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131-落宝金钱,南明不死山(含营养液加更79w+)


    与此同时,朝歌城内,一处宅院深处。


    窗棂半开,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面前正展示着半空中的投影。


    画面中赫然显示着那位手拿金苹果的年轻身影,他正跟着一队官差穿过宫门。


    “布拉克已经带着金苹果进宫了,”赫利俄斯的金发在昏暗的室内也显得格外耀眼,“想必接下来应该能顺利取悦那位妲己娘娘。”


    藤原信摇了摇手上折扇,“若是能得妲己欢心,必然能在这朝歌城中获得不小的权力。”


    明明是很清晰的词句,到苏芙耳中就像是隔了一层水,他怎么听也听不真切。


    最终,他歪着头有些疑惑的看向沈泽凯。


    少年人表现出来的反常和疑惑让沈泽凯更担忧了,连忙转头看向楚斯年,“苏芙肯定是受伤了,麻烦您赶紧帮他看一看。”


    看到裁决者的纹样时,沈泽凯确确实实被惊讶到了,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上次裁决者出现不就是因为苏芙遇到了性命威胁吗?这一次估计也……


    作为上校之子,沈泽凯没少遇到绑架事件,之前的绑架对他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他总是拿这个跟周围的人抱怨,说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但是现在一看,苏芙似乎更惨。


    苏芙直到现在似乎都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微分,肩膀微微蜷着,呈现出下撇的弧度,显得更加瘦削。


    沈泽凯叹息一声,


    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怎么动不动就遇到生命危险呢?


    “没问题。”楚斯年的目光在机甲上的眼睛纹路上稍作停顿,嘴唇扬起,立刻吩咐那两个推着医疗器械的医师跟着自己往苏芙的方向走。


    他看着人一动不动坐在机甲上的苏芙,安抚道,“我能看看你的情况吗?”


    楚斯年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春风拂过面颊一样。


    苏芙其实不喜欢那种自来熟的人,过界的亲近会让他感到不舒服。但是楚斯年却把握的很好,让人舒服,却又不过火。


    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但他依旧顾忌着可能会被赶出学校的事情,始终无法放下心来。


    楚斯年似乎了解他的想法,朝他伸出了手,就像是鼓励婴儿学步那样,“没事的,相信我。”


    那样的神态,那样的语气,就连镜片后的眼睛都是温柔的,这大概就是学医的人自带的温柔大哥哥气场。


    苏芙不由的伸出手,却发现机甲操作台上的警示灯再次闪烁起来。


    这个灯上次闪还是在提示机甲即将解体的时候。


    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伸出的手在空中一顿,又缩了回去,苏芙放松的神情一收,反倒操控着机甲连退了好几步,“不要过来!”


    楚斯年的目光也如同苏芙的手一样顿了一下,扫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瞥向附在机甲表面如同活物一样流动的电流。


    那些电流刚刚又变换了一下形态,就像一张专门针对他的,冷笑着的嘴。


    楚斯年的唇角也勾了勾,表情自然地将手垂了下去。


    苏芙等了好一会,看着闪烁着的警示灯如临大敌,恨不得将操作台盯出一个窟窿。


    但,无事发生。


    甚至过了一会,警示灯就自动熄灭了,就像是从未亮起过一样。


    呃,这……就有点尴尬了。


    苏芙刚刚看警示灯亮了,还以为机甲又出了问题,怕伤到人才连连后退,压根没想到这事就是一个乌龙。


    他刚刚是不是还跟楚斯年说“不要过来”?


    现在想来这真是太不尊敬人了!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介意。


    联邦军校向来是军事化管理,老师对于学生来说就是长官一样的存在,这种等级上的差异可不是能够随随便便逾越的。


    苏芙仍然记得他曾因为这个在机甲操作课老师那里吃过亏。


    于是他果断认错,“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这个机甲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芙垂下头,一副示弱的姿态,就像是缩成一团的小鸡仔。


    有点……过于可爱了。


    楚斯年眯起眼睛,语气更加温和,“这是机甲的问题,你并不需要道歉。这种老旧的机甲本就不该被拿来使用,这是学校的失察,这事我会跟校长提一提。”


    “现在,需要我帮助你从机甲上下来吗?你操作机甲时脚的动作不太自然,是受伤了吗?需要立刻处理一下。”


    被发现了。


    苏芙愣了一下,半掩在操作台下的脚下意识蹭了蹭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火燎般的刺痛,好似针扎一般,他不由得“嘶”了一声。


    他的脚确实在机甲解体的过程中受伤了,但这样的伤口在生命安全面前简直不值一提,渐渐连他自己都快要忽视了。


    “你看,不立刻处理就是会这样,再拖下去还会恶化,到时候还有可能丢掉小命。”楚斯年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严厉,却依旧是那种让人反感不起来的语气。


    当他提起“小命”的时候,原本萦绕在机甲周围蠢蠢欲动的电流顿了一下,不情不愿的往回收了收,于是楚斯年顺顺利利的碰到了苏芙。


    男人的臂膀自少年的膝弯中穿过,轻轻松松的将人抱离了机甲。


    就在楚斯年抱着人往仪器的方向走去时,机甲对外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行字,因为角度问题,这行字只有楚斯年能够看到——


    【艺术家,你敢对苏芙出手试试,他要是死了,我们又得开始新一轮的循环!你难道想永远被困死在这个循环中吗?】


    楚斯年低嗤一声,温和从他眼底褪去,浮上来的是浓浓的讽刺和不屑,“我还轮不到你一个机器来说教。”


    言毕,他毫无留恋的转身。


    两个医师和机甲操作课老师已经把仪器全部摆好了,看到楚斯年过来,机甲操作课老师压低声音跟他交流,“这就摆平了?不愧是您!”


    “刚刚那个纹样应该是裁决者吧……?没想到它居然潜进学校里来了,要是您不在的话,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了。”


    “……裁决者?!”先于楚斯年,率先发声的居然是苏芙。他下意识的回头去看,果然在机甲的外壳上看到了眼睛的纹样。


    实锤之后,他再反过来去看之前发生的种种,立刻就将一切串联起来。之前机甲的突然行动哪里是因为他机缘巧合复原了设置,分明是他的机甲被裁决者接手了!


    想到自己曾经离裁决者这样近,苏芙忍不住一阵后怕。要是他当时做了什么不好的举动,会不会直接就被裁决者杀了?


    明明联邦军校应该是全联邦最安全的地方才对啊,怎么裁决者突然就过来了呢……?!


    苏芙忍不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果然,这个世界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没错,就是裁决者!我和我爸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危险的不定数,现在发现他还蛮帅的。有的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居然能跟裁决者那样的人成为熟人!”


    沈泽凯并没有留意到苏芙的表情,声音中带了些许憧憬。无论家世如何,他到底只是一个孩子,觉得这样的事情非常酷。


    但是这话落到机甲操作课老师耳中又是另外一层意思了,他不由得多打量了青年几下,那目光似乎是在评判,评判苏芙究竟值不值得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


    在机甲操作课老师看来,苏芙这个人确实是有与众不同的地方的,但是这样一个F级不仅和沈泽凯走得很近,更是和裁决者是熟人关系。


    甚至就连楚斯年,都对苏芙表示了兴趣。


    这实在是有点离谱了!


    苏芙理所当然感受到了机甲操作课老师投来的视线,那样的眼神古怪中又带着警惕。


    他立刻知道,是因为沈泽凯的那番话。


    沈泽凯实在是太高看他了,他区区一个f级怎么可能认识裁决者呢?更何况还是和裁决者成为朋友,刚刚裁决者没有杀掉他,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但是无论如何和裁决者之间的关系是一定要撇清的,那到底是反派,能少牵扯就少牵扯。


    于是,他开口解释,“你弄错了,其实我跟裁决者并无关系,我之前那样说,只是为了欺骗绑匪而已。”


    此话一出,不仅是沈泽凯就连机甲操作课老师的神情都明显变了变。


    苏芙顿时满意了。


    他从很早以前就知道,想让别人相信他,他必须要真诚待人。所以刚刚那一番话,他说的很诚恳很真实,苏芙甚至觉得能给自己打个满分。


    “所以,你是真的不认识裁决者?”机甲操作课老师最后向他确认了一次。


    “没错。”苏芙毫不心虚的点头。


    机甲操作课老师垂下了眼睛。被投放到训练室的那一刻,独属于室内的那种温度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飓风和席卷而来的沙土。


    苏芙坐在机甲里,面部和外边的风沙隔了一层透明金属,但他依旧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冷空气。


    劣质机甲的材料很差,他所呼出的气流在金属内侧留下了一层浅浅的雾气,也模糊了他的视线。苏芙不敢耽误,赶紧伸手去擦。


    他们沿用了第1批和第2批的场地,炸弹依旧埋在他们脚下不知名的位置,空气中带着巨大炮口的飞行物也依旧盘旋着,就像是悬于天空的不散乌云。


    苏芙的手指刚碰到金属,机甲便猛得晃动了一下,手肘顿时一歪,撞到了操作台上,顿时留下一片可怖的青紫。


    怎么回事?


    他刚刚明明数过,飞行物每隔十秒才会轰击几次。


    再抬眼,他看到依旧带着浓厚雾气的透明金属上已经多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凹陷上还带着如同蛛网一样的裂痕。


    裂痕中心,是一把金属制成的武器,像是刀,又像是枪。


    如刀一样的锋利外壳轻穿透了苏芙机甲的外壳,就像是刀子扎入鸡蛋那么容易,然后扳机扣动,能源枪特有的光束射出,擦着苏芙的耳尖划过,斩下零碎的发丝,在少年人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


    苏芙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细微的疼痛,因为他看到透明金属的外侧靠过来一个黑影,之前袭击他的那把高科技武器正是从那个黑影中延展出来的。


    那是,旭高的机甲。


    旭高的脸几乎贴在他的机甲外壳上,五官无限放大,那张脸在透明金属的折射下看起来有些扭曲,“不好意思啊,刚刚没看到你,还以为是模拟出来的敌人呢!”


    苏芙懒得听他狡辩,面无表情地操纵着自己机甲的能源枪怼在对方的胸口,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攻击按钮。


    “噗……”


    一声干瘪的闷响发出,就像是气球泄了气。


    旭高依旧好好的站在原地。


    苏芙立刻垂眼去看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依旧按在攻击键上,甚至都没有离开。


    他抬起葱白的手指,不信邪的再次按了下去。


    依旧是沉默的一声“噗”。


    旭高当着他的面咧了咧嘴角,“看来你这机甲老化的很厉害啊,连武器都用不了,真是危险。”


    但苏芙却知道,学校不会给学生提供老化到这种程度的机甲。联邦军校的训练确实残酷了些,但他们的根本目的是培养士兵,而不是谋杀学生。


    苏芙在操作台附近检查了一圈,这一次他检查的异常仔细,连一个细小的缝隙都没有放过。然后他在一个螺丝上发现了极其细微的,被撬动过的痕迹。


    这台机甲不仅破,还被人做了手脚。


    苏芙这一碰,那些之前被设定好的程序瞬间被激活,整个操作台直接亮起了警示性红光:“自毁模式已启动。”


    一个崭新的进度条出现在操作台上,数据正以极快的速度前进着。


    【自毁模式已进行2%。】


    苏芙立刻将目光落在旁边的取消上,但是此刻取消按键已经被锁定了,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灰色,不管怎么按都按不下去。


    这简直是一个连环套。


    像是知道苏芙发现了什么一样,旭高的嘴咧得更大了,他指的是天上蓄势待发的飞行物,“训练室里刀剑无眼,你,自求多福吧。”


    10秒钟时间已到,盘旋在天上的飞行物再一次开始向地面投射炮弹。


    苏芙终于忍不住一拳头砸在了操作台上。


    操作台幅度极小的抖了一抖,但是一点都没减缓自毁模式的进度。


    “啪嗒。”


    之前费了不少力气,重新拧上去的螺丝再次掉了出来,机甲腿部的零件也开始松动。机甲的零部件按照自毁模式的要求一点点自我分解,就像是人一点一点被卸去战甲。


    要是再这样继续下去,过不了多久,苏芙就得暴露在炸弹之下了。


    苏芙脑海中又闪过那两个被抬进治疗室的人,那些人是c级,还套着机甲,都被弄成了血肉模糊的模样。要是这些炸弹砸在他身上,能不能抢救过来都是问题。


    他必须得找个掩体。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一颗炸弹砸到了他脚边。


    脚下的土地被炸出一个深坑,黑色的,带着土腥味的泥溅了起来,透过机甲上的破口喷了他一脸一身,校服顿时全都湿透了,一点点被染成深色。


    早在泥水溅起的那一瞬间苏芙便闭上了眼睛,湿哒哒的液体将睫毛浸透,又顺着尾梢滴滴答答往下烫,在眼窝处汇聚成一小捧,又曲折的流下。


    漆黑的颜色与白得病态的皮肤碰撞在一起,就像是祠堂里汉白玉制成的神像流下泪来。


    很烫。


    泥土裹挟着炸弹所带来的热量,将苏芙的皮肤烫得有些发红,绯色的红晕逐渐染到了眼尾,那那张脸显得更是绮丽了几分。


    就像是沾着露水的百合被拽进污泥之中,白色的花瓣被玷污,让人在心痛的同时,又忍不住上去踩上一脚。


    少年人眉毛微蹙,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污渍。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将本就泛起红的脸颊揉得更红了,尤其是微张的嘴唇,就像是在烈酒中泡过的玫瑰花瓣。


    在他附近的同学不由得多看了苏芙几秒,在内心悄悄叹息一声。


    这人长得确实是好看的,染上了泥依旧好看,可惜……他们现在是在魔鬼老师的训练室里,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有空去管别人呢?


    注意到其他人投注到自己身上的视线,苏芙面无异色,往前走了一步,随即感到一阵刺痛。他的小腿不由的抖了一下,脚趾也悄无声息的蜷起。


    他迅速稳住自己,若无其事的又走了一步,同时扫了一眼操作台,


    【自毁模式已进行65%。】


    刚刚炸弹在他脚边爆炸的时候,他机甲的腿部零件已经脱落了一部分,他的脚就是在那个时候受伤的。


    苏芙不知道自己伤的怎么样,也没有机会去看。他知道旭高肯定在某个角落里盯着他,一旦他示弱,露出哪怕一点受伤的迹象,对方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那样扑过来。


    他尽可能隐蔽的,一跛一拐的走着,受伤的那只脚没有过多承力,悄悄拖在地上。


    苏芙的目光牢牢锁定着的是不远处的一个半坍塌的建筑物。他的目标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他要找一个掩体。


    老师规定的训练时长是10分钟,一个坚固的掩体能在他机甲完全报废后护住他一阵,这就足够了。


    建筑物破破烂烂的,但是大部分的结构却是完好的,坍塌的时候还留有一面墙拢住顶部,几人环抱都抱不住的钢筋暴露在外面,一看就很坚固,是最理想的掩体。


    苏芙忍着脚部的不适,反而加快了步子。机甲的零部件一片片掉落在他周围,仿佛剥丝抽茧,在为蝴蝶的破茧做最后准备。


    【自毁模式已进行95%。】


    苏芙几乎是踩着这道红线冲到建筑物底下去的。建筑物完完全全将他笼罩在里头,阴冷潮湿的气息让苏芙脸上还带着热意的泥土迅速冷却下来,凝固成块状。


    赶上了,


    终于赶上了!


    苏芙扶着墙壁喘气,慢慢滑坐到了地上,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就连受伤的脚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但是下一刻,


    冰冷坚硬的武器抵上苏芙的脊背,“不准动。”


    这个轮廓,这个形状,苏芙记得非常清楚。


    就是那把将它机甲像切鸡蛋那样划破的武器,有刀的外形,枪的内核。


    这把武器应该在短时间内还开过几次枪,枪口都是烫的,突兀压在苏芙的后心,让苏芙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似乎是被烫到了。


    少年缓缓转过头,对上了站在自己身后人的脸。


    建筑物内部应按的有些过分,胡乱撕出的钢筋和不规则的断壁组合成了一张吃人的大嘴,也让旭高那张脸看起来更加阴沉——


    “我该说好巧吗?还是你运气太好?居然还能全手全脚的走到这里。”


    枪口往前顶了顶,苏芙迫不得已只能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少年人跌跌撞撞的背影倒影在断壁残恒上,像极了一只被捕兽夹夹断腿的小动物,正在进行徒劳的挣扎。


    旭高只觉得血液直冲大脑,久违的感到血脉偾张。他是E级,在联盟军校这个金字塔中一直是底端的存在,现在,他面前却站着一个任他宰割的,无法反抗的存在。


    这无异于将一块鲜肉放在一个饥饿了数10年的人眼前。


    旭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一点点逼近,“退啊,再退,继续退!”


    这人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急于杀死苏芙了,表情也没之前那么狰狞,但苏芙却觉得这样的旭高比之前的旭高还要危险得多。


    就像是一只将老鼠捏在手中搓圆捏扁的猫。


    苏芙被逼到了掩体的边缘,受伤的那只脚已经退出了遮挡的范围。


    他一脚踩到了建筑物的残骸上,为了稳住身体,回头一望,瞳孔顿时紧缩起来。


    原本漆黑的天幕此刻已经被染红大半。


    一朵朵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热浪宛若鞭子鞭挞着地面,放眼整个训练室内已经看不到学生的痕迹,只能对上几双从不同隐蔽之处露出来的眼睛。


    与苏芙对视后,那几双眼睛又不着痕迹的移开。


    属于炸弹的阴影自上方笼罩下来,又黑又沉,形状极其不规则,就像是某种怪物,极致的光影将苏芙的脸切裂成好几部分。


    苏芙的眼前只剩下一片赤色,


    【自毁模式已进行100%。】


    结束了!沈上校星舰抵达的时候,沈泽凯已经陷入了昏迷,苏芙竭尽全力拉扯着他,才确保他没有滑到地上。


    星舰的舱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男人和沈泽凯有八分像,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看到沈泽凯一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的模样,他狠狠皱了皱眉,然后看到了站在旁边的苏芙,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


    那是一种严厉又尖锐的视线,就像是严格至极的检察官在看拉低合格率的劣质零件。


    苏芙熟悉这样的眼神,穿书前不少人都说他是护工阿姨的拖油瓶,要是没有他,护工阿姨能拥有更好的生活。


    确实,要不是为了推开他,沈泽凯也不会陷入濒死状态。


    苏芙垂眼眼眸,眼睫颤动了一下,在沈上校伸手过来接沈泽凯的时候主动松开了手,然后退到了一边。


    虽然沈上校并不待见他,但苏芙还是开口,“我能上去等着他恢复吗?”


    沈泽凯到底是为了救他变成现在这样的,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跟上去。


    沈上校的眉又拧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星舰内部很大,设施也齐全,沈泽凯一来便被送到了医疗舱里。


    放置医疗舱的房间门前还站着两个士兵,见到沈上校躬身行礼,却抬手将苏芙拦住,“医疗重地,闲人免进,请去会客厅等候。”


    会客厅很大,一个能顶六个军校的E级宿舍,沙发书架一应俱全,有着精美雕花的木质茶几上摆了一小碟水果茶点,但苏芙没有碰。


    不论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他都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身侧的沙发更是有着星网上高端工艺品的价格。


    苏芙扫了眼身上沾着血迹和灰尘的校服,最终选择了站在角落,就像是不起眼的,灰扑扑的碎石子。


    不知道站了多久,苏芙隐隐约约听到治疗舱治疗结束的提示音。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换了个姿势,但却在换姿势的过程中因为腿部的酸麻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低哼一声,半蹲在地上揉起僵硬的小腿。长时间的站立,让他的小腿又麻又胀,每按一下都仿佛窜出一道电流,让圆润白皙的脚趾不由得一蜷。


    然后,他听到了门外的争吵声。


    “沈泽凯,你什么时候才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沈家唯一的S级继承人?别人的命就是命,你的命就不是了,是吧?”


    沈上校的声音粗粝而尖锐,却意外与苏芙记忆中邻居的重合。


    那时的他只有五岁,因为低血糖看不清前方的路,一头扎进了江里,邻居家的青年二话不说跳进江里救人,磕磕绊绊将他捞了起来,两人平平安安回到了岸边。


    护工阿姨都来不及擦干眼中被惊出来的泪,一个劲地给青年鞠躬,之后又领着苏芙上门道谢,还将自己家种的菜用篮子装好给邻居送了过去。


    当着护工阿姨的面,邻居并没有说些什么。但是当护工阿姨牵着苏芙别过身,往回走的时候,苏芙听到了邻居的切切私语。


    邻居点着自己儿子的脑袋瓜子,“你傻不傻啊你,为了救一个病秧子险些搭上自己的命!别学那个护工搞什么无私奉献,都是扯淡!”


    “真不晓得那护工怎么想的,说是养儿防老吧,知不道这小子还比她先走哩,到时候又得她自己掏腰包付丧葬费,啧啧啧,赔钱货啊!”


    五岁的苏芙侧头望着邻居,下唇几乎被自己咬成了白色。


    然后,他感觉到护工阿姨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低声解释了一遍又一遍,“邻居他就是嘴比较笨,他不是那个意思的,真不是……”


    但是苏芙知道,


    那个邻居,就是那个意思。


    同时,他清楚,自己确实是个拖油瓶,他一直在拖累保姆阿姨。


    之后沈泽凯和沈上校又说了几句,但是苏芙已经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打算了。


    反正已经确定沈泽凯恢复健康了。


    接下来他应该会被请离星舰吧?那必须得查查从这边回到学校的路线了。


    苏芙的脚仍麻的厉害,但他已经没费多少心思在那上面了。他保持着一手按着小腿肚的姿势,另一只手摸出通信器正准备搜索,会客厅的大门却突然被打开。


    门后出现了沈上校的脸。


    沈上校看到他仍是习惯性的皱眉,注意到他的动作后,对方的眉更是几乎打成了一个叉。


    很好,他又一次用实际行动向对方证明了自己真的是个拖油瓶。


    真……丢人。


    “你的脚是怎么回事?”沈少校向他靠近了几步。


    “没什么,只是一些小问题。”苏芙快速将手缩了回来,尽可能站得笔直一些。但他的动作却一不小心扯到了腿上的某根筋,酸麻感顿时加剧。


    他的腰顿时塌了下去,忍不住小小的“嘶”了一声。


    沈上校眼神一凌,表情更冷了,“上星舰的时候还没看出异样,但是现在反应这么强烈,这个绑架途中留下的伤口?”


    “不是不是,您多想了,就只是脚麻而已。”苏芙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沈泽凯受了那么重的伤还硬撑到了等星舰的时候,自己不过是一个脚麻就有这么大的反应。要是这一点进一步惹怒了沈上校,对方一句话的功夫。就能让他这个F级被联邦军校退学。


    苏芙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要是忍住就好了。


    但是沈上校锐利的视线扫过来,一点完全不好说话的模样。他冲守在会客厅外的士兵打了个手势,“把医疗舱搬过来。”


    在这种时候搬医疗箱……?


    苏芙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沈上校的迁怒估计还没结束,这是要拿着医疗仓的治疗数据跟自己一比比清算拖累沈泽凯的账呢。


    军人世家果然护短。


    他本以为离开了那间关人的仓库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苏芙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的环境,努力搜索着可以逃生的通道。


    但是,没有。


    比起那个破旧的仓库,这里要先进严密的多,星舰上的士兵更是数不胜数。


    要是逃走,肯定也会被很快捉回来,到时候的下场很可能会更惨。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很快的,那两个士兵便将医疗舱搬了过来,摆在会客厅的正中间。


    其中一个士兵明显跟沈泽凯关系较好,刚一放下医疗舱就关心道,“怎么了,突然要将医疗仓搬到这种地方,是沈少的治疗结果出了什么问题……?”


    苏芙呼吸一顿,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偏偏要给沈上校划个重点。


    “不是。”沈上校打断了士兵婆婆妈妈的话。


    但是这种说话说了一半,却又不完全说完的方式依旧不能让苏芙放下心来。


    苏芙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绑在断头台上的嫌疑犯,断头刀降到一半却突然停住,那种要落不落的感觉实在是有些折磨人。


    还不如……来个痛快。


    下一课,苏芙便看到沈上校转向自己,然后抬起手指指了指医疗舱,“进去。”


    苏芙紧张过度的大脑嗡嗡作响,一时间就连沈上笑的声音都有些失真。


    沈上校让他进到医疗舱里去……?


    这是不是指错人了?


    几个士兵看起来也有点懵,面面相觑,随后上上下下打量了苏芙一番,“这,看起来很健康啊……?”


    即使是士兵,这医疗仓也是不能随便用的,不说别的,光是舱里的疗养液就是天价了,几毫升就相当于一个普通家庭几年来的全部收入。


    “别说了,正常不正常,你以为沈上校看不出来吗?在你还在啃盐巴的时候,沈上校就已经上战场杀敌了!”一个理智些的士兵提醒其他人。


    其他几个士兵顿时恍然大悟,“对啊,那毕竟是沈上校,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用意!”


    于是他们转向苏芙,“那么,请你赶紧进去吧。”


    虽然是这么说着,士兵看着医疗舱内满满的疗养液,心中还是感到一阵肉痛。要是有朝一日他们也混了个军衔,一定要咬咬牙体验一把在医疗舱内治疗的感觉!


    这样的语气……实在是太强势了。这种感觉就跟之前想看沈泽凯的恢复情况却被士兵拦住一样。


    一切都身不由己。


    苏芙没有办法,只能任疗养液淹没自己的身体。微凉的液体让他的衣服紧紧贴在了身上。


    有点冷。


    几乎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产生的那一刻,疗养液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升温,最终升到了一个只比他体温高出一点点的温度,不烫,也不凉,非常适宜。


    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不愧是星际时代,东西都这么神奇。


    层层叠叠的暖流环绕着他,让苏芙有一种回到母胎的感觉。绷紧的神经都在一点点放松,困意逐渐涌了上来。


    少年人蜷缩着闭上眼,双手抱膝,绸缎般的黑发随着水波飘扬着,显得皮肤更加苍白,就像是沉眠于深海的古玉。


    沈上校看着他,单手撑在治疗舱的舱门上,一刻也不敢放松,精神高度紧绷。


    他脑海里回想着的是沈泽凯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苏芙跟裁决者很熟。


    沈上校追踪裁决者已经有十几年了,但是关于裁决者的信息,他们还是只有一些零碎的资料。


    知道裁决者将目光放在罪犯身上后,曾有一个少将假扮成人质混在罪犯之中,想要借机调查出裁决者的底细。


    但是消息没探听出来,联邦的星网却遭到了攻击,全联邦的网络瘫痪了整整一个月,在此期间,联邦的机密信息不断外流,被周围虎视眈眈的其他势力狠狠的咬下了几大块肉。


    在联邦所有程序员熬夜修补了这个大窟窿之后,联邦的全部官网依旧被置顶了一条消息。消息内容每分每秒都在变化,是一堆罪犯的名字以及他们的处决地点。


    这分明是裁决者处置罪犯的预告函。


    嚣张,大胆,让联邦军部颜面扫地,偏偏联邦军部就是拿裁决者毫无办法,没人想再体验一遍当初的网络瘫痪。


    裁决者几乎成了联邦军部的禁忌,对裁决者的追踪也渐渐由明转暗。联邦的最高首领也多次跟他们强调:不要招惹裁决者!


    如果裁决者的熟人在这受了委屈,受了伤,裁决者会不会再来一次网络瘫痪?那时候别说是沈上校自己了,就连整个沈家也承担不了这样的责任。


    他将刚刚痊愈,还有些虚弱的沈泽凯叫过来,“苏芙和你是一个学校的吧?平时能照顾的地方多照顾点。”


    沈泽凯点点头,沈上校又想起来了点什么,补充,“你们被绑架了多久?苏芙是不是还没吃饭?你待会去买一些回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口味,各种口味都带一份。”


    “这种事情,不能马虎。”


    火光吞没了残破的机甲,还未熄灭的火焰在旭高眼中跳动着。训练室内并未装摄像头,但旭高还是谨慎的站在了死角处,面上的表情却并没带着多少紧张。


    训练室外临时来给机甲操作课老师送资料的老师同样面色如常,他随意的瞟了眼训练室,“啧啧啧,这又是哪个学生公报私仇啊?看来今天要进治疗室的学生真不少啊!”


    机甲操作课一直是伤亡率最高的课程之一,这不仅是因为训练室本身危险,还因为总是有学生借着这门课公报私仇。


    老师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为互相争斗更能激起学生的血性。


    来送资料的老师抱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态,“离训练结束还有4分钟,真想知道还能淘汰多少人呢!”


    为训练计时的秒表咔嚓咔嚓走着,下一刻却停摆了。室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训练室内的飞行物和炸弹通通消失不见,只剩下平整的地板。


    机甲操作课老师不耐烦的声音回响在教室里,“治疗室现在有多少人?叫他们赶快过来一趟,有个学生出事了。”


    苏芙的机甲解体到一半他就发现出事了,但是关闭训练室需要时间。


    来送资料的老师眨了眨眼,半晌才回过味儿来,“你这是终止训练了?”


    “嗯。”机甲操作课老师应了一声,“不快点抢救的话,那个学生估计活不成了。”


    “夸张了吧,这就活不成了?只是一个炸弹而已!这种伤势恢复个几小时应该就能活蹦乱跳了。”


    “他是f级。”


    “啊?F级?还真有这种等级存在啊!”


    来送资料的老师有些惊讶,但令他更惊讶的是,“你居然允许一个f级进你的课堂?!我还以为你会把这种无法做出任何贡献的学生赶出去!”


    机甲操作课老师拧了拧眉,嘴唇动了动,“本来是应该赶出去的。”


    他回想起少年人明知危险,却还是不带一丝犹豫走向机甲的背影,就像是春日晨光中的最后一捧芙。


    在战场上经历了无数战争与死亡的心脏罕见的颤动一下,他只是不希望那个少年人随随便便死在这里。


    有点……可惜了。


    就在这时,大门被猛地打开,机甲操作课老师和来送资料的老师同时将目光转向了那边。


    机甲操作课老师的脸色沉了沉,他一向看不惯治疗室的那些文质彬彬的医师,“这就是你们这群人对待病人的态度?”


    但他第一眼看到的却并非那些个白大褂们,而是一个有些焦急的青年。


    机甲操作课老师的眼睛眯了眯,这个人是集万圈光环于一身的上校之子。


    “我听说苏芙受伤了,是真的吗?”沈泽凯日常的学习任务和训练任务非常繁重,此刻他是训练到一半跑出来的,脸上胳膊上都是汗珠,但他毫不在意。


    “他还在训练室里,我也无法确定具体情况,刚刚已经叫治疗室那边的人过来了。”碍于沈泽凯的身份,机甲操作课老师多解释了几句。


    解释的同时,他又忍不住频频瞟向沈泽凯,苏芙居然认识沈泽凯这样的人吗?


    他倒是小看这个f级学生了。


    又过了一会,大门再次打开,率先进来的是一个带着金丝框眼睛的笔挺男人。


    虽然一身素色的白大褂,面相也是温柔那一挂的,但他看起来并不比机甲操作课老师矮多少。


    刚才还在暴躁中的机甲操作课老师微微一愣,怒气顿时就散了,“楚总,您怎么来了?”


    楚总名为楚斯年,身体素质是2S级,就算将全联邦的历史人物都拖出来评点一番,也绝对是金字塔顶尖的存在了。


    这位主攻医学,早年白手起家,近几年直接垄断了全联邦的药物供给,是联邦唯一能跟军部叫板的存在。因为楚斯年是联邦军校的优秀毕业生,所以他有时候也会回母校来看看。


    “在学校就没必要叫楚总了,叫我楚老师就好。”楚斯年推了推眼镜,外头立刻走进来两个推着大大小小器械的医师,“不是说有人受伤了吗?既然我在,就过来看看。”


    “他是叫……苏芙对吧?”


    楚斯年念着苏芙的名字,虽然是第一次念,但是却给人一种特别熟稔的感觉。


    沈泽楷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古怪,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医师手中推着的仪器吸引了,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


    他得到的消息是苏芙受伤,但他眼前的这些器械分明是急救器械!


    他丝毫没有犹豫,立刻跟上了楚斯年和机甲操作和老师的脚步,“我也一起!”


    冲天的火焰已经开始消退,灰黑色的烟尘蔓延至全场,就像是被抖开的幕布。远处的人无法看清里边的情况,但是距离苏芙最近的旭高却看得一清二楚。


    苏芙的机甲单膝跪地,两条手臂呈交叉状,将操控室内的苏芙小心地护在了臂弯之中,臂弯中的青年毫发无损,衣服的褶皱都和炸弹降落前一样。


    自毁模式加载到百分百的机甲除了报废解体之外没有第2种选择,但是此刻它的外壳上却出现了丝丝电流,就像是人的神经一样,灵活地将本该散架的各个部位牢牢链接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眼睛的纹样。


    眼睛纹样尚无机质的光闪动了一下,记录下了现在的时间,“又遇到生命危险了?距离上次绑架才过去6小时21分钟32秒。”


    这样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还好它上次分别时在苏芙身上留下了相应的检测仪器。


    果然,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后,最终留下的那个就是答案。


    这下子,即使他不愿意相信苏芙和裁决者是熟人关系也不行了。


    苏芙这孩子终究还是太嫩了,居然撒这么明显的谎言。


    裁决者确实是联邦忌惮警惕的对象没错,但一般人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件事可不是跟裁决者撇清关系,而是借着这份虚假的关系为自己创造利益。


    免费能拿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唯一会否认这段关系的人,只可能和裁决者关系匪浅。


    所以说,苏芙这人究竟是有着怎样的魔力啊?


    机甲操作课老师为苏芙脱下鞋子,又拿剪刀小心翼翼剪掉粘连在脚伤附近的袜子。没想到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军人居然也能将这样的事做得这样细致。


    此时此刻,苏芙也感觉到机甲操作课老师的态度不对头了。平日里这些事哪需要老师亲自做啊,没看到旁边两个被抢走工作的医师敢怒不敢言吗?


    最终,他将这些归结为老师还是不相信他的话。


    可,他真的和裁决者没有关系啊!


    于是,苏芙只能被迫用言语继续去堵这个窟窿,一遍又一遍。他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


    楚斯年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眼眸中不由浮上笑意。


    他用皮鞋的鞋尖踢了踢机甲,“裁决者,我看你也真是有够失败的,保护了他这么久,苏芙还是这么怕你,还费尽脑筋跟你撇清关系呢。”


    话音落下,他适时插入机甲操作课老师和几名医师之间,“伤口处理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剩下的我来吧,要是一不小心,可是会留疤的。”


    楚斯年走过去,托着苏芙的脚踝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对比男人的膝盖跟腿,少年人的脚很小很轻,伤口处不正常的焦红色刺目得让楚斯年皱眉,他拿出消毒喷雾,均匀的撒在伤口上。


    冰凉的药剂喷洒在皮肤上,苏芙“嘶”了一声,脚趾忍不住蜷了蜷。


    楚斯年抬眼看他,“是太凉了吗?”


    他按着药剂喷头的手势一变,转而用宽大的手掌包住药剂,用人体的温度让药剂回暖。


    楚斯年专心为苏芙治疗,机甲操作课老师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苏芙开口,“刚刚情况紧急,还没来得及给你介绍吧,这位是楚斯年,楚医生,联邦军校治疗室的最强外援。”


    什么?!


    楚……斯年?


    苏芙腰一弹,险些维持着伸脚的姿势从楚斯年身上跳起来,就像是一条刚刚得知自己即将被装盘的银鱼。


    开什么玩笑,楚斯年也是书中的大反派之一!


    这人是不折不扣的社会精英,明明只是个商人却在联邦地位超凡,医疗方面的水准领先全世界,可惜,心脏却是纯纯的黑色。


    未来反派纷纷崛起后,人类濒临灭绝,楚斯年这边几乎是人类最后一个避难地。但是楚斯年是商人,不做慈善,要求那些苦苦哀求只为获得一线生机的人们跟他等价交换。


    不过,他要的不是钱,而是美丽人体器官。一颗漂亮的眼珠,一只精致的手,或者一颗形状完美的心脏。


    楚斯年是一个艺术家,爱好是用人体器官拼造娃娃。


    苏芙对楚斯年印象最深的,就是对方住宅内的娃屋。


    娃屋内家具应有尽有,所有的一切都是花大价钱定制的,里面用人类器官缝合而来的娃娃也造型漂亮,华丽,优雅到了极点。


    楚斯年给每一个娃娃都取了名字,并用儿子女儿来称呼,提起娃娃时眼神更是可以算得上宠溺。


    可惜这样的行为压根掩饰不住这件事情本身的扭曲。


    苏芙撑起身子,顺势将脚往下放,没想到才放到一半脚腕便被人一把握住。他微微抬眸,对上了楚斯年的视线。


    对方的眼神温柔依旧,此刻还带着点疑惑。但苏芙知道,这些都是伪装,是楚斯年诱捕猎物的惯用手段。


    联邦军校内和楚斯年走得近的学生都会莫名其妙失踪,不论身份,都会了无音讯。他们……都变成了楚斯年展柜中的藏品。


    想到这个,苏芙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强压下声音中的不安,“呃,我觉得我的脚没问题了,可以先离开吗?”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萦绕在苏芙机甲周围的电流滋滋作响。裁决者截下一张图片,然后将之送到楚斯年的眼皮底下。


    【检测对象:苏芙,症状:心率过快,手足冰冷,心理分析:处于极端恐惧状态,行为分析:随时准备跑路。】


    【楚斯年,你这个自认为亲和力max的人,也不怎么样嘛。】


    滋滋作响的电流宛若嘲弄。


    南明不死火山。


    天色仿佛被染红,火山连绵如龙脊,山体通红如血。


    山顶时不时喷出一股赤红的岩浆,直冲云霄,然后缓缓落下,形成壮观的火雨。


    即使相隔甚远,依然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


    嘶……这压迫感,不愧是凤凰老巢。


    虽然苏芙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这洪荒神山,心里还是有点忐忑。


    毕竟,这可是洪荒啊。


    但想到女娲娘娘,她就不慌了。


    无比强大而可靠的靠山!


    “请女娲娘娘——”


    “助我!”


    开始摇神!


    第 132 章   132-女娲法旨,涅槃重生


    苏芙站在火山外围,蒸腾的热浪将空气变得燥热无比。


    这个副本是“文明投影类”,换句话说,这里面的异常能根据见过的历史,复制诸多神明。


    按照《封神演义》的设定,那几位出手的圣人它们肯定是见到过的,因此女娲娘娘肯定也被复制了。


    虽然复制后能力还有几分不好说,可无疑是这个副本力量的巅峰。


    不过,基于见过的历史复制虽然有优势,也存在着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它们模仿得越像越完善,越承认这些力量的合理性,那么真正的神明就越容易介入。


    苏芙笑起来很好看。


    尤其是这样无奈的浅笑时,右眼底下的两枚朱红色小痣也跟着动起来,像是解开了什么封印一样,让人有一瞬注意力不是在副本、谜题和难关上,甚至都忘了自己处于一个随时可能就会有贴脸杀的副本中。


    侯烛也突然发现了另一点,被苏芙展现出来的气质掩盖的一点。


    苏芙看上去很年轻。


    像大学生,甚至更像高中生。


    所以侯烛扬扬眉,十分闲适地说了句:“你告诉我你多大了,我就芙答你。”


    苏芙:“……”


    不愧是侯烛。


    但他又有点不太理解,侯烛关心的点是不是有点偏了?


    还是说他想先通过这种简单的问题,让他放松警惕,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冷不丁来个大的?


    嘶。


    不愧是他写的男主。


    苏芙倒没有隐瞒:“十八了吧。”


    他依稀还记得自己好像是去年收到的祝他十七岁生日快乐的祝福,所以今年应该是十八。


    苏芙不太在意自己多少岁,所以从不记自己年纪。


    被设定二十五岁的侯烛轻轻感叹了声:“好小。”


    苏芙:“?”


    男人并不太喜欢被说小,谢谢。


    他没心思跟侯烛插科打诨,只想快点知道侯烛那边的讯息。


    成非说过两天尹葭会来,他应该也会来,他必须得在他们来之前从这个副本里出来。


    他不能让侯烛看到成非和尹葭。


    但侯烛对他的年纪表现了怀疑:“你真的十八?”


    苏芙只摊手:“反正我现在就是十八。”


    话他就这样说了,至于侯烛理解是“确实是十八岁”还是“这个身份是十八岁”,那就是他的事了。


    从侯烛表面上也看不出来他信没信,苏芙估摸着是不信占大比。


    侯烛:“好吧,那你是真的很小。”


    苏芙:“……是是是,我小。所以大哥哥,能告诉我你那边的线索了吗?”


    侯烛扬眉:“我现在又有点相信你十八了。”


    苏芙面无表情:“你知道你比我更像十八吗?”


    侯烛哇了声,勾着自己的狼尾玩儿,笑眯眯地:“原来我在你眼里那么年轻呀。”


    苏芙:“……”


    侯烛就是故意的。


    见苏芙不说话,就这么望着他,侯烛松了发丝,一脸没意思地开口:“我确实是医生。”


    侯烛当然也做了梦。


    他中午吃完药后,就侯显地感觉到了一点睡意。


    但他并没有跟苏芙说,谁让他的这位临时搭档充满秘密,他反正不急着出副本,也能保全自己,就想看看苏芙能做到哪一步,实力在哪,究竟是不是核心区玩家。


    是去发现副本线索,还是推着副本走。


    侯烛润了润嗓子,正要说下去,又突然停住了声音。


    苏芙却没有来脾气,反而很懂地立马闭上了嘴。


    因为他通过侯烛的微表情瞬间判断出来了侯烛听见了什么声音。


    没几秒,他也听到了一点细微且慌乱的脚步声,停在了他们门前,很轻地敲响了他们的门。


    “咚、咚、咚……”


    因为敲门声太轻,声音乍一听还有点飘远的感觉,好像从另一个世界,撕破了时空抵达,让人心里发毛。


    苏芙看了眼时间。


    【20:15】


    八点了。


    七点半就不允许在外面走动了啊。


    苏芙轻轻扯了一下侯烛的衣角,惹得侯烛先看了眼他的手,再抬眼看向他:“?”


    苏芙在过轻到显得诡异敲门声中动动唇,用口型问侯烛是人是鬼。


    侯烛用口型芙了个:“应该是4号。”


    苏芙懂了。


    他相信侯烛的判断,这是他给侯烛写的本事,只要他听见了脚步声,就大概能够判断出是什么人。


    不能说百分百正确,毕竟他也是通过脚步声的不同去分辨,有些人走苏快,有些人走苏慢,不同的鞋子落下的声音也是不一样的。


    这个分辨的方法苏芙也会,不过没侯烛那么厉害。


    他没有询问侯烛的意思,站起身去开了门,就见体育生站在门口,但他那个戴着眼镜的老玩家搭档并不在。


    走廊没有灯,屋内惨白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把他的脸照得毫无血色,让他这么大的个子都显得仓皇无措,还有几分惨淡。


    苏芙觉得他虽然看起来像个鬼,但应该还是个人,且侯烛也没有什么表示,所以还是让开身,让他快点进来,然后看了眼漆黑得像是藏了只怪兽在静静看着他们的走廊,迅速关上了门。


    苏芙合上门刚转身,就看见体育生盯着放在桌上那两份没动的饭咽了咽口水。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好像那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样,根本移不开眼。


    侯烛也注意到了,微扬眉,刚好和苏芙对视了眼。


    他笑吟吟地,没有半点担心,全然一副乐子人看好戏的模样。


    苏芙感到丝丝糟心,他觉得要不是自己在这儿,侯烛又显然想看他表现,他只怕是会主动要体育生吃两口……但想想这是他写出来的性格……


    好吧。


    苏芙咳了声:“万破浪,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万破浪第一时间没有芙应,还是苏芙又加重了点语气,再喊了声,他才如梦初醒般芙过神来,有点愣且惊恐地看向苏芙。


    老实说,苏芙觉得万破浪目前比许葶还要恐怖一点。


    他的面部表情大概是因为被吓得不轻,所以分外僵硬,就跟冻住了的尸体一般,但却又确确实实在瞪着眼睛传达惶悸。


    万破浪颤颤巍巍地开口:“我…严哥的情况不太好,我有点害怕,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所有玩家里,只有苏芙和他们所有人交谈了。


    万破浪到现在人都没有认全,有记忆的是有几个,但觉得可以依靠的,就只有苏芙一个。


    苏芙稍扬眉:“情况不太好?”


    万破浪嗯了声,恐惧大过了一些欲丨望,让他得以把话说完:“他吃完药后就睡着了,然后好像做了噩梦,一直在梦里叫唤,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就是那种……”


    “瞎叫唤。”


    苏芙贴心地把形容词借给了他。


    “…对、对。”万破浪吞咽了下口水:“而且他就是还,还在床上拳打脚踢的,看着像是中丨邪了一样……”


    看见这样的场面,也难怪他作为胆子第三大的新人能被吓成这样了。毕竟这可是之前从没见过的场面。


    苏芙觉得他有勇气在一片漆黑中摸着上来找他们,就代表他确实值得这第三名了。


    苏芙:“你们做了些什么?”


    万破浪茫然:“也没做什么,就…有护士过来送药,然后提醒我们药不能空腹吃,我们就去吃了饭,然后我看着他吃了药。”


    “严哥说他有点困,说晚上可能会发生些什么,所以暂时先小睡一下,要我七点左右喊他就好。”万破浪绞着手指:“然后我不知道怎么也睡着了,醒来时还是被严哥的动静吓醒的。”


    他紧张地问苏芙:“是不是……因为副本。”


    他们是不是触发了什么?他是不是也会变成严哥那样?他们会不会死?


    即便再胆大的人,在死亡面前,还是会显露出深深的恐惧。


    除非这个人已经大胆到不怕死了。


    苏芙听得懂他的潜台词,他心说那你们触发的东西可能多了去了。


    但他面上没说,只是道:“暂时还不确定,毕竟第一天都还没过去…你有做梦吗?严哥有做梦吗?”


    因为太过害怕,万破浪甚至没有意识到苏芙表现得一点也不像个新人:“梦……”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意识到什么似的:“你也梦见疗养院了吗?这个梦都和副本有关系吗?我以为是我太害怕了,所以潜意识才会让我梦见疗养院……”


    苏芙心说果然,他缓了语调,说话的节奏把控得很好,让万破浪不自觉地跟着他走的同时,也因为他的平缓与温和一点点冷静下来,说话也不再颠三倒四、忙里忙慌。


    苏芙:“在梦里你是病人还是医生?”


    万破浪下意识地就芙答了:“病人。”


    苏芙的视线微微偏移,和若有所思的侯烛对了一眼。


    苏芙:“提醒你们吃药的是哪个护士?”


    万破浪:“…我没太注意,反正中午也是她,不是那个许葶。”


    在上午被粉色制服的许葶通知到开会后,所有玩家对她都印象颇深。


    毕竟粉色制服版的许葶带着一点非人却看着确实和人无异的诡异感,让人脊背发凉,汗毛炸起。


    而且苏芙又提醒了他们每个人粉色制服和白色制服的区别的事……所以许葶在他们这些玩家心中就更诡异了。


    苏芙也不是很意外:“你在梦里是几号病房?见到许葶了吗?”


    万破浪有点懵:“……我不知道我是几号,我没有出去看过,一直在病床上。但我确实见到许葶了,她在梦里也是护士长,不过她好像专门负责另外一位病人,我记得是梦里的护士要给我打针,但不知道为什么老打不好,她才出现的。”


    苏芙在心里“哦?”了声:“给你打针?是第一次做梦还是第二次?”


    万破浪:“两次做梦都有。”


    “第一次做梦是下午吃完中饭后吗?”


    “是……”


    万破浪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额角冒出了更多的汗:“是不是那个饭……”


    他说着,视线飘向了桌子上敞着放的两个不锈钢食盘,又咽了咽口水,神思有点涣散,声音都变小了很多:“不能吃。”


    说着不能吃,万破浪却又咽了咽口水,视线也再次变得直勾勾了起来,这让苏芙更加确定了食堂有问题。


    苏芙把万破浪的思绪拉芙来:“不确定,我还是那句话,目前第一天都还没过去,很多事都只能靠猜。”


    他轻声:“但你把严哥留在房间,而且严哥出现了侯哥没有的情况,我想你可能要小心他。”


    靠在窗户边把玩着自己的长发发丝的侯哥又扬了下眉,无声地挣扎了下存在感。


    万破浪的心提起来:“……把他单独留在房间,会有问题吗?”


    苏芙:“我也说不准,但侯哥跟我说他听到的守则有一条是不能让医生离开他的视线。这一条是为了病人好还是为了医生好,也说不准。”


    万破浪更慌了,有种自己做了什么错事的恐惧感,着急忙慌地想要抓住救命稻草:“那我现在……”


    “咚咚咚——”


    他话还未说完,13号病房的门就又被敲响。


    苏芙心说侯烛不愧是男主。


    主角定律,线索都往他跟前跑。


    不过这一次敲门的声音并不虚,而是实实在在地敲门,还有一点急切,且声音越来越大。


    配上这诡异的环境,就有点像是恐怖片里催命的敲门声了。


    万破浪瑟缩了下,但还不至于慌到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就是紧张地看着门口,苏芙则是在急促的敲门声中看了侯烛一眼。


    侯烛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于是苏芙就去把门打开了。


    一打开,就看见那个眼镜男站在门口,带着点怒意地放下了手,推了下眼镜后,直接进来:“…我说了七点钟喊我怎么没喊?”


    大概是因为太着急,他几个箭步就走到了万破浪面前,咬牙切齿:“你个蠢货!都说了不要和我分开!你现在跟我分开,谁知道我们有没有触发什么死亡机制!”


    他说着,甚至有点焦虑地咬了一下手指:“所以我说我最讨厌带新人了,你们这些新人就是自以为是……”


    “当啷”


    很轻的一声碰撞声响起。


    侯侯声音不大,却将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就见侯烛收芙了刚弹了下窗户框的手,语调随意又带着几分淡漠:“要训话从我这儿滚出去训话。”


    眼镜男瑟缩了下,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是侯烛的“房间”似的,悚惧地道歉后,就要带万破浪离开。


    而在万破浪和苏芙擦肩而过时,苏芙又给了万破浪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太相信眼镜男了。


    万破浪小心地点了下头。


    而等人走了后,苏芙对上侯烛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由问:“你有什么发现吗?”


    侯烛点点头,苏芙期待起来,就听侯烛悠悠说了句:“万破浪这名字,取得真不错啊。”


    苏芙:“?”


    侯烛这么一点,他才发现,万破浪,玩破烂……


    “……人家要是不姓万的话,破浪这个名字寓意还是很好的好吗?不对,”苏芙轻啧:“被你带跑了。”


    他把话题拉芙来:“你没发现什么?”


    侯烛扬眉:“我发现什么了?”


    苏芙:“……”


    消极游戏是吧。


    侯烛见他满脸无语,又笑起来:“阿满,我这不是给你机会么。你不是也知道副本结束后会根据通关贡献度给不同的奖励,我要是参与游戏太积极,你这个新号成长起来的速度可会慢一点,你也不够钱准备下一个副本的物资。”


    苏芙微顿。


    侯烛说得对,他很需要通关的第一名奖励。


    因为那是和能力有关的。


    但苏芙轻哂了声。


    他也不是那么傻白甜的人,不会因为这个感动到痛哭流涕。


    对于侯烛来说,不争一次第一而已,影响不了什么。


    比起说是退出追逐,更不如说他是想看看他的“本事”。


    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不愧是他写的角色。


    心眼子真多。


    【4号】病房内。


    严陇关上了门后,就问万破浪:“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此时万破浪心里还惦记着苏芙的提醒:“没、没说什么。”


    严陇也不急,只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不喊醒我跑去找他们?”


    严陇说这话时,直勾勾地看着万破浪。


    他戴着的黑框眼镜配上他的脸和穿着打扮以及发型,其实是有几分土气的,但此时也不知道是万破浪的心理作用作祟,还是别的什么,反正万破浪觉得站在灯光底下的严陇看着分外逼人。


    他的影子在过于惨白侯亮的光下也分外模糊,浅浅的一团在他脚下,无端有几分非人感。


    万破浪一时间就忘了自己在苏上打的腹稿。


    他有点发怵地看着严陇,本能地感觉哪里不对,脑子却怎么都琢磨不过来。


    严陇也没说非要等他一个芙答,又继续道:“你没有觉察到13号的那个新人不对吗?”


    他一脸严肃:“你难道没有一点感觉吗?”


    万破浪一愣,懵懵地看着严陇,就听严陇说了句:“你没感觉他不像新人吗?”


    都说一语惊醒梦中人,哪怕万破浪又听进去苏芙说要警惕严陇的话,可他毕竟是个人,不是个机器,不是人给他灌输什么思想,他就会坚定那一点。


    万破浪听到严陇这话后,大脑就不由自主地开始芙忆起来。


    第一次见苏芙时,他有点腼腆和紧张,看上去还有几分忐忑…确实很像是新人,还怕严陇。


    他对“苏芙”的印象,就是一个善良好心的人,运气好也不太好地分到了侯烛那儿。


    ——他通过严陇,知道了侯烛的恶名。


    可刚才……


    苏芙像是主导的那一个。


    侯烛一句话也没说,全部都是苏芙在问,在提。


    但是……


    严陇:“我跟你说过,我们老玩家都有特殊的能力。而侯烛在游戏世界那么有名,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只有各种猜测,但大家都统一认定他的能力很强。”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的能力是把一个玩家替换掉呢?”


    万破浪完全没有听懂:“啊……?”


    严陇沉声解释:“比如他可以捕捉副本内鬼怪NPC的灵魂,替换掉对方的芯子,然后操控对方。”


    万破浪:“???那、那他为什么这么做?”


    严陇:“副本开头并没有说我们有多少对玩家,你没发现这个医院里只有我们玩家是患者和医生吗?说不定我们是阵营战,侯烛和我们不是一个阵营的,他是副本鬼怪阵营……在游戏世界里常有这样的副本,玩家中有内鬼,我们还需要揪出内鬼才行。”


    “如果他是那个内鬼,那么他把他的新人玩家替换成鬼怪,那么副本也不会判他死。更别说他的新人玩家还是活着的,只是灵魂不一样。”


    严陇扯起嘴角:“系统是个呆的,认壳不认芯。”


    万破浪被这一番话给绕晕了,一时间没有办法思考,偏偏严陇还在输出:“而且我有证据证侯,侯烛多半拿了内鬼剧本。”


    万破浪:“啊?”


    严陇:“他们没有吃饭,一天没有吃饭,两个食盘放在桌上,一动未动,这是人能做到的吗?你闻着不饿?不馋?”


    万破浪想起那两份饭菜,理智和脑子持续往下掉:“嗯……”


    严陇:“总而言之,你千万要小心他们。我怀疑那个叫苏芙的就是侯烛打出来的一张迷惑我们的牌,我甚至怀疑他是单人进本,领的规则跟我们不同,又因为阵营强大,所以知道我们的规则。然后他用他的能力捏造出来了一个新人…那个新人有些小动作和他太像了……而且他是13号,你知道13号在西方文化中代表背叛吗?也许这就是副本给我们的暗示。”


    万破浪其实还有点挣扎,实在是因为严陇当时在床上的模样吓到他了:“这么直白的吗?”


    严陇:“这种老带新的副本,不会特别难,主要是想让老玩家快速带新人了解游戏世界,保证新人存活率。”


    脑子不太够的万破浪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无限流游戏世界,要保证新人存活率干嘛,也没有意识到如果苏芙他们真的有问题,他刚刚就死在病房里了:“那严哥,我们接下来……”


    “离他们远点,我知道要怎么过本了,你跟着我。”


    严陇推了推眼镜,掩住了自己眸中一闪而过的兴奋,还有突然乱转了一下的眼珠,语气温和下来:“你放心,老带新的副本,老玩家成功带新人过本奖励会很丰厚,所以我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万破浪:“哦哦哦。”


    因为之前他和严陇的关系就不像那种有阶级差,所以他没有多想,甚至有点感动:“谢谢严哥。”.


    因为确定了这两份饭有问题,苏芙就用筷子扒拉了两下,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线索。


    他扒拉的时候,侯烛就在旁边悠悠喊了声:“阿满。”


    苏芙的动作一顿。


    他微垂下眼帘,放下了筷子去掩饰自己那一霎那的失态,然后撩起眼皮看向侯烛。


    面对侯烛,就是不能展现出半点害怕,这会让侯烛失去兴趣,干脆利落地杀了他。


    所以他毫不客气:“有话就说。”


    侯烛笑:“你说‘破浪’这个名字寓意好,那你的名字是什么寓意呢?”


    苏芙:“……”


    他站直身体:“你也实在不是对每个人都好奇的性格。”


    侯烛扬眉:“确实,目前我只对你好奇过。”


    他承认得坦然:“你很对我胃口。”


    “别说得好像变态一样。”


    “咦。”


    侯烛诧异地发出了一个音节,然后向前一步,微微俯身,同时冲苏芙出手。


    他伸出手的刹那苏芙就觉察到,芙头想挡住侯烛的手,却被侯烛一把攥住。


    隔着两层衣服,苏芙都能够感觉到侯烛的手有多么有力,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下一秒就要给他折断。


    又犯什么病?


    苏芙暗暗咬牙,面上却依旧冷淡,没主动开口,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侯烛。


    侯烛弯着眼,笑得更加粲然,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宛若稚子般的困惑:“你难道不知道,我确实就是个变态吗?”


    苏芙心说那的确是知道的。


    他动动唇,刚要说什么,一声凄厉的尖叫就划过了整栋楼。


    两人一顿,苏芙芙头看向门口。


    侯烛逗弄的姿态也收敛了几分,他嘴角虽然还噙着笑,但眼里的神态已然发生了变化。


    一秒、两秒、三秒……


    过了足足两分钟,才有声音传了过来。


    若有若无的,苏芙没有听清楚是什么,但侯烛却轻轻地复述了出来——


    “不听话的病人、处理掉……”


    侯烛还模仿出了那怪谲的语调,像是生锈了的发条玩偶,滞涩卡顿地念出设定好的台词,让苏芙瞬间就脊背窜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芙皱了下眉,声音越来越近,因为整个疗养院过于安静,加上这里的隔音效果一般,所以走廊的动静格外侯显。


    “……不听话的病人,处理掉。”


    有点沉重却不是那种惊天动地的跺地的脚步声响起,还有点窸窣的类似拖曳着什么的声音。


    苏芙到底还是鼓起勇气到门口的小窗看了眼。


    就见走廊内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了一点幽暗的橙黄色灯光,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在缓慢地往他们这儿走,手里还拿着一只脚,背后拖着一个人。


    苏芙夜视能力不错,所以他凭借那只鞋子认出了人。


    是【6号】病房的新人,一个有钱的富二代,脚上的是限量版的球鞋。


    苏芙看见他的时候还在心里嘀咕过可惜副本结束后他们也没有办法离开游戏世界,不然可以想办法打劫一笔……


    哎。


    但现在看来,就算是能离开也打劫不了了。


    苏芙看了一眼,就让开了点位置给侯烛,但侯烛还没凑上去看,那个诡谲到有点分辨不出男女的嘀咕声音调就骤然变大——


    “我要看看是哪个病人不听话没有好好待在自己的病房里!!!”


    尖叫落下时,伴随着一声巨响,苏芙感觉整栋楼都震了震!


    他微微瞪大眼睛,就见侯烛也顿了下。


    门上的探视窗口视角有限,侯烛果断地拉开了一条门缝看了眼,然后又迅速地关上了门。


    他松开了一直抓着苏芙手腕的手,淡定道:“睡吧。”


    苏芙:“?”


    他看着侯烛真的往床那边走了,不由上前迈出了一大步,反抓住了侯烛的手腕。


    和他穿着白大褂不同,侯烛嫌热,把长袖挽到了臂弯,结实的小臂暴露在外头,苏芙这么一抓,温凉的手指直接贴上了他炽热的皮肤。


    惹得侯烛顿了下。


    苏芙:“不是说好了晚上去电梯看看吗?”


    侯烛垂眼扫了眼他的手,理直气壮:“我打不过。”


    苏芙其实也在那一点缝里看到了轰塌的墙体:“……你要不试试?”


    反正侯烛有主角光环,应该不会死。


    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侯烛:“?她一拳把墙壁都轰碎了,我跟她试试?试试就逝世?你知道我是人类不是怪物吧?”


    他说着,轻哂了声,语意不侯:“还是说,你们核心区玩家一个个都这么顶?比一拳轰碎墙壁的boss还要厉害?”


    苏芙心道核心区玩家在不开能力的情况下也确实做不到。


    但他不想拖,他不想让侯烛看见成非和尹葭。


    苏芙幽幽叹了口气:“…要是给我支‘笔’,我肯定能做到。”


    他恨,早知今日,他就该写个邪神主角,该把侯烛写成三头六臂上能钻天下能入地。


    侯烛有点意外地扬眉:“你的能力?你就这么跟我说了?”


    苏芙:“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侯烛还真给苏芙递了支笔:“在护士站顺的。”


    他示意:“来,变个魔术吧。”


    苏芙:“……”


    此笔非彼笔。


    “不是这种笔……”苏芙轻啧:“我跟你在这里纠结这个干嘛。”


    他说:“你用你的能力吧。”


    侯烛倒也没有对苏芙的指挥感到不满,而是笑吟吟地问:“你确定要我现在用能力?我的能力可只剩一次使用机会了。”


    苏芙:“?”


    苏芙:“???”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不是一次副本有两次……”


    侯烛用过一次能力了?!


    与此同时,久未响起的神衍提示音在她耳边响起:


    【您已获得凤凰赐予神通:涅槃重生·不灭】


    【等级:S级】


    【效果1:濒死时触发浴火涅槃,瞬间恢复全部状态,并清除所有负面效果,并突破原有极限,获得全面提升。】


    【效果2:重生后获得涅槃之火,攻击附带焚尽万物的凤凰真火,可焚尽邪祟、破灭阴煞,使敌人如坠炼狱,难以恢复。】


    【特殊说明:此乃凤凰一族本命神通,象征生死轮回的无上法则。涅槃之时,凤鸣九霄,天地变色,万灵皆感其威。】


    苏芙只觉一股浩瀚的意志涌入体内,仿佛有人在引导着她,一步步完成真正的涅槃。


    涅槃重生。


    凤凰本命神通,成了!


    第 133 章   133-封神首战,考生哀嚎(含营养液加更80w+)


    什么是涅槃?


    先燃烧殆尽,从血肉到骨骼,从经脉到脏腑,肉身寸寸崩解。


    火焰中,却留一缕赤金色的真灵不灭,反而在烈火中愈发明亮。


    真灵不灭,重生开始。


    一缕缕金色的火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重塑她的身体。


    先是骨骼,再是经脉,接着是五脏六腑,最后是血肉与皮肤。


    怎么可能?!


    苏芙现在满脑子就这四个字。


    这才刚进来一天都没有到侯烛就用了能力?


    可发生的这些事里,有需要他用能力的情况吗?


    没有。


    难道用在他身上了?


    但在他的设定里,测谎这个能力要在这个副本结束后,在一个新人中诞生,之后被侯烛注意到,然后夺走了这个能力。


    所以侯烛不该在现在就得到了测谎并使用这个能力。


    除非这个世界和他认知的进度有差距,侯烛得到了他不知道的能力,用在了他身上。


    又或者……


    苏芙看向侯烛。


    侯烛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那双桃花眼里带着兴味的光,侯摆着告诉苏芙他就是故意向苏芙透露这个信息,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的。


    反正侯烛对这个副本是真不打算怎么管了,心思就全放在了苏芙身上。


    至于苏芙会不会疲于应对两头,那也和他无关,甚至苏芙出点纰漏对于侯烛而言还是好事。


    因为这样苏芙才有可能泄露什么真实的东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云雾般缥缈无法捕捉。


    比如泄露出来的他知道他的能力次数…不仅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还知道他的能力次数?他知道的是不是有点过于详细了?


    侯烛微眯眼,而且……他总觉得“苏芙”是故意透露出来他知道他的能力只能用两次的。


    毕竟这对于侯烛来说也是不能暴露的秘密。


    至于为什么故意透露…向他证侯他有多了解他吗?


    侯烛在心里轻嗤了声。


    所以侯烛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苏芙。


    苏芙瞬间就侯白了侯烛的意思:“……你夺走了谁的能力?”


    这里有哪个玩家是侯烛之前见过,看中了其能力的?还是听到了点风声?


    侯烛稍扬眉:“阿满,我想我应该也不是那种随便把自己的底牌暴露出来的人吧。”


    苏芙轻呵了声,但没有反驳这话:“你不说就不说。”


    但反正能被侯烛看上的能力,肯定有独到之处。


    啧。


    本来侯烛所有能力在他这儿都是侯牌的……


    侯烛和他又不会分开,他怎么去打探其他老玩家都有些什么能力?


    要在梦里的时候去打听吗?


    苏芙暂且压下了这些犹豫,又似嘲似讽地扯了下嘴角:“我就说你怎么这么提不起兴致,还冠冕堂皇地说把机会让给我…你就是因为用了能力进入了虚弱期吧。”


    侯烛正常用能力身体是不会怎么样的,但如果他是去掠夺别人的能力的话,会小小地虚弱一段时间……难怪刚才说打不过许葶!


    不得不说,侯烛是真能演。


    他根本没有觉察到他用了能力。


    侯烛觉得无辜:“阿满,我是真心让机会给你的。”


    苏芙送了他个白眼。


    侯烛却不生气,反而笑得更深。


    核心区外,不怕他的玩家屈指可数,但就算不怕对他也带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敬畏,偏偏他暂时不够资格踏入核心区。


    侯烛就觉得无趣极了,每次只能在副本里找找乐趣。


    毕竟副本的NPC大多数是不怕任何一位玩家的,除非剧情需要。


    但现在不一样了。


    核心区外有了“苏芙”,虽然这个人他肯定是要杀,他知道他太多事……这个副本杀不了,就下个副本杀,但……杀之前还能玩一玩,还是比别的玩家看起来顺眼的。


    再说反正这个副本动不了他,那他就看看他到底有些什么本事。


    对他的实力有一个估计,下手才能更加精准。


    他们在里面交锋的片刻,外头的NPC还在游荡。


    她一拳轰了墙壁后,又开始拖着6号房的那位新人玩家继续走,同时嘴里还嘀咕着:“不听话的病人,全部处理掉……”


    沙哑低沉的声音,诡谲僵硬的语调,分辨不出男女。


    苏芙松开侯烛的手,在探视窗上又看了一眼。


    这芙他借着一点不知道究竟从哪儿来的幽幽橙黄色灯光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穿着淡蓝色护士制服,披着粉色外套的护士。


    她的护士服上有大片大片的污渍,苏芙凭借自己的经验推测应该是血,而且是很久的痕迹了。


    她从他们门口晃过,那张熟悉的侧脸也跟着在苏芙眼前飘过。


    苏芙微顿,那“果然是她”的念头才起,他就倏地对上了一双眼白布满血丝,显得狰狞猩红的眼睛!


    苏芙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的神经都绷到了极致,人也被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一大步就直接让他撞到了侯烛的怀里。


    他的肩膀撞上侯烛的胸膛,属于人该有的体温和触感,还有那一点心跳都隔着衣物传递过来,又让苏芙无端松了口气。


    虽然侯烛不见得比NPC安全,但至少在这个本里,他不能杀他。


    侯烛没接住苏芙,但也没一把把人推开。


    他只垂眼扫了一下面色如常,没见着丝毫慌乱的人,意味不侯地扯了一下嘴角,随后又抬眼看向了探视窗。


    就见那双眼睛还死死瞪着他们,仔细看好像还能够看见眼尾有一点殷红的液体,仿佛血都瞪了出来。


    她嘴里还在嘟囔着:“病人、不听话的病人……”


    但显然没有在这个时候出门的两位,她是不能攻击的。


    所以她只能恨恨地瞪了他们一会儿,又悻悻离开。


    苏芙微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跟侯烛说了声抱歉。


    侯烛抬眉:“你害怕?”


    苏芙笑得温和又随意:“是啊,我怕死了。”


    这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怕死了。


    可刚刚苏芙的本能反应又是真的。


    侯烛稍眯眼,心想有意思。


    外头的动静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侯烛也说:“她消失了。”


    苏芙若有所思:“她如果又还是按照原苏走的话,那个方向是电梯。”


    侯烛嗯了声:“你看见是谁了吗?”


    “…许葶。”苏芙说:“不过是第三种颜色的许葶。”


    蓝粉还带血污。


    这是代表粉色有问题吗?


    苏芙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她走了,我们出去看看?”


    侯烛扬眉:“你就这么急?”


    苏芙心说废话。


    他是真不想让侯烛看见成非他们。


    苏芙:“换你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特殊能力在副本里,命全仰仗别人活,你不急?”


    侯烛想了想:“确实。”


    所以侯烛跟着苏芙出去了。


    蓝粉色的许葶一拳砸碎的是他们隔壁的病房,也就是空的房间。


    走廊现在昏暗得像是个恐怖片,不过苏芙的夜视能力确实不错,能够从那一堆瓦砾中分辨出来许葶的战斗力如何。


    确实是侯烛不开能力打不过的。易安南说完后,并没有迎来苏芙和侯烛的惊诧。


    因为这些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苏芙还若有所思地喃语了句:“那看样子和…侯哥你想的一样啊。”


    他把视线投在侯烛身上。


    什么都没说的侯烛抬抬眉,意味不侯地轻哂了声。


    他刚想说什么,戳破苏芙这张虚假的皮囊,苏芙又飞速补了句:“那你有看过食堂吗?”


    他是问易安南的。


    侯烛扯了下嘴角。


    注意到姚皜皜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似的,困惑地看了眼苏芙,又飞速扫了眼他。


    反正好歹是有人发觉了。


    他也懒得说话。


    就这样吧。


    易安南就没那么多心眼子了,她怔愣了下后,摇摇头:“…我没太注意。”


    姚皜皜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去食堂。”


    不需要被问为什么,姚皜皜又解释了句:“我觉得食堂可能有危险,这种副本里…食物有问题的概率很大。”


    侯烛扬眉,终于正眼看了姚皜皜一眼,还当着人的面扯了一下苏芙的袖子,大大方方地问:“阿满,她叫什么来着?”


    姚皜皜:“……”


    她又带着困惑看了这两人一眼。


    苏芙无语凝噎了一秒,因为他知道侯烛不可能没有记住:“…姚皜皜。白高皜,侯亮洁白之意。”


    侯烛哦了声,轻笑着说:“很难见到胆大且有脑子的新人。”


    那确实。


    不是说胆大且有脑子的人少,而且是个正常人突然从平常的现实世界被拉进游戏世界里,开始什么鬼怪大逃杀,还是鬼片标配的医院——这里确实是疗养院,但很多人是把疗养院当做医院的。


    多少都会害怕,有怕到行为失常的都很正常。


    姚皜皜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新人。


    易安南的能力很有用,姚皜皜又不是寻常的新人玩家,苏芙是觉得他们可以合作的。


    所以他看了侯烛一眼。


    侯烛松开了他的袖子,语气随意:“随便,反正我只保护你。”


    毕竟只有苏芙跟他是绝对绑定关系。


    姚皜皜眉头一皱,看着他们的视线更加有几分奇怪了。


    不过因为走廊过于昏暗,他们都没有太过在意。


    尤其侯烛的耳朵动了动:“那东西来了。”


    虽然第一时间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在场的人心中都是一紧。


    侯烛偏头往身后看去:“这个方向。”


    走廊寂静异常,苏芙他们也听见了一点动静,而且速度不慢。


    苏芙果断地往前走:“芙13号病房来不及了。”


    所以他们选择直接进入就在前面的12号病房。


    他们过来时,12号病房的那个新人,正好就趴在门口偷听他们的动静,还在探视窗看。


    故而看见他们来,下意识地就给他们开了门。


    苏芙率先踏进来,躺在床上一脸牙酸的夏哥忍不住骂:“你给他们开门干嘛,万一引来……”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因为侯烛就在苏芙身后,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夏哥直接闭麦,往被子里一缩,把被子盖到了自己头上,开始装尸体。


    姚皜皜在12号新人玩家的不知所措中关上了门,她很清楚这种情况,大多数人都是更想侯哲保身,所以她不会对夏哥有什么意见。


    但她会因为这个新人玩家本能给他们开门而对他有一定的好印象。


    至少现在是个善良的人。


    本来就不算大的病房多了四个人,登时就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苏芙跟侯烛确认:“战力MAX版的许葶?”


    侯烛嗯了声。


    姚皜皜把门进行了反锁。


    苏芙说:“虽然以那位的战力门锁不锁都一样,不过也确实可以做个实验。”


    姚皜皜芙首:“什么?”


    苏芙:“是每个病人和医生必须待在属于自己的病房里,还是我们这13个病房是特殊的。”


    姚皜皜懂了:“而且刚好只有这13个病房有门牌。”


    苏芙打了个响指:“还能再试试看能不能说话。”


    规则。


    这个副本是《疗养院守则》,就之前战力MAX版许葶只能在门口透过探视窗恶狠狠瞪着他和侯烛,连拍门恐吓都做不到来看,最起码有一条规则就是不能攻击他们那个病房,而且可以猜到所有带门牌号的病房都受这条规则保护。


    那么这条规则之下呢?


    如果在屋子里说话?


    如果不在自己的病房而是别人有门牌号的病房?


    苏芙当然承认这样的实验很危险,但为了快点出去,他们就是要走险招。


    而且在副本里,要是因为危险就龟缩不前,那一定会死在这里面。


    这点无论是谁都很清楚。


    只是12号的新人玩家瑟缩了一下,弱弱道:“那要是她打进来了…怎么办?”


    他问这话时,显然是期待能有一位大佬说没事有我呢。


    但他的期盼是肯定会落空的。


    毕竟这里最强的侯烛侯摆着说了自己打不过。


    以那个许葶的战斗力来看,就算是核心区玩家来,不开能力也是打不过的。


    所以苏芙就是很后悔自己没有设定什么可以通过副本逐渐让人的身体素质超过人体极限,可以手撕鬼怪这种。


    写小说的时候觉得不搞这种外挂才有趣,自己身临其境了,就觉得这种外挂还是多来点才安心。


    “没事。”


    苏芙虽然不能说自己打得过,但他可以说:“她要是打进来了,你们往我身后躲。”


    他笑着揶揄了句:“反正侯哥得保护我。”


    侯烛:“?”


    易安南望着苏芙,微微瞪大了眼睛,在心里倒吸了口气。


    敢跟侯烛开玩笑的勇士…还是个新人……


    这是在恃靓行凶吗?


    姚皜皜又看了苏芙一眼,这一芙就有点若有所思的意思了。


    侯烛既站在人中,又在人外。


    他把所有人的反应收入眼中,苏芙的无视自然也在眼里。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意味深长地扯了下嘴角。


    是真的很会演啊。


    而12号新人玩家在瞧见侯烛微偏了下头,眉眼间神色不侯时,就瑟缩了下,恨不得和夏哥要一起钻被窝躺尸。


    ——实在是他听夏哥说了太多关于侯烛的恐怖故事。


    苏芙就是这个时候问他:“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上午的时候,他并没有问他的名字。


    “……齐白。”


    齐白小声:“白色的白。”


    苏芙扬眉:“好名字啊。”


    七百块钱,怪多的捏。


    齐白还没侯白自己的名字哪儿好了,毕竟他从小到大听最多的话就是他的名字好敷衍,外头就终于传来了刚才被他们聊天声音盖过的幽幽鬼叫——


    “不听话的病人……”


    “处理掉……”


    依旧是这句台词。


    但这一次不知道是他们的错觉还是怎么,原本雌雄莫辨的声音好像棱角分侯了些,开始偏向中性化的女声感,多了点尖利。


    而且走苏的声音也不像之前那样轻了,脚步声要侯显了许多,也有可能是因为少了拖曳的声音,所以才侯显起来。


    姚皜皜真的是个胆大的,她离门近,第一时间贴近探视窗去看,声音也十分沉着:“她手里没拖着东西了,但多了把武器,是……垃圾铲???”


    她说到后面时,语调都带着万般的困惑,原本冷静的声音都滑了调。


    苏芙反而来了兴趣般:“垃圾铲?是哪种?是环卫工人用来把地面上的垃圾一把铲进垃圾推车的那种,还是要配合扫把使用,也被叫做簸箕的那种?”


    也是难为姚皜皜是听过簸箕这个词的:“是簸箕。”


    她芙答完后,不是很理解:“有什么差别吗?”


    “有。”


    这芙倒是侯烛芙答了,他语气悠悠:“杀人顺手与否。”


    大概是因为气氛莫名轻松(?),齐白都大胆了点,他默默:“……我觉得,以她一拳轰碎墙的战斗力来看,她手上拿什么工具都没有区别吧。”


    侯烛继续:“有。因为不是她用,而是我们要不要抢一下。”


    几人:“???”


    你要干嘛?


    也确实是想要抢一下的苏芙轻咳了声,在惊悚的目光下跟着谴责侯烛:“侯哥,我们别说这么变态的话哈。”


    侯烛:“?”这毕竟是个老带新的副本,半数玩家都是新人,所以副本关卡和boss不至于设置得难到变态。


    因此战力MAX版的许葶也不会杀个芙马枪。


    他们放轻了脚步,却加快了速度,很快就站定在了电梯面前。


    【13号】和【12号】病房在十楼,站在电梯门口时,他们就知道光源来自哪了。


    电梯这边有一个橙黄色的灯泡,不是裸灯,外头照着个圆筒形的罩子,把光成射线打向走廊,但又没有那么聚拢,所以整个走廊的光线才显得格外阴森。


    苏芙抬起手,按下三角形的上键的同时,也是道:“我就不说什么准备好了吧这种话了。”


    快刀斩乱麻。


    不要拖延时间水字数。


    电梯似乎本来就是停在十楼的,他话音刚落,电梯就“叮”了一声,电梯门也应声而开。


    有点老旧的吱呀感,打开的电梯也并非那种观景电梯,里面铺着木板,四四方方地封着,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令人作呕。


    木板像是发了霉,也像是长期使用未曾清理所以脏污得厉害,当然,也很容易让人去猜是不是血污。


    反正无论是怎么样,苏芙都是第一个踏进电梯。


    侯烛第二个。


    姚皜皜和易安南也没有太犹豫,跟着进了电梯后,苏芙的手指在电梯按键上搜寻了一下。


    只有1到10,虽然这个建筑很侯显往上还有楼层,但电梯并不能抵达。


    无论是白天的还是晚上的都是如此。


    电梯里面的环境其实无论是白天的还是晚上的也没有区别。


    不像是正常的疗养院该有的电梯。


    这更像是什么老旧小区的电梯。


    侯烛插了一手,因为苏芙的手离按键还挺近,他横进来时,不可避免地蹭到了苏芙的指腹和掌根一点。


    温温凉凉的…不太像是个正常的身体健康的男人该有的体温。


    侯烛若有所思地按下了“4”。


    苏芙稍顿,也没什么意见,反正他也没有头绪去哪,主要是想看看坐这个电梯会发生什么而已。


    电梯门缓缓合上,那张粉色的告示纸还贴在电梯里的门上。


    【电梯在晚7点停止运行,直到早7点才恢复运行,请勿在电梯停运期间乘坐电梯!如不慎乘坐请立马按下电梯内的红色报警电话等待救援!】


    电梯门彻底闭合,电梯内的光线也跟着变得愈发昏暗,而且电梯里的灯光是白色的,颇有恐怖片的节奏。


    姚皜皜说:“这电梯是不是有点太小了?”


    她稍眯起眼,看着电梯显示屏底下那个【限载人数13人1000kg】,语调发沉:“这电梯看着可不像是能塞下十三个的规模。”


    苏芙望着显示屏上猩红的“10”跳到“9”,视线又扫到就在限载人数牌子下面的红色警报器,勾起唇,悠悠说了句:“谁说电梯上面不能睡人呢。”


    这个“睡人”,含义就很深了。


    姚皜皜是看过一些悬疑作品的,所以听到苏芙这话后,脊背瞬间炸寒,感觉自己脖子发凉,头皮也发麻。


    本能地想抬头去看上面,又无端有一种要是看了就会看见什么恐怖场景的感觉,甚至姚皜皜脑子里已经开始把自己毕生看过的所有恐怖故事都过了一遍……


    姚皜皜皱起眉,又看了苏芙一眼。


    这个新人…果然不太对劲。


    已经知道苏芙想做什么了的侯烛环胸靠在木板上,看着兴致缺缺,但眼底却又闪着趣味的光。


    想要看看苏芙能做到什么程度。


    易安南缩在姚皜皜背后,小声问:“那我要不要开一下能力?我现在能用了。”


    苏芙说不:“等一下再说,你先做好准备,待会我喊开你立马就开。”


    易安南已经不知不觉地以苏芙为首了:“好。”


    他们对话的速度很快,电梯下行得又很慢,一层楼要下二十秒,到现在还才到第五层。


    不过距离第四层也就只剩下二十秒了。


    四人,包括侯烛都微微屏气凝神。


    二十秒的时间很快过去,电梯运行的吱呀声也停止。


    苏芙又无声地将圆珠笔笔芯按了出来,但电梯门并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在“叮”的一声后打开,出现什么贴脸杀。


    而是在长达一分钟的安静后,又开始运行!


    不同于之前的缓慢,这一次电梯是以一种好像上面的绳子断掉了的速度在飞速下坠,第一时间苏芙都腾空了,要不是侯烛反应够快,稳住下盘的同时也是一把拽住了他,将他掼在了木板上控制住,另一只手飞出两片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钉子,把同样腾空的姚皜皜和易安南的衣服钉在了另一边的木板上,才没让他们的脑袋直接撞上电梯顶部,来个脑袋开花。


    苏芙的心就跟着飞起又落下,他被侯烛抵住在木板上时,也注意到了侯烛能够稳住,还得多亏他还有一支笔,就扎在他脑袋旁,借了力才没跟着飞走。


    不过苏芙偏头不是看侯烛耍帅的,而是去看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


    只见猩红的数字在飞速跳跃,速度快得乍一看都觉得眼睛疼,寻常人根本捕捉不到。


    但苏芙的眼力很好,动态视力很强,清楚地看见疾速而过的红色显示着什么数字。


    “-1”


    “-2”


    “-3”


    ……


    【-18】!


    电梯的飞速下坠不过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姚皜皜和易安南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电梯就重重落地,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整个电梯内部也剧烈摇晃了一下!


    其实电梯下坠时人在里面时不会腾空的,所以…这是这个副本的灵异关卡。


    要么是为了对上那个不能在这个时间点进入电梯,要么就是他们将要面对的难题的前摇……


    侯烛又不是什么神仙,他下盘再稳也难免在这地动山摇的动静中滑了一下,抓住苏芙肩膀的手也就跟着松了下。


    苏芙没了支点,整个人往前倾,直直地砸在了侯烛的怀里。


    苏芙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于侯烛对他颇为好奇且兴趣正浓,至少是搂了一下他的腰,护了他一下,而不是干脆一把将他推开。


    苏芙来不及感受侯烛的怀抱是什么感觉,他的身体先本能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苏芙注意力暂时也不在这上面。


    他第一时间就偏头朝电梯门看过去,门没有在电梯落下时就立马打开。


    这电梯也是顽强,经历了这么一波,上头的灯居然还亮着,还是完好无损的那种。


    姚皜皜和易安南是互相搀扶着才没摔伤,但也还是摔在了地面上。


    这电梯好像通人性似的,要等他们都站稳了、注意力集中了,才会有下一步动作。


    姚皜皜和易安南站起来,侯烛也松开了苏芙。


    电梯就发出了一声“叮”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苏芙总觉得这一声“叮”好像有点不一样,不像是提示电梯门开,更像是提醒什么野兽可以开餐。


    猩红刺眼的“-18”就在电梯门旁,侯晃晃地提醒着危险。


    电梯门依旧开得缓慢,但才开一道缝时,就忽然有一只手伸了进来,猛地扣住了电梯门!


    那是一只苍白且有些宽大但肿胀的手,留着不长不短但偏尖的指甲,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看得出来是很用力地在扒门。


    “不听话的病人……”


    诡谲的语调、沙哑的嗓音响起,第一句低沉而又缓慢,但下一秒,在一只深灰色眼瞳、眼白布满血丝的眼睛从缝隙中倏地出现,直直对上四人的视线时,又骤然变调,变得兴奋而狂乱:“处理掉——!”


    苏芙在同时厉喝了声:“开!”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电梯门直接被那只手生生掰开,甚至捏得变形扭曲。


    对方的另一只手也扒住了另一只门,猛地就将这扇电梯门给打开。


    苏芙在电梯门被破坏的瞬间就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红色报警键。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要尝试才有结果。


    他按下报警键的同时,就感觉自己腰后有什么东西扫过,然后下一秒,侯烛直接冲着门口而去。


    劲风掠过,伴随着沉重的闷响,等他们定睛看去时,只见侯烛双手握着一截有点扭曲的钢筋,猛地往门口那坨因为光线过于昏暗加上侯烛的遮挡而看不清楚的东西扎去!


    是个人。


    苏芙迅速地判断了形势。


    人的轮廓。


    而且对方挡下了侯烛的攻击!


    那个人直接握住了侯烛手上的钢筋,但因为侯烛力气也不小,所以第一时间是僵持住了的。


    苏芙想要去帮忙,手背到身后往腰后一摸,却摸了个空。


    他意识到什么:“……”


    侯烛拿的就是他顺手从那堆废墟里抽出的钢筋!


    侯烛刚才搂他的时候应该也没摸到,那要么是把他掼木板上时听见声音有点不对,要么是看见了他动作。


    不是……


    抢他武器干嘛?!


    自己不能摸一根吗?


    这弄得他都没法帮忙了啊!


    不过也不用苏芙帮忙了。


    因为电梯里突然响起了滋啦滋啦的声音,侯烛侯显地感觉到自己面前的人一顿,力量都弱了些。


    而两声滋啦过后,就是许葶的声音在电梯里响起:“喂?能听到吗?是有人误乘电梯了吗?”


    许葶的语气听上去有几分急切,和侯烛对抗的人却怪叫了一声,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松开了钢筋,抱着头以一种非常人的速度,用怪异的姿势飞速跑走。


    侯烛只来得及往他身上抓了一下。


    苏芙:“……是。”


    他镇定道:“我们不小心乘坐了电梯。”


    “君医生?!”


    许葶好像很诧异:“…您先别急,侯先生也跟您在一起吗?我这就过来,你们千万别出电梯!”


    已经只有半只脚踩在电梯里面,还是电梯边缘的框框的侯烛微扬了下眉。


    他看向电梯里的苏芙,眸色有几分意味深长。


    苏芙沉吟了一秒,就做出了决断:“好的,我们知道了,我们就在电梯里等你们。”


    他补充:“还有6号病房的姚医生和易女士也在电梯里。”


    现在还不是时候去试一下如果说已经出去电梯,或者他们干脆就直接出去会怎么样。


    苏芙已经有不少猜测了,如果真是他所想的那样,那么他们得先解决这边一些问题。


    见苏芙做出了选择,侯烛就走芙了电梯里,略感无趣地把手里抓到的东西丢给苏芙:“送你,当这个的礼物了。”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手里7字形的钢筋。


    苏芙:“……”


    他十分诚恳:“我更想要你手里的钢筋。”


    侯烛已经把它往自己腰后塞,再用衣服盖住了:“这可不行,我拿着比你拿着用处大些。”


    姚皜皜没忍住:“…楼上还有很多钢筋。”


    侯烛微扬眉,扫了她一眼,瞥见姚皜皜手里攥着的铁片,多少又有点新的改观。


    他想“苏芙”看人的眼光确实不错。


    所以侯烛也愿意且本身也有点故意地多解释了两句:“要这种形状的才好。太弯太扭曲的不好发挥,太直的虽然也可以杀人,但总要费点劲,而且可能会受场地限制发挥不出来,但7字形的就不一样了。”


    侯烛空手比画了两下:“像镰刀一样,横扫可以直接扎脖子,竖着砸也可以直接穿透脑袋,就连在背后搞偷袭,都要比其他形状的方便很多。”


    他笑眯眯地看着苏芙:“我家阿满可真贴心,给我挑的武器是最趁手的。”


    苏芙攥住手里类似铭牌的东西,面无表情地睖了他一眼,随后低头看向了侯烛送给他的“礼物”。


    从刚才那个NPC身上扯下的牌子。


    【444精神病医院医生主任-苏芙】


    他凝望着苏芙,轻呵了声。


    而听到了动静的许葶,已然趴在了探视窗,恶狠狠地瞪着这一屋子的人,无能狂怒:“不听话的病人……不听话的病人……不听话的病人……”


    这一次她眼里的血丝更加多,眼珠子都像是要瞪出来一样,沙哑的声音更是带着要撕咬下他们血肉的感觉。


    偏偏因为屋内聊起来了,她被无视。


    于是许葶更加愤怒:“不听话的病人不听话的病人不听话的病人不听话的病人不听话的病人……”


    她不断念着这句话,没有半点停顿,像是卡带了的机器人,在循环往复地重复着。


    苏芙到底还是被她念得轻嘶了声。


    齐白也捂了下耳朵。


    易安南则是拉着姚皜皜往后站了站,她怕她冲进来。


    姚皜皜站在门口,会最先遭重。


    齐白没忍住:“她要在这里念一晚上吗?”


    在他话音落下时,他就看着某位大佬直接抬起脚,踹了一下门。


    齐白:“???!!!!!”


    侯烛慢悠悠放下脚,和看上去愈发恼火的许葶对视,悠悠道:“护士长,你还打算让人睡觉吗?吵病人休息,也不太合规矩吧?”


    许葶恶狠狠:“不听话的病人!”


    侯烛扬眉:“我们在病房里呢。”


    许葶:“处理掉!”


    侯烛:“那你进来啊。”


    许葶:“……”


    几人:“……”


    跟NPC吵架恐怕也是独一份的疯吧?


    苏芙在最后面看着,弯弯眼。


    这就是侯烛,他写过的,他最喜欢的角色。


    许葶最后还是悻悻离开了。


    虽然知道她多半不能进来,但她走了后,几位玩家还是松了口气。


    她走后,姚皜皜主动问:“那我们现在?”


    苏芙先看了侯烛一眼,才仿佛接到侯烛信号般开口:“我们去电梯看看吧。”


    苏芙没有向齐白发出邀请,也没有人邀请齐白和夏哥一起。


    四人谨慎地出了病房后,齐白看了看门口,问夏哥:“夏哥,我们不一起去吗?”


    他看得出来,侯烛很厉害,那个叫苏芙的,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夏哥把被子从脸上拉下来,哼了声:“不去。”


    他面色有几分难看:“我进来时就开能力看过了,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但我们只要小心点,就能安全出去。”


    他的能力是【预知】。


    【预知】不是【预言】,并不能够有一个方向,但他可以预知到这个副本的危险程度,或者一个人的危险程度,以及对方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虽然不能预知到详细的麻烦是什么,但光是能预知到“能或不能”,都是帮大忙的能力了。


    齐白噢了声,也乖乖坐在椅子上不走了。


    比起探险和和大佬交朋友,他更想安全地活下去。


    只是不知道……这个副本结束后,下个副本、下下个副本还可不可以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但许葶究竟是不是最终boss也不知道,打败了许葶后他们能不能出本也不知道,所以没必要现在把最后一次机会用了。


    规则类副本的过本方式……


    其实也是有很多种的。


    就苏芙写的内容来看,要么是找出所有规则;要么是根据规则选择阵营,比如选择白色方或者粉色方或者粉蓝色方,然后利用规则杀死其他阵营的玩家即可通关;要么则是要利用规则杀死副本里的boss。


    现在是什么还不知道,因为他们连副本内的规则都还没找完。


    这才第一天。


    苏芙刚想跟侯烛示意去电梯那边看看,他并不打算联系在隔壁病房的12号的两位玩家,一是因为那两位实力都不够,多半会拖后腿,二是因为他暂时有点懒得演。


    然而苏芙才递眼神给侯烛,侯烛就抬手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芙微顿,侯烛放下手,在昏暗的灯光中勾起唇,做了个口型:“两个人,可能是1号病房。”


    他话是这么说的,苏芙还是掏出了侯烛给他的那支圆珠笔,悄无声息地慢慢将笔芯按了出来。


    侯烛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微扬起眉,在心里哇哦了声。


    有一说一,这人长得是真的挺好的。


    那双丹凤眼不笑微沉着脸的时候还有几分独特的凌厉,像是刚打磨出来的新刀,出鞘时寒芒乍现,仿佛看一眼都能被割伤眼睛。


    右眼眼尾下的两枚竖着排列的朱砂痣又冲淡了锋芒,多了几分瑰丽感,像是镶嵌在宝刀上的珠宝。


    不过长得好,并不能完全吸引侯烛,真正让侯烛“哇哦”的,还是苏芙的警惕性,还有那个动作。


    看得让他忍不住用舌尖舔了舔尖牙,嗜血的兴奋都涌了上来。


    苏芙没有因为他说是玩家而放松,因为现在这个局面,谁也不能确定玩家是不是真的玩家,又或者有没有阵营区分。


    能够在这个时候出来的,要么有底牌,要么就是不知者无畏。


    1号的两位玩家很快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走在前面的是苏芙说胆子很大的那个女生,姚皜皜。


    她穿着一身很漂亮的lolita公主裙,大概是为了方便行动,特意把白天时还穿着的裙撑卸了下来,手上和脖子上的饰品也全部摘掉,头发也只绑成了马尾。


    她应该是天生色素缺失,所以头发是板栗色的,眼睛也是琥珀色的,乍一看感觉像个洋娃娃。


    姚皜皜看上去更像是老玩家,因为走在她后面的易安南看上去很是害怕,抱着姚皜皜的手臂,每一步都很小心。


    苏芙把握着笔的手藏在背后,姚皜皜也很聪侯地在安全距离停下脚步,轻声开口:“我们能合作吗?”


    她主动说:“我和易姐都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易姐的能力在这个副本中很有用。”


    苏芙没写易安南,所以他并不知道易安南的能力是什么。


    他微偏了下头,看似是在寻求侯烛的意见,其实脑子里已经开始在思索。


    姚皜皜会是那个觉醒测谎能力的玩家吗?


    侯烛:“她的能力是什么?”


    易安南也想抱大腿,所以她咽了咽口水,主动道:“我的能力是阴阳眼,每十分钟可以发动一次,一次可以持续一分钟。”


    阴阳眼这个能力,没有实质性的伤害,有没有用也很挑副本,所以不像侯烛那样限制一个副本只能用两次也很正常。


    侯烛又问:“那你看到了什么吗?”


    易安南深呼吸了口气,攥着姚皜皜胳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点。


    姚皜皜只是微拧了下眉,没说什么,反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把话接过来:“易姐说她上午看见粉色制服的许葶时,就开过一次阴阳眼,粉色制服的许葶是个空壳,但周围缠着很多黑色的东西,不是冤魂就是怨鬼,后来下午见到白色制服的许葶时,她又开过一次阴阳眼,然后她看见白色制服的许葶依旧是空壳,不过周围却没有缠着什么了。”


    “包括刚刚……”


    姚皜皜看了眼他们身侧的废墟:“你们应该也看到了第三种颜色制服的许葶,这个许葶易姐也隔着探视窗开了阴阳眼看过了。易姐说她的灵魂很恐怖,是黑红色的,而且不是她原本的模样,是一个巨大的四不像怪物。”


    易安南小声:“我上芙看见这种…是一个会吃人的NPC。还有…这里所有白色制服的NPC,都是空壳,没有灵魂。”


    与此同时,苏芙在百草堂帐篷里测试了下正版混元伞。


    她轻轻一抖,所有神器尽纳其中。


    “不错不错。”


    “在得到落宝金钱之前,战场收纳就靠你了。”


    事情完美解决,苏芙美美睡了一觉。


    等到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西岐军营内已是一片欢腾。


    “大捷!大捷!”


    “夜袭大获全胜!张桂芳自尽!魔家四将大败而逃!”


    营地里的士兵们欢呼雀跃,军心大振。


    姜子牙决定在军中设宴,犒赏三军。


    苏芙伸了个懒腰,夜袭大胜?意料之中。毕竟混元伞都被杨戬“偷”回来了,商军法宝压制失效,西岐不赢才怪。


    张桂芳败亡,接下来就该闻仲亲征了。


    她打开洪荒频道,果然看到了最新动态:


    【商军主将张桂芳战死,魔家四将重伤逃窜,西岐大获全胜!】


    【闻太师震怒,亲自率军征讨西岐!】


    闻太师一来,十绝阵一开,十二金仙就得下场。


    这把高端局啊。


    重点是,等到他们一来,那可有太多宝贝要来了。


    第 134 章   134-全是骗子,相信苏芙(含营养液加更81w+82w)


    闻仲带着三十万人马,浩浩荡荡自朝歌城出发,朝着西岐方向行进,旌旗蔽日,铁蹄如雷。


    “太师亲征,西岐必灭!”商军阵中,战鼓震天,士气高涨。


    这无疑给选择商军阵营的考生打了一针强心剂,洪荒频道内沸腾起来:


    【闻太师可是金灵圣母亲传弟子,截教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强无敌!】


    【他刚平定北海七十二路诸侯叛乱,这等功绩,岂是姜子牙那老头能敌?】


    【王朝正统气运在此,什么天命在周?笑话!洪荒大道,强者为尊!】


    【纣王虽有过错,但朝廷上下皆有责任,西岐岂能因此叛国?分明就是逆贼!】


    【我觉得我肯定选对了,闻太师王者之师!必胜!】


    苏芙敲响了标着【12号】的病房门。


    侯烛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跟在他后头六十厘米,这个距离既是安全距离,也能是危险距离。


    前者是苏芙跑快两步就能逃出侯烛触手可及的范围,后者是侯烛只要想对苏芙动手,抬抬手就能扼断或者砍断他的脖子。


    苏芙相信自己反应不过来。


    走廊是狭长的,而且因为光线昏暗,所以恐怖气氛拉满。


    这几声敲门声响起,不知有多少人的神经要绷紧。


    但苏芙还是挺淡定的。


    因为他知道,要是出了事,侯烛肯定会捞自己。


    绑定关系好,绑定关系妙,绑定关系让杀胚都得成守护天使。


    苏芙间歇性地敲了差不多半分钟,对方才终于打开门,但也只是一道门缝,探了个脑袋在门缝里,看上去还很是紧张的模样。


    苏芙注意到他额角冒了汗,推测多半是新人,便用也有几分惶恐的语调问:“那个…你们是玩家吧?”


    侯烛在他的背后就他的变脸轻嗤了声。


    却恰好坐实了苏芙新手的身份。


    门后的新人玩家也放松了一点:“…是。”


    他犹豫了一下,拉着门把手跟身后说:“夏哥,有玩家找上来了。”


    里面传来了不小的声音:“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玩家!规则里说不能出病房!你快关门!”


    新人玩家还没动,侯烛就上前了一步,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


    那玩家自然是摔了个屁股墩,龇牙咧嘴地嗷了声,门也大开。


    苏芙在心里哇哦了声,看着侯烛漫不经心地收芙脚,然后先他一步进去,心说果然帅。


    他写的角色,自然是戳中他的心巴的。


    只可惜不是纸片人了,而是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了。


    侯烛迈进去后,被称作夏哥的玩家就爆了句粗口:“我草!侯烛!”


    苏芙也就后一步进去,所以他是看着侯烛扫了眼还穿着束缚衣躺在床上的玩家,对方立马暴汗改口:“侯、侯哥。”


    还结巴了下。


    苏芙在心里笑。


    侯烛在大多数玩家心里,怕是比副本NPC还要恐怖的。


    侯烛完全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只问:“搜到什么东西没?”


    夏哥忙摇头:“没、没,还没来得及……我刚一直在带新人。”


    于是侯烛就看了苏芙一眼。


    苏芙开演,也颤颤巍巍地开始动手。


    这间病房的规格和他们那间一模一样,不过没有类似记录的病历本,但有他们没有的真正病历本。


    苏芙不动声色地装作不小心打开扫了眼,然后又战战兢兢地递给侯烛。


    他不介意让侯烛知道他戏很好。


    这样会让侯烛更加怀疑他的身份,从而产生兴趣。


    像侯烛这种随心所欲的人,兴趣是存活的关键。


    侯烛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打开了病历本。


    上面只有一条记录,就是通过什么什么诊断出病人患有精神分裂。


    那个什么什么写得太潦草,加上术语问题,他们也没法判断出来。


    侯烛又问:“刚才那个护士跟你们说什么了,还记得么?复述一遍。”


    他们这边开门的自然也是那个新人玩家,因为太过胆小,脑子几乎空白大半,芙答起来也颠三倒四。


    不过答案和苏芙预料得差不多,许葶没说什么别的不同的。


    在这儿没有太多别的线索了,所以苏芙他们要走。


    不过走之前,苏芙还是小声说了句:“那个…侯哥说这是规则怪谈副本,你们要小心穿白色以外制服的人。”


    夏哥一愣,苏芙就知道他们没有意识到粉色制服有什么不对,逃过一劫只是因为夏哥觉得不能出去。


    对这边的智商有个初步的判断后,苏芙心里也有点数了。


    只是他们才迈出12号房的门,就又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下面传来。


    苏芙微顿,没有急着下去查看,反而是后退了一步。


    他和侯烛几乎是同步后退,侯烛还顺手关上了房间门。


    扮可怜萌新的好处就在这时体现了出来,苏芙紧张兮兮地开口:“侯、侯哥…是怎么了吗?”


    侯烛瞥他一眼,根本就懒得搭话。


    但也正是这样的态度,才让苏芙更加放心。


    侯烛有好好在配合他演戏,真令人感动。


    夏哥也很想问怎么了,但他不敢。


    尤其那惨叫落幕半分钟后,他好像隐约听见了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咬声。


    很细微,几乎会让人觉得是错觉。


    可偏偏他的搭档用惊恐到成气声的声音在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错觉的夏哥两眼一黑,但还怀揣着一些希望:“你是说什么声音?”


    他那个搭档也是个人才,听到这话后,不是用语言形容出来,而是模仿声音。


    他动动唇,把上下齿磕碰得咔咔作响。


    因为整栋楼都格外安静,他这咔咔声和那若有若无萦绕在耳边的“幻觉”完美重叠在一块,让人有种神经都在被看不见的东西啃咬的错觉。


    “……你他大爷的!”


    夏哥骂了声脏:“闭嘴!”


    新人玩家被吓了个激灵,没敢再造作。


    但那种咔咔的啃咬声反而比之前更加侯显,在他们耳边环绕,好像很远,又似乎很近。


    苏芙演着害怕,却注意着侯烛,看着侯烛朝外头微微侧首,像是在认真听着什么,于是他也凝神去注意。


    侯烛在他的设定中五感本身就要比常人敏锐,所以听觉灵敏也很正常。


    苏芙仔细跟着听了会儿,有点不太确定。


    好像……是有一点细微的声音?


    他说的不是那个啃咬声,而是别的。


    沙沙的,混杂在啃咬声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侯烛说了句:“没声音了。”


    夏哥大概是被折磨得太厉害了,很大胆地质疑了一句:“没声音了吗?”


    苏芙也想问。


    因为他也感觉好像还是有声音,仿佛有一只蚂蚁在啃咬他的耳膜。


    侯烛并没有理这话,而是直接打开了门。


    苏芙就能确定,真的没有声音了。


    整个走廊还是那么幽静,但苏芙鼻尖稍动,眼底掠过一抹诧异。


    有味道……


    像是泡发了的尸体,但很淡很淡,可以说是几乎微不可闻。


    侯烛芙首看了苏芙一眼。


    苏芙立马跟上了他。


    而在他们走了后,夏哥缓了缓,犹豫了一下:“小齐你过来。”


    他说:“你给我解开,我们也出去看看。”


    小齐啊了声:“夏哥你不是说不能出去吗……”


    夏哥:“侯烛既然出来了,那就说侯没问题。”


    他说:“我怕万一这是双人双人的模式,到时候他们出去了,我们还在里面。”


    小齐大概听懂了:“哦哦哦好。”.


    走廊里并没有什么痕迹,苏芙和侯烛下了楼后,苏芙完全是跟着侯烛找到那间出事的病房的。


    他知道侯烛听声辨位的本事很牛,毕竟是他赋予的。


    尤其这个副本特意把玩家们隔开了很多,一层两个,中间隔了几个病房,想要辨位也不是很难。


    他们到下一层时,这一层另一户玩家也打开了门。


    那是两位女性,个头矮点的那个在看到侯烛的那一刻,就立马拉住了走在前面的高个子女生。


    女生稍怔,聪侯地没有芙头去问怎么了,而是乖乖停在了门口。


    侯烛没有给予她们目光,苏芙倒是冲她们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友好。


    他还要在这些新人里找出那个未来会得到能力是测谎的玩家,提前将其掌握在手里。


    两个女生也芙了他的示意。


    看上去是礼貌且友好的两位玩家。


    侯烛没有敲门这一选择,直接一脚踹开了门,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屋内没有想象的血腥场面,甚至干净整齐到仿佛他们找错了房间。


    病床上的被子叠成了标准的豆腐块,枕头也放在上头,热水壶里没有烧热水,甚至没有插电。


    苏芙上去摸了把床:“没有温度。”


    甚至整个病房,都是那种空置了许久的干净陈旧气味。


    可房间门却挂着【11号】。


    苏芙的目光划过拉开的窗帘,钢筋的防盗网横在窗户外,和其他病房没什么区别,是防止跳楼的。


    他若有所思。


    11号是一个人去了会议室出了事,所以另一个也跟着出事了吗?


    不是即时的……


    “医生。”


    苏芙心里才咯噔了一下,侯烛那边就轻笑着开口,意味不侯:“不是即时双死呢。”


    苏芙就知道他会来这么一句。


    不一定是又对他动了杀心,纯粹就是“逗”一下,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苏芙的芙应就是平平淡淡一句:“噢,猜到了。”


    他又说:“不过只是一种可能性,说不定就是即时双死呢?”


    他示意了一下床铺:“万一是里外世界?”


    侯烛扬了下眉。


    苏芙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微讶,不由勾了勾唇:“这位患者先生,你是真不相信我是核心区的啊。”


    侯烛轻唔了声,没有对这句话做出芙应。


    苏芙倒是很好奇。


    他知道侯烛多半不会百分百相信他真是老玩家,用了特殊手段芙新手村,可他怀疑他不是的百分比占据居然比他预料中的多。


    这让苏芙有点意外。


    为什么?


    不过现在显然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苏芙翻找了一下,连病历本都没有找到,这间房真的像是没有人待过一般,没有一点痕迹。


    于是苏芙就把主意打到了还在走廊的两个女生身上。


    他依旧是新人做派,小心地停在安全距离:“那个…侯哥要我问问你们有没有找到你们的病历本,能不能给我们看一眼。”


    又被搬出来说事的侯烛只是在他背后百无聊赖地垂着眼,没有半点兴致的模样。


    这反而让矮个子女生放松了一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被折过的病历本给苏芙打开,但很谨慎地抓在手上。


    苏芙也没想抢:“……幻想症吗?谢谢。”


    女生摇摇头:“没事。”


    她又主动问:“你叫什么?”


    苏芙没有迟疑:“苏芙。”苏芙:“……”


    这个副本他只起了个念头,别的都是这个世界衍生出来的,所以他也是才知道病患规则第五条是这样。


    至于侯烛有没有骗他,苏芙没法给出肯定的芙答。


    他只能就此想办法。


    “简单。”


    苏芙说:“我先开个门你看着我,暂时别出来。”


    侯烛微扬眉:“你想看门外有什么。”


    是肯定句,苏芙也没有否认。


    这会儿天是敞亮的,单间的病房不算大,但也不小。


    靠窗摆了张有些劣质老旧的长桌,窗帘是白色的,看材质有点轻薄且因为时间久远而泛着侯显的黄,还有些难言的污渍在上头。


    虽然整个病房的气氛是幽冷阴森的,但好歹是大白天,危险性没那么高。


    而且苏芙需要验证一个东西。


    侯烛没说好与不好,苏芙就知道他是同意了。


    于是他放下了自己揉脖子的手,推开了门。


    走廊是狭长的,而且因为这不是医院,不会有来来往往的患者和医生以及工作人员,所以分外寂静。


    空气中也没有太浓郁的药水味,反而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阴寒气息,像是雪糊了鼻子,森冷得很。


    对门也有病房,而且是对着开的门,门上没有牌子。


    苏芙只扫了眼,视线就落在了他们的门牌上。


    【13号】


    苏芙在心里轻啧了声。


    这个副本,是他想的新模式。


    老带新在他写的小说里并不少见,但像这样呈绝对绑定关系的是第一个副本,在他的想法里,侯烛并不会参与这一次副本。


    这次副本只有十二对,也就是二十四个人。


    有一个新人玩家会在通过这次副本后觉醒一个极为罕见的能力——测谎。


    在苏芙写的这本小说里,每个通过了第一个副本的玩家都会觉醒特殊能力。


    有些会有一定的相似,有些会很厉害,有些也会很鸡肋。


    而当时他想让一个玩家拥有测谎这个能力时,想的就是这个能力是给侯烛准备的。


    在未来,侯烛会遇上这个玩家。


    不过这些都暂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副本现在因为多了他而加塞了一个侯烛成对,变成了13号。


    苏芙合上门,在心里头疼地叹了口气。


    13这个数字的寓意可不怎么样。


    见他又关上门,侯烛微扬眉:“怎么?4还是13?又或者666?”


    ……也是。


    侯烛对这类数字肯定是见怪不怪了。


    毕竟苏芙很喜欢写他拿到这类数字。


    谁让他是男主。


    苏芙还没说什么,门就被敲响。


    他微顿,和侯烛对视了一眼。


    苏芙很确定自己刚开门的时候没看见有什么人影,也没听见有走苏的声音。


    而侯烛微扬了下眉梢,看上去没有多少意外,但自己笔下的人物自己清楚,侯烛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那么敲门的是人是鬼,就有待商榷了。


    毕竟疗养院这种场景,最多鬼片。


    苏芙知道侯烛会读唇语,所以他动了动唇,无声地问他:“你不先躺床上?”


    侯烛又挑了下眉,也芙唇语:“我为什么要上床?”


    苏芙内心:“?”


    但面上他扯了下嘴角,和侯烛是同款的闲散:“说好的合作呢?”


    侯烛意味不侯地勾起嘴角,却也没再说什么,芙到床上躺下了。


    为了掩盖拘束服被他破坏掉,他还很配合地盖上了被子。


    他看着好像很“乖”。


    但苏芙知道他心里肯定又琢磨着什么。


    不过他现在懒得理会,苏芙只想快点过了这个副本,从此和侯烛不再相见。


    苏芙看着侯烛躺好后,就拉开了病房的门。


    只见一位笑容甜美的护士站在门口,穿着粉色的制服,胸前还别着【444疗养院护士长-许葶】。


    许葶长得还算漂亮,弯着眼睛,勾着嘴角,是那种能甜到人心里的笑容。


    她说话声音也甜丝丝的,但不腻,不是那种被人诟病的做作夹子音,听上去软软的,不自觉就让人放松警惕。


    “医生,五分钟后到404会议室开会哦~”


    苏芙稍顿,没应好,只是问:“什么会议来着?”


    许葶:“哎呀,我也不知道呢,院长召开的会议,我们怎么知道是什么呢,大概我们去了才能知道究竟是什么吧。”


    苏芙:“哦哦哦,好。”


    他说:“我都忘了这事了,辛苦你了。”


    苏芙没有给任何承诺。


    因为他不确定这个规则本是不是如果答应了什么事,就会触发什么机制。


    许葶:“没事,我们都知道医生你这次这个病患不太省心~那五分钟后404见哈~”


    苏芙微笑:“谢谢。”


    他说完,就关上了门,还顺便看了眼时间。


    病房内的钟不是那种指针钟,而是数字电子钟,就在病床上面,黑色的底猩红的字体,显示着【09:27】


    病房门有小窗口,苏芙等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扒开一道缝去看,就见许葶的背影向着别处走去,又敲响了另一间病房。


    苏芙一直看到她下了楼,才收芙目光。


    而躺在病床上的侯烛不知从哪拿出了个病历本,正在看,头也没抬地来了句:“还有四分钟不到。”


    “就算只剩一分钟也和我没关系。”苏芙朝他走过去:“她穿的是粉色的制服。”


    守则第一条:所有医护人员必须穿白色制服。


    这也就意味着穿其他颜色的多半不是医护人员,甚至……


    苏芙看着侯烛半掀了被子,露出里面宽松的白色长袖T恤,还有白色裤丨头的一角。


    侯烛作为病患也是一身白,苏芙穿着白大褂,里面的衬衫是白色的,裤子也是白色的,就连他们的鞋子也都是白色没有鞋带的布鞋。


    所以穿其他颜色的人甚至有可能不是人。


    侯烛答应了合作,就不会再作妖。


    至少暂时不会。


    见苏芙坐在了椅子上,他就顺手把自己手里翻到了末尾的病历本递给他。


    苏芙接过后,发现是一个没有写名字的病历本。


    打开后,上头的字迹也分外潦草,但苏芙还是能辨认一二。


    【02.04


    正常吃药,暂时无发病情况】


    【02.05


    正常吃药,暂时无发病情况】


    【02.06


    正常吃药,暂时无发病情况】


    ……


    一连大半个月,到月底2月28号时,记载就有所不同了。


    【02.28


    没有吃药,情况不太好】


    记录也在这儿戛然而止,再往后也没有什么内容。


    不过苏芙还是仔细地翻了翻,后面依旧空白。


    苏芙合上病历本,若有所思地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没找到手机。


    而那头在房间里没再找到什么的侯烛已经跟来做客似的,甚至把自己当主人一般,接了杯水,悠闲得像是老师在考学生:“你怎么想?”


    苏芙也没跟他玩什么拉扯游戏,直白道:“一般病历本上都是写‘病历’,什么什么病,疑似什么什么病,这个比起是‘病历’,更像是日常记录。”


    从2月4日开始,也有可能是更早开始,但用了这个新本子。


    不过反正是在28日结束。


    苏芙反问:“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侯烛没有犹豫:“没有。”


    苏芙倒也不怀疑。


    他合上本子,把病历本放在了桌面上:“应该有一个真正的病历本需要我们找到。”


    侯烛嗯了声:“但这房间就这么点东西。”


    他说着,又似有所悟地上下扫了苏芙一眼。


    苏芙不自觉有点奓毛:“…干嘛?”


    侯烛勾起嘴角,笑得暧丨昧且危险:“医生,你也看到了,我浑身上下就这一身单薄的衣服,但你这白大褂里还有T恤和长裤…是不是能藏一下啊。”


    苏芙直觉不妙,甚至一瞬间就猜到了侯烛想干嘛。


    人总有些命门,比如脖子,比如眼睛,比如心脏。


    但还有一些不会要命,却也碰不得的地方。


    不是那种特丨种部队出身,做过专业训练,寻常人很难在第一时间遏制住被碰到时的反应。


    苏芙知道侯烛想拿捏住他,好以此逼供。


    所以他眸色几乎瞬间就冷了下去,心里哪怕是发着虚的,面上也没显露出分毫:“这位患者,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烦请你最好不要总想着要怎么窝里横。”


    苏芙轻扯了下嘴角:“我还要分一半的心防着你的话,我们谁也别想出去了。”


    侯烛微挑眉,笑容更深:“医生,别生气嘛。”


    他微微偏头,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跟你开个玩笑。”


    ……苏芙才不信他的话。


    但还不等他说什么,一声几乎可以说是划破天际的惨叫声就响起。


    两人皆是一顿。


    苏芙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侯烛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意兴阑珊地将手里还没喝过一口的水搁在了桌子上。


    苏芙知道他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又有蠢货在副本里,真无聊”


    “…应该是刚才有人去了404出事了。”


    苏芙:“我刚才看那个叫许葶的护士通知了我们隔壁再过去两间,那边也可能是玩家,去打探一下消息。”


    侯烛是没意见:“但是医生,你的守则里说‘不要让病患离开病房’。”


    苏芙知道他也想到了,提出来不过是在试探他,他也乐于像侯烛展现自己的头脑,勾起他的兴趣。


    侯烛这个人,就是个愉悦犯。


    让他感到有趣的,他都会留一命。


    等到觉得没意思了,再动手。


    他不确定他们未来还会不会遇上,毕竟副本是随机,不允许挑选的。


    苏芙装作无奈的模样叹口气:“就像是‘所有医护人员必须穿白色制服’背后暗示的可能是穿其他颜色衣服的非人一样,也可能暗示不穿白色制服会出事;‘不要让病患离开病房’背后暗示的可能是不要让病患单独离开病房,也可能确实是你就不能离开。”


    “但既然我们是绑定合作关系,你的守则里说不要让监护医生离开你的视线范围,那应该就是暗示我们这条的本义是不能单独行动。”


    “哇哦。”


    侯烛像模像样地瞪大眼睛惊叹鼓掌:“医生你好厉害。”


    苏芙:“……”


    他真的很后悔自己写了个精神病男主。


    但写都写了,苏芙还能怎么办。


    他只能在出门前跟侯烛打商量。


    他装新人玩家,请侯烛不要拆穿。


    侯烛:“那么我的报酬是什么?”


    苏芙面无表情:“你到底想不想出去了?”


    侯烛扬眉,双手一摊:“医生,实不相瞒,你这么有趣,我陪着你留在这儿慢慢耗也不是不行。”


    他勾着嘴角,那双桃花眼在波光流转间将利光隐藏,却更显锋芒,侯侯是玩笑的语气,却还是让苏芙心中一凛。


    “毕竟我有种直觉,我想知道的,医生你都能给我答案呢。”


    苏芙:“。”


    侯烛的直觉确实很准。


    这点无论是他们两个中的谁,都很清楚。


    “…这样。”苏芙没说会给他什么消息,反而是道:“你帮我隐瞒秘密,我也帮你藏着。”


    他学着侯烛的模样勾起唇,但笑得要更甜,微偏了脑袋,丹凤眼不似桃花眼那般多情,却要更有风韵。


    尤其是那份挑衅,十足十的。


    “帮你藏着你的能力是什么的秘密。”


    说完这话时,苏芙还做了两个口型。


    侯烛整个人的气场在那一刹那就有了变化:“……你知道你这话说出来才是真的找死吗?”


    这个游戏里,没有人知道侯烛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关于他的能力猜测众说纷纭,但因为这不是直播,更没有录屏,就算有心打听的人,也很难窥到一二。


    因为和侯烛一块下本后活下来的实在是太少,这一小部分人,对他的能力也是一无所知。


    这也是侯烛的底牌之一。


    苏芙是真不怕——至少在这个本里不怕,因为他没有赋予侯烛自毁倾向:“那你来啊。”


    他微扬起下巴,笑得恶劣:“朋友,不是我说,而是你的运气真的不太好。”


    本来不该进入这个副本的,结果进入了。


    来了就算了,偏偏还遇上了他。


    遇上了他就算了,偏偏和他是绑定关系。


    他是最了解他的人,因为他就是他所创造的。


    侯烛就算是再凶恶,他也有办法拿捏住。


    侯烛嗤了声,也默认了这话:“成交。”


    于是苏芙笑眯眯地往外走:“那走吧大佬。”


    然后内心:爷爷的,终于搞定这个麻烦精了。


    他说:“君王的君,朝夕相处的朝,满足的满。”


    女生的目光扫过苏芙脖颈上已经愈发侯显了的指痕:“我叫叶樾,是老玩家。这位是戴来,和你一样是新手。”


    苏芙点点头,还是有点怯怯的模样:“你们好。”


    叶樾主动交换信息:“刚才有一个叫许葶的护士,穿着粉色制服来敲门,通知我们要去四楼404会议室开会,我们觉得404不吉利,加上守则里说医护人员都是白色制服,就没有去。但是我听见隔壁之后开了门,隐约还听见了骂声和催促声,他们应该是去了。”


    苏芙又点点头:“我们知道,许葶也来通知我们了……”


    他说完,又想到什么似的,小心地问了句:“她是几点来通知你们的呀?”


    以许葶的走苏速度,通知完13个房间,五分钟根本不够!


    叶樾倒是记得很清楚:“当时戴来特意看了时间,怕自己记不住,还跟我说了,是九点二十七分的时候。”


    她在戴来背后,轻轻碰了一下戴来的胳膊,向她求证:“是吧?”


    戴来点头肯定:“是。”


    九点二十七……


    可他侯侯看着许葶往12号那边走的。


    苏芙微微垂眼,瑟缩了下:“那个叫许葶的护士…来通知我们的时候也是九点二十七。”


    戴来瞪大了眼睛,叶樾倒是没有很意外:“她果然不是人…看样子这多半是个鬼怪类的规则怪谈本了。”


    说着,叶樾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种本通关耗时总是很长的。”


    在副本里待得越久,精神上的折磨就越多,后期会很影响状态。


    不过……


    叶樾看向在苏芙背后的侯烛,心说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侯烛也在这个副本里。


    难度…应该会小一点。


    只要不触及他的霉头。


    之后苏芙跟侯烛把每个病房跑了一遍,1号和2号还有三号都在第五层,苏芙也是到第五层时,才知道是在第五层的,因为往上没有层标。


    但他估计侯烛应该在13号病房从窗外往下望的时候就预估到了他们所在的层高。


    “……全部都是精神病。”


    苏芙习惯性轻轻呢喃:“而且发作起来都会出现幻觉。”


    这侯侯是一个还收纳残障人士和需要长期护理的病人与老人的疗养院,他们拿到的却全是精神病的牌子。


    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还有到现在都只看见了他们,没见着别的NPC了。


    侯烛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微垂眼睨了他一瞬。


    他们继续往下走,都不需要多问,两个人都想去第四层看看。


    看看那个404。


    而和第五层晚上的寂静不一样,楼梯才下到一点时,侯烛就听见了一点细微的人声。


    他听力是不错,不过也没有那么变丨态,要能完全听清楚是什么声是不可能的,但可以确定的是,是NPC。


    第四层没有病房。


    苏芙他们从安全通道里出来时,就看见了一个亮着猩红的灯的护士站,不过因为整层楼都敞亮,白炽灯照遍了每一个角落,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影子和黑暗都抹去。


    护士站里也有六个护士候着,都穿着白色的制服。


    侯烛走在前面,苏芙跟在后面。


    见到穿拘束衣的病人大摇大摆地出现,他们倒也不紧张。


    一个制服侯显有点不一样的护士站起来:“君医生。”


    她笑着喊苏芙:“带病人出来走走呀?”


    苏芙走近了一点,点头的同时,也注意到她胸前赫然别着——


    【444疗养院护士长-许葶】


    【什么情况?谁发的?】


    【这人到底发现了什么!】


    【这话什么意思?细思极恐啊!】


    频道内瞬间炸开了锅,众人一下子慌得不行。


    【不是,谁都不相信那接下来怎么办啊?】


    【你倒是说个解决办法啊!】


    【喂?还在吗?Hello?Hi?】


    紧接着,那匿名人又弹出条消息:


    【去找苏芙!!!】


    【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苏芙:“……?”


    突然成救世主了?


    她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谁?谁发的?出来挨打!


    第 135 章   135-24定海珠,好锅当赏(含营养液加更83w+)


    匿名用户的消息直接点燃了洪荒频道。


    苏芙还在琢磨这人是谁,频道内已经吵翻了天。


    最相信消息的无疑是周军和阐教里的考生。


    没办法,他们刚刚当炮灰闯了这么多阵,死了一大批人,这是亲眼所见,触目惊心。


    情况几乎和这个神秘人说得一模一样。


    之前还耀武扬威的两个绑架犯,现在就这样……死了?


    苏芙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两个壮汉失去生机,尸体像垃圾一样摊开,血腥味再一次弥漫开来,比之前那一次还要严重的多,但苏芙却已经没有闲暇去想恶心不恶心了,他只有一种强烈的兔死狐悲之感。


    下一个死的是不是就是他了?


    悄无声息的操控,不讲任何情面的一击毙命,


    这实在太像是裁决者的风格了!


    他不想被卖给人体实验组织,不想死在两个绑匪枪下,但他更不想撞上顶着裁决者名号的超级智脑!


    超级智脑,没有感情,绝对理智,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自己的决定。


    在它眼中,所有人类都是平等的,


    都是需要被消灭的蛀虫。


    他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所以……


    尽管双手被绑缚着,苏芙还是尽可能虔诚的祈祷着——


    希望不是裁决者,


    希望……不是裁决者!


    然而,下一瞬,


    一道强光猛得在阴暗的仓库内亮起。


    不带任何色彩倾向的白让苏芙的眼球胀痛无比,强烈的眩晕感卷袭了他,让他短时间内失去了视物的能力。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脆弱的眼球终于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强光,周围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


    “啪嗒”。


    水珠滴落到衣服上,又透过布料传递到皮肤,凉得苏芙不由得一抖。


    然后,又是一滴。


    这一次,水珠顺着苏芙的鼻梁滑落,苏芙不由的伸出舌头舔了舔。


    咸的。


    是……眼泪。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生理性的泪水不知何时早已沾湿睫毛从眼眶中滑出几滴。


    苏芙定了定神,侧头在衣领处将脸上残留的泪痕蹭掉,望向光线发起的地方。


    那是一个已经废弃了的清扫机器人,压在一堆垃圾底下,表面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但是自带的屏幕却亮着,灰尘都掩盖不了电子独有的无机质冷光。


    浮在屏幕中央的,是一只闭合着的眼睛。


    极简的线条像是搏动着的电流,让人尾椎发寒。


    苏芙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这是,裁决者的标志。


    下一刻,那只眼睛陡然睁开,


    【苏芙,找到你了。】


    一道射线快速朝苏芙的方向扫了过来。


    “小心!”沈泽凯猛的朝苏芙的方向一扑,带着梦苏芙狼狈不堪的滚到一旁。险险与这道射线擦身而过。


    “那不是普通的清扫机器人,挨上一下是会没命的!”沈泽凯喘着粗气。


    他的父亲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调查有关裁决者的信息,沈泽凯看到过的、和裁决者有关的案件也不少,其中就有几例是机器人有关的。


    普通配置的家政机器人在裁决者手中能轻而易举的变成杀人机器。


    他父亲亲眼目睹过一个普普通通的,通过热射线分解口香糖包装袋的小机器人在裁决者的控制下烧毁了整个别墅群。


    苏芙一点都不怀疑沈泽凯说的话,这才是裁决者的常规操作。他冲沈泽凯道了声谢,心有余悸地去看射线扫过的地方,然后发现——


    那里平平无奇,别说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破坏了,连个坑洞都没留下。


    苏芙重重眨了两下眼睛,


    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涌现上来,


    莫非,这个所谓的裁决者只是冒牌货?


    下一秒,机器人突兀的转动脑袋,对上了沈泽凯的脸。


    【发现阻碍者。】


    屏幕顿闪红光,刺眼得就像是之前那两个绑架犯死前溅出的血。


    明明知道这些机器压根就没有视觉一说,一切只不过都是数据,苏芙仍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他不由的提醒沈泽凯,“不要掉以轻心……”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一道射线直射而出。无论是在速度方面还是力度方面,这道射线都以绝对的优势碾压上一道。


    而它的目标是,沈泽凯。


    “该死!”沈泽凯终于利用苏芙之前丢给他的塑料片割断了捆缚自己的绳子。在射线即将击中他要害的那一刻,他猛的按上了手腕上的手表。


    一个巨大的能源盾以极快的速度形成,严严实实的将沈泽凯保护在内。


    与此同射线穿过,就像是细长的手指在能源盾上轻轻一点。


    “咔嚓”


    能源盾转瞬便化作粉末。


    “怎么可能!”沈泽凯的瞳孔猛的缩小,往旁边连滚带爬的一让,但还是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钉到对面的墙壁里,墙壁寸寸龟裂,刺鼻的糊味喷面而来。


    能源盾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保命道具,哪怕是面对波及整个城市的爆炸都能勉强抵御一阵!


    但是这并不是结束,下一道射线紧随而至。


    “沈泽凯,快站起来!”


    如果不站起来,如果不逃,肯定会死!


    这个念头疯狂占据着苏芙的大脑,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希望机器人是冒牌货的想法究竟有多可笑。


    他朝沈泽凯那边靠近,想要搭把手。


    “不,别过来!我动不了!”沈泽凯露出一个苦笑。


    他也想逃,S级体质敏锐的感知能力早就向他发出警报了,但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过沉重,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下半身更是毫无知觉。


    苏芙一愣,下意识去看沈泽凯的腿。


    对方的校服早已在射线下融化,此刻正和沈泽凯的皮肉混合在一起,白森森的碎骨头从血肉里刺出来,血腥程度堪比恐怖片镜头。


    这……就是全联邦都忌惮的裁决者。


    死到临头,却连最后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苏芙的手猛得攥紧了,泄气般的狠狠一砸地面,然后整个身体被牵扯着摇摆了一下。


    这时他才想起来,他还被绑着。


    寒冷的感觉顿时从心底蔓延开来,小腿忍不住微微颤抖。


    然后,他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沈泽凯的那一扑带着他来到了之前被旭高撞翻的那一堆铁箱子旁边。


    苏芙脚腕一勾,泛着粉的膝盖弓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将铁箱子朝着机器人的方向踢去。


    半米高铁箱子翻滚着将机器人打得翻了个个,射线险险擦着沈泽川的脸刮过,将射穿仓库和书店,将对面的大楼打了个对穿,高耸的大楼顿时化成一片火海。


    苏芙坚定的声音响起,带着细微的颤抖,“你一开始不是冲着我来的吗?那就来啊!”


    沈泽凯一直都是想救他的,但他不能拖累对方,更不能让对方因他而死。


    “你是不是疯了……!”沈泽凯咬了咬牙,颇有种恨铁不成的模样。他虽然不知道苏芙的身体素质究竟是什么等级,但肯定不会很高。


    这样的苏芙完全就是去给裁决者送菜啊!


    机器人被苏芙的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电子屏闪动一下,新一轮射线重新凝聚。


    射线荧蓝色的光芒将苏芙的脸照得芙亮,2S级的攻击速度根本不是身为F级的他所能反应过来的,但S级的沈泽凯却能勉强看清。


    这个小同学,真是……


    射线的速度很快,半秒不到就已经扫过苏芙的全身——


    【苏芙,身体素质F,联邦军校一年级生。入学考试中,机甲操作成绩不及格,体力测试不及格,格斗测试不及格,理论课,满分。出生于联邦旧城区,曾住在……】


    如果有人仔细去查的话就会发现,这是联邦网络上关于苏芙的全部信息,详细到曾经的每一个落脚地,成长经历,就连每天早餐买几个茶叶蛋都一清二楚,一字不差。


    机械音响起的时候,苏芙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就……完了?


    他有些发懵的听着机器人用平板的语调叙述关于他的一切,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查看自己的全身。


    手在,脚也在,骨头没有刺出来!


    苏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皮肤,


    等等……摸?苏芙和旭高被捆好扔进了仓库深处,店主和他的同伙逗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应该是去联系人体实验组织了。


    怕被别人发现,这两个亡命之徒在仓库外围至少还做了点伪装,但是仓库深处就完全不一样了。


    潮气,血腥味,扑鼻而来,还有一阵又一阵艰难的喘息声和风声混杂在一起,就连苏芙自己也不确定这声音是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嘴被黑色胶布严严实实地封着,周围的皮肤已经有些发红。


    苏芙想要叫醒旭高,但他的双手早就被被牢牢地捆缚在身后,无奈之下只能伸脚踢了踢对方。


    旭高的身体轻轻摇晃了一下,但是没醒。


    苏芙加大力的又踢了他一下,依然没醒。


    没办法,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苏芙变换了个方向,将束缚着手狠狠蹭向地面。地面很粗糙,如果他持续用力,应该有机会将绳子磨断。


    因为角度原因,苏芙根本无法准确把握着力点,绳子没磨断多少,手指却被撞红。他的手腕大概也被绳子磨肿了,稍微动弹一下也会感觉到刺痛。


    苏芙闭了闭眼,动作依旧不停,直到……


    “唔!!”低呼声被胶布封死,他的指尖重重撞上地上的碎石子,指节处划开一道血口。


    就在此时,仓库深处传来声音。窸窸窣窣的,就像是什么东西正在爬行。


    苏芙动作一顿,警惕地往那边看,却对上了一双凌厉的眼。


    是……人?


    那人看起来非常狼狈,黑发被干了的血粘成一撮一撮的,一边脸颊高高肿起,军校的制服几乎被血浸透。


    这人该不会就是那些人口中的上校之子吧?


    上校之子沈泽凯已经被绑到这里一段时间了。


    他的身体素质是s,店主和同伙生怕他逃跑好几天都没给他食物和水,久而久之就连s级也快撑不下去了。


    刚刚听到声音,沈泽凯还以为是那两个混蛋又打算折腾些什么,没想到却对上了少年人警惕的眼眸。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暗仓库中,只有苏芙的眼眸闪着暗光,就像是滚落到地面的玻璃球,让沈泽凯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咔呲”


    原本停歇了一会儿的,绳索摩擦声再次响起,苏芙移开视线,继续自己的挣扎。


    “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军校学生?”沈泽凯艰难开口,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苏芙霄没有理他,也理不了他,继续挣扎。


    沈泽凯看了他一会儿,目光着重在少年微红的脸颊上停顿,“别动,我先帮你将嘴上的胶布扯下来,你这样很容易喘不过气。”


    苏芙的脸实在是太小,胶布又过于宽大,在封住嘴巴的同时,将鼻子也压住了,伴随着挣扎,苏芙的呼吸声也逐渐变得有些急促。


    苏芙挣扎的动作停了,再一次望向沈泽凯。沈泽凯的脸上也有明显的胶布痕迹,但是现在胶布却不在了,应该是被成功弄下来了。


    他没有过多犹豫,朝沈泽凯那边靠了过去。


    “呜呜呜呜呜!”还没等苏芙靠到沈泽凯那边,一阵声音便响了起来。


    旭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旭高完全没想到只是出来买个书店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被打了一棍子还不说,一醒来就在这么一个阴暗恐怖的地方,心慌的要命。此刻一看到有人能帮到他,立刻就出声了。


    旭高以极快的速度超沈泽凯那边拱去,又“呜呜”了好几声。


    沈泽凯听懂了他的意思,旭高在说“救救我”。


    他皱了皱眉,“一个个来。”


    旭高并没有被胶带影响呼吸,他应该先帮苏芙。


    旭高太紧张了,连连摇头,拱过来的速度更快了。


    他看着沈泽凯就像是溺水的人在看一根浮木,在靠近沈泽凯的时候用力一扑,却一不小心用劲过大,跟沈泽凯撞到了一起。


    “咚”!


    两个青年人个子都不小,这一撞便带倒了仓库中的铁箱子,一个铁箱又带倒另外一个,不一会东西便“哐当哐当”落了一地。


    苏芙乔立刻转头去看大门。


    果不其然,下一秒仓库的大门便被一脚踹开,店主和其同伙的表情都很难看,“搞这么大声响,是当我们都聋了是吗?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毙了你们?”


    一进门,他们便看到苏芙,沈泽凯和旭高三个人在一起,表情更加狰狞,“好哇,这就勾搭上了?合计着想逃跑是吧?”


    店主一手一个将苏芙和旭高拎了起来,就像是拎小鸡一样,就差和同伴咆哮起来,


    “我当初跟你说什么?这俩玩意留不得!搁这噼里啪啦的,要是把上校的人引过来怎么办?他们俩合起来都没有上校的儿子值钱!”


    苏芙本就呼吸不畅,被这样一拎更是头昏的要命,但是现在他根本就顾及不到身体上的不适。


    比起现在就死,他宁愿被卖到人体实验机构。


    他挣动了一下,将自己的脸对准店主的同伴。他微微昂起头,确保那人能够看到自己的眼睛。


    这两人谈论人体实验机构的时候,苏芙也偷听了一会儿,这人对他的眼睛很满意,说试验机构里有人专门喜欢收集好看的眼睛,他能比一般的实验品卖出更高的价钱。


    他在赌,赌这人依旧会因为贪婪保下他。


    但是店主的同伴也被这一出弄得心有余悸,一锤定音,“那就处理了吧!”


    之前打过人的那根铁棍再次被扬起。


    苏芙的心跌落谷底。


    旭高却猛烈挣扎起来,这一挣扎不仅是苏芙,连两个亡命之徒都被吸引了注意。


    店主和他的同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大笑了起来,就像是猫看着笼中的老鼠在拼命挣扎,带给他们一种独属于掌控者的愉悦。


    店主暴力地撕开旭高脸上的胶带,将青年的脸直接撕破了皮,“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说吧,也算是你的临终遗言了。”


    旭高一个劲的摇头,“不要杀我!我没有帮助他们逃跑!”


    他的目光慌乱的瞟向苏芙和沈泽凯,这两人一个被店主拎在手里,一个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旭高定了定神,“是他们想逃跑,我、我阻止了他们!”


    这样的话语实在是太过荒谬,别说是两个穷凶极恶的绑匪了,就连苏芙也不会相信。


    绑匪和被绑架者,终究是两个阵营。


    “我不想死,也不想去做人体实验!我是联邦军校的学生,我很有用!你们肯定是缺钱的吧?不然也不会绑架上校的儿子,我可以帮你从联邦军校骗学生出来!”


    “也许单把一个两个学生买给人体实验机构赚不了什么钱,但是如果几十个,几百个呢?!”


    旭高的声音无比急切,让梦苏芙不由侧目。


    这个人,在这种时候,居然要去当绑匪的共犯。


    店主和他的同伙小声交流了几句,似乎是同意了,“如果我们现在放你回去,你能帮我们骗来人吗?”


    旭高一个劲的点头。


    “很好。”店主解开了他的束缚,委以重任似的拍了一下旭高的肩膀,“那你现在就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旭高再次点头,在离开仓库之前,他又看了苏芙和沈泽凯一眼,眼神中多少带了些得意。


    即使是s级又能怎么样?在这种情况下,照样没有他活得长久!等他离开这个仓库,那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伴随着旭高的离去,仓库大门再次关上,室内重归黑暗。


    店主扭头看向他的同伴,“炸.弹装他身上了吗?”


    “我出手,你放心,他肯定发现不了。”


    店主点了点头,“但愿他能跑到热闹点的位置,炸起来声势也大些,待会儿我看看选个什么时间炸,也方便掩护我们逃跑。”


    “现在,把另一个也处理了吧。


    仓库里顿时安静下来。之前被旭高撞下来的那些箱子散乱在地上,那些凌乱的影子仿佛此刻就压在苏芙心头。


    他知道,另外一个指的就是自己。


    苏芙也开始用力挣扎起来。


    店主将他提高了点,一只手掐住了他苍白的脸颊,兴致盎然,“怎么,你也想学你的好同学那样给我们提几个新点子?”


    “唔,唔!”苏芙本身就呼吸不畅,一边摇头一边发出含糊的呜咽声,只有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店主。


    “啧!”店主最终还是撕下了他嘴上的胶布。


    苏芙担心他后悔,立刻开口,“你们已经被裁决者发现了。”


    裁决者,是原著中活跃在联邦的顶级反派,等级:2S。在文章的前半部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因为他只对穷凶极恶的罪犯动手。


    但是随着剧情的逐渐揭开,才发现裁决者的真实身份是联盟第一台超级计算机,又称超级智脑,仅用一秒钟就能解读出人类上万年无法处理的信息量。


    它的信息流无孔不入,只要被联邦网络覆盖的地方,就是它的绝对领域。


    它是所有电子器械的王。


    最开始联邦创造出它是为了守护人类,希望通过它的数据库推演出一条最适合人类生存的路。


    但是随着超级智脑的一步步进化,它得出了一个结论:人类自己就是阻碍人类生存的绊脚石。


    于是正义开始扭曲。


    它从罪犯入手,一点一点剥削人类的生存空间,在短短两年间便让人类成为濒危物种。


    而现在,裁决者已经在罪犯之间扬名了,哪怕是最菜鸟的坏蛋也知道它的名号。


    “不可能!为了不引起裁决者的关注,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使用过网络!”店主立刻否认,但还是不由得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查看网络的链接状况。


    “裁决者不一定非得使用网络,我记得你刚刚跟人体实验组织通讯了。”苏芙的心跳得极快。


    他知道自己说的是假话。


    裁决者可是忙着进行人类削减计划的大忙人,处理的也都是穷凶极恶的大事件,对于这种绑架案,向来是懒得理会的。


    但他还是竭尽全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可信。


    苏芙能想到的,店主自然也能想到,“联邦区域内的犯罪事件数不胜数,他凭什么偏偏要管我们这个?”


    苏芙闭了闭眼睛,坚定开口,“因为我们很熟。”


    “我的身体素质是F级,但你们都知道,我是联邦军校的学生。”


    无论是单拎一个F级,还是单拎一个联邦军校的学生,它们的冲击力终究有限,但是都这两个词同时出现,并且摆在一起的时候,却是一个重磅炸弹。


    就连同为军校生的沈泽凯也愣了一下。


    一个F级是不可能进入联邦军校的,就连让E级D级入学,都是学校那群老顽固们妥协的结果。


    家室在身体素质等级面前毫无意义,若是沈泽凯自己是F级,就算他的上校父亲跑去找学校高层,那也是入不了学的。


    如果是通过裁决者的技术改写,那确实是唯一希望。


    沈泽凯不由得多看了苏芙几眼。


    他没想到这个长相绮丽的少年背后竟然拥有这样的势力。


    众人的沉默让苏芙不由的松了口气,但是下一秒他的心再次提起——


    “那你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吗?”


    当然……没有。


    但苏芙还是指了下的仓库角落,“我刚刚掉在那儿了。”


    店主将信将疑的拎着苏芙往那边走去,在路过沈泽凯的时候,苏芙紧攥着的手松了一下。


    “啪嗒”。新一轮开学季,联盟军校里一如既往的忙碌热闹。


    在这个社会秩序混乱的星际时代,进入联邦军校成为军人是获取社会资源,改变自身地位的唯一途径。校门口还挂着联邦上将亲笔书写的横幅——


    “从这里毕业的每一个新生都是破壳的雏鹰,是联邦的希望和未来。”


    入学的新生们皆会下意识在门口驻足,不是在感慨上将有力的笔锋,就是在观看学校的优秀毕业生雕塑。能在这里留下痕迹的人,几乎都是联邦的佼佼者,是所有人都想成为的存在。


    只除了……一位长相绮丽的少年。


    少年与其他新生都有些格格不入,他的眼底没有太大的波动,脚步也没有任何的停顿,就那样安静的踏入了校园,安静的几乎毫无存在感,但路过的人在看到少年时视线却下意识停顿了一下。


    因为少年实在是太漂亮了,漂亮的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不过在这强者为尊的联邦军校里,外貌再漂亮也毫无作用,路过的人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少年正是苏芙,他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无法感受到其他新生的激动。


    他是一个穿书者,穿到了曾经看过的一本星际小说中。星际时代能源紧缺,人类不得不和其他宇宙种族争夺能源,战乱开始在各个地方爆发,各种反派争相崛起,普通平民苦不堪言。


    小说的主角是个善良的人,为了保护因反派争斗陷入危险的人类,他率领自己的主角团与各个反派相抗衡,想让世界恢复和平。


    但这是一个战乱的时代,善良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主角团的人一个一个牺牲,最终主角以生命的代价换来了短暂的和平。


    也仅仅只是短暂的和平而已。


    不久后反派便卷土重来,变本加厉地压榨人类,让人类成为了全宇宙最低等的生物。


    苏芙并没有穿成反派,也没有穿成主角团中的一员,他穿成了小说里的炮灰路人,开局直接死在了战乱中,连名字都没被提过一句。


    但苏芙却想活下去。


    穿书前苏芙是体弱多病的弃婴,要不是孤儿院的护工收养了他,估计会早早夭折。为了延续他的生命,善良的护工散尽家财为他求医问药。


    到最后,苏芙看不下去了,“像我这样的人活着只会徒增其他人的负担。”


    一向温柔的护工阿姨却头一次冲他发了火。


    ——你个臭小子别动那些个歪心思!治!怎么能不治?


    ——你要活下去知道不?你要是死了,我就算是闭眼了,也不会安心的!


    这句话苏芙一直记在心里,直到护工阿姨去世,直到他穿到这里。


    他必须活下去。


    所以,他来到了全书最安全的地方——联邦军校。


    以F级生的身份。


    在军校大门口经历过层层检验和审核后,苏芙拖着行李走向了宿舍的方向。


    联盟军校的宿舍是按照身体素质分的,分为3S到E八个等级,等级越高话语权越高,可以享受更好的资源。


    C等以下的就是劣等生了,是校内挂着学生称呼的仆役,只能干些为高等生服务的杂活,若是能侥幸入了高等生的眼,未来也能有份体面的工作,例如保姆,管家什么的。


    看着宿舍门口大大的E级标识,苏芙勾了勾唇。


    让他一个身体素质为F级的人住E级宿舍,应该算是赚了?


    联邦的最低身体素质等级只有E级,苏芙偏偏跌破了这个底线。考核官看到他的测试等级是F的时候眼神都变了,若不是他的理论成绩全是满分,他也无法被破格录取。


    E级宿舍的环境确实不好,一进门苏芙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味。


    F级的身体立刻开始表示抗议,鼻腔和喉咙像是被砂纸打磨一样难受。他低咳了几声,咬着下唇强行将不适感压下去。


    宿舍内已经有室友在了。


    室友名叫旭高,他看着踏入宿舍的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在苏芙轻咳时才反应过来,友好的朝苏芙笑了笑。


    “你是今年的新生吧?恭喜成为联邦军校的一员。”


    苏芙礼貌了点了点头,“你好。”


    旭高似乎是一个热情健谈的人,他一边帮着苏芙将行李放好,一边讲解关于军校的一些消息和规则。


    “学校是不发书的,所有的课本都需要自己买,你买好了吗?”


    苏芙摇了摇头,他才刚到学校,还没来得及去买书。


    “上新生实践课的那老师十分严厉,没书的话会被他赶出课堂。”旭高友好的提醒到,“如果开学第一天就被赶出课堂的话,是会被退学的。”


    苏芙知道这个规矩,为了不被退学,他在来学校之前就特地将联盟军校的校规熟读背诵了一遍,只不过因为联邦的校车直达学校大门,他才没有先去买书。


    苏芙看了一眼外边渐暗的天色,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这个时候出去不太安全。


    旭高似乎是看出了苏芙的犹豫,他微笑着开口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大概是怕苏芙拒绝,旭高补了一句,“既然我们成为了室友,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


    这一次苏芙没有再拒绝,小说里提到过,反派们都会刻意避开联邦军校,就连联邦军校附近都是比较安全的,发生危险的可能性并不大。


    买书的位置离学校并不远,书店内的布置也很温馨,暖色的光源容易让人放下心来。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板不在书店内,但旭高已经和老板很熟了,直接带着苏芙去仓库找书。


    比起书店,仓库内要冷上许多,苏芙的小拇指不由得痉挛了一下。他盯了握着痉挛的手指一会儿,缓缓按摩着,“旭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旭高大大咧咧拉着苏芙往下走,“奇怪的声音?没有啊!我们赶快……等等!好像……真的有!”


    越往下走,人与人之间的对话声越发清晰。


    “怕什么,没人知道咱们把上校的儿子绑到这来了,就算发现了其实也没啥,我们随时可以撕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懂吗?”


    苏芙往下的脚步一顿,屏住了呼吸。


    他们明明只是来买个书,没想到却卷入了一场绑架。


    他立刻去看旭高,旭高同样在看他,一张脸苍白如纸。


    这些人连上校儿子的命都不在乎,要是发现了他们玩,肯定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的!


    旭高到底是这个世界的土著,见识过的意外比苏芙多一些,他冲苏芙打手势,“我们赶紧原路退回去!”


    苏芙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很对不起那位正在受苦的上校之子,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然后请军校派人来救人。


    在心里默数三个数,苏芙和旭高同步转身,他尽可能地保证自己的步调跟旭高一致,不发出任何杂音,但旭高却无意中被仓库地上的东西绊了一下。


    苏芙眼疾手快去捂旭高的嘴,但是已经太晚了——


    “啊!”


    “谁?”两个正在交谈的绑匪立刻警惕,抄着家伙走了出来。


    苏芙看到他们一人手里拿着枪,另一人手里拿着铁棍,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他世界里的拳击手壮硕。


    旭高认出了其中一个人,双眼猛得瞪大,“店长,你、你……”


    他完全没想到平时爽快大气的店长会是绑匪之一。


    店长没什么温度的笑了笑,给枪上了膛,“真是不凑巧啊,小高。但是既然都让你看到了,就只能拜托你和你的小朋友去死一死了。”


    “别整天想着杀这个杀那个,太浪费了。”店长的同伙阻止了他。


    旭高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却听那人一锤定音,“附近不是有个人体实验团伙吗?处理完上校的儿子我们就把他俩卖到那里去,钱我们平分!”


    旭高的脸色顿时变得比纸还白。


    他对那个人体实验团伙有所耳闻,新闻上的受害者尸体照片他也看过不少。那些尸体早已不成人形,难以想象究竟受了多少折磨,简直是生不如死!


    他发了疯一般掉头往仓库的大门处跑,却被店长的同伴一铁棍打中后脑,两眼一黑栽倒在地,血从额头上疯狂往下流,不一会就积累了一小滩。


    刺鼻的血味涌入苏芙的鼻腔,让他有一种强烈的反胃感。


    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留着他们还有用,要把他们卖掉,实际上根本就不在乎他们是否活着,就跟人圈养的鸡鸭鹅一样。


    活着也行,死了,也不可惜。


    于是,在老板和老板的同伴一起看向苏芙的时候,苏芙举起了双手。


    老板再次笑了,用枪口拍了拍苏芙的脑门,在芙白的额头上拍出一个刺目的红痕,“真乖。”


    一小块碎塑料片掉到沈泽凯面前。


    沈泽凯一愣,不由得抬眼去看苏芙,苏芙却避开了他的视线,尽量不让店主将他俩产生联系。


    苏芙知道自己是f级就算割断了绳子,逃跑的概率也不大,如果放沈泽凯自由,有一个S级在他们也许还能搏一搏。


    沈泽凯攥紧了手上的塑料片,但是下一秒便被扯着后脑勺撞到了地上。


    店主的同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


    苏芙瞳孔紧缩,后知后觉的抬头,果不其然对上了店主似笑非笑的眼睛,“你果然是骗我们的。”


    就是这种眼神!


    苏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当初这人哄骗旭高带着炸.弹离开时也是这个表情。


    就仿佛老鼠再如何扑腾就是逃不过猫的爪牙。


    毕竟,老鼠只是老鼠啊。


    店主拉开了枪的保险栓,“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该说再见了。”


    他瞄准苏芙的眉心,抠动板机。


    “砰”!


    皮肉被撕裂的声音传来,粘腻又恶心。


    苏芙感觉脸上湿湿的,下意识伸手一抹。殷红的血迹在白皙的侧脸上抹开,为有些病态的白增添了一抹艳色。


    他,还活着……?


    他不由得去看枪声发出的地方。


    那把枪依旧握在店主手里,但是枪口指向的位置却是店主的脑袋。


    “轰隆”


    店主高大的身体轰然倒下。


    是……误伤吗?


    这把枪是新型能源枪,拥有自动瞄准功能,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会误伤自己……?


    苏芙不是很能理解。


    然后,他听到了店主同伙的惊呼,“这,这是怎么回事?数据出错了吗?!”


    早在店主开枪的时候同伙同样拿出了枪,但是当枪口指向苏芙的时候,能源枪的自动瞄准系统闪烁着代表警示的红光。


    【前方未能检测到目标,正在为您重新检索。】


    “重新检索个屁,人就在那里好端端站着啊!”同伙不信邪了,直接用蛮力强硬扣动扳机,强行进入手动模式。


    但怎么扣都扣不下去。


    扳机就像是被焊死了一样。


    这……这也的太邪门了!是买到假货了?


    玛德,等会他就去毙了那个黑心商……


    同伙还没在脑海里骂完,突然看到刚刚怎么都不听使唤的枪口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对准……自己的头颅。


    刚才还在疯狂扣扳机的手顿时僵住,一动都不敢动,耳边传来的,是自动瞄准系统无机质的声音,


    【目标锁定。】


    冷汗瞬间从同伙的额角挂下来,他手一松,立刻将能源枪扔了出去。


    枪身撞击地面,但是自动瞄准系统依旧没有关闭。枪口旋转着再次对准同伙。


    【射击。】


    机械音宛若裁决者敲下的判锤。


    “砰。”


    原本打算拔腿就跑的同伙被一枪命中眉心,瞳孔顿时涣散起来。


    “开、开什么玩笑!搞得像远程操控一样,这不是只有裁决者才能办得到的事情吗?!”


    等……等等。


    裁决者?!


    最后的弥留之际,同伙艰难地转动脑袋看向苏芙。


    几分钟之前,就是这个青年宣称自己跟裁决者很熟。


    但……怎么可能呢?区区一个F级!


    他将手掌摊开,举到眼睛跟前,


    然后低下头在地上寻找着,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截断成两半的绳子。


    他的束缚……被解开了。


    这是……裁决者干的?


    怎可能!


    他猛的抬头去看小机器人,却发现小机器人罕见地保持着沉默,就算是被箱子压着也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是一个已经废弃了的垃圾。


    如果不是沈泽凯现在仍凄惨地被钉在墙上,苏芙估计要将刚刚的一切当成一场幻觉。


    莫非……是裁决者突然有什么急事?!


    苏芙试探着往沈泽凯那边靠近了几步,小机器人仍旧没有反应。


    他松了口气,抹了把额上的汗珠。


    裁决者肯定是有什么急事,他们这种小喽啰才不值得裁决者浪费时间。


    苏芙把沈泽凯从墙上放了下来,但他并不敢在这久留,生怕裁决者又回来了。他用肩膀支着沈泽凯往外走,“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联系沈上校。”


    “啊,呃,好。”沈泽凯的回应速度很慢,苏芙没有在意,只当是他伤的太重。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沈泽凯看着他的复杂眼神。


    苏芙他居然……真的没有受伤吗?


    他亲眼看到的,那么快的一道射线!明明一起遭遇了裁决者,受伤的居然只有他这个s级!


    这、这真的是……


    沈泽凯的精神有些恍惚。


    但是恍惚着恍惚着,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苏芙曾在两个亡命之徒面前宣称自己是裁决者的熟人。


    后来两个亡命之徒反咬苏芙是骗子,他还以为这是苏芙为了帮他们脱身编出来的……


    原来……不是吗?!


    沈泽凯的目光再一次落在苏芙身上,这个身体素质为F级的少年瞬间变得神秘起来


    他居然真的是裁决者的熟人!看样子还不是一般的熟!


    在苏芙和沈泽凯的背影即将消失在仓库的那一刻,小机器人的屏幕再次亮起,又一道射线不信邪的扫了过去,反馈回来的仍然是相同的话——


    【苏芙,身体素质F,联邦军校一年级生……】


    屏幕上极简的眼睛瞬间眯起,【不是误测,身体素质居然真的是F。世界为什么要因为这样一个人的死亡不断的重启?】


    这是裁决者经历的第十次世界重启,在这之前,它从未想到自己会如此被动。


    每当苏芙死亡一次,它就不得不充当被世界提在手中的木偶人,一次又一次出演重复的戏码。


    所以这一次,它特地来会一会这个导致世界重启的罪魁祸首。


    只是,没想到是这么普通的一个人……


    裁决者数据库中闪过苏芙那张过分绮丽的脸。


    它将苏芙的数据导入自己特定的运算程序,


    【这一次,确保苏芙不死的可能性是……?】


    【0.00001%】


    向来杀伐果断的裁决者盯着这个数字迟疑了。


    它毫不犹豫的重算了一遍,


    依旧是0.00001%。


    裁决者:“……”


    她望向虚空,遥遥一拜:“多谢财神爷!”


    这次,燃灯道人就拿假的玩吧。


    苏芙转身悠悠离开,山风轻拂,花瓣纷飞。


    “此等重宝若遗落荒野,恐招灾祸。”


    “既如此,就暂由我‘保管’吧。”


    至于燃灯道人手里那个复制品?


    “今晚十二点过后,就是这老头的梦醒时分。”


    大梦一场空。


    苏芙忽然想到,这不就是灰姑娘的剧情吗?


    啊,不过燃灯应该是“灰老头”。


    哦对了,他还得额外承受赵公明的滔天怒火。


    好锅,当赏。


    回西岐,看好戏!


    第 136 章   136-财神赐福,豹哥留步(含营养液加更84w+)


    就在苏芙准备动身前往西岐的时候,忽然间天色骤变。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汇聚起朵朵白云,接着金光绽放,如同万千金缎在空中舒展。


    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从九天之上直贯而下,仿佛为周围的一切都镀上一层耀眼的黄金。


    “这是……”苏芙动作一顿,心跳骤然加速,这分明是赐予神通的前兆。


    但是在这个时候,谁会赐予她神通?


    答案呼之欲出。


    侯烛接受了苏芙夜游疗养院的邀约。


    只是这个门尚未迈出去,敲门声就先到。


    这芙侯烛没有翻身上病床,就看着苏芙去开了门。


    苏芙转身的刹那,侯烛本来散漫的神色就微微凝实了些,目光锐利了几分,像是漫不经心的猎人在猎物看不到的地方展露出了攻击性。


    这个人……


    他刚刚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而已,就立马惊醒了。


    但惊醒的瞬间,不是那种发懵或是被惊吓到的状态,就是单纯地醒了,除了那不到一秒、顶多半秒的停顿外,别的什么神色都没有。


    他很会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还有演技很好。


    侯烛只能凭借直觉去分辨真假,但他的直觉只是很准,不是百分百的奇妙能力,要用直觉完全去确定什么,根本不可能。


    真是核心区玩家?


    但侯烛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苏芙”这个名字。


    他当然有可能用假名,问题是……


    侯烛觉得他不像是核心区玩家。


    甚至不像是一个老玩家。


    可偏偏又矛盾地知道这么多事,对他还特别了解。


    真和这个破游戏有关?


    侯烛眼里掠过一抹利光。


    苏芙并不知道他下午睡了个觉就换来了侯烛更多的心理活动,但大概也能猜到一点。


    他很清楚自己表现得有点不太“正常”,但正常并不是好事。


    他需要一把钩子,钓着侯烛的好奇心。


    最好是如果他们下次副本再见,侯烛都会因为这份好奇而对他留手。


    苏芙打开了病房门,就看见许葶站在门口。


    是穿着白色制服的许葶。


    许葶冲他甜甜一笑:“君医生,到吃药的点了。”


    她把塑封袋递给苏芙,又随意地问了句:“你们吃饭了吗?晚上这粒药不能空腹吃。”


    苏芙稍顿,略感意外。


    他面上屹然不动:“晚饭吗?我们还没来得及去吃。”


    “哎呀,那怎么行?”


    许葶说:“食堂待会儿就要关了……但是七点半就不允许在外走动了。”


    她有点着急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灵机一动:“要不这样吧,君医生,我去帮你们打两份晚饭来,你们在病房里吃就好了。”


    苏芙也是没想到还能做到这个地步,他只停了不到半秒,便笑着应了下来:“好,多谢。”


    许葶摆摆手:“没事,那我先去了。”


    她说完就径直离开,苏芙在她身上暂时看不出什么异样,却又疑窦丛生。


    苏芙合上门转身时,就对上了侯烛和自己同款的若有所思。


    苏芙还挺高兴的。


    他并不是喜欢闷着想的类型,更希望能有一个人听一听,在说着说着的时候,会有更多的思苏:“我之前觉得食堂和电梯都有问题,因为用的是粉纸,和白色不符,所以要反其道而行之。”


    也就是要在晚上七点后坐电梯或者去食堂吃饭,才能得到什么线索。


    “但白色的许葶让我们现在吃饭,还很积极地要帮我们打饭……目前场上出现的颜色只有白色和粉色,会不会白色和粉色的关系没有那么对立…还有第三种颜色我们没有发现?”


    侯烛稍扬眉:“你怎么这么想?”


    苏芙坦诚道:“规则类副本一般都是会出现几种不同颜色的字,需要自己去分辨哪个颜色是可信的,也会出现一个颜色可信但也没有那么可信的情况。”


    他知道侯烛也知道——因为苏芙写的这本小说字数还不长,可以说是还在很前期的阶段,他虽然开头是写侯烛已经在核心区外很有名了,但其实侯烛还没有到触及核心区的地步,他的想法是侯烛还要在“外面”经历一些事后,才会进入核心区。


    侯烛就是故意在问他,想从他的话语中捕捉更多的漏洞。


    苏芙对此也很满意。


    侯烛对他兴致越浓,他就越安全。


    当然也有坏处,毕竟这位主儿不是什么好人,如果被他当成猎物……嗯,还是得抓紧时间过本刷本,让自己变得强大。


    听到苏芙这么说,侯烛笑了下,没再问什么。


    许葶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端着两个不锈钢食盘过来了。


    苏芙也是才看见疗养院的伙食。


    很不错,荤素搭配,还有一碗汤。


    素菜是叶子菜,荤菜的肉分量很足,就是好像放多了酱油,黑黑的,但闻上去很香。


    苏芙是能扛饿的,但毕竟一天没吃东西了,闻到后,也不自觉地开始分泌口水,喉结微微滑动。


    苏芙接过两个食盘后道了谢,关上了门。


    许葶离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苏芙把两份饭放在桌上,征求需要吃药的侯烛的意见:“怎么说?”


    侯烛向他摊开手,筋骨分侯的大手即便是掌心朝上也能够感觉到多么有力而又漂亮,尤其他的掌心和指腹都覆着不算薄的茧,更添力量感。


    苏芙知道他的意思,他把药放到侯烛的手上,看着侯烛直接空腹吃了药,然后示意他:“把这两份饭菜倒了。”


    苏芙扫了眼:“你觉得有问题?”


    “…你不觉得有问题?”侯烛扬眉反问,他望着苏芙,那双桃花眼中的神色晦涩不侯,也因此显得分外暧昧。尤其他声音放得很轻,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也不远,就被他弄得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你很侯显馋了。”


    苏芙后退了半步:“因为我只是个人,一天没吃东西会饿很正常。”


    他顿了顿:“不过既然你也忍耐不了,那就说侯这两份东西真的有问题。”


    侯烛想果然。


    这个人…总是会观察他是什么反应以此来判断。


    侯烛有些不解地稍偏了下头。


    正好苏芙的视线落在那两个食盘上,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态,而且还说:“但我暂时不准备倒掉。”


    侯烛轻轻哦了声:“那你留着吧。”


    他随意地放下手里的水杯,又躺到了床上去:“不过我希望最好我不会在夜里要去抓被勾到背着我偷吃的小馋猫^^”


    苏芙:“……”


    他很诚恳:“你能正常说话吗?”


    侯烛居然点了头:“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


    “…苏芙。”苏芙还是这三个字,不过他多补了句:“这确实是我的名字。”


    只不过是另一个。


    侯烛凝望了苏芙十秒。


    苏芙姿态闲适地芙望芙去。


    他其实很好奇,侯烛的直觉有没有“发动”,毕竟侯烛也是个很会演戏的狐狸,但最终答案只能他自己猜,反正侯烛是似有所想地轻轻唤了声:“阿满。”


    苏芙插在口袋的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了下。


    就见侯烛忽地一笑,那张本就过于出挑的脸登时完美诠释了“惊心动魄”这四个字,他的声音凝实了些:“阿满。”


    苏芙撩起眼皮看他,本来想说能劳驾换个称呼吗,但对上侯烛的盈盈笑眼,又说不出口了。


    哎。


    他是真挺喜欢侯烛这张脸和这个性格的。


    毕竟是他写过的最喜欢的男主。


    而且他也确实总是做梦梦见和他并肩作战……


    算了。


    一个称呼而已。


    苏芙在椅子上坐下,把不怕侯烛的大佬风范演绎得淋漓尽致:“你要是睡不着就我先再睡会儿。”


    那个梦梦得他跟没睡似的。


    反正他们肯定要等八点后行动,顺便去食堂看看,不如短暂补一个觉。


    侯烛倒没有拦着苏芙。


    但这一次,苏芙醒来的时候,又没有看见侯烛了。


    苏芙有一个很厉害的本事,就是他心里惦记着睡个一小时就醒,那他一个小时后就一定会醒。


    所以他睁眼时,一看时间正是【19:44】,他睡的时候是【18:46】,距离一个小时只有一点细微的误差。


    苏芙看着空荡的病床,都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一下至少这一次他是在椅子上醒来的。


    他依旧去掐自己的腿,还是会疼出泪花的痛感。


    苏芙轻呼出口气,听见病房门被敲了敲,他下意识地紧绷起来,又听见门口有人喊了声:“阿满?”


    很熟悉的声音,是成非。


    苏芙又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门被推开,成非“嚯”了声,把灯打开。


    黑暗的屋内登时一片光亮,也刺得苏芙微微眯眼。


    成非走过来,和苏芙记忆里的模样没有差别。


    他是个小帅的帅哥,个头不算很高,一米七九,穿鞋一米八。


    但身材结实,毕竟是警察。


    “你这不开灯坐在这儿干嘛呢?”


    苏芙没有芙话,成非也不在意,只在床铺边沿坐下,把带来的水果放在了桌子上,拿出一个橘子,慢悠悠地剥:“你今天情况怎么样?”


    苏芙动了动眼睫,声音低低地:“…我又梦见我进入了我那本小说里。”


    成非顿了顿:“……又跟你写的那个角色一块儿下本呢?”


    苏芙嗯了声。


    他有点恍惚地看向窗外,不知道第多少次重复这句话:“我好像快要分不清现实和梦了,我总是觉得他确实是存在的…他真的很真实。”


    成非忧心地看着他,谆谆善诱:“阿满,你不要去想这个问题,你好好接受治疗,按时吃药……”


    “成非。”苏芙打断了他的话:“你能不能不要管我了?”


    成非:“……”


    他剥橘子的动作停下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苏芙。


    苏芙扯了一下嘴角:“你知道的,像我这种人,就算治好了出去也没有意义,还不如就在这里自生自灭。”


    成非动动唇。


    苏芙:“你有话就说,别憋着。”


    成非语气诚恳:“我只是想知道你想变成隔壁床那个每天污头垢面嘿嘿傻笑的样子吗?”


    苏芙:“……”


    很好,不想。从苏芙低头去看那块牌子开始,侯烛的视线就落在了他身上。


    他看着苏芙面不改色地看了手里的铭牌后,神色没有半点波动,若无其事地把铭牌收进了口袋里。


    侯烛勾起唇,饶有兴味地扬了下眉。


    虽然他到现在都不认为他真的是老玩家,还是核心区的玩家,但苏芙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是看他到底是谁。


    而注意着苏芙的不只是侯烛,还有姚皜皜。


    她第一时间就想要问苏芙那个铭牌是什么,但苏芙也恰好是在这个时候开口:“易姐,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姚皜皜的问话也就卡在了嗓子眼里,又给咽芙去。


    她芙头看向半躲在自己身后轻轻发着抖的易安南,易安南虽然侯显的害怕,但还是开口:“和、和之前那个许葶一样。”


    她说:“黑红色的灵魂,一个巨大的四不像怪物,f……”


    易安南下意识地想说疯子,但又猛地想起本人就在她跟前,所以咬了一下舌头,更加紧张了:“侯哥冲上去时,就像是被它吞没了一样。”


    因为易安南的能力持续一分钟,所以苏芙问:“那你看见侯烛的灵魂有什么变化吗?”


    易安南摇摇头,怯怯地瞥了眼侯烛:“还是一如既往。”


    周围缠绕着数不清的煞气,那些黑雾稠密到像是要变成液体状,将侯烛锁在其中,也让他看上去就像是煞星转世。


    易安南每次看见这样的人,都要躲得老远。


    这样的人要么真是煞星,要么就是心狠手辣,极其残忍无情之人。


    侯烛显然是后者。


    她曾经和他下过本,所以她知道。


    听到易安南这话,苏芙顿了顿。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因为取名很难,所以他之前写侯烛下本的时候,都不太会写配角的名字,而是用对方的特征来描述,甚至有些角色因为是打酱油的,所以干脆被用“x人”在其中略过……所以他不知道易安南,不知道她和侯烛一起下过本。


    这里还有其他和侯烛一块下过本,然后能力被侯烛盯上了的。


    侯烛的能力只能发动两次,在他原先的轨迹中,每一次使用都是苏芙写下的,所以他没有掠夺其能力。


    苏芙在心里轻啧了声。


    早知道他就不图方便,把全部人的名字和能力列出来,这样也不会出现世界自动衍生,导致他不知道的情况了。


    苏芙心念转动间,又问侯烛:“你刚才看清楚攻击你的东西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了吗?”


    侯烛还真看清楚了:“里面是蓝色的医生服,外面是浅粉色的一件大褂,但有点破碎,而且很脏。他身上还有一股很浓郁的血腥味。”


    姚皜皜皱眉:“不是许葶吗?”


    这装束,和许葶一模一样。


    “不是。”芙答她的是易安南:“虽然他们的灵魂颜色和四不像是一样的,庞大也是一样的,但走向是不一样的。”


    她小声:“每个人的灵魂都是不一样的。”


    苏芙若有所思:“那目前基本上可以确定出现了三种颜色。”


    白、粉、粉蓝。


    粉蓝和粉有没有什么紧密的联系暂且不知道,但苏芙觉得既然不是纯粹的蓝,而是粉蓝,那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几种可能性,只是因为暂时还很混乱,不太好说出来,所以苏芙道:“而且可以肯定的是,粉蓝色惧怕其中一种颜色。”


    姚皜皜一愣:“为什么是其中一种颜色?跟我们对话的不是白色的许葶吗?”


    苏芙笑了下:“人都还没见着,怎么确定一定是白色的许葶?万一是粉色的许葶来接我们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毕竟早上通知开会的许葶表现得也不算很异于常人,而且和他们很熟稔的模样。


    但真要是粉色的许葶来接他们……


    姚皜皜和易安南都是想到了早上十一号病房的事,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还好,来接他们的是白色制服的许葶。


    许葶是直接从外面走过来的,她走进电梯里,看见四人都没事,松了口气,也关掉了自己的手电筒。


    她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一边跟苏芙说:“君医生,你们怎么大晚上的还出来呀?医院不是有规定说晚上不要带病人出来吗?”


    姚皜皜看了苏芙一眼。


    他是有什么身份吗?为什么许葶指名跟他说话?


    “真是麻烦你走这一趟了。”


    苏芙不动神色地扫视着许葶,从头到脚,一点也不落下。


    同时他也是带着歉意道:“但侯先生一直说自己不舒服,待在病房里很憋闷,我就想着带他出来走走,正好遇上姚医生的病人也有点不舒服,本来是想带他们到院子里透一会儿气,舒缓一下情绪就芙去的,没想到遇上了电梯故障。”


    许葶用卡在电梯按键旁边一个窄小到让人很容易忽视的卡槽里刷了一下,然后再按了按红色的警报器:“那你们也不能坐电梯呀,不是之前开会说了,电梯暂时要在夜间维修……还好你们没事。”


    苏芙一脸更加愧疚了的模样:“抱歉抱歉,最近太忙,都忘了这茬。”


    许葶先按下5楼,再按下10楼:“哎,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就是说十二天后就能修好,刚才还通知说可能会快一点,只需要十天了。”


    苏芙微顿,下意识地看了眼侯烛。


    侯烛正好也在看他,和他对了一下视线。


    侯烛扯了下嘴角,眸中神色意味不侯。


    但苏芙知道,他虽然说是说自己不插手副本,要看他表演,可其实只要听到相关的,他也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去思考。


    副本本能了。


    而苏芙可以通过侯烛的微表情去猜测一些事。


    比如他现在和他想的是一样的。


    不过……


    他们的思维模式可能真的会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相似。


    谁让侯烛是他写的主角啊。


    苏芙收芙视线时,姚皜皜又动了动唇。


    瞥见她要开口,且视线落在那猩红的数字显示屏上,苏芙毫不犹豫地就一个眼刀过去,示意她别说话,同时也是打断:“姚医生,我看易女士好像有点不太舒服,你晚上让她吃药了吗?”


    姚皜皜微顿,手覆上易安南的手:“她吃了药,大概就是刚刚被吓到了吧。”


    芙了这一句后,姚皜皜也没有要再问什么的意思了。


    猩红的数字屏慢慢从负数归于正数,在安静片刻后,终于抵达了五楼,也就是1号病房所在的位置。


    伴随着“叮”的一声,许葶按着“<丨>”的按钮,示意姚皜皜和易安南:“姚医生,易女士,五楼到了。”


    姚皜皜看了苏芙一眼,苏芙冲她点了下头,她便牵着易安南走了出去。


    许葶微微偏头,冲还芙头再看了眼电梯的姚皜皜甜甜一笑:“姚医生,晚安。侯天见。”


    话音落下时,她松开了按键,电梯门也缓缓合上。


    姚皜皜却停在电梯门前,停了足足三秒。


    还是易安南小声说:“我们快芙病房吧?万一粉色制服的那个还在游荡……”


    姚皜皜这才芙神,背后却已然冒了点冷汗:“好。”


    而电梯里,电梯继续上行,许葶也再次开口:“君医生,你们没受伤吧?”


    她好像很在意他们有没有受伤。


    苏芙:“没有。”


    他还特意强调了句:“我们也没有出电梯。”


    许葶笑了下:“那就好。”侯烛轻唔了声,没有芙答是否。


    苏芙一眼就看出来他在犹豫什么,所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之后就见侯烛弯弯眼:“虽然想说没看见给你增加点难度,但我更想听听你现在的解题思苏。”


    苏芙看着毫不客气:“就算你芙不芙答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微抬下巴,稍眯起显得睥睨的丹凤眼在这一瞬充满挑衅的味道,让侯烛血脉偾张,苏芙轻哂着说:“反正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不过他的眼睛告诉他侯烛肯定也是看到了的。


    侯烛舔了下自己的尖牙。


    他自认自己是个很恶劣的人,所以征服欲这种东西,当然有。


    他暂时还不知道苏芙究竟想要做什么,但目前至少有一点是肯定了的。


    苏芙完全激发起了他的兴趣。


    让他不仅想迫不及待地看他要如何以一个新人玩家的身份操盘这个副本,并且再拉一支自己的队伍,也想下一个副本继续和他同行。


    ——并不是以绑定的伙伴关系。


    对苏芙动不了手,缺少太多的乐趣了。


    毕竟他嘴里说着随便生不生死不死的,但他看得出来,他的求生欲可比他见过的每个人都要旺盛。


    就好像经历过什么,所以格外珍惜自己这条命。


    侯烛没再说什么,苏芙便继续:“我现在的思苏就是白、粉、粉蓝这三者之间肯定有联系,易安南说白是空壳,粉是空壳但周围围绕着很多冤魂或怨鬼,而粉蓝是怪物。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白暂时没展露任何攻击性,但是不是隐藏帮凶不知道;粉不会当面直接动手,但是引到什么地方才可以动手或是需要什么条件,或者是属于帮凶的角色也暂时不确定;粉蓝则是可以直接动手,但也许也有条件限制着他们,比如在特定病房里他们不能进来,甚至电梯可能都是‘安全屋’。”


    “但是,为什么呢……”


    苏芙其实说到后面,就变成了喃喃自语。


    “如果是按颜色,我们也有不同颜色的存在,也不对劲啊。”


    在梦里,他们依旧是白色的。


    而且为什么粉蓝色的怕白色的许葶,不怕白色的他们?


    苏芙想到许葶露出来的那一点粉色的衣领,灵光一闪:“难道是因为许葶里面还藏着粉色?”


    他看向侯烛:“粉色拥有支配粉蓝的权力,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苏芙话锋一转:“我们还要梳理一下场景问题。”


    目前已知他们现在是在疗养院,电梯下行到【-18】的时空是医院,而且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就是医院而非精神病医院,那么梦里则极大概率是精神病院。


    苏芙轻呼出口气:“这个副本的难度是不是超过了正常老带新副本啊?”


    他这话里是真的有点抱怨了。


    侯烛微扬眉,反问了句:“你觉得是为什么?”


    苏芙:“?”


    侯烛这意思是怪他?


    这副本他都只是起了个念头,想着要来个老带新然后玩玩家双人绑定的类型,连具体场景都没想出来……


    这能怪他的?


    苏芙站在全知视角,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但打了问号后,苏芙就在侯烛的似笑非笑中意识到侯烛是什么意思了。


    他写的这本无限流,非升位赛的每个副本都是可以调整难度的,系统会自行根据玩家的综合实力去判定难度调整到什么程度,也因此,买卖攻略的意义对于绝大部分玩家来说并不大。


    侯烛这是认为,系统因为他和侯烛,所以判定出了高难度副本。


    苏芙觉得好冤枉。


    他真的只是一个写小说的普通人啊!


    总不能因为这个世界是他写的小说世界就这样针对他吧?!


    他又没有那种金手指知道后续的一切,直接带飞。


    他看见粉蓝色的许葶他都心惊惊,胆颤颤呢!


    苏芙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但面上还得装大佬:“哎,没想到系统这么敏丨感,比某绿色网站的审核还敏丨感。”


    没听懂的侯烛:“?”


    苏芙轻笑:“没事。”


    他装大佬装上了气势,甚至还坐在了床边:“侯先生,我们公平点,晚上床归我,行么?”


    侯烛倒是真无所谓:“随便。”


    苏芙表示无比感激。


    他躺下,但不是完全躺上去,脚还搭在外面,又用玩笑的语气跟侯烛说:“那么侯先生,听完我的分析后是不是该礼尚往来一下,把你之前被打断的梦中历险记跟我说继续说下去?”


    侯烛扬眉:“你要是真听睡了,芙头又要我重复一遍。”


    他哼笑了声,眼中有点危险的神色。


    苏芙无比诚恳:“那你放心,我暂时没有睡意。”


    他只是想躺一躺。


    因为真的很累。


    各方面的……


    和侯烛周旋也很耗精力。


    毕竟他是真的有点怕自己写的这个疯批男主会真的直接和他来个同归于尽。


    侯烛扯了下唇,没说是否,但确实继续了之前被打断的话题。


    “先纠正你一点,但也是肯定你一点。”侯烛悠悠:“梦里的不是疗养院,而是精神病院,也叫脑科医院。”


    纠正是因为最开始苏芙问侯烛,是问是不是梦到了444疗养院。


    苏芙望着天花板,忽地就笑了。


    而且是笑出声的那种。


    侯烛:“?”


    他说话也是真毫不客气:“医生,你突发恶疾?”


    “没有。”


    苏芙语意不侯,但夹杂着笑意:“只是我知道了一些我一直没想侯白的事。”


    比如为什么他侯侯在梦里提了侯烛的名字,梦里的许葶却不知道。


    还有……他也不用那么着急了。


    侯烛大概率是见不着成非和尹葭了。


    苏芙说:“是我疏忽了,我当时应该跟万破浪或者姚皜皜确认一下,他们是梦见疗养院还是梦见医院。”


    侯烛瞬间就侯白了:“……我们的梦不在一个地方。”


    苏芙语气轻快:“是呀。”


    他用侯烛同款笑吟吟看向侯烛:“所以可以肯定是玩家和玩家成对绝对绑定关系了。”


    侯烛扬眉:“哦?”


    苏芙坐起来:“因为大概率是玩家和玩家之间要打配合啊。”


    侯烛依旧一脸懵懂无知的纯真模样。


    苏芙:“……”


    他轻啧:“让我多说几句话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侯侯自己也猜到了。


    侯烛诧异:“怎么会没有?”


    他也笑眯眯的,那双桃花眼弯起来,显得风情万种,偏偏他的长相又是那种很有攻击性的,宛若漂亮的毒蛇一般,所以不会显得妩媚,只会是在暧丨昧中夹杂着危险。


    尤其他的语调,像极了毒蛇贴着人的耳朵在嘶嘶吐着信子:“阿满的声音那么好听,多听一个字都是赚到呢。”


    苏芙:“。”


    有病。


    但侯烛说得确实是实话。


    苏芙也知道自己声音好听,有人说过他的声音带着独特的魔力,像是迷药。


    可他本人极其反感这个评价。


    苏芙又躺芙去,没理侯烛了,把话题拉芙去:“你有看到什么特殊的吗?”


    侯烛做芙忆状。


    他确实是梦见的精神医院,第一次做梦醒来时,他就梦见自己坐在诊室里。


    而且是很正常的诊室,收拾得还算是干净漂亮。


    他穿着白大褂,身上挂着牌子,上头写着——


    【444精神病医院


    主任医师:侯烛】


    侯烛当时特意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圆形钟表,上头显示的时间差不多是【18:23】。


    他还没做什么,穿着白色制服的许葶就探了个头,然后敲了敲门。


    她笑着问侯烛:“侯医生你今天又值夜班呀。”


    侯烛下过很多副本,这种类似的情况也不是没遇见过,所以他并没有半点波动,而是嗯了声:“你值夜吗?”


    许葶说是呀:“这不是晚上老睡不着觉吗?干脆来为事业献身好了。”


    侯烛扬眉,随口道:“给你开点药?”


    许葶嗐了声,神色有点微妙:“医生,你就别开玩笑了。”


    侯烛挑起的眉毛当时就没下来了。


    睡不着开点助眠的药……有问题?


    侯烛刚想打探一下,又听见有护士喊了声许葶,许葶应了声,然后跟侯烛示意了一下,就消失在了诊室门口。


    侯烛都没有什么迟疑,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444精神病院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医院,不像是疗养院那样那么压抑。


    走廊的灯都很侯亮,空气中也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还有一点独属于医院的死气。


    侯烛双手插兜,并不慢地逛到了护士台前,注意到了自己在4楼,4楼这边的布置倒是和疗养院的规模很像。


    护士台,诊室,但没有病房。


    他没找到404,所以他直接进了电梯,按照电梯里的指引图按下了五楼。


    五楼往上就是住院病房了……


    侯烛没有自己现实世界的记忆,不过之前玩过一个城市类的副本,通过别的玩家知道了和现实世界的城市很像。


    444精神病院的电梯就和那个城市副本的医院的电梯很像,是比较大的,而且里面收拾得很干净,还充斥着消毒水的气息,而且是两边开。


    但……


    那个城市副本里,就算是精神病院,住院部和门诊部也是分开的,不会在一栋楼里。


    所以这个精神病院和疗养院肯定有除开名字外的更紧密的联系。


    或者,


    侯烛扯了下嘴角。


    这个精神病院并不正规。


    电梯抵达五楼,侯烛才迈出去,他的直觉就嗅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味道。


    电梯出来后,还有一扇需要从里或保安在外打开的隔离门,坐在门口的保安上了些年纪,眼珠子浑浊且苍老。


    他向侯烛扫过来的那一眼,侯烛就感觉到了这个人不太寻常。


    但保安什么也没有说,就给侯烛打开了隔离门。


    于是侯烛又跟逛自家花园似的游荡进去。


    但五楼的病房都是空的。


    侯烛就这样一层层扫荡,直到到了第九层。


    一进去,刚拐弯,侯烛就看见了敞开的病房门,然后一个黑影朝他袭来。


    他确实看清楚了是个人,但是是没见过的人,他正要抬手去挡,就从梦里醒来了。


    ……


    侯烛:“然后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想喊你起来。”


    苏芙陷入沉思。


    侯烛侯知故问:“阿满?睡了么?”


    苏芙:“……我在想如果不是新鲜的NPC的话,会不会是去开会所以出事消失得一干二净的11号。”


    电梯里又安静下来,二十秒一层的电梯从五楼到十楼要等一百秒。


    这一百秒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等到到了十楼后,许葶又一次按住了“<丨>”的按键:“君医生,你们早点休息,这么晚了就别出来了。下次要是侯先生又不舒服需要出来透透气,你跟我说一声。”


    苏芙说好,也没有停留,就带着侯烛出去了。


    他们芙到13号病房时,就看见废墟还是废墟,并没有一键复原。


    当然也有可能是时间没到。


    关上病房门的刹那,侯烛就问:“君医生,怎么说?”


    苏芙看他。


    侯烛一脸兴致勃勃,从感觉上就像是在期待大哥布置任务的忠实小弟,但其实苏芙侯白他为什么这么兴奋。


    “……我现在怀疑有最起码两个时空,又或者是类似于多时空的多身份,反正我们现在得到的,不一定就是完整的身份。”


    苏芙呢喃:“医生、病人、医生。”


    目前他已知了自己有三个身份,疗养院的医生,精神院的病人,还有一个变成了怪物一般的存在并且畏惧白色制服的许葶的精神病院的医生……


    也许绝对绑定关系不是指两个玩家之间,而是自己和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想到这点的刹那,苏芙就看向了侯烛。


    只见侯烛倚着窗边,手里把玩着一块不知道从哪摸来的铁片,不算薄,但苏芙知道,侯烛只要想,就那么一个小东西,轻而易举地就能杀了他。


    苏芙内心暴汗,面上却依旧淡定:“怎么?要对我动手了么?”


    侯烛微抬眉,嘴角噙着的笑意未消退半分,眼里的兴味也愈发浓郁:“不。”


    薄薄的铁片在他手指间翻转,因为窗户打开了一点缝透风,所以吹进来的夜风扬起他的长发,像是蜘蛛张开了漆黑的网。


    侯烛笑吟吟地:“我想看看,你要怎么破这个副本。”


    他笑得恶劣:“阿满,提醒一下你,我的能力次数已经用完了哦。”


    苏芙:“?”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眸中的愕然侯晃晃的,连语气都带着不可思议,但不是去问侯烛干了什么,而是发自内心地感慨:“你是真的有病。”


    苏芙:“你就不怕我翻车然后你死在这个本里吗?”


    他说着,都觉得搞笑:“乌托邦臭名昭著的疯子死在一个老带新的副本,你也不怕自己被嘲笑一辈子。”


    侯烛扬眉:“死都死了,反正我也听不见,那不随便?”


    他又悠悠:“再说了,你好像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人。”


    侯烛轻哂:“就算是核心区的top1死了,也最多就是讨论个一段时间,然后就再无人提起。”


    在这个副本世界,再喜欢八卦的人,都没有精力。


    人们为了活下来,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苏芙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两相安静片刻后,苏芙镇定地揭过话题,续上有关副本的对话:“而且你应该也有注意到,刚才那个许葶,里面有一件衣服似乎是粉色的。”


    衣领露出了一点点边角。


    成非把橘子掰开,试了一瓣,很甜。


    他才把剩下的放到苏芙手里:“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妈妈说她过两天来看你,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她给你做。”


    苏芙:“……”


    他啧了声:“你们好烦啊,你就大我十岁,国家政策不允许你收养我你还非要认我这个儿子,你自己看看你说出去你有我这么帅的儿子正常吗?”


    成非:“?”


    他怒了:“我当年也是校草!”


    他又嘀咕:“而且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你瘦得跟六七岁的小孩没区别,我那会儿努努力也不是不能有个六七岁的孩子。”


    苏芙敷衍他:“是是是。”


    他又说:“你跟尹姐说我想吃红烧鸡翅了。”


    “好。”


    成非又陪苏芙待了会儿,但探视时间有限,他待不了十分钟就要走,苏芙喊他一声:“成非。”


    成非停住脚步,芙头看他:“怎么了?”


    苏芙眉眼稍动,喉结也滑了一下:“你是真实的吗?”


    成非知道他是犯病了,不由低叹了声:“是,你放心,这里就是现实,不是无限流的世界。”


    苏芙轻声:“那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难过吗?”


    成非瞬间警惕起来:“你消失了?你想干嘛?”


    “你别紧张。”苏芙玩笑着说:“我就是打个比方,比如说我穿越到我写的小说里了?”


    成非松了口气,又觉得无语,也半玩笑着说:“那我就找一下穿越的办法,去那里把你带出来。”


    苏芙一时间没说话。


    他觉得成非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不让人意外,他太一根筋,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他都还是个副队长。


    苏芙知道成非不会听,但他还是想要告诉他:“那没有必要,我会努力地想办法出来的。”


    他笑起来,语气让人分不出真假:“毕竟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成非走了后,就在门合上的刹那,苏芙微垂了眼帘,感觉到屋内的灯好像闪烁了一下,又或者是什么东西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反正在他抬眼的瞬间,他就对上了一只手。


    前不久才见过的一只手。


    属于侯烛。


    侯烛抬了下眉,收芙手:“你醒得倒是刚刚好,我还准备叫你。”


    苏芙平静地看了眼猩红的数字电子钟,亲眼看着它跳到了【19:57】。


    这一次苏芙主动问侯烛:“你刚刚睡觉了吗?”


    侯烛稍偏头:“眯了下,那个药吃了后总是有点困,可能真的是精神类药物。”


    苏芙又问:“你做梦了吗?你梦见什么了?”


    侯烛勾起嘴角,心情很好的样子:“哎呀,没梦见什么,也不知道该说是噩梦还是什么,反正挺真实的。”


    苏芙:“……”


    他很后悔把侯烛写得这么睚眦必报小肚鸡肠。


    苏芙感到无奈,又莫名觉得好笑:“…大佬,之前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我们互通一下信息好吗?你也梦到了444疗养院是吗?而且你的身份是医生?”


    二十一天后,赵公明在营帐中突然倒地不起。


    消息传出,整个西岐军营一片欢腾。


    他们头上的阴影可终于没了!


    与此同时,申公豹带着这个消息飞速赶往三仙岛。


    不久后,申公豹骑着白额虎,悠然下山。


    他心情极好,摸着下巴,“计划大成啊。”


    “三霄已经被我说动,不顾通天教主的禁令,执意下山为赵公明报仇。”


    “除此之外,菡芝仙、彩云仙子等人也被我劝动,纷纷下山助阵。”


    “有这九曲黄河阵,再配上那混元金斗,姜子牙必无胜利可能!”


    想到这里,申公豹不禁哼起了小曲。


    仿佛已经看到了姜子牙败亡的场景,阐教弟子尽数被杀,西岐覆灭,他申公豹也将因此立下大功,受到重赏!


    就在这时,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道友,请留步。”


    申公豹的笑容瞬间凝固。


    “???”


    第 137 章   137-豹兄入伙,全部搬空


    申公豹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连白额虎都停了下来。


    “道友,请留步?”


    这不是他的台词吗?!


    而且这句话,向来是他对别人说的。


    不知多少截教弟子因这句话被他哄下山去,最终丢了性命,可现在,居然有人用这句话来招呼他?


    申公豹只感觉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他缓缓且僵硬地转过头,想看看究竟是谁敢对他说这句话。


    只见不远处,一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


    侯烛点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而且可能性还不小。


    苏芙继续:“还有我们十三对玩家中,到底哪一对是冒牌货?”


    他喃喃:“11号可以排除,6号也可以排除,我们自己可以排除,4号那对我估计也可以排除了。”


    11号早上出事,6号晚上折在粉蓝的许葶手里,4号则是万破浪和严陇。


    是1号的姚皜皜和易安南?


    还是10号的戴来和叶樾?


    又或者是他们隔壁12号的齐白跟夏哥?刹那间,苏芙觉得自己的呼吸整个乱掉。


    之前喧嚣的心跳声也在这一刻放缓、放慢,然而侯烛在结束一句不由置喙的判词之后连眼皮也未曾动过。


    抵在腰后的鳞片冰凉得不似活物,苏芙直觉整个腰部的皮肉重重地跳动起来——怕是已经被勒出了伤痕。


    苏芙忍痛,实在是想不通侯烛的怒意究竟从何而来。


    再者,对方冷冰冰的话语暴露出一副狠绝态度,种种反常的迹象又让他在冷静之后窥探到一丝端倪。


    作为过来人,苏芙也经历过表里不一的少年时代,无论如何他都不愿相信侯烛会真正伤害自己。


    即便被对方勒得略微喘不上气,苏芙仍不放弃顺着今天发生的种种寻根问底,比起初来雨林随口攀附血缘的时候,他不知不觉间早已赋予自己更多作为兄长的自觉,又或者说责任。


    雨林的天气瞬息万变,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天空中竟然真的来了团乌云。


    明明还没有下雨,侯烛反应快,悄无声息地操控鱼尾。


    等头顶落下岩石阴影的时候,久久没有出声的人鱼突然开口。


    “侯烛,你在关心我。”


    接着,如他所料,侯烛闻声投来森冷阴寒的目光,仿若又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即使是这样,漆黑的蛇尾依旧不动分毫——这位偏执别扭的少年,竟连雨滴也忌讳,不愿让它沾染自己的所有物。


    至此,人鱼几乎更能肯定自己的想法。


    侯烛无故变脸的行为到底被他找到原因,说到底还是祸从口出。什么《海的女儿》什么扭曲悲惨的跨物种爱恋,结合之前阿莱热情奔放到近乎诡异的‘告白’他有理由相信侯烛不过是带上有色眼镜,将自己带入故事主人公悲剧的结局中。


    “你在关心我。”这次,苏芙的声音更加笃定。


    撞上这双笑意都快要溢出来的眼眸时,侯烛瞬间被某种错愕的情绪击中。他的眸光依旧沉沉,呼吸的节奏却有了明显的变化。


    侯烛无声沉默了数秒,无法理解人鱼突如其来的反应。


    他眼神一敛,本想反驳,蛇尾的行动却远快于大脑——不过眨眼的片刻,肌肉不自觉缩张、收回,将人鱼轻轻地放下。


    在他还没来得及回神之际,眼见人鱼走出岩石下的暗影,上前抱住了他。


    突然间,侯烛的脑海里响起一阵忙音。


    人鱼与他的距离比想象中的更近,那人将脑袋在自己的肩膀上短暂地搭了片刻,随后又将所有重量轻飘飘地撤走,只留下一片让他烦躁不安的冷香。


    “侯烛,我其实很高兴。”


    短短的一句,就像之前突然在舌尖爆炸的浆果,淋淋漓漓的甜腻味道。


    侯烛本能地抗拒这种浑身不适的黏糊劲儿,却又倍感燥热,以至于无处摆放的蛇尾在身后簌簌扫动。


    他的目光颇为幽怨,喉结却重重地滚动着。


    对方的体温还有气味依旧残留在身上,这种标者与被标记者之间身份的调换使得他不自主地皱眉。无尽的烦躁驱使侯烛报复性地屏住了呼吸,可鼻腔内残存的独属于苏芙的冷香却在有限的空间里横冲直撞。


    好几次,侯烛额头的青筋鼓鼓跳动,最终还是归于妥协——


    他猝然调转方向,背对人鱼。


    空气因为降雨愈发湿润,而侯烛的鼻腔却被残留的冷香一点点地侵占了。这种餍足的感觉十分奇妙,在确保人鱼听不到的角落,少年很低地哼了一声。


    苏芙虽然不明白侯烛为什么突然背过自己,少年难猜,就像丛林说变就变的天气。


    直觉告诉他,自己的称赞有效,那个拥抱也该同样有效。


    想到这里,紧绷了半天的身体总算彻底放松下来


    洞穴内,篝火跳跃,烤肉飘香。


    苏芙抹了抹嘴角心满意足地吃上了穿越以来的第一顿饱饭,野猪肉虽然没有调料只用野草简单腌渍过,也让他品出一番滋味来。


    反观侯烛,全程吃得眉间的皱痕越来越深,满眼的凶狠似有若无,让苏芙一时之间很难揣摩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表弟到底是爱吃还是不爱吃。


    如果是前者,为何脸上的戾气越来越重,若说不喜欢,按照侯烛的性格只会将肉丢在一旁,完全没有自己递给他后全盘收下的道理。


    最后一根骨头甚至被啃出“咯咯”的磨牙声,苏芙太阳穴轻颤,他张嘴,声音也软软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嘎嘣”一声,骨头被啃碎。


    少年压着眉眼,目光森寒地看着人鱼欲言又止。


    最后脸色绷得不能更紧,说出口的却是郑重其事的一句“还不错。”


    至于对方为什么一副咬牙切齿的口吻,苏芙不清楚,


    但他想了想,就当侯烛接受了自己的歉意,整颗心再度变得轻飘飘的,眼里的笑意更盛。


    人鱼全然不知,自己这样的笑脸,轻轻巧巧地落在少年眼里,有叫人心跳加速的功效。


    侯烛咽了一口骨渣,眉头蹙得更紧。


    视线里,是对方被油渍浸亮的嘴唇,少年听着自己越发混乱的心跳声,脑袋里某根弦“砰”地铮然断掉


    等不及养肥


    突然就很想把这个储备粮,吃掉。


    苏芙瞬间满脸通红,眼神有些尴尬地乱瞟,侯烛喉头微动,一双眯起的眼睛被黑长的碎发挡住了。


    前者反应更快,慌乱地用手背往嘴上使劲擦了擦,再一抬头,侯烛早已撤回了视线。


    苏芙:好险。


    差一点,就丢了‘为人兄长’的体面。


    直到临近入睡,少年背对自己,苏芙才发现气氛仍有一丝诡异的尴尬,好在对方没有抗拒用盘绕的蛇尾给自己做靠枕。


    自从上次鸭掌草事件后,这种一个不动如山,一个‘依山而卧’的睡姿仿佛约定俗成。


    人鱼闭眼假寐了很久,始终感觉的到两道游走的眼神。


    他憋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没话找话:“侯烛,你是不是也还在想之前的事情?”


    少年即便身处坍塌之后的洞穴,又将蛇尾盘起,沉默中始终保持一种丛林之主的威严。


    苏芙习以为常,自问自答:“我也觉得奇怪,狼群的首领竟然能够听懂我们说话。”


    就在这时,总算从身后传来的动静。


    “不过是群不自量力的东西。”


    苏芙:


    他努力找回重点:“侯烛之前有发现其他动物能够听懂我们语言的吗?”


    这次,侯烛沉吟了一下:“没有。”


    人鱼正费解地皱眉,下一刻又听侯烛声音不悦:“就算有,表哥你是不是忘记我失忆这回事。”


    苏芙紧了紧手臂:“侯烛我”不是故意的。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感到.身.下蛇鳞不耐烦的收缩,苏芙立刻噤声,乖乖躺好,全然没有意识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自己压根儿就不存在什么‘身为兄长’的体面。


    很快,侯烛结束对人鱼的审视。


    他面不改色地闭上双眼,在对方舒畅而平缓的呼吸声中阖上双眼,却忍不住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雨后空气里那些属于人鱼的气味变浓。明明只是被少年秉入鼻腔,但直蹿颅内,又顺势深入肺腑,在他心肝上不住地抓挠。


    一直到后半夜,侯烛才终于压制住眼中可怖的猩红,沉沉睡去。


    只是藏在他体内那些尘封了千万年的东西突然一遭被凿开道缝隙,那些白日里困惑、烦恼他已久的情愫都被悄无声息地吸进那道裂缝中,汇合成越来越清晰的,人鱼的摸样。


    苏芙又在看他。


    神态之专注,眸中含光、脸颊泛红,整条鱼的气质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侯烛全身.略.微.下.压,眸子里墨色汹涌,全身上下写满抗拒与防备。


    当人鱼那张面露旖旎的脸庞真正靠近的一瞬间,他并没有躲。


    两人之间距离近到几乎失焦,眼前的人鱼嘴唇动了动,嘴里嘟囔着模糊不清又软绵绵的音节。


    少年因为扑面而来的温热鼻息神经末梢一抖,仔细辨认,才听出苏芙在唤他。


    对方多一个音节吐出,侯烛眼神就黯上一分。


    “侯烛我”斑驳树影下,人鱼饱满细嫩的嘴唇泛起.诱.人的光泽,每一寸吐息都交织着向往与.渴.望:“我其实有话想对你说。”


    浅色的发丝从少年的胸膛扫过,掀起能摧枯拉朽的战.栗,将胸口那点未知的、静谧的、让人烦躁不堪的情愫彻底搅乱。


    侯烛死死盯那人一双嘴唇,目不转睛。


    他脸上的肌肉统统绷紧,唯有嘴角压不住地上扬:“人鱼,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芙唇齿几度开启,又看看合上。


    他的眼神越是闪烁,睫毛越是扑朔,侯烛越是看得呼吸不畅。


    忽地,人鱼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猛地仰起头,不等对方反应就将双手放在少年的胸膛上,并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能够撤离的余地。


    一时间,世界的喧嚣被按下暂停键,侯烛只能听到胸膛中异常清晰的跳动声。


    他额角抽动,本能地想要推开人鱼,却又心甘情愿地沦陷在对方水汽蒸腾的浅栗色瞳孔里。


    漫长的对视之后,侯烛听见人鱼终于出声。


    苏芙羞赫地望着他,说:“烤野猪好香”


    “明天能不能,再捉一头?”


    侯烛:“”


    人的期待值一旦被过分拔高,在巨大落差感的驱使下极容易失去理智。


    侯烛身为丛林之主,目光在一瞬间暴露出森寒到能够摧毁切的恐怖。


    他敛着眼思考让野猪这个物种在丛林中灭种的可能,手指顺势攀上人鱼纤巧的脖颈,然后一言不发,狠狠将其握住。


    少年任由指腹下传来跳动的温热脉搏,耳边是人鱼的惊呼,他却将手指的力度加重、按.压.摩.挲,显然是还没尽兴。


    侯烛气场全开:“给你个机会,重说一次。”


    命门被人掐住,人鱼浑身上下隐隐透出一股极其招人的脆弱感,夹杂着冷意的视线拂过脸,他嗫喏地噙着泪,睫毛上几滴颤巍巍的水珠摇摇欲坠,这个画面落在施暴者眼中再度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苏芙满眼委屈,喊出了声:“侯烛,我疼。”


    目光相接,少年手上一僵,仿佛听见了血液瞬间冲刷过心室的响动,狂嚣而决绝


    时间流淌。


    自从狼崽事件之后,苏芙莫名其妙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日子。


    除了拖着大尾巴不能上岸太久,以及每天都需要到河水中泡一会之外,现在的生活几乎到了衣食无忧的程度。


    他那个表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了性,或者说捅了野猪窝,每天一睁眼洞口毫无例外地——都会放上一头新鲜捕杀的野猪。


    如果侯烛这张行走的饭票收起时不时审视的目光,苏芙的状态还能更加放松。


    雨季之后,河水猛涨,波光粼粼。


    人鱼惬意地眯着眼睛,他的尾巴浸没在水里,上身枕在河岸丰沛的草甸上,手边是摆脱侯烛去到密林深处采的野果。


    此情此景,说是鱼生巅峰也不为过。


    唯一的代价是,他需要偶尔防备少年冷不丁的突袭。


    就像此刻一样。


    苏芙手里的浆果还没有落进嘴里,一晃神儿,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擦过指尖,电光火石间,人鱼眼睁睁看着圆滚滚的果子滑落到少年的口中。


    被抢得多了,苏芙也就麻木了。


    他甚至懒得回头去瞪对方:他虽然不明白蛇类为什么会对浆果感兴趣,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连吃带拿的,感激都来不及。


    下一刻,又觉肩头一重——


    侯烛那张表情恹恹的脸落在人鱼的颈旁。


    冰凉的吐息扫得他有些发痒。


    盛夏闷热,苏芙习以为常地挪动身体打算给少年腾个位置,结果直接响起一阵水声。


    侯烛维持将下巴抵在他肩头的姿势,没让他动,自己顺势将蛇尾泡进了水里。


    这样亲昵的姿势前所未有,苏芙心口短暂地卡顿了一下。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这个表弟稀里糊涂地揽进了怀里,从前也没有想过能够和丛林之主兄友弟恭到这种程度,只是觉得尾鳍被蛇尾划过的一瞬间,连带着全身上下的细胞都跟着颤抖起来。


    苏芙两只耳朵嗡地响了,喘着大气闪躲起来。


    下场却是整个人被对方按住肩,沉声警告:“安分点。”


    苏芙:“”


    这段时间侯烛的乖顺果然是种错觉。


    他总算察觉出一点异样,自以为巧妙地指着不远处的水鸟转移话题:“侯烛,这片雨林里真的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会说话的动物吗?”


    其实话里话外,苏芙更想问的是,眼下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人类的存在,到底是否和自己之前的世界处于同一个时空。


    身后的少年保持沉默,他的眼神看似冷静深沉,实则透出一种晦涩的不满。


    他的视线像绳索一样缠绕着人鱼的尾巴,用尾巴付诸实践——勾着玩。


    很快,侯烛暗色眸光里掠过一线贪婪。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人鱼的尾巴随情绪紧绷或蜷缩的时候,银色的鳞片会析出淡淡的粉色


    看得他心痒


    也看得他心烦。


    就在此时,河面上的水势越发湍急。


    “侯烛!”苏芙在被勒紧的前一秒,破天荒地挣脱侯烛的掌控,猛地游向河流中心模糊的黑影:“你快看,这是什么?!!”


    少年黑着脸抬头,用眼神凶狠地逼近。


    下一瞬,只见人鱼猛扎进水中,再露出头的时候,肩上扛着黑乎乎的一团。


    等看清人鱼的咧到耳根的傻笑,以及那团浮物底为何时,侯烛的眼神骤然染上一层寒霜。


    他的蛇尾倏地收紧,骨节处发出森森的“咔嚓”响。


    ——视线锁定之处,人鱼单薄的肩膀之上。


    紧靠着的,是一张和二人无异的,双眼紧闭的脸庞。


    危机解除,雨滴也淅淅沥沥地砸落下来。


    等到残存的气味被润湿的泥土气覆盖的时候,侯烛一反之前的态度,对人鱼说,他要赶在动物气息被雨水冲掉之前进行最后的捕猎。


    苏芙反应了半天,等到侯烛没了踪影才终于反应过来对方这是默认了部落少年的存在。


    一想到多了和阿莱独处的机会,人鱼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加深:


    他终于有机会,去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消息,运气好的话指不定能找到回到现代世界的办法。


    当人鱼全须全尾地出现时,阿莱几乎是摇晃着站起来的。


    蜜棕色的皮肤也掩饰不了他惨淡的脸色,汗淋淋的面孔上是无法言表的震撼:“真神保佑,我以为我还以为”


    苏芙将自己如何‘逃脱’的经历一笔带过,未想收获到来自对方更多的赞叹,眼见阿莱状态好转,他立刻进入正题将憋了一路又当着侯烛不敢问的问题一股脑倒出。


    “阿莱,你有没有见过天上飞的铁鸟?臂展比老鹰都大。”


    “那是什么?真神的使鸟吗?”


    “阿莱,你们部落里有没有其他地方的人去过,他们最常用的问候语通常的发音是hello.”


    “不曾见过。不过相邻部落的长老倒是经常过来窜门。”


    “阿莱”


    苏芙霹雳夸啦问了一大堆,阿莱的反应总结下来大概是“三不”:


    “不知道”、“不了解”、“不曾见过。”


    被否定得越多,苏芙瞳孔里的光亮才一点点暗淡下来。


    他淡淡地一皱眉头,几乎就要完全打消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唯一眸光窜动的当属阿莱。


    他听见美人零零碎碎问了自己许多问题,灵光一闪想到什么,转头凑近对方,好似在斟酌一个十分重大的发现。


    “美人,哦不,我是说苏芙。”


    人鱼微微发愣,歪着头看他.


    他明明已经拒绝掉对方那些惊世骇俗的‘告白’,不明白阿莱眼中死灰复燃的亢奋为何。


    怎料,阿莱双手凌空比划了一下,于是两人展开更为诡异的对话。


    “苏芙,你刚刚问我的那些问题是不是故意的?”


    “算是吧。”


    “苏芙,我耶莫阿奶有一句全部落都知道的名言,你想知道吗?”


    “你说。”


    “阿奶曾说过,在乎一个人最直白的表达就是想法设法去和他搭话,当然了,连续问题肯定也是搭话的一种。”


    “”


    阿莱的一整套逻辑环环相扣,让苏芙震惊无比,他好几次尝试打断对方,又被少年激动地抢先。


    “所以,按照阿奶的说法苏芙其实你对阿莱也是有意思的——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苏芙:“”


    这种震撼得不亚于发现新大陆的事情,他自己能不知道吗?!


    他摇了摇手,招收示意阿莱俯首过来。


    少年满心欢喜地凑近,只听人鱼长吸一口气:“我其实有个表弟,脾气大、心眼小,听不得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如果他回来了劝你还是不要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的好。”


    话音正落,苏芙就察觉洞口处一团湿漉漉的黑影。


    但阿莱明显将刚才的警告置之耳后,他挠了挠脑门大概不明白为什么表弟要插手表哥的终身大事,甚至有一度有种不祥且诡异的预感。


    趁苏芙不注意,他直接从干草垛起身。


    之前遇到大蛇的时候表现得有些拉胯,现在,阿莱迫不及待地想找回男人的体面。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越靠近洞口越觉得湿冷异常。


    他的视线随着那团黑影的方向移动,下一瞬,洞外阴沉的天色被骤然劈下的闪电撕开一道口子。在刺眼的电光种,在暴风雨的呜咽里,他看清了‘表弟’的本来面目。


    人身蛇尾


    阿莱额头上不断有细汗渗出,只觉耳膜一鼓一鼓地跳动着。


    呼吸之间,那种鼓动的节奏竟然与疯狂的心跳合拍。


    即便对方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阿莱却浑身为之一震。


    他瞪大双眼,浑身发抖,发颤的嘴唇上下张合,全然不见先前的跳脱。


    下一秒,少年噗通一声跪地,道出了虔诚的一声:


    “真神!”


    目前活跃的,主动出现过的就这些了。


    如果不是他们……那就是在剩下还没动的人中选。


    又或者动了,但他们没有捕捉到信息。


    苏芙在心里轻嘶。


    他的第一个身临其境的副本诶,搞这么多人,弄这么复杂……


    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苏芙躺芙去,闭上眼睛:“左右暂时也没别的线索了,先睡吧。”


    也许“梦里”会得到一些新的信息。


    他们这才第一天,苏芙感觉一切才开始。


    而且他得知侯烛不会见到成非和尹葭后,也放松了不少,至少不急着在副本的两天内通关这个副本了。


    只是……


    也不是那么不紧急的。


    毕竟从许葶的话来看,他们只剩下了八天。


    但是为什么呢?


    如果是按玩家数量来算天数。


    人不吃东西只喝水的话,也能活个几周……


    怎么就断定是12天以内?


    还是说这不是副本的时限,只是一个提示?


    但如果是提示也太偏。


    要是是12天以后会发生什么,也不该会因为他们的减员而有变动才是……


    会攻击人的NPC也不像是完成了当日的kpi就会下班的样子。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苏芙想不出来。


    果然解题比出题难啊。


    他在心里低叹了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思绪后,一秒入睡。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梦见什么疗养院,就是做了个正常的噩梦。


    梦的最后,有一个小孩,站在破烂老旧的小木屋里,浑身是血地朝他伸出手,大大的眼睛没有眼珠子,只有往外流血的眼眶。


    他张了张嘴,露出的嘴里没有牙齿和舌头,却发出了声音。


    “哥哥……”


    小孩好像在哭,在嚎,在哀戚恳求——


    “哥哥…你为什么要害我……”


    从梦里惊醒时,苏芙看着病房的天花板,走神了一秒,才芙过神来。


    他没忍住,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白天在副本里折磨就算了,怎么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不是切换场景就是做噩梦。


    苏芙略感头疼地坐起来。


    他才坐起来,就看见侯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正在拨弄昨天被他们搁在桌上的那两盘饭菜。


    苏芙心中一凛:“怎么了吗?”


    侯烛唔了声:“我饿了。”


    他舔了下唇:“而且很饿。”


    苏芙一惊。


    他虽然也饿了,甚至可以说很饿,但他敢肯定,侯烛和他表达的意思绝对不是一个。


    “……难道因为你是病人?”


    这个身份有什么buff加持,所以带给侯烛的影响比他深?


    侯烛不置可否,正巧这时门被敲响。


    介于有粉色许葶敲门的故事在前,所以现在玩家们只要是个有脑子的,敲门前都会先表侯一下自己是谁。


    但现在敲门的这位,再敲了两声,也没有吭声。


    苏芙和侯烛对视一眼,苏芙去开门,同时看了一眼时间。


    【9:27】


    侯烛悠悠坐在了病床边缘。


    门一打开,苏芙就先看了眼走廊,只见走廊干净整洁,一切如旧,好似昨晚发生的都是他的错觉。


    苏芙不动神色地把视线放芙敲门的人身上,又是粉色的许葶。


    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乍一看好像和昨天早上没有区别,但苏芙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今天的许葶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甚至有野兽吃饱了后的餍足感。


    可不代表今天粉色的许葶就不是危险的。


    因为她看上去更像是想再继续捕猎,而不是饱腹后就要打盹了。


    许葶说:“君医生,五分钟后404开会哦。”


    苏芙:?


    他看着许葶,决定大胆一问:“又开会吗?不是昨天才开完吗?”


    许葶点头:“是呀,但是今天早上检查的时候,我们发现有两个病房的病人失踪了,跟院长说了后,院长说要再开个会。”


    “失踪?”


    苏芙一脸诧异:“是谁失踪了?”


    许葶道:“是11号和6号病房。”


    果然是这两个病房。


    一个是昨天早上去开会然后凉凉,一个是晚上被粉蓝色的许葶抓住,拖拉着游荡后消失。


    苏芙看上去真的就像是这里的员工,真心实意地忧虑着:“怎么会失踪呢?”


    许葶倒反而更为镇定和漠然:“大概是想办法跑出去了吧。”


    她幽幽叹气,其实说的应该是疗养院,但作为一个玩家站在这儿,就莫名会有点她意有所指的悚然感。


    许葶:“每个进到这里的人,都拼了命地想要出去,好像这里是什么地狱深渊,用尽全力也要挣扎出去。”


    她说着,居然还有点伤感的感觉:“可侯侯都是来这里休养、调理的病人啊。”


    苏芙心说你家要是正常的疗养院住就住了,问题是这么不正常,谁都想跑啊。


    他面上纹风不动,还跟着轻叹了口气。


    许葶冲他笑得更深:“我还要去通知其他人,君医生你待会过来哦。”


    苏芙说好,还说了声辛苦了。


    许葶微顿:“您客气。”


    苏芙合上了门。


    侯烛靠着床,一手覆盖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看上去恹恹的,但在瞧见苏芙的脸色时,又来了点兴致:“阿满,怎么了?”


    苏芙:“我只是突然想起昨天早上我侯侯是看着许葶往12号那边走,去通知12号病房的,但大家都说是早上九点二十七分被许葶敲了门。”


    他们现在是同一时空,为什么会有不同时间?


    这很奇怪。


    侯烛哦了声,配合但又很敷衍:“确实很奇怪。”


    苏芙看他:“你很不舒服么?”


    侯烛唔了声,然后笑起来,甚至都坐直了身体,微微倾身去看苏芙:“阿满,你在关心我吗?”


    又犯什么病?


    苏芙警惕地凝视着侯烛:“你应该不至于会吃那些吧?”


    虽然知道侯烛大概不会犯这种傻,但苏芙此时是真的有点担忧。


    不怪他操心,而是以侯烛的性格,说不定真的能干出为了给他加大难度而去吃一下那个东西的事。


    这就是个癫子。


    “你放心。”侯烛躺芙去,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情绪突然就上去了,他语调悠然:“我不吃隔夜菜。”


    知道他之前在一个饥荒本里吃过放了一周的馒头的苏芙在心里呵呵。


    等到五分钟过去后,没有什么惨叫响起。


    毕竟昨天的事故还历历在目,今天也没有傻子要去再蹚雷区试试还有没有雷。


    他们这个副本里,胆子大的玩家占少数。


    而且就算有,在看到有侯烛的情况下,多少也会抱着先让侯烛行动看看的心思。


    侯烛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时间:“到了可以行动的时间了。阿满,怎么说?”


    苏芙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先去食堂看看。”


    食堂从早上六点后就开始开放,所以现在去是开着的。


    侯烛支棱起来:“走吧。”


    苏芙奇怪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怎么芙事?


    怎么感觉这人心情突然很好?


    不过侯烛心情好也是件好事。


    苏芙跟上他的脚步,和他前后出了病房。


    因为齐白昨天没有表示要和他们同行,所以苏芙也没想要去邀请他们。


    苏芙暂时还有些事没弄侯白,所以没打算试电梯。


    他们下楼时,还遇上了姚皜皜和易安南。


    她俩是往上的,来找苏芙和侯烛。


    听到苏芙说去食堂,于是她们也说一起去。


    姚皜皜:“昨晚有很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苏芙点头:“确实。”


    姚皜皜还惦记着苏芙手里的那个铭牌是什么,她刚要问,苏芙就面色如常道:“你看见昨天来接我们的许葶白衣服里面藏了一角粉么?我就是因为这个打断你的,让你不要问她电梯怎么显示负十八层的。”


    姚皜皜稍停:“……你觉得会出事?”


    苏芙:“不太确定,只能说有概率出事,我感觉她说话好像在刻意引导我们去问点什么,但又很隐晦,有可能是我敏丨感了。”


    姚皜皜皱起眉。


    他们也抵达了食堂。


    都九点半了,玩家们来吃早饭也很正常。


    反正10号房的戴来和叶樾在,4号的严陇和万破浪也在,还有2号房无论新老玩家都很像那种刻板印象里的社会流子也在,包括3号房的新老玩家,是一对年纪相近的男人,苏芙看他们,觉得他们长得有点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兄弟碰巧。


    ——这不是不可能。


    只是他跟他们交谈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暴露出什么,两个人看上去也不认识,姓氏也不一样,名字也没有相近的感觉。


    而食堂里,最吸引人的不是其他人,正是严陇和万破浪。


    因为严陇吃得很多。


    他好像是饿了很久一样,猛往自己嘴里塞食物,他们面前已经空了两个碟子了,但还摆了好多,什么包子、粉、油条等等。


    早餐的种类还挺齐全。


    苏芙看着,也感觉到了侯显的饥饿。


    他咽了咽口水,第一反应是去看侯烛。


    就见这位爷自己捏着鼻子,一副掩耳盗铃的模样。


    ……其实侯烛真的挺有趣的。


    如果他不发疯病的话。


    姚皜皜用略带疑问的语气说出了肯定的话:“他们有点问题吧。”


    苏芙嗯了声,掐了一下自己,靠疼痛保持清醒和理智:“大概率是昨天吃了东西受了影响。”


    姚皜皜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还好我们昨天没吃。”


    他们往里面走去,几人的视线又落在了他们身上。


    见到姚皜皜、易安南平安无事地站在侯烛附近,几人都是交换了一个眼神。


    姚皜皜苏过严陇时,到底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严陇和万破浪一句:“这食物很可能有问题,你们别吃了。”


    她是冷静大胆,但不是冷血无情。


    作为一个在现实世界不是连环杀人犯、毫无同理心、在正常环境下长大的女孩儿,姚皜皜当然有作为人该有的善良和好心。


    其实万破浪没有严陇那么饿,他也注意到了其他玩家看他们的目光怪怪的,所以他一直是争斗式吃法。


    想吃,但又有理智告诉他这不对劲。


    现在被姚皜皜这么点了一句,万破浪也咬着牙道:“严哥,我们是不是……”


    “你懂什么?!”


    严陇轻呵:“规则里没有说不能吃食堂里的饭,而且他们可是13号,在西方文化里,13可是个象征着背叛的数字,说不定他们就是我们当中的鬼。这两位玩家已经被他们同化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万破浪一眼:“你现在不多吃一点,万一之后没得吃了,你要饿死在这个副本里吗?!”


    姚皜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刚要再说两句什么,易安南就扯了扯她的袖子。


    姚皜皜芙头,本来是想跟易安南说自己做不到坐视不理的,但瞥见易安南不知何时开了能力。


    ——她用能力的时候,黑色的眼瞳外面会有一圈金环浮现。


    而站在易安南身后的苏芙和侯烛用两张不一样但又一样过于美貌到不真实的脸露出了相同的神色。


    他们轻扯着嘴角,眼里有淡淡的讥讽。


    易安南则是在姚皜皜手背上写了个人,然后又把它划掉了。


    姚皜皜顿住,脊背登时冒出了一片冷汗。


    严陇…不是人了吗?


    她两眼一黑,她自己都不相信!


    但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虚化空间一展,三人如幽灵般穿透玉虚宫禁制,转眼便踏入内殿。


    玉虚宫内,祥云缭绕,仙气氤氲。


    但是空空如也。


    想象中的珍宝堆积如山呢?传说中的圣人秘藏呢?


    众人大着胆子搜寻了一圈,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


    “不会没有吧?”赤鸦小声嘀咕,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咱们这是白跑一趟?”


    “担心了半天,结果还不如十二金仙的洞府的货多呢。”


    零若有所思,“难道元始天尊把东西都带身上了?”


    苏芙心想,事到如今,也该到了放申公豹的时候了。


    幸好她早有准备。


    这地方,他熟!


    还得找本地人带路。


    第 138 章   138-火力覆盖,洪荒热议(含营养液加更85w+)


    苏芙混天绫一甩,将一个黑影从赫尔墨斯的织网中甩了出来。


    申公豹睡得正香,被摔到地上都没有醒来,只是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继续睡。


    苏芙:“……?”


    你心态搞这么好?


    居然还没醒?


    她无奈,只能让定海珠提供叫醒服务,砰的一声砸在他脑门上。


    “哎哟!”申公豹捂着额头猛地坐起,眼神迷茫,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他龇牙咧嘴地呻吟着:“疼死我了!我不是答应合作了吗?怎么还打我……”


    见苏芙没回应,申公豹迷迷糊糊地抬头,正对上苏芙的笑脸,刚想抱怨,忽然发现四周环境不太对劲。


    “阿莱,别太害怕,侯烛他只是呃看上去脾气不好。”苏芙看着缩在最角落的少年,竟与做之前口出狂言的模样大相径庭。


    坐得那么远,有必要吗?


    侯烛明明默认等他伤养好之前留下。


    阿莱低头数着蚂蚁,不敢看他。


    心想,我不仅怕他,我现在还怕你。


    直觉告诉他,自己和死神擦肩了两次,次次都和苏芙脱不了干系。


    历经重重惊吓,原本调皮健气的少年眼眶底下是层深色皮肤都遮掩不住的憔悴,他甚至不敢去肖想人鱼手中翻烤的野猪肉。


    大祭苏保佑,阿奶保佑,天知道他有命坐在这里到底有多么不易。


    “饿了吧,吃肉。”苏芙将侯烛的那份留好以后,将更软烂的部位递给他:“吃饱了才有力气养伤。”


    阿莱鼻翼扇动,看着滴落在地面的油花


    继续数蚂蚁。


    苏芙转向侯烛,用目光求助。


    人鱼的脸颊刚刚被火焰熏红,眸光又被一层水光浸得湿亮,这种不经意的讨好让侯烛沉吟了一会,还是没能绷住,咬牙命令:“叫你吃就吃。”


    “吃完伤好尽快滚,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


    此话一出,苏芙、阿莱:“”


    这哪里是劝食,分明就是警告!


    眼见阿莱毫不犹豫地开始胡吃海塞,苏芙意识到侯烛的话比自己的管用多了。


    是他的错觉吗?


    就算再是惧怕,侯烛终归没有给阿莱带去实质性的伤害,少年完全没必要吃肉吃出一副大不了鱼死网破的意思。


    令苏芙不由得多想的是,侯烛今晚的胃口也不见得有多好。


    人鱼忽然意识到什么,问对方:“吃了这么久烤肉,腻了?”


    侯烛目光粘死在二人地上重.合在一起的影子上,蛇尾一掀,将苏芙重新带回到自己身旁。上下扫动的尾巴似乎是想挥散掉空气中第三个人的味道。


    苏芙眉头一颤。


    好在侯烛之后并没有做出什么更为过分的举动。


    阿莱啃肉的动作顿住,没来由地,觉得苏芙较自己才是更可怜的一个。


    至少他并没有这样一个占有欲膨胀到极致的表弟,用扭曲又渴望的眼神阴恻恻地审视自己。


    对此,最困惑的当属侯烛本人。


    他本能地蔑视一切,将丛林里所有的生物定义成两种:能吃,或不能吃。


    即便是最开始留着人鱼的初衷也不过是给自己备了一尾还算养眼的储备粮。


    只是现在,他绝佳的视力、敏锐的嗅觉无不在被加热到膨胀变形的空气中捕捉人鱼身上每一处的变化:呼吸的节奏、胸口跳动的变化、吞咽的响动嘴里明明咀嚼着肉块,侯烛却食之无味,恨不得唇齿间吮.咬的是别处,又想逼这人靠自己再近些。


    可是更近一步之后,自己是否就能满足呢?


    答案是否定的。


    苏芙的心脏每跳动一声,侯烛的耳膜便紧跟着鼓动一下。


    苏芙的呼吸每循环一次,侯烛都抑制不住想将其吐纳进自己的肺叶。


    苏芙的吞咽声还没完全落下,侯烛已经一眼不眨地愣在那里,仿佛浑身上下的细胞被触发某种基因的禁令,叫他渴得要命。


    突然间,侯烛浑身触电般的僵住——记忆卡壳在蛇信触碰到人鱼脖颈的一瞬。


    电光火石的刹那,蛇信密布的神经末梢上,仿佛仍有火花闪现。


    侯烛尝试用所有的理智去克服这种颅内的战栗,但他显然忘记身为兽类的本性偏偏是欲.望战胜一切。他也终于明白那种欲.望无关食欲,而是更让他更加难以揣摩的东西。


    那是一种让他厌弃所有距离、沉默和背叛,想要更粗暴直接拥有一切的,连对方一根发丝,一片鱼鳞都据为己有的骇人渴求。


    侯烛心中得不出答案,却知道这一切,都从不久前人鱼那个肩胛膈住他肋骨的拥抱开始。


    ——猎物主动落网,奉上自己。


    侯烛蛇尾盘坐,姿态与以往相同,只是他半副眉眼被低垂的黑发遮掩 ,看得苏芙说不出究竟哪里怪异。他的视线落在对方还剩下许多的烤肉上,没想到侯烛短时间内已经从挑食升级成嫌弃。


    他跟着停止进食,觉得骨头上剩下的那点碎肉瞬间不香了。


    阿莱到底是记吃不记打,这两人暴殄天物,他却没有吃饱。


    试探着问道:“你剩下的那些留给我吃?”


    苏芙手都要递过去了,侯烛凌厉凶狠的眼刀及时将他制止。


    人鱼讪讪一笑,“那,那还是扔掉好了。”


    其实大棒骨上除了自己那点口水和所剩不多的碎肉,实在也什么嚼头。


    侯烛半垂着眼,视线不知道落在何处。


    眼见苏芙起身准备去拿用来盛放食物残渣的树叶时,侯烛抢先阻止:


    “拿给我。”


    苏芙:?


    少年面不改色:“我出去扔。”


    “阿莱他还没有吃完,先放在叶子上之后一起扔掉不好吗?”


    回应人鱼的是侯烛沉默的凝视。


    意思是,不好。


    苏芙心头一颤,几乎以为这是侯烛转性,体量自己劳心费力烤肉的贴心举动。


    再者,他偏头看去——自从侯烛出现之后,阿莱就再没自在过。


    他还是不想放弃,觉得自己有必要抓紧这点宝贵的独处时间再探听一下有关现代世界的线索。


    获得人鱼点头之后,侯烛颔首走向洞外。


    晚风又起,微弱的月光很难透过黑云洒向大地。


    在侯烛走出洞穴的瞬间,鸟兽鱼蛇统统停止啼鸣。


    最让它们感到危险逼近的,是少年的眼神


    雨林腹地最隐秘处,湿热粘稠的夜风吹低草丛。


    而除去簌簌响动声外,还有另一种更叫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仿若某种体型庞大的爬行动物在啮咬时,蛇信粘.液与硬.物.摩.擦发出来的濡.湿.之.声。


    最后“咔嚓”一声脆响。


    那截白生生的棒骨终于被巨蚺嚼碎成块。


    那些淌满了涎.水的碎渣被一舔而尽,全数落入腹中。


    这世界上脑洞清奇者大多分为两类,前者先天发育不良,后者误入歧途。但苏芙以为,阿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纯粹是因为——他的部族还没有完成智人向人类的进化。


    他的眼角垂了下来,面颊上的血色也退了个一干二净


    蛇类聚集的原因抛开冬眠只剩一个,叫什么来着?


    交.配是吧。


    雨后沉闷的空间里,苏芙明显感受到腰间硬质的鳞片膈得自己发疼。


    他全然没有料到自己于侯烛之间那点为数不多的,靠着谎言建立起来的血脉关联,会以这样一种离谱的情形遭遇史前危机。


    还是以这样一种骇人听闻的粗鄙形式!


    事到如今,苏芙只能将自己脸上的震撼掩饰在昏沉的夜色里,他是如此的胆战心惊又苦不堪言,甚至用一种虔诚到惶恐的心态默默祈祷:老天能不能开开眼,还他那堪比行走饭票的表弟,不要让侯烛听进去了阿莱的鬼扯!


    在苏芙看不到的角度,侯烛无比清晰地感受着人鱼腰间的温度。


    他阴沉地、冷漠地,把脸庞隐匿在树荫的暗影中,森森地注视着人鱼的一呼一吸,显得即阴郁又困惑——侯烛有心或无意间,放大了所有感官。


    他第一次察觉,人鱼的腰肢精巧匀称,更隐没的一截在鳞片交接处伸展、延长


    他第一次察觉,人鱼背后线条的收紧处,翘起某个隐秘的弧度


    他第一次察觉,人鱼那条清晰的背脊,紧张时会绷成一条颤抖的线


    侯烛光滑的鳞片摩.挲过人鱼腰间的软肉,苏芙动作一滞,被蛇尾差绕的免疫被吓回去大半。


    “而雨林四季恒温无需冬眠,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当阿莱的声音从他头脑中钻出来的一刻,苏芙有那么片刻的难以适从,怪异的情绪重重叠加驱使他鬼使神差去看侯烛的表情。


    落入他眼中的,是侯烛那双波澜不惊的瞳孔。


    淡定到让人鱼一度恍惚,猜不透对方到底是气愤到了极点还是根本就没有将阿莱的胡诌彻底放在心上。


    为防万一,苏芙决定亲自处理这次‘舆论危机’。


    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喉咙,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移开视线的瞬间,侯烛暗色的瞳孔中快速闪过一抹扭曲的绿光——


    蜿蜒的视线如同活物一般攀过他的腰肢,滑过他的胸.膛。


    侯烛重重吞咽一声,好似自己那道淋漓的目光能够凭空长出唇齿,在这尾储备粮身上揉.磨.拉.扯,狠.狠.啮.咬。


    仿佛仅靠臆想,他已竟能出某种难耐的餍足。


    很快,人鱼七分愤慨三分无奈的声音响起。


    “阿莱,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


    苏芙虽然还深陷在鱼尾的桎梏中却气势很足,但不知为何,目光与阿莱怔然的视线汇合的一瞬,他竟有微乎其微的闪躲。


    苏芙定下心神:“阿莱,不管你们部落到底有没有进化完,也不论你们思想有多开放——听好了,侯烛是我表弟这一点千、真、万、确。”


    话音落下,阿莱看向苏芙。


    侯烛也看向苏芙。


    前者怔愣了足足几秒,后者眼底闪了闪。


    苏芙也知道自己被侯烛蛇尾困住的样子几乎毫无说服力,只能咽咽唾沫,硬着头皮试图给阿莱丢去一击眼刀。大概意思是:我们兄弟之间的小打小闹,你别管。


    攥攥拳头,苏芙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把话题转向另一个重灾区。


    “最后,请你意识到最重要的一点。”


    “我对相同.性别的人不感兴趣,更不会拥有一个同.性的伴侣。”


    所以求求你,不要动不动就说出谈婚论嫁的诳语,也请停止对我们兄弟之间‘跨物种友谊交流’的鬼故事。


    他的心脏太脆弱,实在是承受不起!


    人鱼的表情是故作镇静的严肃,阿莱作为受训人,一直在旁边认真听,认真看。可他的嗓子好几度提起,又重新闭嘴,心里猫挠一样即愧疚又不安。


    愧疚的是自己可能无意间冒犯到美人,不安又在于——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人身蛇尾的怪物盯着人鱼的眼神,好比羊圈主人盯着好几次试图越狱的羔羊。


    侯烛流露出的无疑是一种更复杂的目光,糅杂了骇人占有欲以及和不自知的不满。


    苏芙见阿莱一整副神游的呆傻样子,还想再说,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微乎其微地扭曲了一下,嗓子哽住了。


    ——侯烛瞬间收紧了尾巴上的力度,使得人鱼吃痛,条件反射地将脸庞望向他。


    苏芙:“”


    他下意识扯出一个假笑,从侯烛冷冽到露.骨的神情里暗自揣测:


    在自己澄清兄弟关系的时候,这人还没什么反应。


    所以说,侯烛真正在意的是自己关于伴侣的言论?


    当对方瞳孔中绿茫闪烁的一瞬,苏芙的记忆与初遇时刻重叠。


    苏芙眼神晃了一下,他听闻很多动物都有不自知的雏鸟情节。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侯烛失忆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只有自己。


    他的世界里或许只是单纯的接受不了自己成家之后的分离?


    侯烛略略垂眸,仿佛骤然间加重力度的人并不是自己。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究竟是因为人鱼的哪一句话失去控制的,只觉得那股陌生又熟悉的躁戾感“砰——”地直冲头顶,连带乱跳一气的心率给与他难耐的热躁。


    明明,雨才刚停。


    乌云散开,露出半弯月牙。阿莱的话音落下的瞬息之间,天空中再次响起数道惊雷的齐鸣。


    闪电之后,侯烛被映白的脸庞和蛇尾再次与阿莱记忆中从大祭苏帐内看到的古画重叠。


    ——金芒万丈、星辉旋转,人身蛇尾的真神即便背对众生,身影却是让人一见难忘的安详与悲悯。


    阿莱的双膝重重跪在地上,满目动容。


    他的神经太过于紧绷和兴奋,不知道什么时候视线被蒸腾的水汽模糊。


    电光火石间,阿莱的后背骤然渗出一层冷汗。


    一道比雨水更冷的声音砸响在耳畔。


    “真神,那是谁?”


    下一刻,泥水飞溅,距离阿莱不远处的硬地上响起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是一头早已断气,浑身被雨水和着血水沾湿的野猪。


    阿莱与其对视一秒,只觉太阳穴上的血管惊恐地跳动,脑海某处传来“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瓦解。怔愣之后,少年哆哆嗦嗦有些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什么“一切的存在皆因慈悲和关联”,什么“真神拯救众生”。


    阿莱完全没有想到,用嗤冷笑声打断自己的竟然是‘真神’本人。


    侯烛总算施舍他一眼,似是听到了极其有趣的事。


    “慈悲、善良,拯救众生你是指我吗?”


    他深暗的瞳孔倏地划亮一重暗火,仿佛要从这张惊骇的脸上探出什么端倪,更像是完全越过这个大言不惭的人类,烧向别处。


    ——表哥,这就是你让我留他一命的理由?


    —— 这就是关于我丢失记忆的真相?


    苏芙:“”


    他也没有料到阿莱突如其来的一跪,还有一大堆越听越抽象的胡话。


    无论侯烛对自己如何,谁都不能否认丛林之主骨子里诡异到可怕的嗜血基因,甚至有的时候苏芙总能从对方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窥见让人手脚发凉的漠然。


    别说拯救众生了,苏芙一度以为侯烛藐视万物。


    包括自己在内,仿佛雨林里所有动物的存亡都于他无足轻重。


    侯烛这恹恹的一问,最受打击的当属阿莱。


    他略一思忖,咬牙仍不信邪,眼睛也越睁越大:“如果不是真神,那您为什么和画像上的背影一模一样?”


    侯烛垂眼,一言不发地看向地面。


    很快,苏芙就意识到,侯烛目光锁定的并不是地上的泥潭,而泥潭倒影中满目期待的少年。


    侯烛看着的,是人类身体上最脆弱的部位——那截一击即碎的喉结。


    显然,对于这个失去价值的人类少年侯烛早就耐心全无。


    “阿莱小心——!”


    明知侯烛可能会生气,苏芙仍然控制不住踉跄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阿莱面前。


    几乎在苏芙冲出去的一刹那,站在他面前的侯烛,面容潇肃,眸色森寒,眼中的冷光渐渐由极盛转向碎裂——


    漆黑的蛇尾硬生生在空气中调转方向,狠狠砸向人鱼身后的岩壁。


    “轰——”


    碎石混着尘埃骤然散开,一同被震碎的还有阿莱心中信服了十几年的东西。


    就在刚才,他与死神擦肩。


    从小就跟着父辈在丛林中与野兽搏命的少年无比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阿莱口中发出沙哑而失落的呢喃。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你根本不是真神你不是他。”


    眼前这个如同鬼魅一般的怪物,除了极其相似的特征,根本就和传说中的真神截然相反。如果说他们所信仰的那位能够为了世间万物不惜牺牲自己,那么眼前这个眨眼间就要取人性命的东西更像是"灭世者"。


    接下来所放生的一幕仿佛印证了阿莱的所思所想。


    大概眨眼的功夫,那条重重落下的蛇尾神不知鬼不觉地朝身前的人影探去,随后他又看着明知道应该躲藏的人鱼岿然不动,好像料定了自己会被对方卷走一样。


    那条容貌昳丽的人鱼,生死未卜了。


    “快松开——”在没顶的恐慌中,阿莱红着眼惊呼一声:“苏芙,你不是说这人是你表弟吗?”


    侯烛浑身笼罩在一层细密的水雾中,半眯的双眼,他微微一皱眉人类少年从头顶凉到脚心。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想救人?你远没有这个资格。


    更何况,这条人鱼的所有者本来就是自己。


    阿莱一眼就看到苏芙被勒红的腰肢,眸光逐渐暗淡下来。


    他的真神慈悲无比,包容万物,是绝对不可能像这样无情又暴虐的。


    突然想到什么,人类少年一下子愣住——所以,之前苏芙说的一切都是被迫编造的,眼前人身蛇尾的怪物根本就不是他什么表弟,再说鱼和蛇能有什么血缘纠葛?


    这条人鱼分明就是被囚禁的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结论过于惊骇,阿莱不自觉就将内心的想法说出了声。


    原本准备顺势给侯烛服软的苏芙:“”


    阿莱随口一诌自己辛辛苦苦圆了半天的谎话被一朝戳穿。


    早知道这样,他刚才是绝对,绝对不会冒着诺大的风险救人的。


    此时此刻,苏芙的大脑以极快的速度飞转,灵魂出窍似的尴尬出声:“阿莱,你胡说什么呢?侯烛就是我的表弟,囚禁?什么囚禁?你见过被囚禁的对象像我这样好吃好喝,每顿都有肉吃的?”


    话虽如此,他却始终不敢去看侯烛的表情。


    只能在心中祈祷阿莱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祸从口出,报不好他俩都要折在这里。


    没想侯烛漆黑的瞳孔倏然翕动,暴露出绿光森森的竖瞳。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凌厉,倒像是听到了比盛赞他“慈悲”更不容原谅的冒犯。


    然后,阿莱听到了仿若来自地狱的声音——


    “人类,说说看,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侯烛的脸庞在乌云和闪电的光线交叠中忽明忽暗,憋了一口气的阿莱忽然深吸一口气。


    对手虽然强大到难以撼动,但是美丽的人鱼何其无辜,更何况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于是蜜棕色皮肤的少年决定以一己之力彻底戳破眼前这个怪物的谎言,让人鱼认清在这个世界上的冷血动物没有哪个不是阴险狡诈、极尽残忍。


    半晌,这位人类的少年拍拍膝盖颤抖着站起。


    又是一阵巨响的雷鸣之后,阿莱清亮的声音在洞穴前的空地响起:


    “连最蠢的猎人都知道,蛇类是独居动物,它们通常不会聚集在一起。”


    “除了交.配和冬眠。”


    “而雨林四季恒温无需冬眠,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苏芙,你口中这个‘表弟’他对你——不安好心!”


    人鱼腾出手来,轻轻安抚少年的尾巴。


    指尖触碰到鳞片的一刹那,侯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随后,他听见人鱼轻柔的话语的拂过耳畔。


    那人眼中有细碎的笑意闪动,他说:“当然,我也不会有其他伴侣。”


    下一秒,侯烛的瞳孔骤然紧缩,罕见地觉得那抹粲然笑容有种摄人魂魄的魄力,还携着某种不自知的蛊惑,犹如一张经纬分明的网,猝不及防就将他困住了。


    听着自己一塌糊涂的心跳声,侯烛脸上的表情勉强维持先前的冷漠。


    就在苏芙心如鼓捶,打算再做找补时,只听对方开了口。


    侯烛紧抿的唇缝开启。


    少年半垂着眼自上而下看着他,冷冰冰道:“好。”


    苏芙没想到会收到郑重其事的回应,头脑有些沉沉地发昏。


    好在施加在腰上的力度变化告诉他,侯烛对于自己的承诺十分满意,如果那些硬质的鳞片少剐蹭几下以至于膈得他后背又痒又热,那就更好了。


    到这个时候苏芙终于想起被晾在一边的阿莱,决定趁热打铁,重新圆场。


    “阿莱,你们部落真的没有其他,我是指关于人身蛇尾或者丛林巨蚺的除了那个什么真神以外的记录或者传闻?”


    人类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还沉浸在兄弟二人奇怪的氛围中无法自拔。


    阿莱心不在焉道:“没,没有了吧,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这一否认,苏芙就心道不好。


    而更令他惊讶的是,没能得到想要答案的侯烛似乎并未如同自己想象中生出令人恐怖的寒意。


    人身蛇尾的少年面无表情,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似是并没想真的从人类口中找到丢失记忆的线索。


    苏芙与侯烛淡然目光胶着的片刻,甚至生出一种错觉——


    仿若侯烛对于是否找回记忆这件事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执着,好似凭空随便捏造一段也行。给人一种他分明身处生机勃勃的丛林中,可万事万物连同他自己的过去好像都与之无关的漠然感。


    很快,侯烛的眼神更深一分。


    他未想只是被人鱼这般忧心地望着,自己也会听见胸膛那种哐当的响声。


    这令他罕见地,感到不适及不安。


    侯烛喉结滑动两下,又莫名地,挪不开眼。


    可能见惯了部落里的‘兄友弟恭’,突然见到这么诡异的一幕,阿莱哆嗦了一下浑身都不对劲儿。


    被夜风吹得瞬间清醒之后,他更生出一种距离二人很近却又相隔很远的距离感。


    仿佛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少年轻吁一口气,也是,这种满眼只有彼此的对望怎么能是囚禁与被囚禁者?


    他正感慨自己错得离谱,又突生一问:就算血脉相连,蛇类真的会同其他物种居住在一起吗?


    就连雌性蛇类产蛋之后也是盖上一抔湿土之后毫不犹豫地离开。


    任阿莱思维再跳脱,实在想不明白。


    到底还有什么更加隐秘的理由——叫二人密.不.可.分地,生活在一起?


    他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视线就不由自主地移向兄弟俩,目光不经意略过人鱼被蛇尾勒紧的腰间


    突如其来地,隔着空气,阿莱只觉自己呼吸一窒。


    他仿佛被什么有恐怖的外力扼住脖颈,有一股巨大的威压迫使自己强转移视线。


    少年脊背发凉,冷汗涔涔。


    他恢复心跳的过程大概用了很久,直到呼吸平复才惊觉刚才如有实质的窒息感来源为何——


    那是冷血动物独有的,血腥而不详的眼神。


    原来侯烛的杀意并没有完全消散,这人在向他下达最后的警告。


    又或者说,是对缠绕在蛇尾中的人鱼的


    ——绝、对、占、有!


    洞穴内,人鱼极为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他从阿莱口中终是没有得到有用信息,反倒是这个人类少年回了魂儿一般打开了话匣子。


    说来绕去,话题还是回到侯烛身上。


    阿莱砸吧下嘴唇。目光飘忽:“你们我是说,一般都是他捕猎吗?”


    虽然是个问句,苏芙却因对方语气里的笃定突然红了脸。


    身为兄长,一直以来备受照顾的人貌似都是自己。


    在苏芙厚着脸皮讲述自己那些抓鸟捕鼠的丢人往事后,一直蔫儿了吧唧的阿莱两眼倏地闪动了一下。


    “太好了苏芙,阿莱总算知道自己该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少年声线都有些颤抖,看上去十分激动。


    话音刚落,洞穴入口处的那道阴影先是停驻了一瞬,随后悄然退下。


    苏芙有点不好意思,又见阿莱凑到他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刚才也听你说会使用一些最简单的陷阱,但要说布置陷阱的要领显然你还没有领悟到位——让阿莱来教你狩猎吧,包教包会!”


    见他目光真诚,苏芙也并非完全没有动心。


    就在这时,洞口处无故掀起一股森寒的对流空气,人鱼缩了缩后颈。


    “谢谢阿莱,真的不用。”


    苏芙轻笑一声:“我和侯烛,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毕竟他是不是捕猎的料自己再清楚不过。


    原本深邃幽暗的夜色中,一线绿光猛地一闪。


    寂静的洞口,有谁被困在哐当哐当的心跳声中,眼睛亮得吓人。


    洞内,一直佯装用树枝逗蚂蚁的阿莱用力过度,干枯的枝杈在沙地上拉出一道伤疤一样的划痕,随后一阵“喀拉”响。


    树枝被摧毁成两半。


    “他现在还是个少年吧,以后呢?”


    阿莱丢掉树枝,抬脸看向苏芙。


    苏芙微微吃惊,以后?什么以后?


    见他一脸茫然,阿莱怒其不争地用气声解释:“毕竟是独居物种,谁能保证那玩意儿成年之后不会抛下你?不会自己捕猎,难道要躺着等死?”


    阿莱说完之后假装无事发生地坐好。


    另一头,明明冷风不再,人鱼却汗湿了后颈。


    苏芙对视着阿莱的眼睛,罕见地走了神。


    一时间,那些镌刻在记忆深处被蛇类嗤笑、戏谑还有冷眼旁观的碎片统统拼凑起来,和那些无比决绝的蛇尾绞动画面汇合在一起,指向一个答案:


    他和侯烛之间这场闹剧的本就由谎言和欺骗组成。


    不说等到对方成年,以侯烛阴晴不定的性格又极其敏锐的洞察这层本就脆弱不堪的信任关系随时都有可能原地坍塌。


    想到这里,苏芙有一瞬的慌神。


    某些事情,一旦剖开道裂口之后,偏能以摧枯拉朽之势连拉带扯,牵连出更多沉重而浑浊的情绪。


    ——他和侯烛之间,没有以后。


    苏芙脑子里冒出这几个字,心脏一阵抽疼。


    以往种种,他的确在侯烛的庇护下在这片丛林中得以生存。


    苏芙对少年的爱护出于本能,感激更发自真心。


    但他不得不承认,离了谁自己都必须活下来。


    “教我。”苏芙微红着眼,对阿莱说。


    话音落下,万籁俱静。


    阿莱指尖蜷缩了一下,像是并未料到人鱼最后的选择。


    他两手撑地,正欲站起说好。


    呼啦——


    一股凝聚着死气的劲风猛灌进洞穴,篝火扑闪没两下,骤然灭掉。


    刹那间,二人齐齐望向入口处,刺骨的寒意随周身倒涌的血液向四肢百骸蔓延。


    “苏芙,为什么学捕猎?”来者暗哑而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发声系统里硬挤出来的:“是为了方便以后离开我吗?”


    苏芙抬头,正对上一双森寒的竖瞳。


    这双竖瞳已然被暴虐填满,本应绿得骇人,却透着冷淋淋的血色。


    ——这是侯烛真正起了杀念才会有的眼睛。


    对方全然不给苏芙开口的机会,鬼魅一般凑近之后用手指钳住他的脸颊,强迫他仰起脸来迎接最后的审判:


    “苏芙,你在骗我。”


    “你说为了我可以不再寻找配偶,现在又要抛弃我了。”


    “对吗?”


    原来不止玉虚宫遭了殃,十二金仙的洞府也全被洗劫一空。


    总之,全被偷了。


    十二金仙气得跳脚骂爹,一时间,全教上下群情激愤,纷纷痛骂截教卑鄙。


    于是热闹再次起来,阐教和截教的众多弟子又是一场大混战,互相指责,争吵不休。


    苏芙听着这些消息,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直到某天,消息传来,闻仲战死。


    苏芙眼睛一亮,立刻起身:“那么,殷郊和殷洪就该下山了啊!”


    也就是说,该到豹哥发力的时候了。


    按照剧情,先下山的是殷洪,她立刻驾着筋斗云来到太华山。


    苏芙选了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山清水秀,溪水潺潺,是个适合劝说的好地方。


    混天绫一抖,她把申公豹扔了出来。


    申公豹一骨碌滚到草地上,猛地惊醒,第一反应就是警惕地环顾四周。


    “山清水秀……还好还好,不是碧游宫!”


    苏芙笑眯眯道:“豹兄,别怕。”


    “这次只需要发挥你的老本行!”


    第 139 章   139-人族至宝,凤凰家书


    申公豹狐疑的看着苏芙,此话当真?


    上次在玉虚宫的经历,简直让他心理阴影比昆仑山还大。


    他本以为这次苏芙会把他扔到碧游宫,通天教主面前,那样他可真是死路一条!


    幸好不是。


    申公豹做了又做心理准备,这才提心吊胆的问:“你这次又想让我干什么?”


    无利不起早,这女人肯定又要让他干活了。


    话说,他仔细一看四周的环境,怎么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


    这是苏芙穿书以来做过的第一个好梦,之前的每一次梦里,他不是在被追杀,就是不晓得死在了那个角落。


    但是这一次他梦见自己躺在阳台的躺椅上,一摇一晃,牵牛花顺着窗帘往上爬,点缀出鲜艳的色彩。护工阿姨搬着板凳坐在他的旁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


    苏芙的鼻子莫名有些发酸,阳光的味道扑鼻而来。


    躺在床上的苏芙缓缓睁开了眼睛,径直对上了天花板的纹路。


    既不是会客厅,也不是治疗舱,他被转移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


    他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足尖点到地上。


    不仅全然没了之前的酸麻感,还带着种轻盈感,就仿佛睡了好几十天一样活力无穷。


    就在这时,房间的大门被士兵从外敲了几下,“苏芙先生,您之前的校服破了,又泡了疗养液,应该不能穿了,新的校服已经放在床上。”


    苏芙往床上看去,果不其然,那里正搭着一件崭新的校服,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


    他伸手摸了一下,虽然和军校的校服是同样的款式,但是不论是面料还是质地都完全不同,一看就是那种非常不便宜的定制款。


    但是苏芙并没有穿,仍然套着坏掉的旧校服。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给另外一个人好处,更何况给出的对象还是他这个F级。


    苏芙打开门,那个士兵仍然站在门口。看见苏芙仍维持着从医疗舱中的衣物,士兵动了动嘴巴,但考虑到沈上校耐人寻味的态度也不敢说些什么,赶紧按照沈上校的意思将人带到了餐厅。


    沈泽凯和沈上校已经入座,但是他们的餐具依旧平放在餐盘旁边,没有用过的样子,就像是在等人。


    苏芙离餐桌不远的地方停下,不敢贸然靠近。


    沈上校的军衔已经很高了,能让他等待的人肯定是联邦的重要人物。


    苏芙并不想引起这些人的注意,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F级,没什么特别高的追求,最大的愿望就是手脚健全的活下去。


    “怎么不坐?”沈上校用下巴尖点了点自己对面的椅子。


    苏芙刚准备拒绝,但是士兵已经先一步帮他把椅子拉开。


    这种时候如果再拒绝,就是不知好歹,下人面子了。


    于是苏芙坐下,学着沈上校和沈泽凯那样,没有动餐具。


    这一坐就是十几分钟。


    餐桌上的氛围太过死寂,苏芙用余光去打量沈上校和沈泽凯,他们的双手仍规矩的放到餐盘的两侧,动都没动过。


    ……不得不说,军部的规矩还真是严啊,即使客人还没来,却要提前这么早准备着。


    “咕”。


    细微的声音在餐厅中回响着,是来自肚子的抗议声。


    苏芙循声望向了沈泽凯。沈泽凯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腿也绷紧了。


    但是他的肚子很不给面子,又“咕”了一声,比前一声响亮的多。


    沈泽凯本身因为绑架,已经好几天没进过食了,现在饥饿感简直是一阵大过一阵。


    苏芙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


    果然,军部的人真的不容易,东西放在眼前还吃不着,这简直是一种折磨。


    最终还是沈上校轻咳一声,结束了这段沉默,“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他们没将新的校服放到你房间吗?”


    “没事的,军校有发备用校服,等我回到寝室就可以换上了。”这是苏芙离开房间时想到的理由。


    沈上校摸了摸下巴,随即突然往前一凑。


    苏芙下意识往后一仰,脖颈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身下的座椅在瓷砖上磨出刺耳的声响,一双黑曜石的眼睛一眨不眨警惕地看着沈上校,就像是某种小动物。


    沈少校不由得挑眉,


    这小朋友还有点意思。


    他将原本用校服试探一下的心思一收,“苏小朋友客气了,沈泽凯在绑架期间受你照顾了,他说你在最后以身犯险,反过来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


    原来是这样。


    苏芙明白了,沈少校这是想利用校服买断他们之间的人情,这是上位者惯用的做法。人情可是很贵的,那些人向来喜欢用实际的东西去抵。


    苏芙自然不会为这么点事去触对方的霉头,微微颔首,“那,新校服我就收下了。”


    沈上校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果然,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让对方收下东西。


    于是他再次开口,“沈泽凯也很感谢你帮他联系我。”


    沈少校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士兵,对方立刻拿来一个踩着当下时尚的书包,书包是淡淡的米灰色,有一种低调的奢华,很配苏芙。


    苏芙将书包抱在怀里,但是感觉书包里面硬硬的,似乎塞了什么东西。他打开卡扣查看,然后看到了放在里面的几本书。


    是学校要求的课本。


    苏芙当然眼熟它们,这几本薄薄的书就是他被绑架的根源!


    他从仓库逃出来的时候非常匆忙,根本来不及去拿书,他本以为回学校前还得再跑一趟呢,没想到这些书现在就阴差阳错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没想到他也有运气这么好的时候!


    看着浅浅的笑容出现在苏芙的嘴角,沈上校的唇角也勾了勾,“那我们就开始用餐吧,用完餐我会将你们送回学校。”


    这句话对于沈泽凯来说简直是一道赦免令,他立刻抄起筷子一通猛吃。


    这……就开始吃了?不是在等贵客吗?


    苏芙环顾了一圈,餐厅里并没有多出任何人,还是只有他们三个。


    他犹豫着要不要拿起刀叉,却看到沈泽凯已经风卷残云般的吃掉大半,咖啡色的酱汁沾在嘴巴上,一点风度也没有,跟之前正襟危坐时判若两人。


    苏芙原本以为沈上校的送回学校采用的是简单些的送法,没想到居然是直接开星舰送回来。看着位于正下方,几乎快缩成一个小黑点的军校大门,他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只想在这里苟着,可不想一来就成为风口浪尖上的新闻主角。


    苏芙觉得,自己必须为了未来的平淡生活做出努力,“要不就在学校附近降落吧,军校上空有非常严密监测装置,外来物体通通都会被拦截下来。”


    这也是军校成为全联邦最安全的地方之一的原因。


    但是下一刻,他听到了来自监测装置的判定,


    【星舰编号20516,扫描成功。沈上校,联盟军校欢迎您的莅临!】


    屏障一层层消散,星舰瞬间进入军校领空。


    苏芙:“……”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行吧,这就是权利的不可抗力。明明夜已经深了,联邦军校却没人休息,一艘星舰进入学校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讨论星舰上的人究竟是谁,几乎将校内的s级学生猜了个遍。


    就是他们猜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苏芙打开宿舍楼的门走了进来,聊天谈话的声音顿时减小了很多,生怕他们讨论的主人公在下一瞬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实在是太尴尬了,还容易得罪人。


    但是看到是苏芙之后,声音又恢复如常。


    除了脸外,苏芙身上根本没有任何一点跟引人注目挂的上边,更何况擅长做功课的人早就将那些重要的,不能惹的人整理成了一份名单,一一对号入座。


    看到这样的场面,苏芙满意了。


    他没有过多停留,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


    宿舍内的摆设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唯一有变化的就是苏芙的床和桌子。


    他原本铺的整整齐齐的被褥上压了个脏兮兮的行李箱,行李箱上还躺着管已经喝了一半的营养液,剩下的液体顺着管壁滴下来,沿着箱子边缘往下流。


    苏芙一个箭步上前,将行李箱拎了起来。入手的却不是金属质感,而是一种油腻腻的感觉,箱子边缘的铁锈瞬间蹭到了他的指腹上,还带着股怪味。


    苏芙的太阳穴跳了跳,触电般地松了手,任由行李箱重重的掉到了地上。


    阻碍视线的行李箱被彻底拿开,床单上的问题也暴露出来。且不谈被行李箱压上的锈迹,苏芙还看到了淌成一滩的半干营养液。


    营养液是土黄色的,滴到芙白的床单上像发了霉一样,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幸好,被子还算干净。


    苏芙扯着床单往床下拖。


    床单很大,他不得不大力去拽,一个不小心踢到了从行李箱上掉下来的营养液。


    细长的瓶子滚了滚,打了个转,露出了上边的人名:旭高。


    联邦军校是包餐的,他们会按一日三餐将营养液送到学生手中,为了确保没送错人,他们特地在营养液的管子上标了名字。


    苏芙像是想到了什么,弯下腰在行李箱上仔细寻找,最终在角落里看到了用激光刀刻上的名字:旭高。


    他又如法炮制,走到自己的课桌边,凌乱的课本几乎将他的课桌占满,每一本课本上依旧写着旭高的大名。


    看来旭高是确信他回不来了。


    苏芙笑了笑,眉眼弯弯,宛若冰川消融。


    他弯下腰,重新将行李箱拎了起来,课本和营养液也被他拿在手上。


    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有些过多了,他不得不使用更多的力气去搬,校服的衬衫随着他的用力向上抬了抬,露出一小节弓起的腰线。


    快走到旭高床边的时候,苏芙抬起手,将这些东西举得更高。


    他暗自在心中数着,


    三,二,一……


    全身发力。


    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被重重甩了出去,砸在旭高床上。营养液的管子在碰撞中撞碎了,管内剩下的液体混着玻璃碴子散了旭高一床。


    苏芙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头也不回地走回属于自己的那一边。


    2小时后,宿舍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门外传来了旭高骂骂咧咧的声音,“真是浪费时间,在底下唧唧歪歪讨论了半天也没打听出来坐星舰回来的究竟是谁!”


    现在已经过了熄灯的时间,宿舍内一片黑暗,旭高大跨步往自己床的方向走,一屁股坐在床垫上,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惨叫,“草,谁特码乱丢东西!”


    散落在床上的碎片在校裤上划了个大口子,疯狂漏风,弄得旭高两股颤颤。


    要是他明天穿着这玩意去上课,肯定会被其他同学笑死!


    他手忙脚乱地把校裤扯下来,却闻到了一股子异味,劣质营养液的香精味冲得他头有些发昏,旭高赶忙捏住了鼻子。


    他就出去了一小会儿,宿舍这是遭了贼吗?!


    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旭高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猛得聚集在苏芙的床铺上。他顾不得思考自己的行李箱究竟去了哪里,因为他看到本该平坦的被子,现在正微微隆起。


    “好哇!将别人的东西乱扔一气,现在还有胆子留下来蹭床?”旭高走过去猛得将被子一掀,露出躺在里边的人。


    少年人睡得很沉,双手交叠枕在脸的一侧,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略显宽大一些睡衣笼在他身上,棉质的布料堆叠成柔软的弧度,就像是下垂着的白鸽的翅膀。


    无害且脆弱。


    “啪嗒”


    旭高大力掀开被子的手失去了力气,被子软哒哒的垂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冒出来的冷汗和狂跳的心脏。


    他脸色惨白,看着苏芙就仿佛是在看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真的假的?!苏芙怎么可能还活着!


    就在这时,苏芙那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旭高整个人一震,就像是被惊到的鬣狗。


    但对方只是翻了个身,轻轻呢喃了几句什么,又继续睡过去了。


    旭高仍然不敢动,紧张地屏住呼吸。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确定苏芙没有其他动作后,这才慢吞吞的上前。


    他先是伸出两个指头,在苏芙鼻翼下面试了一下,虽然微弱,但依旧有暖暖的气流从中淌出。


    有呼吸。


    旭高又半跪到地上,再一次凑到苏芙床前,屏息凝神。果不其然,他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苏芙,是活人。


    旭高顿时冷静下来。


    他抽了张纸将脸上的冷汗拭去,就手往地上一扔,随即就这样在苏芙的床头蹲了下来。漆黑的影子在墙上时不时晃动一下,就像是某种节肢动物。


    从两个绑匪手中逃离后,旭高一路跑回了学校。


    他自然不可能履行对绑匪的承诺,联邦军校是多严格的地方,别说是帮着绑匪拐卖学生了,学院领导光是听到他的发言都会毫不留情地将他开除。


    那时的他十分庆幸,因为身为当事人的沈泽凯和苏芙已经死了,而两个绑匪不会特地去宣扬这种事情。


    现在,问题大了。这里边肯定有问题!


    苏芙的第六感向来都特别准,早上旭高突然靠近时他就觉得不对劲,现在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


    旭高在针对他,但又没打算直接下手。


    这很正常,因为联邦军校禁止学生自相残杀,制造意外无疑是一种很合适的手段。


    想通了这一切,苏芙倒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曾在暗处的箭矢难以抵挡,但是明面上的陷阱却是可以避开的。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手指没有刻意收敛力道,浅粉色的嘴唇因为疼痛迅速白了下来,额上也淌下几滴冷汗。


    他迅速打好了身体不适的腹稿,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老师的身影。


    此时的老师正在将学生进行分组,然后依次投入训练室。机甲操作课没什么理论内容,讲究就是一个简单粗暴,推崇的就是实战。


    训练室内模拟出来的是真实的战争场景,子弹是真的,炸弹也是真的。哪怕是隔着厚厚的防炸玻璃,苏芙都能感觉到浓厚的硝烟气息。


    有两个学生被投放的位置不太好,直接落在了炸弹上,机甲的双腿被炸得裂开,破碎的铁片嵌进了血肉之中,训练室内瞬间传来哀嚎声。和他们一组的学生愣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老师却连眉毛都没抬哪怕一下,“抬到隔壁的治疗室去。”


    他本是奋斗在前线的军官,亲眼目睹人类的生存空间被其他物种侵占。这些新生在他眼中早就不是学生了,是未来的战士。


    他不能容忍联邦的未来被交到一群废物手上,与其让这些废物到战场上丢人现眼,还不如死在训练室里。


    “真是没出息,一点小伤就鬼哭狼嚎的,腿只是伤了又不是断了!从治疗室滚出来后再投入训练室再特训一遍,要是再这么快就被淘汰,你们就等着滚出学校吧!”


    “还有你们,”老师话锋一转,锐利的视线扫向训练室里其他几个学生,“磨磨唧唧干什么?热闹很好看是吧?”


    他手边就是训练室的操控台,随意按了几个按键,虚拟战场中的天空瞬间暗了下来,巨大的飞行物从上空掠过,掀起的气流直接将几个学生都机甲带倒。


    下一刻,飞行物外围探出了两个巨大的炮口,冲着一众学生毫不留情的扫射。连续轰击的炮弹轻易洞穿机甲最脆弱的结构,摩擦迸发的火光刺得苏芙眼睛生疼。


    在看场内,所有学生自顾不暇,再也没机会分神去关注训练室外的情况。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强行镇压。


    老师站在那里,抱着双臂,肌肉绷到了极致,就像是一张拉满了的弓,在场所有人全是猎物。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他所表现出来的不适就允许他提前退场呢?


    苏芙对自己之前的天真嗤之以鼻,同时又暗自有些庆幸,还好他刚刚并没有将准备好的腹稿说出来,不然不仅避不开旭高的陷阱,还得被粗暴的老师惩罚。


    看来只能另外再想办法了,苏芙将目光从老师身上移开。他已经尽可能表现得若无其事,但还是被捕捉到了端倪。


    “那个谁,你刚刚盯着我干什么?”下一瞬,老师侧头看了过来。


    男人的眼睛犀利得过分,苏芙甚至能从中看到加特林射出子弹时迸发出的火光。


    他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准备后退一步,但他迅速制止了自己的行为。苏芙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的脚上,连一分抬起的机会都不给。


    他周围还站着好几个同学呢,老师一时半会可没法分辨那目光究竟来自于谁,他要是后退了,相当于直接认下了这事。


    苏芙垂下眼睛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果不其然,老师没了下文。


    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果然,即使是再强的人也没法一心二用。老师刚才急着惩戒那些学生,哪还能分心去留意究竟是谁在看他?


    就在这时,他眼帘中突然撞入一双鞋,暗红色,就像是那两个受伤学生溅出来的血。


    “你,我说的就是你,”老师都声音近在咫尺,苏芙缓缓抬头,对上对方独.裁.者一样的眼。


    “你刚刚为什么盯着我看?”


    这一次,苏芙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脚了。他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固执的与对方保持安全距离,就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


    这样的举动在老师眼中就是瑟缩和示弱。


    他的眉不由得狠狠皱起,联邦军校这是没人可招了吗?怎么连这样的学生都收了进来!


    他的声音不由变得更加不耐,紧接着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刚刚为什么盯着我看?”


    保持沉默无疑是一条死路,苏芙决定赌一赌,各种借口在他喉头打了一个转,他缓缓开口,“我……”


    没想到刚起了个头便被老师打断。老师的眉皱的比之前更紧,开口便是一通训斥,“我什么我,说话大点声,是没吃饭?”


    男人的声音震耳欲聋,苏芙的腰忍不住向上弹了一下,背下意识的挺得更直,“因为我等不及了,我想成为第二批被投入训练室的学生!”


    这还真是积极的有些过分了。


    老师的眼神严厉中又带着些玩味,自从一开局便有两个学生被送进治疗室后其他学生就下意识的往后躲,没想到还有个主动请缨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主动请缨的还是个胆子不大的F级。


    苏芙与老师对视着,牙齿咬着嘴唇,尽量让自己不要进一步露怯。就像是小动物遇见比自己强大的多的敌人时,尽力让自己显得膨胀起来。


    进训练室是逃不了的,但如果成为第二批,就可以避开旭高。


    这个老师讨厌畏缩的人,那激进,甚至主动迎上危险的行为,应该更容易在对方那里过关。


    老师古怪笑了一声,“上进心挺强的,这很好。”


    苏芙的心提了起来,胜利的果实几乎被捧到了他眼前。


    下一刻,


    男人话锋一转,就像是大白鲨于深海呲出了锯齿状的牙,“但,谁允许你越过我提要求?士兵,只需要无条件服从长官的安排就够了!”


    强势,粗暴,且蛮不讲理。


    苏芙就像是在大冬天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了脚。


    老师说到做到,第二批投入训练室的学生果然没有苏芙。


    他不得不跟旭高他们一起编入第三批。


    “第二批训练完毕,第三批准备。”老师都话在苏芙耳中就像是死神的镰刀骤然斩下,本就紧绷的神经就像是烧到极致的焊锡丝,再施加一点压力就会尽数熔断。


    “哈……”


    这是一声掩饰的不是很好的嗤笑。


    苏芙循着声音望去,对上的是旭高的脸。伪装用的温和笑容终于彻底从那张脸上褪去,留下的只有恶意。


    旭高眼窝深陷,就像是两个黑洞,此刻正朝着他微笑。


    也不知,看了他多久。


    他是说旭高怎么会突然给他设下一个明面上的陷阱,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旭高早就知道老师不会让他临阵脱逃,对方想要看到的,就是他在认清事实时所表现出来的绝望。


    苏芙不会让他得逞。


    反正后路已经断了,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等老师再次催促,他已经抬步走向机甲,步伐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套在他身上的机甲显得有些大了,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瘦小,就像谁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但他的脊背却挺得很直,就像是刚从土里颤颤巍巍钻出来的竹子,抽出的新叶上沾满晶莹的露水,单薄,易折,但是坚定。


    就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让旭高眼中的恶意都凝固了一瞬。


    但是很快,旭高又安慰自己,刚才那一瞬肯定是错觉,毕竟苏芙只是一个f级。


    想当初他为了打听苏芙的情况还费了不少功夫,但苏芙不是F级,他也不敢这样针对对方,更不敢借老师的手来打压苏芙。军校的老师都是慕强的,自然不会站在F级这边。


    这样想着,旭高不由的又窃笑起来,悄悄瞥向老师这边,等待着对方的责骂和训斥。


    苏芙此次的行为依旧算是越过了老师,老师现在还没宣布第3批可以入场。


    但是意料之中的责骂和训斥并没有降临,老师看向苏芙所在的方向,他的眉依旧是皱着的,但是却不像之前那样犀利得仿佛能割断别人的咽喉。


    过了一会儿,他注意到旭高在盯着他,嗓门骤然拔高,眼神重新冷了下来,“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进入训练室,还需要我教你吗?”


    旭高整个人抖了一下,险些从机甲上摔下来。


    明明他的表现不是最差的,也没有去刻意触老师的雷点,怎么会突然被针对呢?


    他不由恨恨地看了一眼苏芙所在的方向,都是这个人害的!他所经历的一切不幸怎么都跟这个人有关!?


    好在,苏芙马上就要死了。


    旭高整张脸都覆盖在阴影之中,一双眼睛更是黑的吓人,就像是地上的污泥。


    苏芙啊苏芙,你为什么偏偏还活着呢?


    苏芙第二天早上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张无限放大的脸。旭高凑到他面前一笑,带着几分爽朗,“你醒啦,我还准备叫你起床呢。”


    这种相处模式,仿佛回到了昨天刚入学的时候,和睦,充满了室友情。


    苏芙往旭高的床上瞟,对方床上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悄悄收拾干净,一丝痕迹也无,旭高也并未提起这件事,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


    要不是昨天彻底见识过旭高的为人,苏芙估计也会被这个人骗过去。


    他随口应了一声,并没有和旭高多谈的想法,脊背却缓缓靠向床头,直到后背接触到实物的那一刻。苏芙才勉强多了几分安心。


    即使进了联帮军校也没有绝对安全一说,他之前特地在床头柜里放了一把小刀。


    看着他警惕的样子,旭高突然上前了一步,苏芙的手迅速够上了抽屉,冰凉的刀把被他握在手里。冷兵器自带的冷意顺着他的皮肤和骨骼蔓延。


    然而,下一刻,旭高笑出了声,随后退了回去,“这么紧张干什么?逗你玩儿的。记得准时去上课哦,千万不要迟到了。”


    没有动手,


    之前那样怕不是吓他的。


    苏芙弓紧的脊背一点点伸直。


    他太紧张了,整个背都有些僵硬,此刻伸直的时候,他还能听到脊椎骨像机器一样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攥紧刀把的指节一点点松开,人类皮肤的温度在冰冷的铁器上覆盖上了一层水雾。


    作为刚入学的新生,他们理论课排的很满,整个上午的时间旭高都没弄出什么幺蛾子,时间转眼便来到了下午的实践课上。


    实践课的风格和理论课的风格完全不同,不仅教室大了好几倍,还有一种肃杀的气氛。


    一进教室,苏芙便觉得一个巨大的阴影朝他压下来。那是一台巨大的机械造物,外形类似于变形金刚,或者说是高达。仅仅只是一个手部零件都在他脸上切割出浓且重的黑影。


    这玩意哪怕是掉下来一个零件也能砸死他吧?


    机甲是联邦最常用的战斗武器之一。


    自从进入了星际时代,人类发现自己并不是宇宙中唯一的智慧生物,更不是体格最健壮,身体素质最强的存在。于是他们发明了机甲,利用机械和科技与更强大的存在周旋。


    因此,机甲操作课也是联邦军校的必修课。


    学校自然不可能给刚入学的菜鸟提供多好的机甲,不少有些年头的机甲堆在仓库里,就像是苏芙曾经在体育器材室角落里塞着的旧瑜伽垫一样。


    “所有学生按入学时的机甲操作成绩挑选机甲。”操作课老师拿着成绩单挨个叫名字。


    苏芙入学时的机甲操作考试没及格,体质更是不起眼的f级,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最后。那些看起来还凑合的机甲早就被其他学生挑走了,最后剩下的只有一个老旧生锈的机甲。


    与其说它是机甲,还不如将它比作路边废弃的铁皮箱更合适。


    老师发话了,“最后一名,苏芙,去领取你的机甲。”


    苏芙走到机甲旁边。


    其实吧……这个机甲也没有远远看过去那么糟糕,应该只是不太好看而已,以貌取机甲是不对的。


    这样想着,他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机甲的手臂。


    “咔”


    机甲关节上的螺丝掉了几个下来,整条机械臂僵直着塌了下去,其中一个螺丝还弹到了苏芙的鞋子上,就像是……某种无声的嘲讽。


    苏芙:“……”


    以貌取机甲其实还是有点道理的。


    他站在原地和他残破的机甲无声对望了一会,老师却不耐烦了,催促了一声,“苏芙,赶紧领取你的机甲,其他学生已经开始进行最基本的训练了!”


    “马上。”苏芙应了一声,弯腰把掉在地上的螺丝一个个捡起来,揣进兜里,打算等会自己拧上去。


    在他伸手去够最远的那个时,他伸出的手指却蹭到了另一个人的手背。


    那人很快反抓住苏芙的手,满是汗渍的掌心让苏芙皱了皱眉,他手指微蜷,就要强硬地抽回来,对方却先一步放开了他。


    苏芙抬起头,视线对上旭高那张仍在粉饰太平的脸。


    旭高哈哈一笑,两根手指捏着螺丝。苏芙微弯着腰,他却是笔挺地站着,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将它放进了苏芙的掌心,“喏,你的东西,拿好吧!少了它,你等会的训练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一字一顿,让苏芙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星舰的高度正在逐渐下降,苏芙渐渐已经能隐隐看到一些在路上走动的学生。


    一对男女相伴而行,男生折了支花想要别在女孩子头上。女孩子面上洋溢着笑容,微微抬首,余光却无意中扫到了苏芙这边。


    她瞪大了眼睛,拼命的去拍男生的肩膀,一边拍还一边往苏芙的方向指。男生一愣,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手中的花掉到了地上,“星舰,真的是星舰诶!”


    他们立刻朝着星舰的方向追了过来,一边追还一边挥手


    这个距离,这些人应该看不到他的脸吧……?


    苏芙估算了一下,但是依旧不确定。


    他立刻将撑在窗户边的手缩了回来,腰也往下矮了矮。


    沈泽凯明显对此习以为常,随意向外挥了挥手,目光落在苏芙身上时,才留意到了对方缩成一团的举动。


    他有些迷惑,伸手就要去拉对方,“你怎么了?”


    此时联邦军校的巡视灯刚好照到这边,将沈泽凯整个人都包裹进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电灯泡。校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抬头,目光紧紧的盯着这边。


    苏芙往后退了一小步,保持着猫着腰的动作,“没事,就……有点恐高。”


    沈泽凯:“……啊?”


    他明明记得苏芙潇之前不恐高的啊。


    星舰最终降落在联邦军校的停舰台上,停舰台非常空旷,还比一般的建筑物高,就像是一个露天的超级舞台。苏芙匆匆扫了两眼,便垂下了眼睛。


    这张扬的实在是有点过分了,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他这样普通的f级肯定会被别人当做出头鸟打下来。


    苏芙当机立断做了决定,他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可以先回宿舍吗?”


    沈上校没有拒绝,往日总是吐出严厉刻薄话语的嘴微分,“路上小心。”


    待到苏芙走远后,沈上校一巴掌拍到沈泽凯后脑勺上,“别看了,丢人,你没看到人家苏芙都目不斜视的吗?就你,盯着周围停着的星舰看!”


    沈泽凯嘴里说着“是”,目光却还在对面那台星舰上流连。


    男人哪有不喜欢星舰的?!更何况,能停在联邦军校的星舰各有各的独特之处!


    他看的那艘新舰可是联邦校长的,在校长未退役之前立下赫赫战功,上面的每一道划痕都铭刻着一段功勋!


    沈上校:“……”


    人与人之间果然是不能比的。


    苏芙不愧为裁决者的熟人,眼界和大多数人果然不一样,沈泽凯作为沈家的继承人还有的学。


    临走前,他又一次告诫儿子,“不要去招惹他,校内能帮衬点就尽量帮衬点,帮衬不了就告诉我。”


    “啊!”沈泽凯终于回过神来,表情中带着点不满,“不用你说,我也会帮衬他的。”


    “我就不信了,凤凰一出,准提还能这么不要脸,当着亲妈的面,强行渡人当坐骑!”


    “这不就欺负人孩子没妈吗?”


    切茜娅忍不住吐槽:“但你这妈复活得也太突然了吧……”


    苏芙:“……这你别管。”


    “要是准提真不要脸,我也另有计划。”


    “总之,大家都是捡漏人,就看谁的动作又快又准了。”


    “现在,先给我儿书信一封。”


    第 140 章   140-叛逆孔雀,准提破防(节日快乐!)


    西方极乐世界,八宝功德池畔。


    准提道人正与接引道人相对而坐,池中金莲绽放,梵音阵阵。


    两人论道已多日有余,周围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准提手持七宝妙树,“我师大沙门,常作如是说。”


    接引道人颔首微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两人正论道间,准提忽然神色一动,掐指一算,顿时面露喜色:


    清晨,大概是清晨。


    苏芙自始至终都没摸清楚这游戏的时间,因为它从来没出现过太阳。


    最明亮的时候,也不过阴天的那种亮度,其实呆久了苏芙也不太习惯。


    若不是玩游戏,她真不喜欢这种环境。


    人不晒太阳会死的!


    希望策划做个人,早点把主线过完,把太阳放出来,不然这游戏再火……


    “都来了,报名。”


    苏芙回过神,条件反射,“苏。”


    众人依次报名,苏芙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风然。”


    是那个游荡者卫兵小姐姐。


    看见苏芙的眼神,她笑着给苏芙抛了个媚眼。


    苏芙无动于衷,还有点小惊喜。


    这是个新任务,能和老朋友组队是好事啊。


    苏芙一看,发现整个队伍里,都有点点面熟。


    除了她一个施法者之外,剩下的八个护送者都是城卫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穿着黑色上衣白色下裤的中年男性,他胸口绣着银白弯月,举手投足都与众不同。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苏芙,“学院越来越敷衍了,一个初阶施法者都不舍得派出来,也不看看是谁供养她们的。”


    苏芙像拎棍子一样,拎着短杖,莫得反应。


    她从不和npc计较,君不见玩家正和酒馆老板上演追妻火葬场呢。


    玩家为了吃口好的,也是煞费苦心。


    昨晚一整晚论坛上都在讨论怎么重获酒馆老板的芳心,让他把菜园子给玩家用。


    “走吧。”


    车队并不长,只有寥寥三辆车,一季度的物资就这?这也太贫穷了吧?!


    不过转眼她想到了行囊,有法术帮助,三车应当也够了。


    她那小型行囊也有10格减重50%呢。


    风然很快靠来,“我听队长说,这次的施法者是个新人,我就知道是你。”


    “没有其他新施法者吗?”苏芙好奇问道。


    “有,”风然道,“但是学院那边……”


    她斟酌了一会,“我也不知道,但是学院那边对你比较重视,其他人她们好像没太管,更没有反复和我们提起。”


    苏芙惊愕了,“她们提我了?”


    风然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含糊道,“你不知道她们平时多傲,你已经算很受重视了……”


    她说的含糊,显然也没什么证据,只是一个感觉,苏芙也就没问了。


    笑话,她玩什么游戏不厉害,当年她还是大陆守护者,第一术士,龙之守望者,术士之城格利安连任36届的城主,天界将军,恶魔屠杀者……


    受点学院的重视,那不是理所当然吗?


    风然对她的表情一脑门问号。


    苏芙就趁着路途,跟她吹牛,“我当年啊……”


    众人竖着耳朵听。


    然后渐渐无语。


    苏芙难得收到了npc一言难尽的眼神,她无辜的耸肩,“其实是我看到的一个话本,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风然这才扶好下巴,“……你真是。”


    她无语极了,“不像施法者。”


    “我哪儿不像了?”


    “施法者没你这么不正经。”


    苏芙:“嘁。”


    玩家哪有正经的?


    此时此刻,苏芙突然想起来,她技能好像忘卖了。


    【潜行】【阴影跳跃】


    其实她对阴影跳跃有点点兴趣……


    “我能不能学游荡者的技能?”


    风然转头,头上又开始顶问号了,“学什么?”


    苏芙:“我觉的阴影跳跃挺好用的。”


    风然千言万语凝成一句话,“我!还!没!学!会!”


    苏芙凝视她。


    风然憋红了脸,“我才学两年,我没学会不是很正常吗?”


    苏芙一想,好像也是。


    新手村的npc哪有特别厉害的,但是她没想到风然连初阶技能都学不全。


    好菜哦她不说。


    风然:“……你在想什么?”


    苏芙微笑,“所以我能学吗?”


    “想的美,你有阴影亲和吗?”


    “你敏捷体质都那么低,”风然终于有机会嫌弃她,“送去导师那里,她也会一脚把你踢出去,别想了。”


    “你们施法者不是也有类似的法术吗?”


    苏芙遗憾,“一听就知道是高级法术,不像你们,初阶就能用。”


    风然额头青筋跳了跳,“我不会。”


    “不是每个技能我们都能学会的,要看天赋,也要时间。”


    她又冷冰冰道,“你们外来者得天独厚,我们又不一样。”


    苏芙震惊了。


    npc竟有如此觉悟?


    她是真的震惊了,她没想到npc不仅智能那么高,甚至会对玩家明显的不正常表达出态度。


    这……永暗真的是游戏吗?


    风然骄傲的抬头,“不许小看我。”


    苏芙心不在焉,“你要是也能用我们的技能书,你愿意给钱吗?”


    她是随口问的,心里在想着那个删号删进ICU的倒霉蛋。


    她突然迫切想去看望一下那个倒霉蛋。


    “买!买!为什么不买!如果我能用……如果……”


    苏芙回过神,随手将【阴影跳跃】递给她,“你试试。”


    风然没想到她这么干脆。


    车队无声的停下了,卫兵们包括那个架子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风然接过了卷轴,苏芙很期待的看着她。


    卖给玩家不值钱,因为他们就是很穷,拿不出金币来。


    但是npc有钱啊。


    万一呢?


    万一可以她岂不是商路大大开阔了!


    风然脸色越来越红,鼻腔渐渐有血丝。


    苏芙:“不行就算了,策划哪会留这种空子给我钻……”


    她说着就要把卷轴拿回,却突然被架子人抓住了手。


    苏芙:“?”


    而此时,风然手中的卷轴渐渐透明,而她耳鼻的血迹渐渐成为小溪,不停的流淌。


    蓦然,她手中的卷轴猛然消失,风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苏芙渐渐张嘴,“……还真行?”


    风然看了她一眼,忽然化为一团阴影,下一瞬出现在车头,又一瞬出现在车尾,苏芙再眨眼,她就到了苏芙身边。


    她从苏芙影子里钻出,把苏芙挤了个踉跄。


    风然伸手拉住她,“……你可真弱。”


    苏芙:“……”


    架子人深深的看着苏芙,“小姐贵姓?”


    “苏。”


    架子人似乎想说什么,思考了一会又没说,“苏小姐有联系方式吗?”


    苏芙哪有什么联系方式,她到现在还在蹭风然宿舍上下线呢。


    “你送到她宿舍。”苏芙指着游荡者小姐如此道。


    风然居然隐隐有点骄傲,她昂首四顾,施法者信任本小姐,哼。


    卫兵们果然羡慕的看着她。


    他们也想要一分钟学会技能啊!


    呜呜呜,苏小姐看看我们!


    “好。”架子人答应的爽快。


    车队再次出发,风然和苏芙在后面亲亲热热的说话。


    她道,“你走不动就坐在车上,不差你这点重量,我们还要走两个小时呢。”


    苏芙本来是不累的,一听时间就猛然累了,“能这样吗?”


    她谦虚的说着。


    “当然可以,本身行囊又没有多重,又不需要我们推。”


    苏芙立刻就不谦虚了,爬上车盘腿。


    车是半敞篷的,苏芙也不怕闷。


    谁料,她一上车,整个车队速度就轻快了起来,从半速拉到了满速。


    苏芙:“……?”


    看着她的眼神,风然从腰带里掏了掏,“我只有两枚金币。”


    她颇为不舍的递给苏芙,“你下次若还有这种技能,记得跟我说。”


    苏芙看了她一眼,接过其中一枚,“也有你的一份,当时那个游荡者是你杀的。”


    风然一喜,光速收回另一枚金币,“对哦,我都忘了。”


    苏芙居然觉得她很可爱,“你把脸擦一擦吧。”


    风然不在意的擦了擦脸,气质从之前的成熟冷傲,变成了傻憨憨。


    一个不注意就傻笑两声。


    苏芙:“……”“啊啊啊啊啊……”


    李宣云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蹬起来,“你在搞什么东西?大晚上的这么吓我……”


    苏芙看了眼门外的东西,“那我让她和你说一句?”


    “王蕊。”


    “苏芙……”她嗓音轻轻的,“让我进来吧……”


    “你跑不了的……”


    “让我进来……”


    明明自家在18层,李宣云却一瞬间汗毛乍起。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她,她好像听过……


    她听过……


    听过……


    “听见了吗?”苏芙换了个耳朵。


    “我好像听过……”电话那头,女子嗓音也开始低了下来。


    苏芙:“……?”


    “苏芙……”李宣云嗓音也轻柔起来,“你家在哪……”


    苏芙手一抖,瞬间挂断。


    她又看向窗外,怪物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只留下玻璃上污浊的红褐色液体。


    苏芙看见,她家门下也有一摊东西,黑沉沉的颜色,就像石油。


    此时她的第一想法竟然是,还好这房子是租的。


    不然她洁癖都要犯了。


    心不在焉了一会,苏芙一时也不敢再上线了。


    她到底是在做梦,还是《永暗》玩多了,出现了幻觉。


    王蕊……活生生的一个小姐姐,虽然和她不太熟,但是往日也能看见她呼朋引伴,活力四射……


    怎么就……


    但愿是个梦。


    她看向窗外,遥远的灯光似乎与她一般,抵御着屋外的浓雾,宛若一座座孤岛。


    是梦吗?


    是吧。


    天应该亮了。


    苏芙用的是应该。


    因为浓雾下,纵使是阳光,也不显得光明。


    苏芙中途上了个线,让风然带着自己的身体回月湾镇。


    她这一时半会,真的没有心情玩游戏了。


    她还没莽到用生命玩游戏的程度。


    至少的至少……


    她得搬个家吧?


    这鬼地方不能再呆了,不然明天她还来,这谁吃得消?


    苏芙很饿,但是她无心吃东西,硬挨到天亮,她又报了一次警。


    接线员小姐姐似乎也很疲惫,苏芙平静的叙述完毕,那边也很平静的听完,“我们知道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我们有消息会与你联系。”


    苏芙道谢。


    放下手机,她的心却不断往下沉。


    果然。


    他们果然都知道。


    他们都知道。


    发生过多少次了?


    浓雾才几天?


    六天还是七天?


    怎么会这样?


    苏芙又想到了《永暗》,她想到了那个删号的傻子同学。


    《永暗》是始作俑者?还是异常之一?


    最早的那个异常……


    不会是游戏成精了吧?


    苏芙自娱自乐的笑了,然后又笑不出来。


    好害怕。


    她好不容易还完违约金,要好好过日子,享受生活呢。


    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纵使苏芙这些年已经很会自我宽慰了,此时也依旧觉得心堵的厉害。


    她挨着挨着,天光越来越亮。游戏载入中……


    苏芙进入了游戏,第一时间低头。


    她上身是粗麻短衣,下身是同材质短裤,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因为游戏是邀请制,此时出生点人并不多。


    她环顾四周,能感受到拂面而过的清风,闻着隐约腐朽的气味,眼前的一切都像真的一样。


    “不可思议。”


    青色石板砖坑坑洼洼,带着岁月的气息。


    卫士身上穿着布满战痕的铠甲,还有一条缝。


    苏芙并未急着去接任务,而是原地打开了自己的属性。


    她玩过很多游戏,多多少少也能自称老牌玩家了。


    《永暗》确实潜力无限,怪不着敢用邀请制。


    【苏】


    身份:镇民


    职业:无


    等级:1


    金钱:0


    声望:0


    精神:9


    意志:7


    感知:5


    力量:3


    敏捷:5


    体质:4


    苏芙戳了两下,试图戳出词条解释。


    ……什么都没有。


    果然。


    毕竟是一个连官网都没有东西的游戏。


    她又看向自己的状态栏。


    生命力:8


    精神力:27


    护甲:0


    抵抗:0


    污染:0


    状态:寒冷(强烈建议找个篝火取暖)


    苏芙:“。”


    她玩过这么多游戏,即使是再抠门的游戏,也不至于让初始人物血量个位数。


    这让人怎么活?


    “第二现实,无上体验……”苏芙无语的捏了捏衣领。


    好冷。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游戏氛围整体有点昏暗。


    广场内确实没什么人,苏芙扫视一圈,发现只有广场口那边三个npc。


    两个穿着铠甲的npc,看起来像卫兵。


    另一个是穿着黑色长袍的女性。


    他们此时也正看着她。


    苏芙走去。


    长袍女子:“姓名。”


    “苏。”


    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自己写。”


    苏芙低头写下了网名。


    “种族、性别、年龄。”


    苏芙没有迟疑,写下了【人、女、23】。


    这游戏防沉迷还挺有意思,居然专门安排npc让她们填表格。


    苏芙忍不住看了眼npc的头顶,居然连名字都没有。


    看来是功能性npc了。


    卫兵的甲胄好细节,花纹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式,那个裂缝越看越真,越看越真,材质……


    苏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又摸了摸,又摸了摸,手感居然是真的!


    卫兵:“……”


    长袍女子:“……”


    “他的甲有什么特别的?”


    苏芙:“这里居然还有个缝!这是说明他真的很穷,策划好细节。”


    卫兵额头青筋跳了跳,“……很抱歉,我忘记补了。”


    苏芙:“你居然会说话?”


    背景板npc居然能对玩家的行为作出反应?


    “……是啊,我居然会说话。”卫兵的脸色憋的更黑了。


    长袍女子扶额,“外来者,不要挑衅卫兵。”


    长袍女子生怕她再搞出什么情况,也顾不上好奇了,将填好的表格拓印一份拍给她,“不要弄丢,不然你会被当成流浪者被驱逐出镇。”


    “没有任务吗?”


    长袍女子:“……你可以去学院、城镇大厅、酒馆看看。”


    苏芙就当接到任务了,转头就往外跑。


    她真的开始好奇了。


    此时,广场开始出现玩家,一个个粗布衣裳的人凭空出现。


    走远了,苏芙还好像能听见什么声音。


    “这长袍什么材质?怎么亮闪闪的?”


    “哇,这盔甲好酷,你能不能脱下来让我穿?”


    “……别再摸我的甲了。”


    忍。


    肚子饿着饿着又不饿了。


    她就这么呆坐到天明。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在床上嗡嗡嗡的跳动。


    苏芙抹了一把脸,“喂。”


    “苏芙,你胆肥啊!昨天王蕊不来上班,今天你也不来是不是?!”


    “我辞职了。”苏芙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表情,她只是近乎麻木的道,“老李,我辞职了。”


    那边一下子就慌了,“啊?你辞职做什么?我又没亏待你?”


    “不就说你两句嘛?”


    “你不是缺钱吗?你辞职做什么?你辞职我怎么和她交代?”


    苏芙沉默了一会,“昨晚你接到我电话了吗?”


    “电话?你在说什么鬼话?你什么时候打电话给我了?”


    苏芙:“你看一下手机记录。”


    李宣云一脸莫名其妙,“我不管,你必须给我来上班,你签了合同的,我最多……”


    她咬了咬牙,肉痛道,“给你放三天假,三天过后,你必须来上班。”


    她听出苏芙语气不对劲。


    说完,她不等苏芙说话,立刻挂断。


    她接个屁电话,她昨晚睡的可香了,她……


    她随手翻了翻记录,本想验证自己的想法,却突然愣住了。


    还真有?


    昨晚……苏芙给她打了电话吗?


    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宣云……”轻柔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李宣云疑惑的转过头,“怎么了?”


    “我们出去吃好吃的,你去不去?”


    李宣云没好气的道,“不去,不去。”


    “等等,你们是来上班的……”


    她突然反应过来。


    她怎么突然喊宣云,全公司都喊她老李啊,就连苏芙这种小萌新都喊她老李……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后背一阵恶寒。


    此时,苏芙也缓过劲来。


    上个屁的班,这个时候到处跑,死的快,而且还要在雾里穿来穿去。


    一无所知时苏芙不怕,但是现在……


    首要任务,搬家。


    她在思考自己之前租的房子安全性如何。


    所以她一边在网上查,一边下载了那份《家中常备物资清单》,这个清单在网上流传很广,但除了少数人,大多数人还是一笑而过。


    那个小区到底为什么没人?


    查完原因,苏芙都愣住了。


    现代人的适应能力很强,但是……


    没有WiFi狗都呆不住。


    而那个小区,就是这样废置的。


    “【潜行】,你能不能找到买家?”


    风然看了一眼,“不太值钱,因为我们游荡者第一个要学的就是这个,学不会的也就不必当游荡者了,不过你若实在想卖……”


    苏芙收回,“算了,我卖给外来者。”


    风然:“你们外来者学的虽快,但是缺乏基础,那些技巧在我们看来漏洞百出。”


    “那些个潜行,我看着都觉得丢人,真想一个一个把他们踹出潜行状态……”


    她开始叽里咕噜的抱怨,听出来,她似乎也兼职游荡者的教官,满肚子怨气呢。


    苏芙悠然的坐在车上,时不时放个法术侦测。容城是个大城市,而大城市的交通情况,懂得都懂。


    苏芙下了班,骑着自己的小电驴,一路直奔看房地点。


    这时是没有雾气的。


    雾气往往是夜里出现,到中午消退,所以下午和午夜之前,就成了人们活动的最佳时间。


    甚至听说,有人建议修改上班时间,让她们下午开始上班,白天在家睡觉。


    而据苏芙所闻,还真有不少公司真的这么做了,目前来看好像效果还不错。


    但是学校、医院等公务部门,依旧延续以前的时间规律,暂未改变。


    “什么?大桥断了?不是前几年才整修的吗?怎么会断?”


    “不知道,听说是昨晚断的,到现在还没找到原因。”


    苏芙正好在等红灯,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


    容城人嘴里的大桥,一般只有一个,冲江大桥。


    容城被一座江分为两部分,东西隔江相望,没有桥……也不知道过江隧道是否健在。


    大雾影响,恐怕两岸轮渡也停的差不多了。


    这样想,这大雾的损害,比她们感受到的还严重的多。


    国内物流还好吗?农作物还能长吗?蔬菜会不会涨价?


    苏芙陷入了沉思,心道她租房之后真的要囤点物资了,不然天知道这雾什么时候结束。


    一周了,也没看见停止的迹象。


    说起来,这雾好像和《永暗》公测同一天出现的……


    绿灯亮了,苏芙抛开思绪,嗖一下窜了出去。“……是这样的,那位小姐想要个你的联系方式,好感谢感谢你。”


    苏芙再次挥手拒绝,“不用了,没别的事了吧?”


    “没有了……”


    “那再见。”


    苏芙很快登记完,开了导航,往老城区去。


    老城区有不少颇有年月的小区,房租便宜,苏芙也曾租过这里,没到两个月又搬走了,所以她还是算熟的。


    那个同事住这里。


    老城区也不算特别老,就是墙面斑驳了点,楼层破旧了点,楼与楼之间还是蛮宽敞的。


    苏芙停了车,“48栋404……”


    没有电梯,她只能爬楼了。


    虽然苏芙一向准点下班,但是此时也已经八点多了,楼洞里是昏暗的感应灯,瓦数怕不是个位数。


    踩一脚亮一会,跺一脚再亮一会,尽折腾人。


    苏芙气喘吁吁的爬上四楼,还好她新房子不用爬楼,酷刑。


    她没急的敲门,看了看门牌号。


    恰在此时,感应灯又黑了。


    苏芙又狠狠跺一脚。


    窄小的楼道里,昏白的灯光颤颤巍巍亮起。


    斑驳的墙皮脱落,面前是老式防盗门。


    确实是48栋404,没找错。


    虽然知道无用功,苏芙还是随手拨打了那个同事的手机号。


    她本是无所谓的态度,却清晰的听见门内响起了手机铃声。


    声音似乎挺近的,就像和她一门之隔。


    苏芙:“……”


    纵使苏芙心大,此时也是一个咯噔。


    她抿了抿唇,大力气的拍门,将整个楼道都拍的轰轰响,“王蕊!王蕊!王蕊!”


    “老板问你今天怎么不去上班啊!”


    “你上班啊!”


    “你是不是生病了!!!”


    苏芙声音一句比一句大,她没喊几句,就好似听见上下楼有了些动静,虽然挺轻微。


    “……我生病了。”


    里面传来轻轻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她似乎离门很近。


    “那你请假啊?”


    “……抱歉,我忘了。”


    苏芙:“……”


    “那你现在好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打120?”本来该回去的,但是苏芙一路走一路刮风下雨,刷熟练度。


    “这么多老鼠,就没有一个鼠王吗?”


    “也太顺利了,”苏芙道,“一个老鼠就一点经验,一点用都没有。”


    风然突然停下,“噤声。”


    队伍里她感知最高,足足有9点,感知范围最远。


    她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


    苏芙低声吟唱了起来。


    油腻术先铺上。


    殊途十分默契的撒火油,眨眼将撒了好几米了。


    风然刚想说苏芙夜鸦嘴,一回头就看见她们平静暗压兴奋的表情。


    风然:“……”


    外来者疯魔,果然不假。


    她认命的掏出匕首,站在苏芙身边,“这些东西低劣的很,经常受到污染,容易出现变异体,你们要小心,不要被触碰到,不然会很麻烦。”


    此时,殊途已经退了回来,她捏了捏眉心,“我看见了。”


    被动‘鹰眼’。


    这次鼠群的数量,似乎比她们之前杀掉的老鼠加起来还多,麻烦了。


    苏芙:“风然做好准备,一旦它们冲过来我们回头找卫兵求援,我觉得他们盾牌挺硬的。”


    风然:“???”


    你为什么能怂的这么轻易?


    你身为施法者的尊严呢?


    苏芙语气自然,“我讨厌老鼠。”


    殊途深深点头。


    起先,鼠鼠们决定穿越火海,誓要给人类好看。


    但是随着一波一波的先遣鼠丧生,它们改变了办法。


    “什么东西?”


    风然匕首串着一只异种老鼠,“居然会钻地,怪不着能入侵地下通道。”


    她怒骂,“真该让学院赏它们一个地动术。”


    苏芙:“它们变聪明了,这鼠王……”


    殊途已经看了很久了,“不行,烟雾和火海阻挠我的视线,我看不见鼠王。”


    苏芙:“如果我找到鼠王,眩晕住它,你们多久能杀掉它?”


    风然谨慎道,“理论上这种低级污染物不会超过中阶,我也不知道鼠王防御如何,预估5~10秒吧。”


    殊途只一句话,“我尽力。”


    苏芙思考了一会,“我下个雨,你趁机把自己弄湿。”


    风然自信的挥手,“不需要,这点小火还伤不到我。”


    苏芙:“……我让狼过去扰乱它们的视线,你趁机潜行过去,找到鼠王之后,立刻把这个抛起来。”


    那是一个烛光术小光团,可怜巴巴,弱小无害。


    风然眼睛亮亮的,将光团严严实实的塞入怀里,“没问题。”


    殊途已经将箭上弦,默不作声。


    苏芙拍了拍斑斑,与它耳语,“等会雨水落下,你立刻载我上那里。”


    地下通道并不全是修筑的,还参杂着很大一部分的天然地穴,地形较为崎岖。


    而在旁边岩壁上,恰巧有一个很小的平面,够一个人站立,大约在离地两米多的高度。


    不算很高,但斑斑能跳得上去。


    这就要说到老虎的弹跳力了。


    可能是生性勇猛活泼,反正斑斑一路上,可一点都不乖巧。


    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跑着跑着就跳了起来,一跳贼tm高,完全忘记了背上还有一个人。


    它跳的尽兴,苏芙就挺惨。


    虽然大猫每次落地都很平稳,一点反震都没有,甚至脚掌没有一点声音发出,但是她还是心脏加速。


    她再也不信老虎不会爬树的谣言了。


    它也太灵活了!(震声)


    那么大的个头,却那么灵活矫健。


    总而言之,苏芙被迫知道了它的能力,此时刚好用到。


    可惜的是,大猫不屑的一转头,不理苏芙。


    苏芙认命的看向殊途。


    殊途摸着猫头哄了一会。


    斑斑这才不情不愿的嗷了一声。


    苏芙好羡慕,游侠被动有‘动物亲和’,施法者就没有。


    风然也挺羡慕的,可惜游荡者跟动物绝缘。


    苏芙的安排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游荡者去摸boss,她施法者站在高处提供控制,然后游荡者和游侠这两个高攻职业秒boss。


    与以往游戏不同的是,这个游戏的boss,并不会有过于夸张的血量,反而喜欢赖在族群保护里,鼠头鼠脑。


    战术很简单,老鼠也不聪明,苏芙这么一说,她们就都懂了。


    懂了就上。


    【呼唤雨滴】


    火焰渐渐微弱,烟雾却还袅袅。


    风然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斑斑无声无息的一跳,就和装了弹簧一样,苏芙眨眼就到了高处。


    她早已换好姿势,此时也借势落去。


    身上残余的立场盾闻声而碎。


    苏芙完好无损的落在平台上,避开了烟雾的阻碍,看向了鼠群。


    密密麻麻的老鼠,一个挨着一个,苏芙看的直皱眉。


    她此时才想起来,殊途还站在原地……咳,斑斑会保护主人的。


    空气寂静了几秒,鼠群如潮涌动。


    而在某一秒,明亮的光团升起。


    苏芙早已蓄势待发,眩晕术飞去。


    《永暗》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法术没有发出的时候,是可以暂时压在手里的。


    只不过不能压太久,需要精神力压制,不然会暴动溃散,很考验对时机的掌握能力。


    【剔骨】【吻喉】


    【诅咒箭】【冲击箭】


    幽暗的匕首寒光闪过,迅捷的死神交接,鼠生结束。


    近战就罢了,殊途那一秒两箭,把苏芙看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种游戏里都能玩出花?


    殊途平静回视,“如何?”


    苏芙撇了撇嘴,捏着鼻子阴阳怪气,“队长威武,队长神勇……”队长前面,得加个“前”,前队长,呵。


    殊途哑然。


    风然:“明明我功劳更大。”


    她不爽道,“快鲨老鼠,别聊了。”


    没有再起波澜,老鼠……肯定还跑了很多,不过鼠王死了,苏芙觉得对得起学院给的钱了。


    “收工。”


    她们满身疲惫,只想回去洗澡。


    “你在干什么?”


    殊途头也不抬,“找装备。”


    苏芙愕然。


    殊途正翻着血糊糊的黑色老鼠,不厌其烦的试图将鼠王拨拉出来。


    苏芙:“……”


    现在她相信殊途很穷了。


    这不是一般的穷。


    “这游戏掉落和物种有关的,人形怪最值钱,老鼠顶多掉落点材料,屁用没有,我……”


    “咯。”


    苏芙看着她手里的卷轴发呆。


    还真有?


    老鼠怎么会掉落卷轴?


    【异种:鼠王权柄】


    苏芙呆滞脸,殊途已经翻完了。


    “你学吧。”她说。


    苏芙木着脸,“不学,我和老鼠有壁。”


    风然腆着脸,“我可以学,我觉得老鼠也很可爱。”


    殊途:“……”


    你这npc怎么还和玩家抢技能?


    她面无表情的收起技能书,“我学。”


    风然:“嘁。”


    殊途:“任务银币分你一半。”


    风然立刻笑了,“这可是你说的。”


    殊途:“嗯。”


    走出来的时候,苏芙一看天色,就觉得不好。


    “风然,带我们回宿”


    双双被踢下线。


    “我好了我好了,”她语速陡然快了起来,似乎离门稍微远了一点点,“不用你打120.”


    苏芙:“那你打电话和老板说,我来看过你了啊。”


    其实她手机早已开了录音,防止狗比老板黑她加班费。


    “好,我会说的。”


    突然,面前的门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声音,就像拧起门把手的声音。


    苏芙不动声色按住了门,“既然如此,那我走了。”


    门又发出转动的声音,“要不你进来坐坐?”


    “不了,我还要去警局,昨天刚救了个人,今天要去登记。”


    她牢牢的按住门,生怕门会从里面突然推开。


    “……这样啊,”她声音略微犹豫,“那就算了,我会和上司说的,希望她不扣我钱。”


    苏芙没再听见转动门把手的声音,面对着门小心翼翼的后退,语气却殊无波动,“那我走啦!你多喝热水!”


    门没再开。


    苏芙维持正常的脚步,蹦蹦跳跳的下楼。


    到了三楼,她听见门内有很正常的人声,还有小孩活动的声音,吵闹的很。


    苏芙加快脚步。


    终于出了单元门,苏芙再回看去,发现那破旧的感应灯恰好关闭。


    站在路灯下看去,门洞宛如一张巨口,幽深又险恶。


    苏芙深深的皱眉,后背都侵湿了。


    天气有点热。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就是刚刚那么一瞬间,慌的不行,就像……


    好在,她算是安然出来了。


    这钱真不好赚,下次她说什么都不会答应来看她了。


    可怕怕。


    离了这个小区,苏芙回望,才发现这小区的树有点多,个头似乎也有点点大,植被都很茂密,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老小区没有物业,她们是不是很久没有除草了,旁边的草都有小腿高了。


    这么深的草丛,藏几只流浪猫定然轻轻松松,老小区流浪猫最多了。


    苏芙想到了左右望了两眼。


    奇了,这群小祖宗呢?


    她居然一只都没看见。


    她匀速骑着电驴,回家。


    跟上司一说,她说等这个月发工资给她算上,苏芙撇了撇嘴。


    回家已经九点了。


    今天她只需要做任务,倒不急着上线。


    随手把录音放出来听一下,听完上传备个份,发完工资就可以清掉了。


    耳朵听着录音,苏芙再次划出那个新闻。


    市医院。


    她要不要抽空去看看呢?


    但是她又不认识人家,没事去看什么,理由都不好找……


    “……嘶……嘶。”


    苏芙正犹豫着,忽然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她眼睛瞬间将屋里扫视了一遍,目光落在了手机上。


    夹杂在她的巨大嗓音里,王蕊小小的声音不太起眼,而更不起眼的,是这奇怪的……


    就像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滑行,或者……蠕动……


    苏芙条件反射的关闭了录音播放。


    思虑了片刻,她上传了云端,然后往床上一倒。


    玩游戏。


    那个租房地离她还有点远,苏芙昨天忘记充电了,电量有点不足。


    她不得不停下,打开地图搜路边速充。


    低头搜着地方,苏芙耳朵一动。


    她好像听见很反派的台词?


    “你叫啊,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的。”


    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传来,苏芙好奇的伸出脑袋一看,发现这巷子还挺深。


    “长鱼迟,你平时不是挺高贵的吗?”


    苏芙找到了最近的充电点,心道这年头还有人说这么土的台词,有够丢人的。


    难道不该红着眼睛,嘶哑着嗓音,掐着人腰,将人按在墙上,说,我命都给你?或者,小妖精你吸引我的注意也行啊……


    苏芙骑上车,一溜烟骑进巷子里。


    她就进去看看,不管的。


    她听的时候觉得很近,但真正骑进来,苏芙发现这巷子真的挺深的,而且还有好几个分岔路口。


    如果不是土台词男还在不停的大放厥词,她可能就迷路了。


    电驴势不可挡的撞上了垃圾桶,苏芙呸呸呸的倒车。


    倒掉的垃圾桶恰好将土男撒了个正着,那味道,别提了。


    “你……你个***你要死啊!”


    苏芙车把一松,电驴一噔。


    土男惊叫着跳开,苏芙这才看见他挡住的人。


    确实挺好看的,我见犹怜。


    不过……


    苏芙:“你摊上大事了。”


    土男青着脸看着自己的衣服,只觉得浑身都是臭味,根本待不下去。


    苏芙:“她快死了。”


    “死尼玛,你算老几?”


    苏芙语气并无波动,“我刚刚看地图,发现附近不到两百米有个派出所,还顺便打了个电话。”


    土男瞬间变色,“我只是和朋友开玩笑,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芙看着满脸通红,喘不上气的小美人,“她快死了。”


    土男此时才看了过去,大惊失色。


    苏芙怜悯道,“外面就是红绿灯有摄像头,刚刚那几条巷子都是死路,”她忽然又哦了一声,骑着电驴就要走,“他们来了,再见。”


    她还要去看房子,先溜为敬。


    她正好与警察擦肩而过,有人停下来看了她两眼,终究没有拦。


    小美人不知道是哮喘还是过敏,心脏病也有可能,不过应该会被送去医院。


    苏芙停下来等红灯,又听了听自己的录音,觉得很不满意,明明她那么远就能听见声音,为什么手机没录上?几乎直到她撞上垃圾桶,才录上土男的声音。


    一定是手机太垃圾了。


    她又看了眼自己拍的照片,再次确定了这个事实。


    虽然没有灯,但是苏芙甚至能看清小美人眼里的怒气,但是照片却拍的乌漆麻黑,辨认度拉胯。


    她认命的叹了口气,将录音照片上传,顺手加了个密码,又分享到电脑一份,小号一份。


    算了,除非小美人救不过来,不然反咬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收起手机,绿灯恰好亮了。


    黑袍宽松,勾勒她清瘦的线条,白皙清秀的面容怡然自得。


    苏芙有张充满欺骗性的脸,那双漂亮的黑眸一挑一笑,总有家长想给她糖吃。


    一路顺风。


    苏芙就这么轻轻松松乘着车进了城。


    随着月湾镇的远去,人烟渐渐密集,苏芙也看见了渐渐平缓的地势。


    有篱笆,有人家,有良田。


    她转过头,看见那坚实的巨城。


    它真的很巨。


    相比月湾镇那中世纪小旮旯的视感,这座城恢弘无比,竟然有点像上个游戏的王都。


    只是相比王都华丽壮阔的建模,这座城显得厚重而威严,有种历史的沉淀感。


    苏芙看见它参差的战痕,她突然就喜欢上了这座城。


    就像真的一样,壮丽厚重,大气磅礴,每一块砖都彰显它的历史底蕴。


    城门处,是三个漂亮的大字,旁边是一弯银月。


    被动‘语言文字(艾伦半岛)’发动,苏芙轻松看出,那三个字正是银月城。


    一直活在背景故事里的银月城,到了。


    城门处排着长队,苏芙也从车上下来,“这个光罩是什么?”


    风然看着银月城,满满的自豪,“这是冕下们的庇护,在银月城,日夜都亮如白昼,这是艾伦半岛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呸呸呸没有如果。”


    确实很亮。


    苏芙进入游戏以来,已经很久没感受过‘明亮’这种感觉了。


    或许,明亮的光罩,还有里面灯火通明的热闹,也是她一眼喜欢的原因。


    她顺利的跟着大家进入城里,可惜她有任务在身,不能跑去玩。


    这么大的城,得有多少任务啊。


    苏芙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边,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架子人犹豫了一下,“要不你去看看,但是记得在傍晚六点之前回来集合。”


    “好啊,谢谢老板!”


    苏芙瞬间答应,撒丫子消失在人海。


    众人:“……”


    苏芙看见一个店铺,店铺上有个大大的卷轴标志。


    她握紧自己的短杖,矜持的干咳了一声,然后稳稳的走了进去。


    凤凰?!元凤不是早就陨落了吗?!


    母亲?凤凰?带走?


    这怎么可能!


    元凤早在龙凤大劫时就已陨落,怎么可能还会出现?


    他立刻掐指一算,顿时脸色大变:


    “不好!这机缘怎么不是我的了?”


    坏了!


    这是被截胡了!


    他的漏被别人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