名修为不俗的年迈道士率先出击,拿着手中拂尘便朝摘星打来。
摘星只一抬眼,冒出的黑气便将道士送出殿外。
这些道士的拂尘,不过是摆设,毫无灵气,怎会是她这上古冥器的对手?
大长老见状,似乎也感到什么不对劲,立即命令道:“快启动阵法!”
剩下的一群道士念念有词,地面忽然泛起一层黑气。
“是锁魂大阵?”夏羽桐疑惑道,“这些人给自己也来这套?”
夕凝摇摇头:“不是锁魂大阵,而是连通冥界的阵法。”
说完,便看向竹萤。
此刻,竹萤也变了脸色,眼中充满了怒意:“你们和仙界勾结,我本不该管。但利用我冥界行事,我便不能不管!”
“摘星!为仙尊护法!”她朝摘星下令。
摘星二话不说,直接化作拂尘,轻扫夕凝全身。
夕凝经过拂尘一扫,瞬间感觉身体恢复了力量,她眸中闪过杀意,直奔主座,准备拿下大长老!
然而,这毕竟是观澜剑阁,是对方的主场。
大长老一个闪身,丢下烟雾弹,转身便逃。
烟雾消散过后,在场的道士和夕凝一行人僵持在大殿内。
“夕凝仙尊!”
一声高呼打破了寂静。
众人循声望去,居然是卓辰!
夏羽桐记起梦中卓辰丑恶的嘴脸,顿时也多了分期待。
他自己定也清楚自己的身世,在原书中,他不可一世,视生命如草芥。
想来,因为自己的干预,夕凝没成为他的助力。
有着勾结陆芸被责罚难听的名声,另一个“红颜知己”,想必也没了影儿。
卓辰此时撕下面具,不再是之前那副狗腿子模样。
就算处于劣势,他还是拿出了架势:“您已知晓,仙界对您的所作所为并不支持,若还执意行动,恐怕是以卵击石。”
这话似劝告,又似威胁。
夏羽桐不禁悲从中来。
她不得不承认,卓辰没说错。
夕凝就算端了观澜剑阁,也动摇不了仙界的选择。只要还留着一丝火星,仙界也会助其重建;何况观澜剑阁背后,还有杜月王朝,还有卓辰这灵珠。
她无奈望向夕凝,眼中全是不甘。
可夕凝并未因卓辰的话而低落,反而扬起一抹笑,朗声道:“我今日来此,并不是针对观澜剑阁。”
周围道士议论纷纷——这夕凝,不针对观澜剑阁,那是针对谁?
夕凝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畅快,看向竹萤道:“我是想让你们亲口向冥界大公主承认,自己在利用冥界!”
竹萤就这样被说破身份,对夕凝却无半分不满。
她冷笑一声,对周围道士笑道:“母上大人要我调查魂气泄漏一事,今日终于有结果了!”
“既然你们如此喜欢我冥界的魂气,那就好好享受吧。”
语毕,她举起双手,周围的魂气越来越浓。
“走了。”夏羽桐拉拉夕凝和红翡的手。
魂气这东西,她再了解不过,这么浓厚的魂气,够让使用灵气的修士倒退一个大境界了!
红翡临走前,还不忘给推搡自己的道士放了把火,将他的头发胡须少了个干净。
五人迅速离开观澜剑阁,留下凡人无法逃离的结界。
离开洛城的路上,夕凝突然关心了一下旧友:“隋玉道长近来如何?”
竹萤摇摇头,怒其不争道:“本以为是个可造之才,谁知竟懒惰至此!”
“摘星拂尘能定神魂、稳内力。”她对夕凝介绍道,“隋玉道长时常靠它续精力,奈何那一次打瞌睡,便让拂尘被偷走了。”
夏羽桐在一旁点点头,夸赞道:“嗯,真是冥界的风油精。”
“风油精是什么?”摘星一脸好奇。
夏羽桐对自己说了个冷笑话感到尴尬,不过她意外察觉,之前自己觉得摘星拂尘好色,或许是个误会。
摘星看起来,的确很单纯。
“夏老板。”夕凝的声音传至耳畔。
“嗯?”夏羽桐下意识回应。
下一瞬,却觉得有什么不对。
怎么不叫桐桐?
这对吗?
她站定下来,伸出手,抚上夕凝的额头,接着满脸疑惑道:“咦,没有发烫啊?怎么连我是谁都忘了?”
夕凝拽下夏羽桐的手,轻轻捏紧不放开:“别闹。”
“我们此去金德王朝,夏老板是否该安排一下?”
夏羽桐被夕凝牵起,强忍住内心的窃喜,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问道:“金德王朝?有谁在?”
竹萤、红翡、摘星也都一同看向夕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