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只有一个问题 埋头苦干了好几天后,……


    原著修复任务。


    这个词语, 年妄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不过说到独立系数,年妄倒是知道一个类似的东西——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是区别于人生任务以外的特殊任务,完成有高昂的积分奖励,完不成也没有惩罚, 是纯纯的福利任务。


    原著修复任务, 极有可能是支线任务的一种。


    支线任务在正常情况下,只有主角扮演者才能触发。


    年妄以一个炮灰扮演者的身份, 获得了主角扮演者同等的待遇, 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年妄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此刻充斥年妄心头的, 没有半点高兴,只有满满的惊讶、震撼以及……失落。


    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走进了叶守规的世界, 拥有了叶守规的真心和偏爱,但现在看来, 根本不是这样。


    如果将每个人比作是一本书, 那么叶守规这本书,或许就像这个支线任务一样, 仅仅只是——


    展开了百分之一而已。


    沉寂了许久、似乎已经退化得只会发垃圾话的弹幕们, 在这一刻重回巅峰:


    【金主爸爸什么意思啊】


    【啊啊啊我就知道他有问题!】


    【救命,救命,快退出】


    【原著里怎么完全没有这一段啊】


    【完了, 关键词甚至发不出去, 这回遇到真的了】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


    【主播快跑】


    【他是——】


    系统屏幕闪烁了一瞬, 大量的弹幕在屏幕中消失,随即被全新的弹幕取代。


    这个过程发生得太快,且不说年妄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弹幕上, 即使他时时刻刻盯着弹幕,也不一定能发现什么端倪。


    被年妄肉眼捕捉到的弹幕,和刚才几乎别无二致:


    【金主爸爸什么意思啊】


    【????】


    【原著里怎么完全没这一段啊】


    【纯纯送分题啊,熬两个月金主爸爸不就什么都说了?】


    【系数有2诶,这么厉害,相当于多跑一个世界,还是完美通关的世界!】


    【这任务太划算了,能不能多来几个啊】


    【再说一次,金主爸爸配享太庙】


    【主播运气真好】


    “这么惊讶吗?”


    叶守规高高扬起眉毛,语气中满是挑逗:“我听夏总叫你年总的时候,也这么惊讶。”


    年妄上一秒还在石化,下一秒成功被逗得炸毛:“你没完了是吧!我都已经解释过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想给我一个惊喜,所以,我也还你一个惊喜……”


    叶守规见好就收,顺毛的同时把自己塞进年妄怀里,并顺势提出一点小要求:


    “我每天再不去公司就要引起怀疑了,亲爱的妄妄,能不能看在我坦诚相待的份上,给我一点小小的奖励?”


    “你哪里坦诚相待了,你快接着说,你怎么就不叫叶守规了?你真名叫什么?”


    年妄搂住叶守规的腰,配合地在他脖子上亲亲啃啃,试图打探些什么出来。


    “想知道?那可得……看你这周的表现咯?”


    叶守规伸手解开年妄胸口的扣子,将嘴唇贴了上去。


    年妄毫无办法,只能一把抱起眼前的妖孽,在得逞似的低沉笑声中,朝着卧室走去。


    *


    接下来的一周,年妄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捏着上床这件事威胁叶守规了。


    他完全被叶守规制住了,只能按照叶守规的话行事。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连续埋头苦干了好几天后,叶守规反过来求他别那么认真。


    毕竟,叶守规只是想要营造出一种“沉迷男色、无心工作”以及“每晚被男朋友疼爱”的状态,而不是真的想要□□到下不了床。


    不管怎么说,他起码也得保留去公司露个面的体力才行……


    在年妄沉默勤勉的支持下,叶氏的股东们终于坐不住了。


    叶大伯从好几年前开始就在想方设法地让叶守规卸任,然而,股东们不是傻子,他们平时嘴上再怎么吹捧叶大伯和叶怀霖,真到了投票的时候,还是默契地选择了叶守规。


    管理一个集团不是小学生过家家,虚无缥缈的资历、背景、后台在真正需要厮杀的商业场上从来都毫无用处。


    叶守规和叶家成员的关系不好,并不影响他赚钱和谈判的能力很强,股东们不在乎叶氏那些弯弯绕绕,只在乎自己年终的分红能不能再创新高。


    然而,眼下的叶氏,实在是一副大厦将倾的模样。


    旧的行业在萎缩,新的行业在迸发,每天都有过去难以想象的事发生,一款现象级手游的月流水甚至能超过老牌产业数十年的盈利。


    这样特殊的时局之下,叶守规迟迟不肯进军手游市场的理念显得太过保守,不仅于此,叶氏已经到了需要外部资金输入才能续上资金链的危机时刻,而叶守规和夏常晴极其恶劣的私人关系,让叶守规的处境变得非常尴尬。


    虽然叶守规靠着来自战队的收益勉强维持住了叶氏的财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样的做法维持不了太久。


    叶氏的股东会原本是一个季度一次,两个月后是下一次股东大会的例行时间。


    但是现在,在叶守规多日的荒唐表现之下,股东大会首次决定提前召开。


    不过,在这场叶守规期待数年的股东大会到来之前,率先到来的,是他和年妄的一周之约。


    “我要问了。”


    认真工作了整整一周的年妄神色严肃地看着叶守规。


    “问吧,只能问一个。”


    和年妄相比,叶守规脸上的神情要轻松得多。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看上去无比修长,像是一只躺在阳光下惬意舔毛的狐狸。


    年妄目光一点一点描摹过这只狐狸身上的绒毛,许久才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地问道:


    “你爱我吗?”


    “……”


    叶守规愣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个问题,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年妄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你就问这个?”


    “……为什么不回答我?”


    年妄对叶守规的反问很不满,并且不由自主地往最坏的情况去猜测叶守规避而不谈的理由:


    “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只是利用我达成你的目的?你料定我拒绝不了你,所以连哄哄我的话都不愿意说了?”


    支线任务的出现带给了他巨大的危机感,如果叶守规真实的想法一直都是藏着的,那么,叶守规真的喜欢他吗?


    叶守规至今都不像是个恋爱脑,到底是因为原著有错误,还是因为……叶守规根本不爱他?


    “怎么会呢……”


    叶守规下意识喃喃道:“我如果想利用你,我现在就该告诉你‘我超爱你’。”


    “那你为什么不说?快说。”


    年妄催促道。


    叶守规紧紧闭着嘴,一个字都不肯说。


    他像是被惹恼了,像是被冒犯了,像是生气了。


    然而,他通红的耳垂,左顾右盼的神态,又暴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只是害羞了。


    这场堵上了他全部的过去和全部的未来的游戏,本该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他的心头开一个洞,藏在深处的金币擅自从洞口滑落,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倾倒而出。


    他捂都捂不住。


    “……你再不开口,我就要亲你了。”


    年妄不给叶守规继续纠结的时间,声色严厉地威胁道。


    叶守规被逗笑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笑几声,热烈的吻就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呼吸被搅乱,思考被阻断,那些困扰他太久太久的念头在这一刻,如海水退潮般离他远去了。


    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年妄松开对叶守规的钳制,再一次威胁道:


    “快说,否则后果自负。”


    “你……你要不要换个问题?你不好奇我的本名吗?”


    叶守规目光游离,顾左右而言他。


    他是那么能言善辩的人,可当他面对着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却不知怎么的,就是无法开口。


    “我现在是年总,我很有钱,有很多钱。”


    年妄提醒道。


    叶守规不解地歪了歪头,困惑之下的他难得展现出柔软的模样,精英范十足的脸看着都可爱了一点。


    年妄捏住叶守规的脸颊往一边扯了扯,在叶守规吃痛的呼喊中,缓缓揭晓答案:


    “对于那些在过去发生过的既定事实,我可以花钱去查,我可以花很多很多钱,还可以花很多很多时间,我既不缺钱,也不缺时间,甚至……我也不在乎答案。”


    这些结论,不是年妄花了一周的时间想通的,而是他在看到那个支线任务的瞬间,就想明白的。


    叶守规的原名不叫叶守规,这重要吗?


    起码对他而言不重要。


    一个名字而已,成年人想改就能改,他现在就能去派出所改,改成什么都行,叶妄都行。


    那么,叶守规这个名字代表的过去和豪门秘辛,重要吗?


    有一点重要,但是,没有那么重要。


    起码,没有年妄现在问的这个问题,那么重要。


    在年妄的人生任务达到百分之一百的瞬间,以及支线任务出现的瞬间,萦绕在年妄心头、使他困惑不解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没错,就是此刻他向叶守规问出的——这个问题。


    他唯一在乎的问题。


    年妄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他圈在怀里的叶守规,银灰色的眸子里暗流涌动:


    “你这周不回答我,可以,下一周,再下周,下下周……我都只会问这一个问题。”


    “我倒要看看,你能逃到什么时候?”


    第42章 最后一个月 光派给你一个夏常晴,你够……


    虽然叶守规僵持到最后也不肯说出年妄想听的字眼, 但他用另一种方式弥补了年妄的缺憾——


    这个晚上的叶守规无比热情,年妄进得前所未有的深,体验也从所未有得好。


    虽然年妄隐约之间觉得他的上床体验完全由叶守规的心情决定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是在没有弹幕给他答疑解惑的情况下, 年妄想不明白这么复杂的问题, 也就只能不想了。


    没关系,叶守规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不差这一个。


    比起这些床上的“小事”, 年妄眼下更重要的任务,是查清叶守规瞒着的大事。


    年妄之前就已经在让夏常晴暗中调查叶守规了,不过, 夏常晴的调查进程就和过去很多想要调查叶守规的人一样,简简单单便陷入了僵局。


    叶守规的履历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一出生就是叶家大少爷,智商过人、才华横溢, 一路按部就班地坐上叶氏总裁的位置, 一切似乎都是顺理成章。


    要说他这一生唯一的变故,也就是十五岁时遭遇的一场震惊全国的连环追尾特大车祸。


    那场发生在Y市的车祸让叶守规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两年。


    两年后, 叶守规康复出院, 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在车祸的影响下,叶守规变得孤僻且神经质, 过去的朋友全都不再往来, 接管叶氏后更是延续了老叶总的沉默是金与手段狠辣, 只讲利益,不谈人情,冷漠残忍到令人胆寒。


    叶守规的生活无趣到了极点, 除了工作以外一无所有,没有爱好,鲜有朋友,不论什么事都靠自己解决,他天衣无缝到不像是个人类,而是像是一座飘荡在海上的孤岛。


    茕茕孑立,全副武装,不给任何人靠近的机会。


    直到——年妄的出现。


    这座无人涉足过的岛屿,第一次打开了它的门扉。


    年妄不仅要踏足,还要深入腹地,将这片岛屿开发得翻天覆地。


    他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盘查,他的任务在这种时候,起到了指针的作用。


    原著修复任务,顾名思义,原著一定有错误的地方,而那些错误的内容,和叶守规藏着的秘密有关。


    其实,年妄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觉得原著有问题了,只不过基于“原著不可能出错”的刻板印象,所以一直觉得有问题的不是原著,而是他自己。


    原著修复任务的出现,用一种极其震撼的方式,把“权威不可信”五个大字深深刻入年妄的脑海。


    现在的年妄终于可以笃定一个事实——叶守规绝对不是原著中反复强调的恋爱脑,也就是说,原著中的叶守规之所以会沦落到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地步,一定另有隐情。


    原著修复任务的初始进度只有百分之一,这不仅意味着任务至今为止没有任何进展,也意味着年妄对叶守规尚且一无所知。


    但是,年妄对叶守规并非一无所知。


    叶守规的秘密,藏在他的过去里、藏在他的身世里、藏在他独自一人时落寞涣散的目光里,而年妄在了解这一切之前,已经先一步触摸了叶守规的灵魂。


    现在,年妄要更进一步了。


    如果只靠自己的力量,年妄或许还需要不少时间才能将细碎的线索整合成真相,但是,年妄和一般人不同,他随身携带着一款无比强大的作弊器。


    众人拾柴火焰高,年妄想不明白的事,弹幕都会一一帮他理清:


    【名字对不上,要么改名,要么换人】


    【他开马甲的时候不是自称明臣嘛,顺着这个线索去查】


    【看看车祸的死亡名单里有没有叫明臣的】


    【这么重要的剧情,原著居然完全没提,怪不得得修复呢】


    【拍电影呢这是,真假公主是吧】


    【老叶总难道是傻子吗,亲儿子都认不出?】


    【一个莫名其妙的路人就能顶替叶家大少爷,这也太扯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明臣”也是老叶总亲生的】


    【亲生的却没人知道,是私生子还是小时候被拐走了呀】


    【他那么会做饭,说不定以前被一个厨师家庭收养过】


    ……


    年妄从大量的弹幕中选取了一部分逻辑性比较强的弹幕,又根据现有的线索和调查结果,得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真相——


    真正的叶守规,在十七年前的车祸里,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叶守规,也就是年妄认识的这个叶守规,其实是另外一个人。


    十七年来,他一直都以叶守规的身份活着,日日维持着一个荒诞的谎言。


    如果他自称的那个“明臣”才是真实的他,那么,他舍弃姓名,抛下过去,失去聪明的边牧,改掉吃零食的习惯,泯灭自己的一切,把自己塞进一具名为“叶守规”的空壳里,他付出了这么多代价,最后获得了什么呢?


    身份,财富,地位,和一个随时都能让他失去这一切的弥天大谎。


    叶氏常年对于打拐行动和贫困留守儿童的高额资助项目,可以从侧面佐证,叶守规极有可能拥有一段不堪的过去。


    至于更深一层的往事,比如叶守规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逼迫的,他到底是不是叶家亲生的孩子,以及当年的叶家到底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年妄没法继续查下去了。


    光是眼前的真相,就已经残酷到令他难以为继。


    比起年妄这样继承记忆又有系统帮忙作弊的扮演者,叶守规似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扮演者”。


    他每一天都在走钢丝,虚假的身份如绳索般系在他的脖子上,他没有重来的机会,没有弹幕的帮助,也没有系统托底,稍有不差就是前功尽弃、满盘皆输。


    在传闻中,叶守规车祸之后性格大变,不认以前的朋友,于是被传成精神失常,被众人冷眼相待。


    而真相是,他不是不认,他是没法认。


    因为他根本不认识这些人,他根本不是叶守规。


    不仅如此,就算他确实是老叶总的儿子,在基因的影响下和真正的“叶守规”长得很像,也总该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别,而这些差别意味着,他无法和人亲密接触。


    任何接触,都会大大提高他被拆穿的风险。


    他无时无刻不活在恐惧之中。


    这种时刻都要提心吊胆的日子,年妄光是想想都觉得窒息,而叶守规居然这么过了十七年。


    年妄多么希望是自己猜错了,可是,在他得出这些结论之后,他的任务进度上升了。


    原著修复任务的进度,一下子就从百分之一提升到了百分之三十五。


    进度的上升,意味着年妄的猜测没有错。


    而仅仅只上升了百分之三十五,又意味着,叶守规的秘密还远不止于此。


    命运于他,远不止这样宽容。


    *


    年妄最近的情绪不是一般的低落。


    即使他已经极力掩饰了,但也根本瞒不过耳聪目明的叶守规。


    “怎么了,我们的年总有心事?”


    吃饭的时候,叶守规故意说俏皮话逗他。


    年妄咬着筷子,扭捏道:“遇害者名单里,没有叫‘明臣’的……”


    “哟,查得还挺快。”


    叶守规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年妄耷拉着一双漂亮的狗狗眼,语气幽幽:“你是不是不想再做叶守规了,你想脱离叶家,所以那天合作会的时候才故意把水倒翻?你的目的就是卸任叶氏总裁?”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聪明的,连这都能想到。”


    叶守规又意外了一次。


    年妄听出了叶守规话里的调侃,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又不忍伤害他似的收回了目光,闷声道:


    “我会帮你的,不管你要干什么,我都会帮你,你可以尽管利用我……”


    “我需要的帮助,你不太行。”


    在这件事上,叶守规一点情面都没讲,坦诚道:“还是夏总比较合适,你让他多跑跑叶氏,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年妄:“……行。”


    叶守规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再笨也明白叶守规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就像叶守规那天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往他身上泼水一样,叶守规其实是想营造一种自己和云端公司的负责人关系很差的假象。


    这件事,夏常晴可以做到,年妄却做不到。


    因为夏常晴本就和叶守规关系极差,那种发自内心的、无比真实的厌恶感,恰恰是现在的叶守规最需要的东西。


    至于年妄……让他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讨厌叶守规,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简单。


    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确实只能让专业的人来做,才不会捅娄子。


    夏常晴对叶守规的厌恶越是强烈,叶氏逼叶守规卸任就越是近在眼前。


    现在的年妄能明白叶守规想要离开叶氏的心,但是他不明白,叶守规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方式离开叶氏。


    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他们是不是捏着你的把柄,不让你离开叶氏啊?光派给你一个夏常晴,你够用吗?”


    年妄忧心忡忡地问道。


    “哼哼,嘴上说得好听,这么快就忍不住提问了?想问就问嘛,用你上周没用的那次机会来提问嘛。”


    叶守规循循诱导道。


    年妄:“……不。”


    他咬咬牙,硬生生把心头的困惑憋了回去。


    说好的自己查,他就查到底。


    说好的问题,他也决不更换。


    年妄鼓起腮帮子,近乎赌气道:“我的问题不会换,我要连着问你两个月!”


    “一个月。”


    叶守规叹了口气。


    “什么?”


    年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叶守规在说什么。


    叶守规道:“股东大会提前了,再等一个月,我就全都告诉你。”


    年妄了然地点点头,这下总算是知道两个月的期限究竟代表什么了。


    他想了想,说道:“再等一个月,你就得回答到底爱不爱我、什么时候爱上的我、除了我以外还有没有爱上过别人。”


    叶守规:“……你似乎擅自加码了?”


    年妄冷漠脸:“都是你迟迟不肯回答的利息。”


    叶守规无奈道:“好吧好吧,我都答应你,一个月后,你就能得到所有的答案。”


    第43章 想给他安全感 初尝禁果的他对于爱情的……


    之前, 年妄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似乎只是眨了下眼睛,他就过完了大学三年,又眨了下眼睛,他就考上了F大的研究生, 进入了新的人生阶段。


    时间仿佛一捧手心里的沙子, 只是一个不注意,就全都从指缝中溜走了。


    但是, 最近的一个月, 时间却过得很慢很慢。


    每当年妄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自以为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或者好几天,低头一看手表, 发现指针只走过了短短的一个小时,或是十几分钟。


    引起这种现象的原因很简单, 即使没有弹幕的帮助,年妄也能自己想明白——


    时间过得快, 是因为他和叶守规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秒都很美好, 他因每一个美好的瞬间驻足停留,又因下一个更加美好的瞬间而笃定前行。


    大学, 考研, 毕业,读研……这些他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有叶守规的陪伴, 变得更加快乐, 更加转瞬即逝。


    而现在, 同样是因为叶守规,他的时间开始停滞。


    因为他在害怕。


    作为年妄,他害怕叶守规的的答案, 作为扮演者,他又害怕在完成支线任务的瞬间,他会又一次面临人生任务完成时发生的变故。


    他曾以为完成任务就能让叶守规爱上他,于是将所有的努力都花在推进任务进度上,未曾想这两者之间其实毫无关系。


    扮演者的任务奖励中不包括一颗真心,而获得真心的唯一途径,就是用另一颗真心去换。


    他不该问叶守规爱不爱他,而是该问自己爱不爱叶守规。


    从最初在朋友圈发健身照勾引金主爸爸,到一次又一次被金主爸爸救下,再到包养、到交往、到被叶守规成熟冷静的气质和不惧强权的勇气吸引,再到最后,被叶守规深沉而强大的灵魂折服……


    他早就不再是原著中那个因为嫉妒和利益而接近叶守规的原主,也不是一个为了完成任务而穷尽手段的扮演者,而是一个因为爱而迷茫、又因爱而成长的普通人。


    他总是忧虑别有所图的自己不配拥有恋人的真心,殊不知爱情没有那么神圣,他对叶守规别有所图的同时,叶守规同样对他有所隐瞒。


    他们既不是坏人,也不是圣人,只是一对因特殊的缘分而邂逅的恋人。


    ……仅此而已。


    系统屏幕上不断刷过操作性极强的方案,每一种都能帮助年妄查清叶守规的秘密。


    年妄视若无睹。


    在弹幕纷纷扬扬的问号中,年妄拨打了夏常晴推给他的高级房产经理的电话。


    是的,年妄要买房。


    这件事和现状似乎毫不相干,但年妄就是要这么做。


    按照原著的进程,在叶氏因为财务危机宣告破产后没多久,叶守规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就会被当做抵押物进行拍卖。


    当然了,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年妄完全可以参与法院竞拍,依法依规地把房子拍回来,这种既尊重原著也尊重法律的操作,世界意识是一点都管不着的。


    但是,在这之前,年妄觉得他应该有一套——可以拿来和叶守规求婚的——房子。


    这就是年妄想了整整一个月后,得出的结论。


    如果说每个人的天赋点都是有限的,那么,年妄的天赋点大部分都点在了颜值上,分给智商的点数,显然不是很够用。


    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才是对的,所以他不再追求正确,而是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考虑自己和叶守规的未来。


    无关叶守规的秘密、身份、姓名、过去,也无关年妄自己的任务、人设、想听到的答案和想占有的偏爱……只是一个初尝禁果的年轻人对于爱情的思考,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下意识的保护欲,是一颗真心想要靠近另一个真心而付出的实实在在的努力。


    简单,笨拙,贵在真诚。


    *


    看房的时间约在下午,而空闲的上午,年妄要去见一个人。


    他的妹妹,年遥。


    继上次闹得不欢而散后,年妄想了好多办法,才终于把年遥的微信给加了回来。


    直到年妄为了叶守规而主动去了解这个特殊的圈子和特殊的人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当时下意识的反应一定深深刺痛了年遥,那样异常的目光和谴责的观念,无论如何都不该在他这个亲哥哥身上出现。


    这件事是他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他一直在道歉,一直在试图挽回,可惜效果甚微,送的礼物年遥几乎都退了回来,显然是不肯买账的意思。


    这一回,年妄不抱希望地向年遥寻求帮助,没想到年遥居然答应了。


    坐在咖啡店里的时候,年妄甚至冒出了一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或许年遥嘴上说着会来,实际上是准备放他的鸽子,以此报复他上次放她鸽子的事?


    事实说明,年妄确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年遥准时准点地踏进了咖啡店,一分钟都没迟到。


    年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年妄,她大步走近,语气自然地问道:“哥,你帮我点咖啡了没有,拿铁换燕麦奶去冰,我发了消息的。”


    年妄忙不迭道:“点了点了,应该马上就做好了。”


    很快,做好的饮品被端了上来,年妄没要咖啡,他喝不惯咖啡的苦味,所以他点了一杯果茶。


    年遥喝着拿铁,看着年妄手里花花绿绿的果茶,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


    年妄丝毫不觉,几口喝完果茶后,便焦急地进入正题:“就是我微信和你说的那件事……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你对这种事比较了解,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年遥点点头,用目光示意年妄继续说下去。


    当着亲妹妹的面说这种事实在是太超过了,年妄即使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开口时依然结结巴巴的:“他是我喜欢的人,他可能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会通过一些特殊的方式来获得安全感,比如、比如让我伤害他……”


    年遥了然:“爱慕。”


    年妄一愣,随即立刻否认:“不不不,他不是爱慕,他只是……他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还好他现在已经知道爱慕是什么意思了,否则年遥这么一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年遥再次了然:“矫情的爱慕,多打几顿就好了。”


    年妄:“……”


    年妄:“他不是……算了,不管他是不是,我舍不得打他。”


    年遥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哥,你这样是不行的,你一直满足不了爱慕的需求,是会被爱慕踹了的。”


    年妄无力地解释道:“他不是爱慕。”


    年遥白眼一翻,两手一摊:“那没辙了,我只了解爱慕。”


    年妄深吸一口气:“就当他是爱慕,有没有不打他也能给他安全感的方法?”


    年遥发出一声嗤笑。


    这个话题本就聊得年妄脸上发热,再被一笑,更是当场面红耳赤,似乎下一秒就要含着热泪冲出咖啡店了。


    年遥啧了一声,压抑住想要仰天大笑的念头,勉强正色道:“别急,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有的。”


    年妄有一点点不信:“真的吗?”


    年遥点点头,正色道:“这可是压箱底的宝贝,轻易不外传,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两万八千七百块。”


    年妄麻溜地打了钱过去,三万整。


    他根本没理解年遥要的金额为什么有零有整,他只是机械地执行打钱的指令而已。


    年遥收了钱,确认金额没问题后,比了个ok的手势:“我一会儿就把东西给你寄过去,这些东西可厉害了,保证一拿出来,就能给他满满的安全感。”


    “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啊?”年妄不明觉厉地说道: “钱够吗,要不我再给你转点吧,就当你给我跑腿的跑腿费了。”


    年遥摆摆手:“够了够了,你等着收货吧。”


    第44章 过度包装 琳琅满目、形状各异、用途不……


    当天晚上。


    一个巨大的包裹被闪送小哥运到了小区门口。


    叶守规正好下班回家, 在保安亭撞见了闪送小哥。


    保安认识叶守规,于是放下了内线电话,直接让闪送小哥和叶守规本人沟通。


    叶守规也没多想,确认地址能对上后, 便把包裹从小哥手里接了过来。


    包裹又大又沉, 整体是长方形扁平的一个箱子,看上去有点像是大型乐器盒。


    把车停好后, 叶守规挽起袖子, 一只手把箱子扛起来,另一只手腾出来开门。


    年妄听见动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和毛巾走了过来,试图从叶守规手里接过箱子。


    他今天又是见年遥又是看房的, 忙了一整天,一回家就跑去洗澡了, 这会儿刚刚洗完澡出来, 浑身都是香喷喷的水汽。


    “我来拆吧,你刚洗完澡, 别又弄脏了。”


    叶守规抱着箱子后退半步, 手臂因用力而青筋突起,清晰可见的血管将显白的皮肤衬托得近乎透明。


    年妄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把地方让出来给叶守规拆箱子, 自己则继续用毛巾擦头发。


    盒子的体积大, 重量沉, 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轻松搞定,但是对于叶守规而言问题不是很大。


    叶守规一边动作迅速地拆箱,一边问道:“你买的什么?”


    年妄的目光在叶守规因弯腰曲背而绷紧的衬衣和西裤间徘徊, 回答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啊,我最近什么也没买,你买的吧?”


    叶守规道:“我最近也没什么都没买,尤其没有买过这么大的东西。”


    年妄的目光继续在不该看的地方反复来回,漫不经心道:“别是寄错了吧?”


    叶守规把箱子翻了个面:“有单子,我看一下备注里有没有写是什么,呃,亲爱的哥哥嫂嫂收。”


    年妄:“!”


    叶守规咕哝道:“什么哥哥嫂嫂,可能确实搞错了,我拆开来看看,不行就给他装回去。”


    下一秒,箱子被打开,露出其中的……一片漆黑。


    叶守规:“?”


    叶守规:“你挡我眼睛干什么,放手。”


    年妄几乎是用上了他人生最快的速度,这才在电光火石之间挡住了叶守规的眼睛,阻止他看见箱子里装着的东西。


    他微微地喘着气,视线越过叶守规的肩头落在打开的皮箱上。


    硕大的皮箱几乎装满,琳琅满目、形状各异、用途不明的道具看得年妄眼前一黑。


    被封住视线的叶守规不明所以地嚷嚷了起来:“妄妄,妄妄在吗,能把手松开吗,喂喂喂——”


    尾音被无限延长,最后变成了一声尖叫。


    他被两条手臂架住,从背后抱了起来。


    这一刻的年妄简直就是力量的代名词,不仅能轻易地抱起叶守规这个成年男性,而且还能将他整个举起,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大圈后,朝着大门口飞奔而去。


    叶守规:“?”


    叶守规晕晕乎乎地落了地,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被送到了大门口。


    下一秒,大门在他面前砰的一声关上了。


    他的手机和房卡都在屋子里,而他就这么被关在了自己家的房门外。


    叶守规:“?”


    *


    无可奈何地等了半小时,门还没开。


    叶守规从大喊“芝麻开门!”,到威胁“再不开门我去叫人了”,再到踹门捶门撞门,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就是无法让年妄开门。


    叶守规站累了,于是在门口的台阶上席地而坐,托着腮帮子思考人生。


    最近的天气还挺好的,既不冷也不热,阳光也不强烈,非常适合踏青游玩。


    他忙着和叶氏的股东们斗智斗勇,确实已经很久都没有出去玩过了。


    好在曙光近在眼前,只要这一关能过得了,从今往后,他就自由了……


    又等了半小时,房门终于开了。


    年妄把叶守规领进了屋子,扭扭捏捏地说道:“对不起,是我买的东西,你就,就当是我买的吧。”


    叶守规气笑了。


    生气过了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发作。


    好几个问题在他舌下滚过,最终他选择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箱子呢,哪儿去了?里面装的什么?你都买的什么?”


    “箱子我收好了,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就是这个。”


    年妄咽了口口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了一块细长细长的木片。


    木片表面打了蜡,正面黑色,反面红色,纹理很漂亮。


    叶守规无语极了:“这么大个箱子,这么沉,就装一把戒尺?”


    年妄道:“对,过度包装。”


    叶守规:“……”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叶守规率先收回目光。


    他拿起刚才被随手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操作了起来。


    年妄看叶守规这态度,不禁有些心慌,赶紧眼巴巴地凑了上去,期期艾艾道:


    “你在看什么,你没有生气吧?这个真的是过度包装……”


    叶守规白了他一眼:“我刚才一下子还没想明白,现在想明白了,这一看就是年遥送的,你不肯说就不肯说吧,我自己问。”


    年妄大惊失色:“什么,你自己问年遥?你你你怎么问啊……”


    他把硕大的脑袋挤过去,看向叶守规的手机屏幕,惊悚地发现叶守规居然真的在和年遥的头像聊天。


    “你!你哪来的年遥的微信,你你你……”


    “你什么你,脑子本来就不好使,这下看来是彻底坏了。”


    叶守规把年妄沉重的脑袋推开一点,无奈地解释道:“这不是你自己给我推的微信吗,你拜托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加一下,所以我就加了啊。”


    “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给你推过……”


    年妄就像失忆了一样不肯接受事实,直到弹幕们在系统屏幕上疯狂提醒他,他才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


    “啊,是分手那次!可是你不是都把我删了吗,怎么还能加上她的啊!”


    叶守规脸上的无语简直都要凝成实质了,他耷拉着眼睛看着自家傻狗,有气无力道:


    “你是在我把你拉黑之前把她推给我的,聊天消息保留在对话框里,把你放出黑名单以后,我就把她加上了。”


    年妄:“……”


    还有这种操作!


    震惊之余,年妄试图阻止叶守规刨根问底:“你别问了,不是她送来的,这是,这是……这真的就是过度包装!”


    实在是难为了他想了一个小时,总算是想出了这么个理由。


    可惜,只有一个,没有第二个,哪怕不合理,也只能反复强调,试图掩耳盗铃。


    叶守规一边打字,一边敷衍自家狗子:


    “别编了,我看着都累……行了,我已经看到清单了。”


    一张长长的清单出现在叶守规的聊天框里,将近三万块钱的货物就这么在叶守规面前显露了真身。


    饶是叶守规,对着这些专业道具,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抬起头看向无地自容的年妄,困惑道:“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你会用吗?”


    年妄委屈道:“我没要……不对,是过度包装,这些东西一个都没出现。”


    叶守规:“……”


    叶守规收起手机,撸起袖子:“东西呢,你都放哪儿去了,这些东西可不好买,放在外面容易受潮,找个柜子装起来吧?”


    年妄化身机器人:“没有东西,是过度包装。”


    叶守规:“……”


    叶守规把袖子放了下来。


    即使他再怎么情商超绝、能言善辩,面对一台只会复读的机器,也是彻底无话可说了。


    这对兄妹,一个成熟老道到不符合年龄,一个青涩单纯到同样不符合年龄。


    唯有这种坚持己见不肯松口的倔强,倒是很有一脉相承的感觉。


    叶守规不禁在想,如果他也有兄弟姐妹,或许也能有拥有类似的体验。


    非要说的话,他确实有过兄弟,可惜最终失去了。


    他的兄弟,在十七年前代替他,埋入了那座无名的坟墓里。


    *


    三万块的重货,最后只剩下一把可笑的戒尺。


    其他的东西不论叶守规怎么问,都没能从化身复读机的年妄嘴里问出个所以然。


    叶守规倒也没试图自己去找,怎么说呢,他觉得绝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既然是年妄买的东西,那处置权自然也掌握在年妄手里,年妄非要把其他东西藏起来,那也是他的自由。


    仅剩的那把戒尺,被年妄放到了最高的柜子的顶上。


    以年妄的身高,都得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才能勉强够到,叶守规自然就完全够不到了。


    年妄把戒尺束之高阁的同时,还结结巴巴地向叶守规强调,这把戒尺象征着他的心情,只要他不拿出戒尺,他就无论如何都不会和叶守规分手。


    叶守规无无又语语地沉默了许久,最后问道:“那如果你拿起戒尺,就意味着要和我分手了?”


    年妄立刻道:“那也不是,我拿起了以后还会放下,只要我放下了,我就还是不分手。”


    叶守规:“……行叭。”


    第45章 最后一条规则 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第二天一早, 年妄特地等到叶守规去公司以后再出的门,出门的同时还背着一个皮箱。


    到把皮箱放置到了世界上最安全的角落后,年妄才重新发车,去和设计师商量装修的事。


    他看上的别墅比起叶守规现在的房子, 占地面积要大得多, 自带泳池、花园、喷泉和院子,说是一栋小庄园都不为过, 虽然距离市中心有点远, 但周围风景极好,在有车的情况下通行也还算便利,各方面都非常不错, 就是价格方面比较离谱,不过这一点对于现在的年妄而言, 反而是最不需要的担心的事了。


    别墅已经精装完毕,只需要购买一些家具就可入住, 对于有特殊需求的业主, 专业的设计师也能特殊对待。


    年妄和设计师一起进了屋子,在二楼靠外侧的位置比划了起来:“主要是这一块, 我想把卧室安排在这里, 但是这面墙的长度可能不够。”


    设计师道:“老板,一般卧室的位置会靠里一些,您看这块的采光, 当做卧室可能会太亮, 留作茶室或者书房都比较合适, 如果有客人来的话,也可以就近接待。”


    设计师说的这些问题,年妄之前还从来都没有留意过。


    他之所以想把这里变成卧室, 仅仅只是因为叶守规原本的卧室在类似的位置。


    现在听设计师这么一说,年妄发现把卧室放在这个位置确实有点奇怪,二楼里面有那么多房间,却偏偏选了最靠外的一间当卧室,这种结构要是平移到一楼,相当于一进门就是卧室,走过卧室才能看见厨房。


    “这……这属于个人爱好,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年妄一时间也没想太多,只是继续按照原来的想法和设计师沟通。


    设计师是经验丰富的行家,见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业主,听过各种匪夷所思的需求,年妄这么一开口,设计师立刻摸清了他的路数,也就不再给建议,而是一口保证道:


    “您放心,您的要求我们一定给您达成,您看还有没有别的要求,到时候一并给您出图纸。”


    年妄道:“有的有的,我有一幅非常重要的画,要挂在卧室的墙上。”


    设计师有些疑惑:“挂一幅画,也需要对房子做改动吗?”


    “这幅画非常大,大概需要占一整面墙,这一块都得变成那幅画,我目测这面墙的长度可能不够。”


    年妄又比划了起来,越比划,设计师越茫然。


    设计师看着眼前高达三米长达六米的墙,试图确认年妄的话:


    “您的意思是,您的这幅画,比这一整面墙都要更大一些?”


    年妄点点头:“是。”


    设计师压下心中的不可思议,对富人们的抽象爱好表示极高的理解和尊重:


    “可以的老板,您要是有这个需求,我们也可以给您把这面墙延长一些,只是我们的测量师傅需要上门确认一下您这幅画的具体尺寸。”


    年妄摇摇头:“不行,不能上门,这幅画很贵,我爱人心疼得很,从不让人碰。”


    设计师嘴角抽搐:“您放心,我们的测量师傅是非常专业的,绝不会碰坏了您的画,而且您这画如果真的这么大、这么贵重,到时候我们也得派人给您去搬。”


    年妄还是摇头:“不行不行,不能上门,也不用你们搬,我去量,量好了以后把数据告诉你行不行?”


    设计师:“……”


    说实话,他觉得不太行。


    听年妄这通描述,再看年妄这张脸,他合理怀疑年妄是个既不懂装修、也不懂度量衡的、被超级富豪包养的小白脸。


    超级富豪的审美还是在线的,年妄这张脸、这身材,娱乐圈里当红的明星都没几个比得上。


    这样一套房子拿来讨帅哥欢心,不亏。


    就是帅哥看上去憨憨的,脑子似乎也不太好使,不知道小学毕业了没有,能不能分清厘米和米……


    年妄见设计师不说话,又补充道:“我量完给你拍个全景照,你对着全景照给我画设计图,最好能做到和我那儿的结构一模一样,我给你加设计费,这样可以吗?”


    设计师立刻端正态度,承诺道:“可以的老板,没问题老板。”


    *


    画的存在,大大延后了装修开始的时间。


    虽然年妄完全可以一咬牙一跺脚,拿着设计师给他的测量道具,趁着叶守规不在的时候把画给量了,但是年妄做不到。


    他心虚。


    他是非常不擅长做坏事的性格,更何况这件事还不是一般的坏,而是非常的坏。


    最初的五条规矩,只剩下这最后一条他还遵守着了。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年妄都不想打破仅剩的独苗苗规则,就算要打破,他也不想偷偷摸摸地打破,他要先征求叶守规的同意再打破。


    可是,搬画和买房的事,暂时还不能让叶守规知道。


    这些小小的惊喜,他想留到求婚那天再提……


    年妄犹豫纠结的时候,弹幕都在疯狂劝他:


    【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金主爸爸不知】


    【说不说都一样的,不说也行,金主爸爸一进新房,看见那面墙和画的大小一样,马上就知道主播提前量过了】


    【其实也可以不碰到画量,主播小心点就行了】


    【量!快量,量完就求婚,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


    纠结了好几天、又被弹幕劝了好几天后,年妄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不是个好的包养对象,但是,他会成为一个好的结婚对象。


    他会给叶守规安全感,会一辈子对他好。


    作为交换,最后一条规则,他也要打破了。


    年妄下定决定的那天,正好是叶氏股东大会的前一天。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叶守规告诉年妄,他今天可能很晚才能到家,让年妄自己搞点东西吃,不必等他。


    叶守规今天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不知道还以为他马上就要升官发财了,谁能想到他其实是要被撤职了呢?


    不仅如此,按照夏常晴给年妄的说法,叶氏这轮撤职大概率还涉及股权重构,职务变更之后,叶守规手里的股权也会被回收,也就是说,今天过后,叶守规就再也不是尊贵的叶总,而是一个拿工资的普通人了。


    年妄至今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叶守规到底为什么这么想被撤职,好在一个月的期间已经近在眼前,等到今晚叶守规回来,年妄所有的困惑,都就能得到解答。


    年妄整个上午都没动弹,糊弄着吃完了午饭,才翻出测量道具,鬼鬼祟祟地上了二楼。


    那幅他每晚都能看见的画安静地出现在他的眼前,画上的内容,依然是那片寂静又深邃的海。


    这幅画两面都是一样的,从里外量都可以。


    但是里面是卧室,东西放得多,所以年妄选择在外面量。


    年妄小心地拿着卷尺,试图在不碰到画的同时测量出画的尺寸,然而他的手刚刚触碰到墙面,就像被烫到了一样收了回来。


    确切地说,并不是“像被烫到了”,他真的被烫到了。


    “咦,这里为什么这么热?”


    年妄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伸手摸了摸这片他平时都绕着走的墙面。


    是烫的。


    不仅墙面是烫的,就连这幅镶入墙里的画,也是滚烫的。


    年妄困惑地摸了半天,得出了一个灵魂疑问:


    “奇怪,这是画吗?怎么画还能是热的?”


    弹幕挤挤挨挨地出现在年妄的视野之中:


    【早八百年说过这不是画了,哪有两面一样的画啊】


    【烫就对了,说明这是个显示屏】


    【金主爸爸好抽象啊,显示屏还不让碰,小气吧啦的】


    【这么大个显示屏,常年开着,又耗电辐射又大,还放在卧室里,真是搞不懂有钱人的想法】


    【主播找找遥控器,以后可以在卧室里看电影啦,这么大的屏幕太爽啦】


    【不对劲兄弟们,你们都没觉得不对劲吗】


    【我也觉得不对,家庭影院也不是这么搞的啊】


    【主播找找遥控器呗,或者这说不定是个触摸屏?】


    年妄的手按在画上摸了半天,几乎把画和墙都摸了个遍,没能找到触碰开关的东西。


    他在这栋屋子里生活了很久,对于家里的大部分东西都很清楚。


    而现在,这幅出乎意料的画,让他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他不觉得这是个显示屏,更不觉得家里会有遥控器。


    比起弹幕中那些和善的可能性,年妄心头涌上的,却是一种非常差的猜测。


    他之前就想过,扮演另一个人十七年这种事,如果换成是他,他肯定不愿意干,除非当对面开出很高很高的价格,他才有可能考虑一下。


    要是叶守规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人也就罢了,可是年妄了解叶守规,叶守规根本不是那种会对财富和名利卑躬屈膝的人,他性格刚硬又不惧权威,不是谁都可以轻易拿捏的。


    想让叶守规听话,叶家必须有一样、甚至几样强有力的钳制手段。


    ……这幅叶守规不让他触碰的“画”,会是手段之一吗?


    年妄摸了半天,依然什么也没找到。


    宁静的海岸依然矗立在他眼前,一动不动,光滑,滚烫。


    年妄跑了一趟保安室,询问别墅内电闸的位置。


    大约半个小时后,年妄在一楼隐蔽的角落找到了总电闸。


    总电闸关上的瞬间,黑暗骤然降临。


    带着直播间里观众们一起,年妄重新回到二楼。


    墙面大变模样。


    年妄身处疯狂的叫骂、指责叶家不做人、以及大喊要报警的弹幕之中,遥遥地透过失去了颜色的画作,看向他们充满着甜蜜与恩爱回忆的卧室。


    他想起了自己的原著修复任务,任务的解释说明里,写着“探索叶守规的秘密”。


    即使在叶守规已经爆出了“我不叫叶守规”这样的惊天秘密,而他又查到了当年的车祸,联系上了叶守规在小号上自称“明臣”后,他的进度依然只有百分之三十五。


    连一半都不到。


    他原本都已经准备放弃了。


    他想得很好,反正今晚过后,叶守规就会把真相都告诉他,那他又何必要劳心伤神地去探索叶守规的秘密呢?


    此刻,当他站在这幅“画”前,摸着依然滚烫的墙面,想到太多太多叶守规身上的异常,他才终于意识到,他究竟有多迟钝。


    叶守规制定的规则,他打破了那么多,却一次都没有受到过惩罚,而他从未想过为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


    因为这些规则,一直都在等待着被打破。


    叶守规的秘密,就藏在他制定的规则里,藏在这幅不能被触碰的画里。


    通关的钥匙,从一开始,就被年妄握在手中。


    第46章 烛光晚餐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叶守规坐在寒风中的台阶上, 一个人。


    穿着不怎么整齐的西装,头发被狂风吹成鸡窝。


    他的身后就是他的家,温暖、明亮,没有风, 也不寒冷。


    但是他没有进屋, 而是托着腮帮子,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 目光无神地注视着远方。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要坐在这里, 更没有人知道,他在短短的半个月里,已经是第二次像这样, 坐在自家门口,对着小区里的景色发呆了。


    过了很久, 叶守规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年妄气喘吁吁地跑到叶守规面前,衣服乱糟糟的, 额头汗津津的, 看上去没比被狂风吹成表情包的叶守规好到哪儿去。


    他在店里刷卡的时候收到了叶守规发来的“半小时之内不滚回来你就完蛋了”的消息,魂都快被吓飞了。


    年妄喘着气调整呼吸的间隙, 叶守规幽幽地开口了: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


    年妄有很多很多话想说, 但是这一刻,他看见叶守规这幅狼狈的模样,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想给叶守规一个拥抱。


    叶守规笑了。


    那是一种, 充满自暴自弃的笑。


    年妄心疼极了, 正想张开双臂完成心中的计划,却听叶守规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拉电闸就算了,还放空备用电源让门锁罢工,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今天只有八度,八度!你把我关在外面,你到底想干什么!”


    年妄:“……”


    年妄傻乎乎地挠挠头:“啊,门卡开不了吗?”


    叶守规从台阶上跳起来,啪的一下就把门卡呼在年妄脑门上:“你自己试试开不开得了!”


    年妄垂着脑袋灰溜溜地试了,果然打不开。


    正常情况下,门锁的备用电源可以在断电之后坚持一段时间,但是现在,距离年妄拉电闸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备用电源里的电也已经耗光了。


    叶守规双眼冒火地看着年妄,等待着他的解释。


    年妄在八度的寒风中冷汗直流,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叶守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一次笑了。


    活生生被年妄气笑了。


    今天本该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他顺利地交接,顺利地卸任,顺利地迎来他等待了十七年的自由。


    就当他满心欢喜地回家时,却发现家里的电闸被拉了,门锁自动锁死了,门卡用不了了,而罪魁祸首,也不知道去哪里潇洒了!


    什么叫乐极生悲!什么叫怒从心起!


    “那个,你冷吗……”


    年妄把本就挽在手臂上的大衣拿了下来,试图给叶守规披上。


    手还没碰到叶守规,就被一巴掌拍开了。


    光是一巴掌还没完,叶守规的巴掌还在继续往前伸。


    要不是年妄躲得快,脑门上还得再挨一下。


    年妄抱着脑袋蹲下,巨大的身躯缩成可怜的一小团,仿佛一只在主人不在家的时候,不小心把家拆了的犯错狗子,面对暴怒的主人,只能呜呜咽咽地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叶守规揪着年妄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咬牙切齿道:


    “为什么拉电闸?说话!”


    年妄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转速疯狂运转,终于想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我,我,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我想,我想请你吃烛光晚餐……没想到,没想到搞成这样了……”


    虽然这个借口完全是年妄胡扯的,屋子里面既没有蜡烛,也没有晚餐,但是,年妄的运气很好。


    烛光晚餐四个字就像施了魔法一样,让叶守规冲冠的怒火迅速冷却了下来。


    叶守规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他一边郁闷地笑,一边叹气,一口又一口,一声接一声,像是笑尽了一生的无奈,叹尽了一生的怨气。


    年妄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叶守规,小心翼翼的视线在半空中就被叶守规逮住,半点动弹不得。


    叶守规冷冷问道:“我们现在连门都进不去,怎么吃你的烛光晚餐?”


    年妄期期艾艾道:“要不,要不我们……出去吃?”


    叶守规一个白眼翻上了天,随后抬起腿,大步流星地朝着远处走去:“跟上。”


    年妄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也不敢问叶守规要去哪,总之就是跟着。


    他上了叶守规的车,老老实实坐到了司机位,按照叶守规给的导航,把车开到了地方。


    下车的时候,他还非常刻意地去给叶守规开门,动作里的讨好都快溢出来了。


    叶守规解开安全带,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捧起眼前这张傻乎乎的同时又确实美丽的帅脸,狠狠地亲了上去。


    年妄被亲得全身都僵硬了。


    这里是商场的地下车库,正是晚餐饭点,来来往往的都是车,这么大庭广众地接吻,他,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等到叶守规把心头的怒气全都泄在了这个吻里,他才把浑身通红的年妄推到一边,抬腿朝着目的地走去。


    走了一会儿,叶守规发现哪里不对,回头一看,自家傻狗贴着车门缩成一团,一副被亲傻了的样子。


    “跟!上!”


    叶守规一字一顿地喊道。


    “哦、哦哦,来了来了。”


    年妄如梦初醒,赶紧跟了上去。


    上电梯的时候,年妄用手贴在滚烫的脸上试图降温,脑海中还浮现着刚才在地下车库接吻的画面,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走路时的脚步仿佛浮在空中。


    晕晕乎乎的年妄,就这么被叶守规带进了——烛光餐厅。


    黑暗的环境中,唯有点点烛光亮起。


    早就准备好的侍者迎上前来,带着叶守规和年妄在席间落座。


    坐到椅子上的瞬间,年妄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震惊到极致的惊呼:


    “叶哥你你你……”


    叶守规好整以暇地看着年妄,耐心地等着他把话说完。


    然而,年妄“你你你”了半天,最终却只是很没气势地说了一句:“你也想吃烛光晚餐啊,这,这么巧,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叶守规嘲他:“我怎么能和你想一块儿去呢,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拉电闸啊。”


    年妄:“……”


    脸上烫烫的,眼眶热热的。


    嘤。


    叶守规向侍者确认了菜单和酒单,很快,第一道菜便端了上来。


    比起并没有吃饭心情的叶守规,年妄在外奔波了一天,还真是饿了。


    像是这样以氛围感为主的高级餐厅,一道菜吃个十几分钟半个小时都很正常,但是年妄不行,清淡的前菜和面包被他塞进嘴里,没几口就咀嚼完了。


    悠扬的小提琴声中,年妄舔舔舌头,目光落在了叶守规一点都没动的餐前面包上。


    下一秒,那盘面包就被推到了年妄面前。


    叶守规道:“首先,我得先和你道歉。”


    年妄:“?”


    叶守规道:“我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与其让你自己查到,不如我早点坦白。”


    年妄倒吸一口凉气。


    还好他还没来得及吃面包,否则被这么一吓,怕不是能被噎得喘不上气。


    在年妄紧张的目光中,叶守规缓缓道:“你或许已经查到一点了,我一开始给你的赠予合同是有问题的,合同本身不合法,外加包养费用走的是公司的账,只要你惹我不开心了,或者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完全可以把所有的钱都追回来。”


    年妄提着的心瞬间又落了下去。


    他还以为什么事呢,就这啊。


    这算什么?什么也不算。


    他甚至觉得叶守规做得对极了,太对了!


    就得这么干,才能让给那些天天不怀好意地盯着叶守规的阴险小人们一个记忆犹新的教训!


    叶守规垂下眸子,缓缓道:“对不起,你真心对我,我却对你处处提防,是我对不起你。”


    “没关系,我,我原谅你,不不不,我也不用原谅你,本来也是我为了钱接近你,你提防我也没什么,挺好的,这个习惯挺好的,你一定要好好保持啊!”


    年妄连连摆手,说了一通傻话,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反过来询问道:


    “前段时间你疯狂送我礼物,也是可以收回的嘛?”


    叶守规摇摇头:“礼物的来源都是清白的,即使分手了我也没法轻易追回,你可以把它们当作是一种……卑劣的补偿。”


    年妄急切地说道:“怎么会呢,你一点都不卑劣,你,你太好了,哪里都好,这种小事我不在乎,只要你不和我分手,怎么样我都不在乎!”


    叶守规被年妄提醒到了,缓缓说出了另一个真相:


    “拉黑分手那次我也骗了你,和你分手不是因为我看见了年遥,我大概能猜到你们不是那样的关系,只是误会好歹也算是个理由,我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我怕错过了,就再也没法和你分手了……”


    年妄瞪大了眼睛,他长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看向叶守规,似乎根本想不明白叶守规在说什么。


    叶守规端起红酒杯,在将醇厚的酒液晕开的昏暗烛光中,将自己背负的一切娓娓道来:


    “我身份背着几份特殊的合同,我不能从叶氏辞职,同时,我所有的股份都质押在银行,一旦资不抵债,我就会在不连累叶氏的情况下破产,如果还不上债务,甚至还有可能坐牢,我不想连累你,所以打算和你断了之后再去处理这些事,如果能顺利解决,我会回来找你,向你道歉,如果不能,我就会永远在你面前消失。


    “我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将你留下了……这是我对不起你的,第二件事。”


    第47章 不愿离去的月光 求婚,但是戒指在对面……


    餐厅的小提琴渐渐归于平缓, 一首曲子演奏到了尽头。


    乐曲的尾声中,叶守规的声音无比平和。


    仿佛此刻正在诉说的并不是他切身的经历,而是无关紧要的、别人的故事。


    讲述人心平气和,反而是作为聆听者的年妄无法控制内心的惊恐, 语调颤抖地开了口:


    “怎么能有这种合同,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这是不对的, 这是违法的, 这是,这是……”


    “还能有什么事比我以黑户的身份顶替‘叶家大少爷’十五年,更严重的呢?”


    叶守规漫不经心道。


    “……”


    年妄哑口无言。


    好在本来也不需要他说话, 此刻的主角,依然是叶守规。


    “我的父亲, 嗯,我说的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是老叶总, 我是他的私生子, 我的母亲怀了孕又不知道是哪个客人的种,只能将我带回老家抚养, 一段时间后, 我被新的‘父亲’带走了。”


    虽然叶守规用了“带走”这个词语,但年妄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大概率牵扯到了儿童买卖。


    叶守规拿起一小块餐点, 丢进嘴里咀嚼了两下, 等完全咽下去以后, 才继续说道:


    “这些事,都是后来我慢慢查的,那时候我太小了, 对很多事都没有记忆,自我有印象开始,我一直和做小生意的‘父亲’一起生活,虽然我们的日子过得很清贫,但他对我还……不错?他清醒的时候对我还不错,他被追债的打坏一只眼睛,带着我逃到Y市,他买了个摊做炒面,我就给他打下手,还记得我做给你吃的炒面吗?”


    年妄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明明此刻他的嘴里一点食物残渣都不剩,但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苦味。


    从舌根,到喉头,一路向下蔓延,染透所有的脏器,直到整个人都浸在苦水之中,无法呼吸。


    “即使在号称美食之都的Y市,我们炒面摊的生意也是最好的,尤其是晚上,甚至比大酒楼都好。”


    叶守规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哪怕他已经以叶总的身份在商场叱咤风云了好几年,他依然能无比自信地说出“我们炒面摊的生意,是Y市最好的”。


    作为旁听者的年妄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拽紧了。


    那个叶守规记忆中对他“不错”的父亲,绝对不是一个好人。


    且不论他到底对叶守规怎样,光是买卖儿童的行为,都够他牢底坐穿的了。


    可是,不论局外人如何指责,对于叶守规而言,那偏偏又是他整个童年时期唯一的支柱和和情感寄托。


    “车祸的事,你应该都查到了,我们遇上了百年难遇的特大车祸,似乎什么大桥塌了,连环事故,死了好多好多人,活下来的人也大都重伤昏迷,只有极少数幸运儿,才能像我这样……轻伤。”


    年妄止不住地吸鼻子,他觉得自己快要落泪了。


    怎么能是轻伤呢,明明他腿上有那么长、那么深的一道疤。


    叶守规的眼前也有些朦胧,他已经太久没有主动去回忆那些往事了,他以为自己快要忘记了,可是没有,那些记忆依然完好无损地埋藏在他内心深处,清晰、遥远、血肉模糊。


    “我的‘父亲’似乎活不下来了,心跳血压都没了,他躺在病床上,看上去下一秒就要不行了,云城的医院好贵,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还是不够,好在……不能说好在,车祸中有叶总的妻子和孩子,叶总为了给他的亲人祈福,主动承担了当时所有遇害者的医疗费用。”


    “可是,奇迹没有发生。叶总的妻子抢救无效去世了,他的孩子本来已经抢救过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并发症,眼看着马上就要不行了……用他的话说,他已经失去了妻子,如果再失去独子,他叶氏继承人的身份就会不保,他把车祸归结于他的商业对手对他用的阴招,他不能就这么认输,也不能让他的‘投资’白费,偏偏我是个私生子,在这种关头,根本无法替他稳住媒体和叶家。”


    “是我主动去的他们的病房,我只是想当面说声谢谢,没想到我和‘叶守规’长得那么像,一眼就被叶总看出了不对,叶总确认了我的身份后,决定让我代替‘叶守规’,我本来不想答应,但……”


    年妄近乎绝望地意识到了什么,极其艰难地猜测道:“你的‘父亲’,还活着?”


    “活着一部分,植物人。”


    即使在这种时候,叶守规也不忘开个小玩笑调节一下气氛。


    这些以旁人的视角来看沉重无比的话题,对于他而言,早已不似十七年前那么难以面对。


    年妄今年二十二岁,叶守规在明面上的年龄比他大十岁,也就是三十二岁,但是,这并不是他真实的年龄,因为他根本不是“叶守规”,真正的“叶守规”代替他埋入了坟墓里,他比“叶守规”要小两岁。


    十七年前,他十三岁。


    他太小了,小到不足以妥善处理那样复杂的现实,他又太大了,已经初步形成的情感观让他做不出放弃“父亲”的举动,哪怕那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是一个该千刀万剐的坏人。


    “他没有亲人,也没有钱,他需要叶氏花重金供着他才能一直活,没有人知道他还能不能醒来,我也不知道,但我……那个时候的我希望他能醒来,所以我答应了。”


    “他,他,他是不是,他他他……”


    年妄“他”了半天,也没法将那个残酷的词语诉之于口。


    叶守规很快明白了年妄想说什么,又一次接过话茬:


    “对,他以前是个人贩子,靠买卖幼儿赚取赌资,我后来去查了,应该不会错,他当时留下我,或许是因为我小时候一步三喘,脑子也不好使,不像是能养活的样子,实在卖不出去,所以只能自己养着了。


    “警方无法逮捕一个昏迷不醒的植物人,所以他以无罪的身份活到了现在,他无法偿还他的罪过,也无法被法律审判,能审判他的,只有维系他生命的医疗设施和那张持续了十七年的天价医疗账单……”


    法律无法惩罚一个昏迷不醒的罪人,但是叶守规却可以随时掐断维系“父亲”生命的呼吸管。


    十七年里,叶守规为他的“父亲”找遍了无罪的证明,可惜反倒是证明他的“父亲”真的有罪。


    叶守规卸任叶氏总裁,不仅仅意味着他时隔多年终于摆脱了叶家的控制,也代表着叶氏持续十七年的天价医疗救助即将结束。


    这个残酷的未来,是叶守规期望看到的结局,是十七年后的叶守规为十七年前的自己,重新作出的决定。


    至此,他就彻底和过去说再见了。


    以一个亲手结束“父亲”生命的杀人犯的身份,或者以一个黑户的身份,或者以“叶守规”的身份……


    不管怎样都好,他要继续前行,走向新的人生了。


    “你没错,你,你没错……”


    年妄颤抖地握住了叶守规放在桌上的手,他没有别的话可以说,只能反复重复着苍白的“你没错”。


    “我知道,谢谢你。”


    叶守规反过来拍了拍年妄的手,动作温柔又娴熟,似乎在给一只悲伤炸毛的小狗顺毛:


    “叶氏的情况比你想的要复杂很多,如果不是你和夏总的帮助,我没可能这么轻易地离开叶氏,在这件事上,我欠你和夏总一个天大的人情,有机会我一定会还。”


    年妄实在是憋不住眼泪了,只能哭一边哽咽着说道:“我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我要是早点知道,我就,我就……”


    可恨的是,即使他早点知道这些事,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叶守规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即使没有年妄的出现,叶守规也会按照他的计划,在十七年后,亲自“审判”、或是“解放”他的父亲。


    随后破茧重生,或是死于茧中。


    哪一步都没有年妄插足的余地。


    要不是叶守规出于私心留下了年妄,年妄根本无从得知这些残酷的真相。


    叶守规笑了笑,把空闲的手伸进了衣服口袋里。


    他捏着某样东西,咬了咬舌尖,尽量保持语气平和地开了口:


    “很抱歉说了这么多不愉快的事,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我很高兴在这一刻,你能陪在我的身边,你之前问我,有没有爱过你、什么时候爱上的你、除了你以外还有没有爱上过别人,现在,我回答你。”


    “我爱你,或许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就已经爱上了你,除了你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人给过我这样的感受……总之,我只爱过你。”


    即使是叶守规这样成熟稳重的人,在回答这种问题的时候,也有些难以抑制脸上的热意。


    他的语气失去了运筹帷幄般的平稳,目光也开始游离,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完美无缺的叶守规了,他只是他自己。


    “虽然我在这段感情里,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但……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偿还我的过错,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那么……”


    叶守规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抽出一个盒子,红色的缎面,精致小巧,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等等,等等等等!”


    原本感动到说不出话来的年妄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子一样跳了起来:


    “你收回去,收回去!”


    叶守规的动作一顿。


    他的眉眼中渐渐染上一种极其可怜的了然,将盒子收回去的动作满是失落。


    即便难过到了极点,他依然强撑着扯出一个微笑:“对不起,是我唐突……”


    下一秒,年妄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几乎一样的盒子,咬牙切齿地放在了叶守规面前。


    他红着脸,流着泪,开口时委屈到了极点:


    “呜呜呜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我先准备的,明明应该是我向你求婚的!你凭什么抢我台词!”


    叶守规:“……”


    第48章 这是戒指吗 拉电闸的理由


    这一定是年妄这一生中最不顺利的一天。


    他在那幅画的刺激下, 决定要立刻向叶守规求婚,于是让年遥给他推荐适合用来求婚的饰品店。


    年遥推荐的店特别偏远,他紧赶慢赶地跑去店里,挑戒指挑到一半, 就收到了叶守规发来的“半小时之内不滚回来你就完蛋了”的消息, 于是赶紧拿上戒指,急匆匆地跑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 又发现自己之前把电闸拉了以后忘记拉回去, 门锁自动锁死,他和叶守规都进不去家门了。


    一整天的时间,一件顺利的事都没发生。


    都已经惨成这样了, 偏偏就连求婚都被抢先了一步!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求婚,他好不容易才买到了戒指!


    可恶啊!


    好消息是, 叶守规不会和年妄计较这些小事。


    既然年妄也准备了戒指,用年妄的, 那也可以。


    坏消息是……


    叶守规打开盒子, 看着盒子里的两枚圆环,略感困惑地思考起了一个非常离谱、但也非常重要的问题——


    这是戒指吗?


    两枚“戒指”的大小一模一样也就算了, 圆环中间还卡着一道横杠, 说是特殊的造型吧,看着也不太像。


    即使没有这道横杠,“戒指”的尺寸看着都太小了一点, 叶守规目测他可能戴不上, 再加上这道缩减空间的横杠, “戒指”的尺寸就更小了。


    叶守规刚打完戒指没多久,很清楚自己和年妄的圈口,此刻, 他合理怀疑不管是他还是年妄,都没法戴上这两只戒指。


    眼见年妄顶着红红的眼眶就要来拿戒指,叶守规往回一收手,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在哪里买的戒指,造型还挺特别的?”


    年妄红着脸,小声道:“你喜欢就好,是一家小店,特别精致,年遥推荐给我的,我特地选了最贵的那款,说是镶了无瑕浓彩蓝钻……”


    如果说刚才叶守规还是怀疑,那么,当叶守规听见年遥的名字时,他心中那七八分的怀疑,瞬间便上升到了十分。


    虽然怀疑值已经满了,但是不确认一下就冤枉自家狗子,不符合叶总的行事风格。


    叶守规拿起手机,对着“戒指”们拍了张照,当场发给年遥,并留言【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用】。


    年妄困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拍照啊?”


    叶守规漫不经心道:“嗯,人生第一次收到戒指,发朋友圈炫耀一下。”


    年妄有点自豪地笑了:“我给你准备的惊喜还不止这些,你知道吗,我还买房……”


    话说到一半,手机屏幕被叶守规怼到了年妄面前。


    年遥回复了两个字,和一段视频。


    那两个字不是“戒指”,而是“r环”,视频更是因为太过刺激,刚播放一秒就被手机安全系统提示“您正在浏览有害信息,已自动为您屏蔽”。


    年妄:“???”


    叶守规把戒指和盒子一起放到桌上,沉默地看了石化的年妄一会儿,说道:


    “你要是喜欢这种东西,以后我们可以慢慢试,但是今天,我希望能先用戒指……我订的这款戒指是世界是独一无二的款式,虽然没有珍贵的无瑕浓彩蓝钻,但一个人一辈子只能订一对,一个月前,我趁着你睡着了,摸黑偷偷量了圈口……”


    年妄又一次落泪了。


    他吸着鼻子,抖着声音询问道:“买,买戒指,需要,需要圈口吗?”


    叶守规:“……”


    *


    虽然年妄的一整天都很不顺利,但是那枚一生只能订一枚的戒指,最终顺利圈住了年妄的无名指。


    回家的路上,是叶守规开的车。


    叶守规的心情很好,年妄的心情则……时好时坏。


    当年妄的视线落到戒指上,他会下意识地裂开嘴角笑起来,当年妄把戒指放下,目视前方几秒,今天发生的事就如潮水般涌现他的脑海,他忍不住心中的悲愤和羞愧,开始吸鼻子。


    吸了没两下鼻子,他又看向了戒指,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笑了没两下,他又目视前方,红眼眶,吸鼻子。


    也就是叶守规的心态够稳,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够稳,但凡换个人当司机,都得被年妄吓到跳车。


    叶守规缓缓把车开进小区,他提前联系好的保安和开锁师傅已经在他家门口站着了。


    和保安打过招呼后,叶守规把车停到路边,默默等待开锁师傅打开门锁,放他们进门。


    智能锁在出现故障的时候本来就不好开,而像这种少见的断电锁门的情况,因为直接触发了强制锁定状态,会变得更加难开。


    开锁师傅捣鼓了半天也没能成功,只能和叶守规商量要不要暴力撬锁。


    “撬吧。”


    叶守规果断道。


    作为罪魁祸首的年妄此刻有点紧张,他蜷缩在副驾上,试图把自己变得小一点,再小一点……


    “不怪你,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叶守规瞥了年妄一眼。


    有了这句赦免,年妄的神情立刻变得轻松不少,他瞪圆一双狗狗眼,可怜巴巴地对叶守规说道:


    “对不起叶哥,我今天搞砸了好多事,门也好,晚餐也好,戒指也好……”


    “都说了不怪你,别放在心上了。”


    叶守规道。


    “嗯!”


    年妄幸福地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高兴。


    很快,开锁师傅完成了他的任务。


    原本漂亮结实的房门此刻空着一个大洞,新的智能锁一时半会儿的没法装上去,开锁师傅只能先做一个简易的锁,等到明天天亮以后再来装新锁。


    这个解决方案显然称不上完美,但眼下天色已经黑透了,开锁师傅确实尽力了,保安叔叔也陪到了现在,大家都不容易,叶守规没有为难任何人,痛快地结了开锁的钱,又给了保安叔叔两百块当做辛苦费。


    简易门锁是真的简易,就是个铁栓加一根铁链,在智能锁拆卸后留下的空洞的衬托下,看上去更加粗糙简陋,别说美观了,就连最基本的安全性都没法保证。


    好在小区的安保工作做得不错,叶守规和年妄两个大男人也不担心半夜遭到歹徒袭击,将就着凑合一晚,对他们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一踏进屋子,年妄就主动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亮眼前的景象,试图将功补过:


    “叶哥,我这就去开电闸!我知道位置在哪!”


    叶守规无奈地叹气,正想对年妄说“快去快回”,余光却突然瞥到了空无一物的餐桌。


    既没有蜡烛,也没有晚餐。


    于是叶守规话锋一转,询问道:


    “你拉电闸不是为了烛光晚餐吗,你的烛光晚餐呢?”


    年妄:“!!!”


    糟了,忘了这一茬了!


    叶守规的目光完全锁定在年妄身上,虽然周围一片黑暗视线不佳,但是叶守规依然非常轻易地发现了年妄的局促不安。


    “没有烛光晚餐,那你为什么拉电闸?”


    叶守规询问道。


    他并非在责怪年妄,他只是好奇。


    虽然狗子趁着主人不在家搞破坏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但是年妄毕竟不是真的狗子,他是个人,有人的行为逻辑。


    他不会莫名其妙地把电闸拉了,他总得有个这么做的理由。


    叶守规实在是好奇,年妄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原因,才能在八度的天气下,不惜把他关在门外整整一个小时都要把电闸拉了。


    年妄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按照年妄原本的计划,他应该订好餐厅,拿上戒指,向叶守规求婚之后,把叶守规带到他买的新房里转一圈,然后恩恩爱爱地回到家里,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到了这个时候,年妄才会指出画的秘密。


    接着,他会用亲吻和拥抱来安慰他的爱人,坚定地告诉他的爱人,一切交给他就好。


    然而出师不利,再战不利,一晚上都不利。


    餐厅没来得及订,戒指买错了,整个晚上叶守规一滴泪都没流,倒是他,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和即便被命运如此对待都成熟、镇定、稳重的叶守规相比,他就像个没长大的毛孩子似的,遇到一点事就哭天喊地、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忙中出错……


    真是太丢人了。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拉电闸的理由,年妄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不过,年妄不说,叶守规也能自己想。


    叶守规一边抬腿往楼上走,一边询问道:“你刚才好像说你买房了?买在哪里?”


    年妄踟蹰片刻,说了实话:“在风林水湾那儿,是带院子和花园的别墅。”


    “不错啊,装修了吗?”


    叶守规脚程很快,转眼便走到了最后两级台阶上。


    年妄自暴自弃道:“正在装,在设计图纸……”


    话音未落,叶守规已经站在了二楼的地面上。


    年妄紧随其后,同样站上了二楼。


    因为没电而变得漆黑一片的二楼观景台上,正对面的那副常年占据大半墙面的“画”此刻褪去色彩,变成了一块澄澈透明的——玻璃。


    玻璃背后,卧室的景象清晰可见,就连浴室都是透明的,半点可以隐藏的部分都没有。


    “没找到开关,对吗?”


    叶守规回过头来看向年妄。


    年妄的眼眶又红了,他的唇瓣张合了两下,随后瘪瘪地挤在一起。


    他又想哭了。


    叶守规将问题扩充了一下,再次问道:


    “没找到开关,所以拉的电闸,对吗?”


    第49章 退潮 他不会再看见海了


    这个问题, 年妄最终也没能回答。


    好在,已经不用他回答了。


    炙热的空气中,他们撕扯着、拥吻着、跌跌撞撞地倒向玻璃墙后的大床。


    电闸依然没有拉上。


    漆黑一片的空间里,尘世的喧嚣离他们远去。


    如果他们不幸在这个时候遭了小偷, 小偷可以轻易打开大门, 顺着楼梯走到二楼。


    抬起头,透过玻璃墙, 看见他们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但是, 没关系。


    没关系。


    这一刻,发生任何事,都没关系。


    年妄不再问叶守规任何问题, 因为他已经确确实实触碰到了叶守规的灵魂。


    那么明亮,那么勇敢。


    他不是月亮, 不是倒映在水中微弱涣散的虚影,他是太阳, 是炙热滚烫永不熄灭的火光。


    叶守规也同样不再问年妄任何问题, 全心全意地享受这个交融的时刻。


    当他仰起头望向远方,每一次都会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海岸第一次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 是一面透明的玻璃屏。


    他的谎言终于被戳破,持续了十七年的海葬褪去颜色,流淌出作恶者无色透明的恶。


    这幅不被允许触碰的画, 并不是真正的画, 而是一面特殊的显示屏。


    只是, 在完全无法通电的情况下展现的,并不是它的全貌。


    如果年妄能找到正确的开关,他就会发现, 这面墙可以做到一种极其特殊的效果——


    一面全透光,呈现玻璃的效果,另一面呈现蔚蓝的海岸,仿佛一幅人畜无害的油画。


    这是一座精心打造的玻璃房,也是疯子自我陶醉的镇定剂。


    老叶总在接连失去妻子和孩子后,走向了癫狂的边缘。


    最后维系着他的理智的,便是这座玻璃房。


    他至死都是个杰出的商人,他不能承受赔本的买卖,更不能失去最后的筹码。


    于是,他以保护的名义,将叶守规关进了这间时时刻刻都会被监控的房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做法还不错,起码他没有在房间里装满探头,像监控罪人一样监控他的孩子,他只是偶尔拄着权杖,坐在阳光明媚的观景台上,静静地审视他这一生最完美的作品。


    年幼的孩子每一次回头,都只能看见遥远的海岸和清澈的海水,他无法判断海的对面是否坐着一个老人,而这种未知的恐惧,会让他假设对面永远坐着那个老人。


    为了完全成为“叶守规”,他需要遵守无数条合理或不合理的规则,大到擅长的学习科目、优雅不失体面的处事方式,小到刷牙的姿势、领带的尖端必须对准衬衣的中线……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当他每一次因为“不守规矩”而受到惩罚,他就知道,那个老人、那个商人,又坐在海的另一边了。


    次数多了,叶守规的眼前便永远都有那片海。


    每当他想触碰规则的红线,他就会看见这片海,看见那个垂垂老矣的商人。


    这是交易,他付出灵魂,老叶总则为他延续一个无法被审判的罪人的生命。


    他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他认。


    随着年龄的增长,叶守规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错的事,一件既对不起死去的“叶守规”、也对不起那些被他的“父亲”买卖的孩子的事。


    可是,那些日日夜夜的规训已如跗骨之蛆深入他的灵魂,扮演“叶守规”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无法鼓起反抗的勇气。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不做叶守规,他又是谁呢?


    他还能是谁呢?


    老叶总的谎言到底没有那么天衣无缝,可发现真相的叶大伯,偏偏无法撼动叶守规真的有叶家血脉的事实。


    于是,新的作恶者加入其中,年轻的总裁被迫接受了全新的交易,放弃分红和收益,质押全部的股份,不求回报地为叶氏赚钱,只为了继续延续“叶守规”的身份。


    时至今日,距离老叶总去世已有五年。


    无能为力的孩子已经长大,大到可以自己为人生做主。


    五年的时间,叶守规完全可以在墙的两面贴上墙纸、可以卸了这面墙,或者干脆换一套房子住,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没有意义。


    即使老叶总已经死去,即使他更换住所,试图忘记过去,他依然无法安眠。


    不论在任何时候闭上眼睛,他还是能看见那片海,他永远能看见那片海。


    他依然被困在名为“叶守规”的玻璃房里。


    直到现在,直到此刻。


    他这无能为力又惨淡黑暗的一生中,出现了唯一的一道奇迹般的月光。


    “进来,全都……进来。”


    叶守规捧起年妄俊美的脸,哑声哄道。


    年妄在这件事上总很迟疑,尤其在今天,得知了那么多往事后,他更加心疼叶守规,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怕你疼。”


    “你抱着我,我就不疼。”


    “……”


    一切都依着叶守规的心意发展。


    他被爱人整个抱在怀里,他的身形以一个绝对不被容许的、不符合叶家继承人的放浪姿势,倒映在玻璃墙上。


    越过宽阔的肩头,叶守规看向多年前的那面海。


    海的对面坐着一个拄着权杖的老人。


    叶守规艰难地将环在年妄肩头的手臂朝着远处伸展,对着那面玻璃墙,对着那片海洋,对着那个老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竖起了中指。


    *


    第二天是难得不用早起的一天。


    叶守规虽然在生物钟的影响下到点醒了,但他没有起床,而是窝在年妄怀里打量眼前这张帅脸。


    打量着打量着,他伸出手,开始玩弄年妄纤长的睫毛。


    年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好不容易挨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这会儿又被闹醒了。


    “……什么声音?”


    年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闷声问道。


    叶守规在他耳边回答:“手机在响,真讨厌。”


    年妄把叶守规抱进怀里,眼睛又闭上了:“为什么不关机。”


    “忘了。”


    “那你现在关。”


    “在地上,够不到,你放开我,我去拿。”


    “……不放。”


    年妄把恋人抱得更紧了一点。


    手机孜孜不断地响了好久,终于把年妄最后的睡意也吵没了。


    年妄睁开眼,把缩在怀里咯咯笑的叶守规捞出来,亲亲他的眼睑,询问道:“又是公司的事?”


    叶守规坦然道:“是啊,不然还能有什么事一大早就来烦我呢?”


    年妄道:“你都卸任了,还找你?”


    叶守规阴险一笑:“就是卸任了,他们才会发现叶氏到底有多少漏洞要填。”


    年妄道:“只能你填?”


    叶守规:“这你就高看我了,我就是填不了才要想方设法卸任,之前叶氏还不错的时候,我可没有现在这么急。”


    年妄抿抿唇,僵硬的大脑转了两圈,想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还是没明白……为什么你要用这么复杂的方式卸任,想升职难,想卸任还不容易吗?我看叶大伯那个儿子满脸写着想当总裁,你直接让给他不就完了?”


    “没有这么简单。”


    叶守规枕着年妄的手臂,以一种放松又愉悦的状态,对着年妄娓娓道来:


    “我的身份被叶大伯发现以后,就背上了不能主动辞职的对赌合同,唯一能顺利卸任的方式就是被股东会开除。”


    年妄插嘴:“你乱搞一通,股东会不就立刻让你下台了?”


    叶守规提醒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股权质押吗,我乱搞一通,质押的股权就会资不抵债,被开除的同时我就会因为高额负债锒铛入狱。”


    年妄有点想明白了:“也就是说,你必须在叶氏股价还在高点的情况下,被股东会开除?”


    叶守规耸耸肩:“是啊,股东又不傻,我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开了我,况且一旦开了我,叶家也没有其他人能顶上,他们可不愿意把权力送到外人手里……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发展电竞产业?”


    年妄愣了一愣,傻乎乎地说出了来自原著的答案:“你目光长远,在时代的风口上看见了即将崛起的新星行业?”


    叶守规一个白眼翻到了天上去。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不想和傻子说话”的嫌弃,并试图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年妄当然不同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叶守规的脑袋拽出来,捧在手心里,霸道的同时可怜兮兮地问道:


    “你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嫌弃我笨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喜欢的,再笨都喜欢。”


    叶守规亲亲年妄耷拉的眼角,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我发展电竞产业,是为了让叶怀霖入局,毕竟像他和他兄弟那样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不给他一个足够感兴趣、足够了解、愿意花心思去钻研的产业,他怎么能入股东们的眼呢?”


    年妄的嘴张成了“O”字形,满脸都写着震惊。


    震惊的不只是叶守规的深谋远虑,还有瞎几把乱写的原著。


    怪不得有原著修复任务呢,原著的内容和现实根本毫无关系啊!


    “再一次感谢你和夏总的鼎力相助,既帮助叶氏维持住了股价,又让股东会迫不及待地把我换了……”


    叶守规一想到这件事就笑得开怀:


    “这段时间你们就好好和叶怀霖合作吧,等项目快不行了的时候,我再想想办法,尽量不让你们吃亏,或者从其他地方补偿你们一点。”


    年妄道:“没事,不用补偿,你别管了,我也不管,让夏常晴头疼去吧,让他一天到晚针对你,是时候付出点代价了。”


    叶守规不认可这个说法:“他哪里针对我了,他可太好用了,去哪儿找这种只针对我本人却不影响公司合作的合作商啊。”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他根本不可能全须全尾地离开叶氏,万万没想到,理论上不可能出现的“稳住股东的同时针对他本人”的操作,竟然以这种阴差阳错的方式达成了。


    一想到夏常晴在年妄的强迫下捏着鼻子和叶氏合作的样子,叶守规就忍不住想笑。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的大宝贝~”


    年妄一边说着,一边翻过身,压在了叶守规身上。


    叶守规警惕道:“你不饿吗,起床吃饭吧?”


    “吃饭的事一会儿再说,先让我行使老公的权利。”


    年妄扬起手,亮出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昨天晚上可是答应我的,等结婚以后就让我为、所、欲、为。”


    叶守规据理力争:“可是我们还没结婚呢!”


    年妄埋头开啃:“不管,叶氏倒闭了我也能为所欲为。”


    叶守规:“……”


    其实叶氏也还没倒闭。


    不过,算了。


    他的爱人,他不宠,还有谁能宠呢?


    第50章 真的要结婚吗 你原本打算用什么来换婚……


    对赌合同以及股份问题顺利解决后, 叶守规依然以一个雇员的身份存在于叶氏之中,只是不再是叶氏集团的CEO了。


    作为从总裁的位置上退下来的精英人士,叶守规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


    然而,哪怕叶守规勤勤恳恳地为叶氏效力了那么多年, 能力也依然在线, 叶氏却在叶守规卸任后将他安置到了一个完全不对口的后勤岗上,摆明了要逼到他熬不住自己离职。


    叶守规并不在乎这些不公平的待遇, 比起那些想让他滚蛋的势力, 他才是最希望自己离开叶氏的人。


    他主动放弃了高额的赔偿金,在或同情或怜悯或嘲笑的打量中,干干脆脆地办理了离职。


    碍于叶守规曾经的职位比较特殊, 叶氏虽然同意了他的离职申请,但是将他的离职交接时间延长到了六个月, 并且要求他签了一份极其苛刻的竞业协议。


    成功辞职之后的叶守规完全没和叶氏客气,直接把工作至今被亏欠的假一口气全请了, 整个人直接处于薛定谔的上班状态, 似乎完全不在乎叶氏会如何在业界抹黑他的形象。


    叶守规在任的时候叶氏丝毫察觉不到叶守规的重要性,等到叶守规离开后, 他们才发现不对。


    各个项目开始接连出问题不说, 甚至就连早就不由叶守规负责的电竞队都开始频繁出事。


    夏常晴作为合作方都意识到了叶氏的异常,几次警告叶氏关注内部员工的工作协调问题,偏偏叶氏的股东们对此毫无察觉。


    他们就像是温水里的青蛙, 被持续多年的稳定分红养了太久, 以至于丝毫察觉不到水温翻天覆地的变化。


    等到叶大伯和叶怀霖发现大事不妙, 开始满世界地找叶守规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现,那个无论任何时候都能联系上、无论在干什么都会以工作为最优先并第一时间赶赴问题现场的叶守规, 消失了。


    所有的工作联系方式全部注销,私人联系方式也半歇业的状态,电话没有一个能打通。


    他彻底自由了。


    *


    叶氏兵荒马乱的时候,叶守规躲在年妄新买的别墅里,高高兴兴地和狗子玩。


    这里的狗子,指的不是年妄,而是真的狗子。


    是的,他们养狗了。


    不是陨石色的边牧,而是一只灰扑扑的小土狗。


    刚断奶没多久的小狗,似乎是和大狗走散了,摇头晃脑晕晕乎乎地撞在了蹲在烧烤摊上吃烧烤的叶守规脚边。


    叶守规用一顿烧烤,成功把小奶狗拐回了家。


    原本的“叶守规”真的养了一只狗,漂亮的陨石色边牧,名字叫小行星,喜欢吃排骨。


    作为替代品,叶守规短暂地拥有过那只狗狗一段时间。


    人类的谎言瞒不过单纯又敏锐的狗狗,小行星知道叶守规不是它真正的主人,每次见到叶守规便嗷嗷叫个不停。


    没过多久,叶守规犯了一个小错,老叶总便以此为借口,彻底将小行星送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类相斥,叶守规捡来的小奶狗一点都不亲年妄,就喜欢缠着叶守规。


    年妄自称自己不至于沦落到连狗的醋都吃,但是事实上,他总是强迫叶守规在狗子和他之间二选一。


    “你整个白天都在陪狗玩,现在应该轮到我了。”


    阳光明媚的午后,年妄把脑袋搁到叶守规肩头,发出哀怨的声音。


    “我更喜欢陪它玩是因为它不会玩着玩着就让我下不了床,而你会。”


    叶守规用一根手指把年妄的脑袋戳开,抱起他的小土狗就准备离开。


    年妄眼疾手快地把他扯了回来,不依不饶道:“不行,平时就算了,今天下午有很重要的事,你必须陪我!”


    “我现在没有重要的事。”叶守规满不在乎道:“我正在放假。”


    “你的假期结束了,因为你……”


    年妄阴恻恻一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出一厚摞红色的邀请函,骄傲地甩在叶守规面前:


    “因为你马上要和我去度蜜月了!”


    “咦,你什么时候……”


    叶守规拿起一张邀请函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像是被那金色的“喜结连理”四个大字烫到似的缩回了目光。


    年妄得意洋洋地说道:“你应该也有不少朋友要请的吧,快点把邀请函给填了,我好不容易挑了个黄道吉时,特别适合办婚礼。”


    说着说着,他突然瞪了叶守规怀里吐着舌头傻笑的狗子一眼。


    婚宴上没你的位置!略略略!


    狗子:“?”


    狗子:“汪!”


    大事当前,叶守规选择性地忽视了年妄幼稚的举动,满是忧虑地问道:


    “你要和我办婚礼?在那么多人面前公开办婚礼?”


    年妄瞬间警惕了起来:“你什么意思,结婚难道不办婚礼吗,你不会反悔了吧,你戒指都给了我,也向我求婚了,你怎么能反悔!”


    叶守规不确定地问道:“戒指只是表达我的态度,但你……你现在是年总了,而我一无所有,你真的要和我结婚吗?”


    年妄被气笑了:“不然呢,我应该怎么对你?把你金屋藏娇关在地下室,还是每个月给你五万块当包养费?”


    叶守规把目光投到地上:“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个头,我呸。”


    年妄一巴掌拍在叶守规屁股上,一点都没收着力气,拍得叶守规往前走了好几步。


    本来就已经很生气了,看见叶守规挨了这一下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快走,去填你的请柬,今天下午必须填完,明天我们就去拍结婚照,拍完领证!”


    叶守规捧着属于自己的一摞请柬,顾左右而言他:“送你的手套呢,怎么不戴?”


    年妄迷惑道:“我戴那个干嘛,不对,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和你说婚礼的事呢,你干什么老打岔,你不会真的后悔了吗?”


    叶守规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问题:“你真的要和我办婚礼?可是……我没有东西来换。”


    “你换什么换,你记得出场就行了!”


    年妄完全搞不懂叶守规在闹什么,气得去捏叶守规的脸,又捏又揉了好几下才发现不对,叶守规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红透了。


    “……怎么了这是?你别哭啊,你要是不想和我结婚你也别这样,你要什么你说,我都答应你。”


    年妄把叶守规搂进怀里轻声哄了起来,哄了半天也没哄好。


    直到被丢在地上半天没人理的狗子不满地汪汪叫了起来,叶守规才总算开了口: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一直没提结婚的事,我还以为……你不会和我结婚了。”


    年妄闻言大惊失色,急切地解释道:“我没提是因为我在准备,我,我查了好多资料才搞懂要怎么办婚礼,要怎么登记……”


    有拉电闸求婚大失败的悲剧在前,年妄这回是一点都不敢马虎,前前后后找了五家婚庆公司,又实地参加了两场别人的婚礼,理论实践结合之后,这才终于把事定下了。


    可惜,年妄计划了半天,还是漏了最关键的一环——正常来说,不论是挑选婚庆公司还是决定结婚日期,叶守规都应该要一起参与才对。


    结果就是,叶守规惴惴不安地等了很久,一直没等到年妄的说法,于是想当然地以为年妄没有和他结婚的打算。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又没把事情办好!”


    年妄对着叶守规亲了又亲,哄了又哄。


    “没关系,我不怪你。”


    叶守规虽然嘴上这么说,当看上去还是有些失魂落魄,似乎对自己即将和年妄结婚这件事充满忧虑。


    年妄反复回味叶守规刚才说的怪话,骤然福至心灵:“等等,我明白了……你就连结婚都要按照你那个商人的模式来交换,所以你原本打算用什么来换婚礼?”


    叶守规摇摇头,没有回话。


    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不是严肃冷漠的沉,而是梅雨季般黏腻的沉。


    酸酸的,沉沉的,像是一颗成熟的果子压在心头,又像是一声无声的叹息散在耳畔。


    年妄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心思被叶守规猜中多少次了,太多了,数不清,谁让叶守规那么聪明,聪明得像是能读透人心。


    这一次,终于轮到年妄在叶守规完全不开口的情况下,猜中叶守规的心思了。


    原来那么聪明的人,也有这么笨的时候。


    “你没有东西来换,于是默认我不会和你结婚,你失去了叶氏和财富,所以想让我戴上手套、粗暴地对待你,这是你新的筹码,对吗?”


    年妄捧起叶守规的脸,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叶守规在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里找到了自己倒影,那么清晰,那么真实,仿佛已经无处可以遁形。


    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年妄又问:“那个时候也是吗,你本来打算和我分手,最后又心软留下我的那次,你不断送我礼物,又逼着我‘全部进来’,这也是你的‘交换’,对吗?”


    叶守规没有犹豫,再次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商人,但我不是。”


    年妄轻笑一声,抬手刮了下叶守规的鼻子:


    “我不需要交换,也会一直爱你,正是因为爱你,我不会伤害你,那些让你痛苦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做。”


    “……也不全是。”


    良久,叶守规才开口。


    他移开目光,脸颊微红,语气微颤,似害羞,似求爱:


    “你戴手套的样子真的很帅,我还是很喜欢你那样对我的。”


    年妄一愣:“哪样?你喜欢我哪样对你?”


    叶守规的脸更红了:“哪样都行,你做的那些,我都很喜欢。”


    年妄惊呆了:“不可能吧,你被我那样对待的时候看上去很痛苦啊,你难道忘记我第一次戴手套揍你的那次你哭成什么样了吗,全部进来的时候你也哭得很惨……”


    “有吗?”


    叶守规回忆了很久,才用极其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你说的事我没印象诶,如果我真的哭的很惨,那……应该是因为你技术太差了吧?”


    年妄被雷得外焦里嫩,满心满眼都是不可置信:“打人还分技术?你胡扯的吧?”


    叶守规正色道:“当然分了,你如果想了解的话,可以多向你妹妹请教请教。”


    年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