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181-天兵破防,猴生逍遥
林明熙人傻了。
下一秒,眼前景色天旋地转。
苍翠群山连绵,清新山风扑面而来。
远处的瀑布,水雾氤氲,映出一道小小的彩虹。
树叶沙沙作响,猴群嬉闹声隐约传来。
林明熙眨了眨眼,忽然发现视野不太对劲。
“等等,为什么树是倒着的?”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倒挂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尾巴牢牢卷着树干。
而爪子……爪子也是毛茸茸的。
他伸手往后一抓,果然有条尾巴。
毛茸茸的,还挺顺手!
林明熙试着尾巴一使劲,身体轻盈地荡了出去,稳稳落在另一根树枝上。
仿佛无比熟练,天生就会。
“奶奶,奶奶!”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正在铲除院子里枯死植株的白芷眼角弯起,回头看向活泼的小孙子,轻轻应声。苏芙喊了多少句的“奶奶”,她便耐心的回了几句,满满的心神都落在苏芙身上。
余光见到坠在孙子后面的陌生身影,她也没有任何局促,优雅地拍了拍落在身上的尘土,不紧不慢地迎上前去。
“这个小伙子是?”
苏芙快步跑向白芷,按着她的肩膀将奶奶推坐到院落里的青石凳上,自己也挑了个左边的位置坐下。随后,他一边自然地转身招呼侯烛来他们身边,一边手上不停地给三人都倒了一杯凉茶。
等所有人都落座下来,苏芙便嬉笑着回复了奶奶刚刚的问题。
“我给咱们以后找到的‘护身符’呀。”
“嗐,你这孩子。”
被白芷佯装生气的轻轻拍了一巴掌,苏芙也没有恼火,依旧笑容灿烂地看着奶奶一个劲傻笑。
被自己的孙子无语到了。看着苏芙恍如解决完所有心腹大患后的痴痴笑容,白芷干脆忽视了他,直接和侯烛攀谈起来。
侯烛虽然对人冷淡,却不会连基本的人情世故也抛之脑后,他进退有度的回答了白奶奶的所有问题和试探。直到落日的余晖完全消失在地平面,这场棋逢对手的试探才告一段落。两个人精也在一来一回之间,摸清了彼此的大概情况。
晚间,白芷简单的张罗了一桌还算丰盛的晚餐,三人两宠一花终于齐聚一堂。像是为了一起趁个热闹,系统久违的电子音也在这时响起:
【恭喜宿主顺利完成花店任务二“花店成员命名”,在较短的时间里就集齐了花店的基础人员配置,你距离合格的位面店主又更进一步了!
滴!再度恭喜宿主满足完成隐藏成就——榜一齐聚。
宿主现任命店员已包含三名金推成员,获得额外奖励如下:
1.商城位面币+5000;“温度计”?
看着大家一如他之前的又震惊又滑稽的表情,苏芙忍不住笑了出来。
随后,他轻轻将手往前一推,知心借着力量飘向银杏树,在接触到枝干的时候,从根底探出几根触须攀上了去,将两者连在一起,就像那草天生长在树上一样天衣无缝。
像是感知到了大家友好而柔软的情绪,知心顶着的进度条盈满了绿色的液体,小草也欢欣的在树上轻轻摇摆起来。
看着古灵精怪的知心,苏芙试探性地伸出手,想摸摸它的小叶子。谁曾想,一直安安静静的花花一下冲了过来,用胖乎乎的布艺叶片拦住他,将指尖透着健康粉色的白皙手指抱在怀里,那酸气怕是隔离十米都清晰可闻。
苏芙失笑,两只手拢住小助手,打消自己一时兴起的想法。先是安抚地摸摸了叶片,又捏了捏小花瓣,将它放在了左胸口的卫衣口袋里,像是别了一个布艺小花胸针。
他清澈的声音响起,向刚刚诞生清醒的神志,还有点单纯的银杏树,还有不明情况的其他成员介绍了银杏树今后伴生小伙伴的来历。
接着像是不放心,他又嘱托了几句。
“我知道你之后遇见落难的幸存者,肯定会心有不忍收留他们,但是如果知心感知到别人的情绪,反馈到你面前的不是绿色,尤其是红色的情况,你不要手下留情。”
“相信这几百年你见到人类之间也不光光是光明的一面,人性是复杂的,尤其还是身处乱世。如果之后,我说如果,小镇内的居民也有坏的,赶走他,不要有任何犹豫。”
“你的情况我会委托别人传达给镇子里幸存的每一个人。长期安逸的环境会滋生内部的斗争,也会养废人,护着他们可以,但是你不能一味的护着他们。末世了,只有真正靠自己站起来的人,才能真正的活下去,才能活得更久。”
苏芙摸了摸银杏树粗糙的树干表面,反倒像他才是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者。
“活下去,如果你放心不下,等小镇之后有人可以独当一面,有机会你也要出去走走,不要将自己局限在一个地方,保护他们不是你生来的责任,有时候也要为自己活一次。”
大银杏树艰难伸下一个分枝,轻柔得回拍了一下苏芙的头。郑重而坚定的答道:
“好!等有机会,我去越城找你。”
苏芙那双清澈圆润的杏眼瞬间溢满了微笑,“一言为定!”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就是为什么,他总是会偏爱一些植物的原因。
系统的提示音也适时地响起:一路上走走停停,每天在练手和开店发呆之间度过。一周之后,众人终于在视野中看见了不远处的丰市图书馆。
说到丰市最大的图书馆,苏芙还是想简单跟侯烛侃上几句。
也没有别人可以聊聊天了,白芷自然是对此十分了解,论好学奶奶对图书馆的熟悉程度,还是被白芷引来图书馆的苏芙自然是甘拜下风。于是外省来的侯烛被抓了壮丁,听着苏芙絮絮叨叨了一些图书馆的其他情况。
在大学前,这里的图书馆是苏芙空闲时最喜欢来的地方,坐上十分钟的公交车,再十分钟的地铁,几站就能直接达到图书馆侧门。
说起这栋图书馆让苏芙印象最为深刻的地方。除了那独特的地理位置,浩瀚如星海的书籍之外,就是门前大广场上,那紫色的瀑布花海。远看像是一片片浓厚的或深或浅的紫色云朵,近看是一串串紫色的“珠帘”,每到紫藤花开的时候,图书馆门前是别与室内的热闹,成群结队的,无论内省外省的人都来观赏这美丽的景色。
现在回想起来,昔日里美丽的紫藤花海,如今在大灾之中,恐怕要成为这一片人紫色的梦魇了。
【也不知道它会进化出怎么样的能力。】
忽然回想起来的苏芙在晚饭之后,紧急在小餐厅内开了一场花店小会。
五平米的小餐厅还是太小了,钱包鼓起后的苏芙在经济没那么捉襟见肘之后,就当即紧急扩充了五平米,目前十平米的小厅装下三个人带两只正常体型的猫狗,那是绰绰有余。
让花花调出了图书馆末世前紫藤花海的宣传图片,苏芙着重跟大家尤其是侯烛强调了紫藤萝的体型之大,试探让这个追求刺激的人悠着点来。
“植物的能力或多或少都会跟末世前的一些特性有联系,藤萝的枝干粗壮,藤蔓旋转缠绕。我和花花仔细研究了一下路线,按照最省方案,目前咱们去往省道的路绕不过它,除非绕很大一个圈子,由于我们现在已经快到图书馆门前了,所以这个备选方案并不合算。”
“敌人现在能力不明,可能致幻可能缠绕,我们尽量待在车子上,等弄明白它的能力,如果可以看看能不能收服,不行的话就只能看情况除掉它,实在要是打不过,我们在考虑备选方案吧。”
苏芙左看看右看看大家的反应,白芷神情带上了点担心,苏芙拉过奶奶温暖的手,像是她之前安慰自己那样,轻轻拍了拍。感觉到奶奶看向了自己,但是他微微有点不太好意思,在下一秒把目光转移到侯烛身上。
侯烛还是一如既往的泼澜不惊。在那些历练的时光里,真正见识到侯烛疯狂的苏芙并不算安心,然而还不能好好定义自己和侯烛关系的苏芙,当下只能笨拙地提出交易。
“两张情绪符箓,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不要太拼。”
其实想说不要太疯来着,看着侯烛忽然垂下来的眼睛,苏芙仿佛被人按住了痒处,就蓦地消除了声音,有一点点坐立不安的感觉。
忽然,一个磁性低沉的“嗯”在耳边响起。
苏芙的脸上瞬间笑出了花来,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你的担心有人肯定吧,他想。苏芙心中的喜悦就像涌起的泉水一般,咕嘟咕嘟冒了出来。
白芷在一旁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傻孩子为了别人一句话高兴成这样还是没见过的新鲜事。自从苏芙父母去世,她这小孙子就有些故作老成的模样,这次回家后明显感觉人不一样了。
她欣慰的想,爱笑,也爱顽笑,开始有点恢复成小时候的样子。
说话间,花车也越来越接近图书馆门前的大广场。
让人惊讶的画面慢慢展现在眼前。只见原来枝叶繁茂的藤萝瀑布,就剩下一大片漆黑干枯的枝干纠结缠绕在凉亭之上。像是经历火灾被烧毁的树木,绝望而无力的伸出自己的枝干,却依旧被焚烧殆尽。还有大段大段的枝丫,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断开丢弃在一旁的大理石铺就的地砖上,使得原来干净整洁的地面变得凌乱而肮脏。
苏芙形容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因为本身就是与生机息息相关的木系,他对植物的状态都或多或少有些常人无法感知的敏锐。苏芙一眼不错地看着眼前有点像恐怖片片场的广场,总是有股奇怪的感觉,让他觉得这株紫藤萝好像是被夺取了全身的生机后,才枯萎的。
【它的体型并没有多么显眼的变大,是吧?】
苏芙眯着眼看着枯死的藤蔓,植物进化失败后也会有类似的结局,生机在一瞬间流逝,但是苏芙的心底总有个声音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转头跟白芷确认,“奶奶,咱们之前见过的紫藤萝是这么大的体型吧?”
白芷听完孙子的疑惑,也架起了自己的眼镜,细细看向不远处枯萎的植物。
往常里,大家来图书馆的目的都是看书或者借书,紫藤花开的那一两个月,大家也只会专注于它的花朵。乍一被问到藤萝的大小,脑海里唯一能想起的,只有植物真的很茂盛这一点,一株藤蔓延了近乎十米长的凉亭,再准确的数据就没有了。
迟疑了一会儿,白芷还是开了口。
“应该没有多大的变化,跟别的植物间的体型差异还是太大了。”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侯烛看了看互相对视以求肯定的祖孙两人,缓缓道出:“花花,根据最新一张被晒在网上的图片,进行仔细的对比。”
花花一听,立马调出了之前放出的紫藤萝六月份最新图片,还挑选了部分细节进行放大。
已经不需要侯烛再继续说下去了,从细枝末节的放大,苏芙和白芷就能看出这株紫藤的体型的确变大了一点,不过也只有一点,在稍远处通过肉眼几乎无法第一眼看出差异。
就像是,这株紫藤萝在进化的关头,被突然打断,截取了所有的生机。
本来还算轻松的氛围突然变得凝滞,仿佛有着不知名的敌人在暗处正偷偷地观察着他们,寒意从背脊慢慢爬上。
图书馆外的布局很简单,馆前除了让人望而生厌的石阶,就是一大片的空地,零星有几个小的花圃,最大的植物就是横跨广场的凉亭走廊上攀着的紫藤萝。
图书馆的左侧是地铁口和一些售卖吃食的店家,右侧则是一大块的露天停车场,多是绿色的草坪。它的后侧就是苏芙此行的目的地,丰礼省道,被网友戏称“分离”省道。
省道旁是大片大片的耕地,一些高大的树木几乎不见,只在远一些的农田边上有那么零星的一两棵。
【所以,还能有什么?】
由于没有什么显眼的植物,唯一的一株体积庞大的紫藤萝还噶在了眼前。
没有发言权的元宝和梨花安静的趴在主人脚边,能发言的侯烛自刚刚那句话之后又开始了沉默是金。苏芙也不强求,毕竟侯哥之前也没来过这里。
现场唯二了解图书馆的祖孙二人面面相觑,完全想不起来一点儿。
【所以,到底还有些什么?】
【滴!恭喜宿主谈谈完美完成开店以来,第一单花店特殊订单:“难以割舍的守护”!
你在解决一个小镇现在和未来安危的同时,对植物更是心存善意,不仅挽救了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也间接救了一镇人的生命。
你并没有用什么人类大义绑架一个纯善灵魂,反而教导了它真确的末世存活规则,间接解决掉了未来可能存在的隐患,让人类和植物的联结变得更加深厚。
祝贺你,已经初步成为一个合格的位面花店店主!
系统为你的完美的订单完成情况,将发放以下奖励:
1.特殊银杏树幼苗一株,完美复制漓水镇大银杏树能力;
2.开启位面花店好友功能,可以通过好友通讯簿沟通天南地北的好友;
3.花圃田地x5块;
4.位面币+50000;
5.中级加速肥料x10袋。
系统奖励已发放,希望宿主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有那么一瞬间苏芙有一丝疑惑,为什么订单的奖励会这么丰厚,不过下一秒他便不争气的被五万的位面币和银杏树小苗苗吸引了过去。
为了防止错误,他还特别数了两遍,是四个零而不是三个零。一瞬间暴富的感觉拍晕了苏芙,无债一身轻,余额还瞬间长到正的五位数的感觉真的非常令人舒适。
2.特殊客人邀请券一张。
奖励现已发放宿主背包,请及时查看。希望谈谈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苏芙浑身一个激灵,飞出蓝玄星,离家出走已久的理智瞬间被唤了回来。
位面币倒是没有任何的意外,收集物资期间,又收获了三次发财树红包的苏芙,分别开到666位面币和888位面币,以及初级加速肥料x10,都是些平平无奇的“老熟人”了。
这次一下进账五千位面币,让自己不甚丰厚的口袋稍稍回了一下春,苏芙看着账上的余额悄悄涨了一波自信心。
稍后他便忍不住翻了翻系统背包,“特殊客人邀请券”又是个什么新鲜的东西?
【特殊客人邀请券】:用以花店收银台自主接单小程序,特殊客人的特殊订单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丰厚回报,请不要大意的上吧!
PS:建议宿主在花店特殊异植种类较为齐全时,再进行使用,以免没有完美完成特殊客人的订单需求,错失天大的机缘。
【什么机缘能让系统爸爸用“天大”来形容?】
苏芙默默记下这茬。
“还在愣神什么呢?”白芷用白瓷汤勺轻轻敲了一下碗边,旋即给两个年轻人各递了一碗冬瓜排骨汤。
苏芙回过神来,动作不停地端起桌上温度刚好的清汤。小排没有一丝猪肉的腥膻,让人幸福满满的土猪肉香混合着冬瓜的清香,让即使已经“重生”了一个月,稍稍安抚了口腹之欲的苏芙也止不住吃了半碗。
充满烟火气息的小小农家别院,满是家的味道的一桌清茶淡饭,重要的人都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前世奢望的场景就这么发生在眼前,苏芙心中涌起千言万语,最后都被止在了喉头,没有吐露。
苏芙清了清嗓子,在吃饭的间歇向侯烛还有白芷,简短介绍了他们现在只有一辆流动贩卖车的奇迹花店,囊括毛茸茸两小只在内,在座所有成员各自的能力和职位,还有一些正题之外的絮絮叨叨。
苏芙的家里从来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晚餐时间永远是离家人最好的交流沟通时间。这场满满“干货”的晚餐结束后,苏芙也终于提及了他们往后的第一目标。
三人两宠一花一统,将不远万里,奔赴末世后人类最大的幸存者基地——“永昼之城”。
猴生无疑是快乐的,直到有一天,族里忽然有一只老猴子死去了。
老猴的尸体躺在群猴中央,毛发枯槁,再无生机。
大圣蹲坐在一旁,金眸怔怔地望着,第一次对死亡有了清晰的认知。
“原来……猴子是会死的。”他喃喃道。
生命终有尽时。
林明熙挤到他身边,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背:“猴哥……”
大圣突然转头,眼中燃起灼灼的光:
“我不想死,我要去海外,寻找那长生不老的神仙,学那与天同寿的本事!”
林明熙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主线剧情要开始了。
虽然舍不得花果山的快乐日子,但他还是拍拍胸脯:
“放心猴哥,无论你去哪儿,我都跟着!”
“咱们一起去寻仙问道!”
第 182 章 182-大圣金箍棒,勾谁的魂?
猴群叽叽喳喳,有的茫然,有的嘲笑。
大圣一愣,咧嘴笑了:“好!咱们一起!”
两人乘着木筏出海,经历狂风暴雨、巨浪滔天,险些葬身鱼腹。
在人间漂泊,四处拜访名师,却屡屡碰壁。
有人说他们妄想,长生?凡夫俗子也敢想?
有人说他们是猴妖,也配求仙?
甚至还有骗子想抓他们去卖艺,被两猴联手揍得鼻青脸肿……
虽一路艰难,但大圣从未动摇,林明熙也咬牙坚持,也一直更新大圣日常:
【Day 187:今天又遇到一个骗子,说吃了他的仙丹能飞升,结果我和猴哥吃完蹿稀三天……(愤怒捶地.jpg)】
看直播的网友们看得揪心又感动:
【没想到大圣求道的路,竟然这么艰难!】
【呜呜呜,我的小猴子……我的大圣……】
【这是大圣的来时路,他求得长生的本心坚定从未动摇!】
【这才是齐天大圣!】
苏迩也很惊讶,“你认识侯烛?”
废话,她当然认识侯烛!应该她问她怎么会认识吧!
苏芙忍不住拿过手机,再次确认。
这确实是侯烛的物料,准确地说,是他所在的游泳工作室的物料。
因为中秋国庆假期来临,工作室放出了一组营业照。是所有游泳歌手出镜的,一共六张,其中侯烛在第三张。照片上除了他,还有另外两个男生,苏芙认出其中就有那个之前被她拿来当众拉踩过侯烛的聂承宇。
看背景,应该是在公司,三个人的个子都挺高,勾肩搭背站在镜头前。苏芙觉得侯烛和另外两个人的关系应该不错,具体表现在他神态很轻松,冲镜头露出笑容,而他左边那个略壮的男生甚至做了个摇滚的手势。
苏芙还在端详,苏迩已经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认识侯烛的?你也喜欢游泳吗?也是侯烛债主?”
“你喜欢游泳?”苏芙抓住关键词。
“是啊,我之前不是说过嘛,我还加入了游泳社呢!”
苏芙想起来了,之前社团招新如火如荼的时候,大家讨论加入什么社团,苏迩是说了一次自己报了游泳社。只是那时候她们还不太熟,她又成天忙着琢磨怎么让侯烛就范,感慨了一句“原来咱们学校还有游泳社啊”,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原来苏迩喜欢游泳啊,那她认识侯烛就不奇怪了!
但即使如此,苏芙还是觉得真是太巧了,她新认识的室友居然就是侯烛的债主!
再想到这就是刚被苏迩鄙视过的她的男朋友,她说:“我倒不是债主啦,也不喜欢游泳,我……”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哦,我想起来了,你看过《山海打工人》,军训时还宣传来着!你是动漫粉吧!”
苏芙眨眨眼,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苏迩于是当她是默认,叹了口气,“我还以为那么好运,寝室遇到同担了呢。”
苏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近距离接触侯烛的债主,有些好奇,索性打听起来,“你说你喜欢游泳,那游泳圈那么多人,你只喜欢侯烛吗?怎么喜欢上的,就因为他帅?”
“你也觉得他很帅对不对?”苏迩反问,“虽然你只是看过《山海打工人》,但却知道侯烛的长相和名字,肯定也是因为觉得他长得帅,所以才记住的吧?”
声优和歌手不一样,不露脸的,所以就算看完了动画,只要不特别去搜,一般也不会知道声优长什么样子,连名字都不知道也正常。
但侯烛因为长相的原因,很多纯动漫粉也喜欢传他的照片,苏迩这样想也很正常。
苏芙:“他是挺帅的。”
苏迩:“我就知道。”顿了顿,“我喜欢侯烛的过程有点复杂啦,其实我最开始是梁非的债主。”
“梁非?”
“对,你知道梁非吧,就是《山海》里给庆飞游泳的,他是圈子里很有名的前辈!”
因为苏芙刚才的话,苏迩把她当成了对游泳圈一无所知的小白。当然,实际上也差不了太多。苏芙虽然也是从小学就开始看日本动漫的,但她就是那种只看番不关心声优的人,经常看完了一部番连男女主游泳歌手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过后来侯烛做了这行,她对国内的游泳歌手倒是因此有了一些了解,比如梁非她就很熟。
他差不多算是国内最知名的游泳歌手之一了,入行二十几年来,配过很多耳熟能详的电视剧、动画、游戏还有广播剧,八年前还成立了自己的游泳公司,叫非音工作室,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业内排名前几的游泳公司了,旗下有不少知名游泳歌手。
苏芙会这么清楚,因为这也正是侯烛签约的公司。
而且侯烛虽然是去年大学毕业后才正式签约的,但从大二暑假开始,他就在这里跟棚学习了。严格来说,梁非不仅是他的老板,还是他的入行恩师,苏芙早听他提过他了。
所以,苏迩是先喜欢的梁非,然后喜欢上他公司的人?
果然,苏迩拍拍胸脯,说:“鄙人打小声控,从初中开始搞游泳圈,梁非算是我的第一担。后来他开公司,签的游泳歌手我也都额外关注,先后喜欢过几个。直到有一天,侯烛出现在公司的项目里……”
她摇摇头,“说真的,我第一次看到他照片的时候都震惊了,老梁牛逼啊,能骗到这么帅的男生!这么帅的男生居然不是明星,这不科学!”
“然后,你就见色起意,把别人都忘了,只记得侯烛了?”
“说什么呢,朕对爱过的所有人都是真心的,绝不可能忘!”苏迩肃然道,然后羞涩一笑,“只是,目前我最上头的确实就是侯烛了……”
似乎想要表现自己的专业性,苏迩又找补,“但你不要以为我单纯是因为他帅才喜欢他的哦!作为一个声控,我首先还是喜欢他的声音,脸只是锦上添花!”
苏芙眯眼看她,表示怀疑。
苏迩说:“真的!你不觉得侯烛的声音很好听吗?”
侯烛的声音好听吗?苏芙被问住了。
她发现,也许是因为她和侯烛实在是太熟悉了,就连他长得帅这一点,都是她从小到大、被身边的人洗脑好多年,才终于承认的。
而他的声音,苏芙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判断。
侯烛的声音,不就是那样吗?这个世界上她最熟悉的声音之一,这就可以了,有什么好听不好听的?
甚至在侯烛当上专业的游泳歌手、她开始在网上频繁刷到债主对他声音的吹捧赞美后,还曾发出困惑的感叹:认真的吗?他的声音有好听到这个地步?
她以为他最多就卖卖脸,怎么还能过上靠嗓子吃饭的人生呢!
“当然啦,游泳歌手的声音基本都是好听的,但大家的类型不一样。像梁非,他的音色是很温润的,像玉石,所以大家都说他是天选古风公子音,而聂承宇则是华丽多金的美人音。
“至于侯烛,他的声音,就跟他本人的气质一样。低沉的,带一点冷冽,像积雪压在松枝上,既有冰雪的寒冷,又透着植物的温和……”
苏迩陶醉地说完,看到苏芙茫然的表情,以为她不记得侯烛的声音是什么样了,毕竟《山海》第二季才更到第四集,白泽的戏份还不多,也没到重头戏,于是说:“算了,我还是给你听听吧!”
“听什么?”苏芙警惕,“你不会要给我放他的作品合集吧!”
“不是,听听他给我的祝福。”苏迩得意地说,“其实,说到生日,侯烛还祝过我生日快乐呢。”
苏芙这次真惊讶了,“他祝过你生日快乐?”
“嗯,我之前有个认识的姐姐是做广播剧策划的,正好侯烛配了她做的一部剧里的一个角色,她就趁机帮我要了生日祝福。”苏迩说,“但其实,我当时不过生日,是撒谎的,因为怕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不过当晚为了庆祝,我请我玩得好的同学们都吃了饭——过生日!”
她说着拿出手机,翻找了两下,然后把耳机递给苏芙,“来,听听看,我担用他那美妙的声线对我的生日祝福~”
苏芙接过耳机,放到耳朵里,然后,就听到了一个男生的声音,“小苏同学你好,我是侯烛,听说你今天过生日,在这里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早日考上心仪的大学……”
这声音果然像她说的,有天生自带的冷冽,不过说的话倒是还算亲切,是对小女生的祝福和鼓励。
但苏芙却听得皱起了眉头。
这是侯烛吗?她怎么感觉不像啊。
她好像,很少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觉得和平时跟自己吵架斗嘴时的他不太一样。
但具体哪儿不一样,她又说不出。
不过下一秒,她就从这奇怪的感觉中清醒过来,脸再次鼓成一只河豚。
可恶啊,听到这个她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因为那两份礼物捣乱,侯烛甚至没有跟她说一句生日快乐呢!
怎么现在让她逮到他在外面给别的老师说生日祝福哦!
阎王竖眉:“速去!再磨蹭治罪!”
幽兰和暗羽两人眼含热泪:“……遵命。”
两人拖着锁链,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阎罗殿,背影凄凉。
网友们看到这一幕笑疯了:
【幽兰(白无常):家人们,谁懂啊!阎王让我去勾大圣的魂!】
【暗羽(黑无常):“我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全体注意!大圣即将单刷地府副本!】
第 183 章 183-爆改生死簿,苏芙假期
花果山,月色如水,清辉洒落。
幽兰和暗羽慢吞吞地往水帘洞方向飘,速度和蜗牛爬没什么两样。
“暗羽,我腿软。”幽兰抓着搭档的袖子,手中的哭丧棒颤颤巍巍。
暗羽也没好到哪里去,勾大圣的魂,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他忐忑地问:“这怎么搞?要不……你说我们假装迷路行不行?”
“那阎王肯定治我们个渎职之罪!”幽兰哭丧着脸。
怎么办啊?
“等等!”暗羽眼睛一亮,“要不咱们就说,是阎王爷仰慕大圣威名,特地派我们来,请大圣去地府喝杯茶?”
幽兰:“……”
这话你能信吗?
暗羽摊手:“总比直接说我们来勾你魂强吧?”
两人面面相觑,更绝望了。
大圣不会当场把她们俩打死吧?
“我想起来了,”幽兰忽然道:“不是有个和大圣玩得很好的玩家吗,就是林明熙那个猴儿。”
“咱们要不找他帮忙,在大圣面前美言几句?”
“有道理啊!”
两人立刻给林明熙发去了求救消息。
苏芙甚至吸了吸鼻,嗅身上的味道,有那么明显吗?
她挣了挣侯烛的手臂,就像兔子踩中了兽夹:“我刚才听到开门声,艳红出去了!”
侯烛现在将她抓了个正形,任她在怀里推搡,稳箍如山地说:“关我什么事。”
苏芙惊呆了,拧回身看他:“那我出门又关你什么事!”
屋内没有开灯,但男人的双眼似有点点磷火,垂睫凝在她脸上:“她是本地人,夜里出门又如何,你呢,想跟踪她。”
后面那句“为了找乌沙”他没有说,只是视线往下落了落,很快划开:“这么急着、想穿成这样出去冻死?”
那香槟色睡裙只是前襟两片一叠,两人冲撞间,苏芙才意识到境况,猛地抬手捂住胸口:“你闭眼!”
“嗤。”
他又冷笑了,不屑似地高傲道:“黑灯瞎火,我闭了跟没闭有什么区别。”
苏芙快急疯了,气息抽咽着:“除非是亲人有事,否则女人夜里会见的,也就是情人了……”
此刻她也与侯烛在夜里相拥,黑幕成了最好的遮掩,而男人沉硬着嗓音道:“又是为了乌沙。”
他仍不愿放开她,苏芙快哭了出来:“我求你了,侯烛,让我去追吧……”
他生得高,胸膛贴在她的脸颊上,苏芙感受到那处起伏的幅度在变大,千钧一发之际,她已无暇去猜他为什么不愿让她去见乌沙。
是不是真的为了帮乌沙逃脱,还是说他猜到她的相亲其实是另有算计……
可是再拖下去,艳红就已经下到一侯了。
她指尖抓皱了他胸膛的衣衫,不知为何会说出这样一句话:“这是最后一次了……”
之后,她再也不会纠缠不放。
侯烛其实今晚不应该过来,他喂了马,又等酒醒去开车,他可以去旅馆也可以在车上过夜,这里有两个女生,他不应该借宿。
但他还是在深夜敲开了这扇门。
听到了她半夜掀开房门的声音。
就知道她没有把事情做苏全,气息沉沉对她道:“一件外套不够,把你其他衣服带上,车上穿。”
苏芙心里“咚”地一声,金属门被他打开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打开了。
如果乌沙来找艳红,他们可以在家里或侯下见,但如果她是去找乌沙,那就得用上车了。
苏芙的衣服在烘干机洗净了,她拿出囫囵一卷抱在怀里,蹬上皮靴就跟着侯烛下侯。
一路上已不见了艳红的身影,她顿时有些急,寒气被她紧绷的神经隔在身外,她甚至手心有些冒汗,在走到侯梯尽头时,胳膊让他大掌拢上:“我的车就停在小区门口,不管他们是开车出去还是步行,也只有这一处出口。”
苏芙眼睛一亮,与其去找,不如蹲在必经之路,她忍不住夸他:“侯先生真是会守株待兔的!”
话一落,侯烛回身瞥了她一眼,苏芙紧了紧白色外套,他没说话,只是替她将风衣帽盖到头顶,帽檐的白色兔绒被风吹着抚过他掌心,而后,侯烛拉开了副驾的车门,让她上去。
暖室被气息入侵后,仿佛蒸起了潮湿的白汽,长款外套盖到了膝盖,苏芙低头将黑色修身裤套上脚尖时,侯烛打开了那一边的门。
她骤然被冷风冰得蜷了蜷脚趾,裤子绞紧,她竟穿得有些手忙脚乱。
驾驶门一阖,暗夜充斥着密闭狭小的空间,除了苏芙摩挲衣料的声响,就剩下心跳。
她和他的。
她不敢揭下帽子,穿裤子穿得她脸颊冒红,不能示人。
接着还有线衫,她一点点把脑袋缩进外套里,就当羽绒服是个筒子,她在里面套上衣服,然而她刚摸索着把脑袋穿过衣领时,车身突然启动了。
羽绒服里“唔唔”地传出苏芙的细软声线,她现在被衣服蒙住了脑袋,像毛毛虫似地鼓蛹。
男人轻笑了声,说:“乌沙的车出来了。”
“唔!”
苏芙脑袋从羽绒服里冒了出来。
“乌沙就在车上吗!”
她瞬间激动道:“我就知道今天在酒吧看到的男人是他!”
侯烛此时眼睫微侧,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找他相亲的吧。”
苏芙在衣服里闷出水的眼瞳微微一扩。
侯烛淡定地看着前方的车,平静道:“你不止骗我一件事,对吗?”
其实他也没什么好在意她骗不骗,萍水相逢,她也不是为他而来的。
侯烛思及此,语调平淡地转过:“刚才看了眼,开车的是艳红,至于车里有没有其他人,等下车才清楚。”
如今深夜,风中滚来细碎的雪花,苏芙看着挡风玻璃,当真前路渺茫。
她微低着头,抿了抿唇:“确实没有相亲像我这样的,但我明天就要回鄂温克旗了,如果今天见不到他……我不想回去不好交代,我真的尽力了……”
说到后面,苏芙感觉鼻尖不受控制地发酸,张唇深吸着气,压下喉间酸涩,指尖揪着,右手的拇指捏左手的拇指。
侯烛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骨节在凸起。
暗黑的道路里,车辆间或掠过几束光影,在这样的冬夜里出行,她却难得没有孤单感,温声对他说:“今晚谢谢你。”
再情急的兔子,还是会礼貌地说“谢谢”。
“打算怎么回去?”
他的车速渐渐放缓,他追得并不紧,雾雪天气反而成了掩护。
谈到这个话题,苏芙心情就好了些:“我准备坐火车回去,从海拉尔到满归有一趟绿皮火车,风景独好,我还没坐过呢。”
所以跟季闻洲请了几天假,来都来了!
车身驶出了城镇,前路便是山林县道,苏芙却异常安心,因为她跟侯烛坐在一辆车上。
夜里跟车容易瞌睡,苏芙便跟他聊天,问起:“你跟乌沙是怎么认识的?”
又是跟乌沙有关。
侯烛下颚紧了紧,骨头咬着,绷着张脸:“小时候在一个乡。”
“哇~”
苏芙眯着眼睛说:“我小时候的玩伴都不知道在哪里了呢,看来你还挺长情的。”
没来由又突然夸了他,侯烛微微吐了道气,这次话多了些,说:“十岁那年回到鄂温克上学,阿爷带我到其他家里做客,我从一个平房走到另一个院子,只有乌沙,在我进屋后站起来迎接我。”
十岁,回到鄂温克,被欢迎……
这几个字眼在苏芙脑中盘旋。
很细微的一件事吧,侯烛竟然记到现在,甚至拿出来讲,似乎就因为这个细节而和乌沙成了多年兄弟。
苏芙说:“还真是,瞬间的价值。”
这件羽绒服的口袋很深,苏芙的一次性相机就像个卡片一样放在里面,此时她拿出来朝前方拍了张照片。
不管那辆车是乌沙还是艳红的,都可能进入法拍。
她最后问侯烛:“如果乌沙不见我,你会帮我拦下他吗?”
这一刻她庆幸,没有告诉过他,自己是来执法的。
如此侯烛就不会抉择艰难,只当她是想和乌沙见一面。
越野车的高大轮胎碾过石砾,冬季昼短夜长,像这条不知跟到何时的路,苏芙说不上来愿不愿意让它停。
但它确实停了,就在草坡边。
不知他们是不是认出了侯烛的车,但已无所谓,只有心虚的人才怕被跟车。
既然乌沙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就只能这样相见了。
忽然,前车的后车厢门被推开,苏芙眼瞳一睁,艳红在驾驶座的话,那现在下车的就是别人!
等侯烛将车一停,苏芙径直推开车门,朝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喊:“乌沙!”
男人果然抬手压住了鸭舌帽!
风滚尘雪,看不见对方的脸。
苏芙裹住脑袋的风衣帽刮着耳尖,就在她跑过去时,从驾驶座里下来的艳红逆着风朝她快步走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迎面时,苏芙手腕陡然被她握紧,风里艳红的长发掠着眼睫,那双唇极殷丽,开口说:“你洗澡的时候,我在你包里看到了法院文书。”
苏芙眼瞳一怔,用力挣开艳红的手爪,可她是那样执拗地握紧,声音压在风里:“我已经说了将铺子房子还回去了,为什么还要抓着他不放?为什么还要给他判刑?”
艳红的嗓音说到后面压抑着颤抖,被草原烈烈的风声卷动,呼啸进苏芙心底,她尽量让艳红冷静:“你先松开我,这些事我们一起坐下来谈。”
艳红的笑在眼里蓄起了光:“不是没谈过,他那片草原马上就要被征收,得来的钱就能填补债务,可你们要拿去法拍,法拍就是贱价!就不能再等几天吗?就非要急着给他定罪,收走他的一切吗!”
她的一字一句说得那样用力,苏芙才知道,一个女人说要把烛西还给另一个男人,不是两清,是甘愿奉献,什么都不要。
忽然,风里鼓来车声,苏芙猛地抬头,发现乌沙已经上了车,打火往前开了!
就在她用力去挣艳红的手劲时,身后那辆越野车碾过夜色,朝前追去。
侯烛一直坐在车里,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如今有了答案。
有一瞬间苏芙觉得不虚此行了,他愿意帮她。
草坡边的车道并不宽,夜浓雾重,侯烛耐心并不多,急转方向盘,将乌沙的车拦停,而后拉下车门径直往那辆车过去,掌刀捶了下玻璃窗,说:“下来。”
车窗内一团暗,忽然,侯烛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在驾驶座上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抬起头时,他浓眉一皱:“你不是乌沙!”
电光火石间,有道尖叫声传来,他猛地回头,一股浓烈的不安骤然侵袭,他拔腿跑回去时,看见草坡边,只有艳红站在那里。
而她正朝坡下大喊:“芙莉!”
侯烛一把抓住艳红的胳膊:“人呢!”
“刚才她非要拽,拉扯的时候……她往后一退,就失足滚下去了!”
侯烛眼瞳死死盯着艳红:“我是说乌沙人呢?你找个人假冒他引芙莉过来,就是要把她推下去!”
艳红此刻无辜地抬起头:“是她非要认为那个人是乌沙。”
侯烛把她往车边拽去,这时从她那辆车下来的鸭舌帽男人情急地喊:“老板!”
他过来护着艳红的时候,侯烛一把掀开后备箱盖,从里面拿出胶带,将这个男人的双手一并缠上,艳红脱口骂道:“侯烛,你干什么!绑架啊!”
“如果我找不到她,你看我会不会找乌沙偿债。”
艳红的双手也被侯烛用胶带缠紧,她骂道:“他可是你最好的兄弟!”
侯烛忽然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忘了吗,我跟他决裂很久了。”
艳红在风里打了个寒颤。
接着他从后备箱拿出救生绳索,绕到车身的防撞杆固定,艳红咬牙道:“有事冲我来,跟乌沙无关。”
侯烛的声音就像厉风一样割过艳红的喉管——
“你把芙莉推下坡,我就让你的情人见鬼去吧,你也尝尝,心空了的滋味。”
寂静的冬夜仍在延续,这里是原始森林地带,不属于山丛的生灵,就算是死了,也不能怪罪于自然。
苏芙坠进了深深的雪地里,这个坡道就像一条河流,她不知被它带往哪里。
只知道滚下来的时候,双手下意识抱住了脑袋,竟然有一刻想起是侯烛给她盖上了帽檐,厚重的羽绒服成了她的保护带,但当她躺到平地时,已经不敢动了。
她在浓稠的夜色里看不清楚天,因为繁密的树丛都遮挡住了,连同光也消匿了,只有她的心脏还在跳。
苏芙想起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年去西北的沙漠旅行,一步步踩着沙子爬上顶峰,享受从山顶滚下来的刺激青春,如今她又青春了一遍。
糟糕,她怎么开始想起从前的事了?
都说人死的时候,记忆就会开始跑马灯,苏芙吸了吸鼻子,哄自己其实从雪地上滚下坡,和从沙漠上滚下来是一样的。
可她的脑子还能转,分得清区别,她现在可是身处无人的森林中,黑夜如巨大的网将她捆在山里。
眼眶开始发涩地酸,这几天为了给乌沙送传票,她已经连着没有睡过好觉,以为第二天就能好眠,结果更糟糕,她现在连处挡风的帐篷都没有了。
人生是一直如此难过,还是痛苦很快会过去呢?
她好困啊,雪地软绵绵的,比羊绒被还要舒服,可能是中间有挤出来的草丛,让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很蓬松,大自然的风被高大的树林抵御在外,她仔细闻的时候,有清冽的雪松味道一点点漫上,而且视线适应黑暗后,她竟然看到一点光亮了。
直到她听见一道沉挫的嗓音在喊:“芙莉!你在哪?”
苏芙原本在感受原始大地的气息,如果不是这一声黑夜中的传唤,她不会被拉进人类的世界,然后产生人的情感的。
她开始哭了。
声音嘤嘤簌簌的,侯烛手电筒里的照明循声划过,积在白桦树上的雪似乎也要被女孩哭下来了。
白光晃得很快,就像跑过来的一样,苏芙躺在地上,男人那道脚步声被放大地震动进她的心脏里,感觉也要把她震碎了。
直到她听见他的喘声,叹声,他何曾在她面前这样跑过,他的腿那么长,每次都是苏芙在身后跑。
她真是要死了,她又想起之前要侯烛吃熊肉的时候也得学乌鸦叫,他此刻呼吸在风里鼓动,真的叫了。
他还跪在她面前,双手撑在她身侧说:“好了,别哭,有我在。”
苏芙哭得更厉害了,嘴巴扁着,眼睛睁不开,没有办法说出一句话,侯烛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生硬地哄:“省点小眼泪,这里没有饮用水,把自己哭脱水可就死了。”
话一落,苏芙哭得更接不上气了,浑身都在抖,可怜得气若游丝地喘着声:“那你把我的眼泪舔掉吧,这样你就不会渴死了。”
诸葛老师眼睛一亮,立马系在自己的腰上,拍了拍:
“喜欢!”
苏芙没眼看:“……饱了。”
她此刻还是不要当电灯泡为好。
乔治和特蕾莎则是好奇地在旁边的买酒摊位停住了。
摊主豪迈倒酒:“客官尝尝!正宗的菖蒲雄黄酒!喝了不怕蛇虫!”
乔治跃跃欲试,拿起抿了一口,脸色骤变:
“咳咳咳!这酒怎么像燃料……呃,我是说很有特色!”
特蕾莎憋笑:“有特色是吧?大叔,再给他来两杯!”
乔治:“!姐!我亲姐!”
羿从灵则是被一阵浓郁的香气吸引,直奔粽子摊,还不忘招呼着其他人:
“快来吃粽子喽!”
苏芙闻言,立马冲了过去,拜托,谁能拒绝粽子啊!
摊主是位慈祥的老婆婆,笑眯眯地揭开蒸笼:
“尝尝新包的粽子吧,什么口味都有~”
“有甜口的豆沙粽、蜜枣粽,还有咸口的鲜肉粽、蛋黄粽……”
“想要哪个?”
第 184 章 184-楚辞为刃,龙舟组队
热气腾腾的粽子排列整齐,竹叶清香混合着糯米甜香扑面而来。
乔治忍不住咽口水:“我要个咸蛋黄的!”
特蕾莎纠结:“豆沙还是咸肉呢?”
羿从灵果断:“全都要了!”
她立马打开咸肉粽,粽子冒着热气,酱色的糯米油光发亮,里面大块的五花肉肥而不腻,香气扑鼻。
“天哪!”羿从灵捧着咸肉粽,幸福到眯眼:“咸口万岁!”
桃桃则是选了一个豆沙粽,绵密的红豆沙甜而不腻,糯米软糯弹牙。
她眼睛亮得不行:“姐姐!这个好吃!太好吃了!”
苏芙选的是蜜枣粽,晶莹的糯米间嵌着琥珀色的蜜枣,甜滋滋的。
“天呐!”乔治吃到嘴里,眼睛都瞪圆了,“咸蛋黄的油香……这是什么神仙口感!”
“咸蛋黄yyds!”
就在这时,众人的耳边响起一阵神衍提示:
【叮!您食用了咸肉粽,获得增益效果:攻击力+15%,持续1小时。】
【叮!您食用了豆沙粽,生命恢复速度+20%,持续1小时!】
【叮!您食用了蛋黄粽,暴击率提升+10%,持续1小时!】
【叮!您食用了辣味鲜虾粽,精神力恢复速度+10%,持续1小时!】
雨下久了,空中飘浮起雪花,苏芙这一次更浓烈地闻到了雪岭云衫的味道,贯穿着她。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该不会以为我跟着你吧……”
苏芙的话说到后面有些气虚,就在侯烛往她俯身更近时,她猛地往后一缩,听见他道:“出来。”
她的眼睛已冻得通红,今日黄昏下雨,天边是没有霞色了,但侯烛在芙莉带尖的眼尾里看见了。
兔子蜷在石壁下,就在他伸手要将她带出来时,她应激一般喊:“别碰我!”
他手中尖刀明晃,苏芙已在半分钟内思考出路,这里是冲天森林,丢一条命确实难找,但他没必要下手,毕竟她给钱,他都不卖。
但理智是知道,情绪能不能控制又是另一回事,苏芙发现她现在心跳得很快,大约是太冷了,她需要灼热。
“不碰手,那碰哪?揪耳朵还是掐脖子?”
猎物都是这么抓的。
他甚至懒得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因为他知道,她就是跟着他。
苏芙说:“你走了,我就会出来了。”
侯烛盯着她整以暇地说道:“然后继续跟着我?”
苏芙不承认这种没有证据的事,她反问:“你上山来做什么?”
男人长指随意地拨开匕首上的土痕:“那么想知道,还说不是跟着我?”
苏芙脑子一定是冻僵了,嘴唇抿了一抿,再次问他:“能交个朋友吗?”
这块石壁上长了苔藓,青青绿绿的,上面又覆了层雨夹雪,透明得似一幅冰画,于茫茫林雪中相遇,不是天敌就是同伴。
而她在此前已想好了计划,当朋友,让他帮忙找个人还不算太唐突。
而作为朋友的见面礼,苏芙此刻在兜里掏了掏,盘到了一串乌珠,以及今天在市集上买的头绳。
双手掌心一摊,她把托着乌珠串的左手朝他递近:“这个还你。”
另一道手上是新买的黑色头绳,圈度约手腕大小,但她买的是由几根细绳交织成一股的麻花绳,和侯烛头上扎的不同,平时戴在手腕上也能装饰。
她心思有些忐忑,双手如天平,一点风吹过来,微微颤曳。
黑檐鸭舌帽下,男人的目光从头绳落向她的脸,岩壁上敲击着雨雪,他逆光半蹲着看她,那双眼睛是深深的潭冰,狭长的眼睫往下钩着,就像狼一样,随时叼走烛西。
他叼走了他的手串。
苏芙急切地将头绳递给他:“今早在集市买的,交朋友送的礼物,今晚……今晚请你吃饭可以吗?”
男人将小刀收鞘:“我不吃女孩请的饭。”
“但你中午已经吃了!”
侯烛将乌珠手串套进筋骨分明的手腕,就在起身时,那道手很自然地叼走了她手心的头绳,说:“所以今晚我请回你。”
兔子很好诱捕,给一根胡萝卜就够。
侯烛往山下走,身后是一道轻快的脚步声。
当他打开后备箱时,苏芙亲眼看到他用她给的头绳,将麻袋口绑紧了。
她张了张唇:“这是绑头发的……算了算了,我回头再给你买。”
有求于人的朋友关系并不平等,侯烛此刻掩下车门看她:“还不回你的车上去?等着吃尾气?”
他的态度实在不叫好。
但苏芙忍气吞声,面上点头听话,等找到乌沙带回鄂温克旗,他想见一个叫芙莉的人都没有!
雨雪天行驶,光线自地平面反射,能见度非常勉强,苏芙屏气凝神地跟着侯烛,因为见到了一丝曙光,于是比刚才还要更在意了。
等他停下车,苏芙手心都出了汗。
茫茫雪地上,仅有一处平房伫立在森林围猎的中央。
苏芙呆愣地看着这间仿佛童话镇才会有的——不应该存在的房子,而这屋门竟然有人从里面出来,竟然是活的。
“侯烛!来啦!”
这人年纪约有四十左右,敦胖身材的男性,此刻看到侯烛,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一条道,往他车旁过去。
后备箱打开,苏芙看见侯烛把刚才拿上山的蛇皮麻袋单手拎了下来,说了句:“松林小黄蘑。”
话落,侯烛将绑着麻袋的头绳解下,顺手收进了裤兜里。
“好烛西啊,真是好烛西!快进来,今晚你留克大哥我,给你攒顿大局!”
说着,留克就双手拎起麻袋的两边,给侯烛引道时,才注意到后面还跟了辆车,视线一怔,转而看向侯烛:“这美女是?”
苏芙一听“美女”,蹿着两条腿小跑前进:“我是侯烛的朋友,您好!”
地上的雪被雨浸得湿滑,苏芙虽然走得急,也有看路,只是在走近留克面前时有一处颇大的冰,苏芙身子微微一歪,避开的瞬间,一道长臂虚虚护了下她。
谁也没碰到谁。
侯烛收回了手。
留克眼神一转,红润的胖脸立马“噢”地一声笑了起来,指了指侯烛说:“朋友,朋友好啊,还是女孩子!”
苏芙现在无暇关心他们的谈话了,她进屋后问了句:“那个,我想洗个手,洗手间在哪儿?”
她声音很轻软,侯烛侧让开一条过道,她就往尽头的门内冲了进去。
再出来时,客厅已洋溢起热闹声,苏芙是生人,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看站在炕上一个两岁多的圆脸蛋小女孩跳转圈舞。
侯烛就斜倚在墙边,身上的冲锋衣已经脱了,内里仍是黑色的羊绒衫,双手插兜,冲锋裤就从衣摆往下伸,没了外套,男人的腿看起来更长了。
给转圈的小女孩鼓掌的除了留克还有一位五官异域的女人,侯烛此时微站直身说:“嫂子,你别把她转晕了。”
他说“嫂子”的时候,苏芙就知道这个女人是留克的妻子了。
“哟,还会疼人了呢?”
留克来倒热茶,眼神示意苏芙喝,她忙点了点头,双手接过时,听到留克跟她说:“上一次他单手拎起我女儿的后衣领,就这么揪着,提着甩大摆锤。”
苏芙眼睛登时放大,扭头去看侯烛,不免有些惊怖,不是因为他行为粗鲁,而是——
“这么可爱的小女孩!你居然忍住没抱抱。”
“切。”
留克说:“那他能忍的事就多了。”
这时女人抱起女儿下炕,笑说:“来,给姐姐抱抱好不好呀?”
苏芙一听,连忙要放下手里的茶杯,扭头找桌子时,见侯烛的手伸了出来,她自然递去,还说了句:“谢谢啊。”
侯烛动作顿了顿,到底是接了她的杯子,只不过他伸手是为了朝留克道:“渴了,再给我倒一杯。”
一屋子大人小孩,留克懒得招呼侯烛,说:“进厨房搭把手,今晚有得你喝的。”
“姐姐,啾啾!”
小女孩被苏芙抱在怀里,肉肉的小手抓她头顶的丸子头,又摸自己的辫子,苏芙笑出了声:“姐姐和你的一样是不是?”
小女孩又指了指侯烛头上随性捆的发,说:“叔叔也是。”
侯烛高高在上地斜蔑女宝一眼,没什么爱心地进了厨房。
他的头发不算长,在后脑勺高扎了一截,余下有半数盖在脖颈上,卷曲的硬发又黑又浓,随性又张扬,骨相极好的男人,随便露额头。
天刚暗下,热腾腾的鱼锅便上了桌,留克介绍:“这可是阿尔山的乌苏浪子鱼,鲜美得很!”
说罢又去厨房里端了个滋滋冒热的砂锅出来:“这叫松林小黄蘑,天下第一鲜,百味之冠!”
天气一冷,又行山又开车,加上苏芙中午吃得心不在焉,此刻见满桌子的丰盛,顿时生出一种风雪夜归人的疲倦与饥饿。
刚坐下还有些收敛,吃到后面,鱼锅里炖着的热气让她面颊泛红,人也跟着熟络了,说:“这个就叫小黄蘑吗?从来没吃过这么鲜的菌子!”
食客的情绪价值是对厨子最好的嘉奖,留克兴致上头地给她讲解,末了被侯烛淡声戳穿:“你真当她没吃过?中午还上了一盘。”
言下之意让他别再夸耀了,但苏芙愣了下,问他:“中午吃过吗?”
这下嫂子掩唇笑了笑:“她喜欢的这盘黄蘑是侯烛上山挖的,她怎么会记得其他小黄蘑呢?”
隔着热腾腾的蒸汽,苏芙眼睛一下被晕出了雾,有些无措地又夹了块肉,说:“这个也好吃的。”
侯烛的视线在雾中看了她一眼,她的睫毛一眨,低下了头。
这时嫂子给大家倒酒,苏芙想到晚上要开车,又不好拒绝,就搁置下酒杯,眼角的余光看见侯烛也没碰酒。
“这可是新鲜的羊肉,多吃点暖和!”
留克一谈到吃的就热情似火,苏芙忽然想起什么,眼珠子转转,说:“不会是羊羔肉吧?昨天我从乌沙妈妈家出来,她因为买家把五月龄的羊羔吃了,很伤心。”
留克是侯烛的朋友,乌沙跟侯烛是兄弟,或许他们也认识。
这时侯烛的乌瞳在水蒸气中微凝,依然看着她。
留克喝了口酒,说:“她难过的,是无法决定被丈夫卖掉羊羔的生活,而不是这只羊羔。”
苏芙微怔,眼眶被水汽终于雾得发热,往后避了避,说:“那您认识乌沙的话,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留克愣了下,看向苏芙:“你找他?”
她眼睛放大,仿佛看到希望般点头。
而这时,留克眼神看向侯烛,目光在两人间转了转,有些结巴地“噢”了声:“你是乌沙的朋友?”
“可以这么说吧……你们能联系到他吗?”
留克和妻子对视了眼,女儿在婴儿桌前看电视,“呀呀”地挥起了手,嗓音稚嫩地喊:“坏人坏人!”
电视里正播着动漫人在山里砍树的画面,留克说:“上回山里来了一个车队,砍了好些树走,也说是乌沙的朋友,哼!我还想找他呢!”
这时大嫂在旁边劝慰:“树都割了,还能怎么样,你就别总生气了。”
苏芙一听,皱眉道:“这是违反了《森林法》,按规定是要承担修复责任的。”
她话落,留克有些愤怒地说道:“那怎么弄?他们人都不见了,上哪儿承担?”
苏芙放下筷子说:“树不会起诉人,所以通常由法律规定的机关负责,比如生态保护部,遇到这种情况就向他们反映。”
听到这段话,大嫂皱了皱眉:“那反映到什么时候有效果?一天抓不到人,树还能回来呢?”
苏芙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生态部也有责任保护林场,如果毁坏人没有在规定期限内履行工作,就由机关进行修复,费用再向这些砍伐人追讨,这样问题就不会耽搁在那里了。”
留克和妻子一听,顿时了然地“噢”了声,频频点头:“这样子好。”
苏芙说:“那我把上报电话给你们,加个微信?”
嫂子忙起身去找手机,听见留克说:“别找了,让侯烛把名片发给芙莉不就得了。”
这一声“芙莉”叫得苏芙一愣,扭头看向留克,听见他笑:“侯烛刚才说你叫这个名字,怪好记好听的。”
热气将她的脸熏得有些红,她抬眸看向侯烛,男人此时靠坐在椅背上,一双眼睛比刚才盯人更狠。
苏芙眉心微微一颦,盯着她做什么,她又不是餐桌上的肉,吃不了的。
“我没她微信。”
开口的是侯烛,惊讶的是留克夫妇。
“咳咳咳咳——”
留克自己呛了口酒,嫂子心领神会地抽纸巾给他擦嘴,这下连带着女儿也呛奶了,嫂子忙得团团转,苏芙一下不好提醒加微信的事。
但关于乌沙的消息还是联系不上,不过科普了森林法,倒不算白忙。
这时留克拿起酒杯,虚空朝侯烛碰了碰,苏芙刚拿起筷子,就看到侯烛长身微靠桌,右掌虎口一张,拿起白酒杯。
苏芙目光蓦地抬起,男人就坐在她对面,仰头时,锋锐的喉结在黑皮脖颈中滚动,他喝了酒,今晚不走了。
晚上的阿尔山堆起了雪,风吹门框。
留克的妻子给苏芙准备了一个房间,她进去后,侯烛刚好经过门口,苏芙忽然想起件事,走出去唤住他:“你有多一件外套吗?”
男人眉头凝了凝,目光往房间望:“被子不够暖?”
她依旧问:“所以你有多一件吗?”
男人走到挨近门的衣架把外套拿给她,不经意说了句:“明天还回来。”
所以没有多一件。
苏芙毫不犹豫地将厚大的冲锋衣抱在怀里,雪岭云杉的气息包裹着她,嘴角一弯:“谢谢,晚安。”
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告诉她,被拿了衣服,就跑不了了。
至于明天他跟不跟自己去绰河源镇,就看这道朋友关系是否建立有效。
苏芙这一晚依然没有睡好,独在异乡的异客,身处茫茫雪山中,总是生出找不到归宿的不安感。
第二天一大早,她酸着眼睛醒来。
洗漱好后,看见在厨房忙碌的是留克的妻子,她对苏芙说:“桌上有奶茶和点心,面马上就好。”
苏芙看到饭桌上有几盘炸肉和黑色的肉干,以及坐在桌前的大男人——侯烛。
她把冲锋衣挂回了近门的衣架上,对他说:“早啊。”
然后分了碗筷,给自己的碗里倒了热奶茶。
这时男人靠到桌边,左手搭在桌沿上,右手拿了块盘子里的肉干吃。
苏芙喝了热奶茶,肚子暖乎乎的,看到侯烛吃,自己才动手,说:“我们又吃又住的,你跟留克大哥结账了吗?”
说罢她咬了口肉干,不是硬邦邦的口感,是咸香有嚼劲,她眼睛一亮,听见侯烛说:“结了。”
她问:“这是牛肉吗?”
他勾了下唇,清晨醒来的男人,神态里多了雪松似的慵懒,说:“熊肉。”
苏芙牙齿僵了僵,忘了咬。
侯烛唇角的笑加深,说:“在鄂温克族有个传统,吃熊肉的时候,要学乌鸦叫。”
苏芙眼睛张得更大了,手里咬了一半的肉干不知该放下还是进嘴,低声慌张问:“为什么呀!”
“让熊以为是乌鸦吃的,不找你算账。”
苏芙咽了口气:“这吃熊肉犯法啊……”
侯烛眼角微挑地靠回椅背,双手交握搭在腰腹上看她。
苏芙感觉自己大约真是吃了熊肉的缘故,浑身有些火热。
抬手压了压眉眼,低头夹着嗓子叫了两声:“啊……啊……”
侯烛望着她,眼睫一低,笑意溢了出来,然而在他反应过来自己在笑的一瞬,瞳仁微微一滞。
紧接着眉头拧起,倏忽起身,想要出去透透气时,衣袖让人一牵,像风筝线被拽住了。
侧身,苏芙坐在原位仰头看他,红着脸说:“侯烛,现在轮到你叫了。”
怕说破了,连思念的资格都没有。
胆怯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只敢藏在诗里。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芷兰和澧水都知道我在想你,但你不知道。
他忽然觉得,华夏的诗词好美啊,带着独有的含蓄与内敛,美得像一幅留白的画。
将所有思念,万千情感,寄托于一草一木、一山一水。
但越是克制,却越是无声地汹涌。
侯烛抬眸看苏芙,心跳如擂鼓。
忍不住喉结滚动,问出口:“那面对这样的诗句,该怎么回应?”
苏芙托腮看他,眼里带着笑意弥漫:
“要是有同样的心思嘛,那就回——”
“思君兮,亦然。”
第 185 章 185-直播端午,BOSS进化
桃桃突然从两人中间冒出头来,狐疑地眯起眼睛。
“啧啧,你俩研究战术挺投入啊?”
“刚才叫你们都没听见!”
苏芙轻咳一声:“怎么了?”
桃桃叉腰:“皇甫姐姐说马上要开始了,问你们准备好了没!”
“完全OK!”苏芙做了个手势,侯烛也点点头。
桃桃兴奋地一手拽一个:“那快走!上龙舟喽!”
远处鼓声震天,江面浪花翻涌。
整条汨罗江上,百艘龙舟整齐列阵,船头龙头高昂,龙目炯炯有神。
皇甫云正站在龙舟船头,长发高束,振臂一呼:“全员上船——!”
苏芙等人刚登上龙舟,就看见乔治握紧船桨,摩拳擦掌:“朋友们,咱们这次必须得拿个第一!”
苏芙:“……行。”
旁边,羿从灵正快速翻着《楚辞速记手册》,嘴里念念有词,显然还在努力中。
艾米丽亚和零正在分发艾草香囊和粽子,已经开始提前准备好BUFF加成。
与此同时,隔壁龙舟的玩家们,也在紧张地最后复习诗词:“长太息以掩涕兮……下一句啥来着?!”
队友抓狂:“你临阵忘词?!完了完了积分要垫底了!”
另一队互相打气:“兄弟们!一会儿拿出咱们吃奶的劲儿!干翻那条蛟龙!”
“为了【飞天龙舟】坐骑!冲啊!”
苏芙看乐了,龙舟争霸的规则很简单,只要队伍数量足够,即可开启一波活动。
比赛过程中,干掉水妖和BOSS能够获得积分,积分最高者排名前列,奖励依次发放。
现在就差号角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苏芙一推开寝室门,就迎上三双好奇的眼睛。
她吓了一跳,问:“你们干嘛?”
室长:“苏迩说,你去找你男朋友了。你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
苏迩:“你居然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呢。”
看来是苏迩和她发完微信后,已经火速把情报报告给了寝室里的另外两人,所以现在三堂会审了。
苏芙走进来,顺手关上门,说:“我倒是想不回来,但明天要上课呀,才开学就翘课不太好吧?”
虽然成功逼侯烛和自己签下了契约合约,但侯烛今晚有饭局,是和下午活动的同行们还有主办方一起的,不太好缺席,而明天周一,她上午满课,所以还是先回学校了。
“所以是真的了?你真的有男朋友了?”第三个室友蒋悦睁大了眼睛,一向个性有些内向的她也忍不住兴奋地说,“是今天确定关系的吗?怎么这么突然,苏迩说的时候,我和室长还以为她骗我们呢!”
开学二十几天,106寝室的四个女生已经处得很熟络了。大家都对自己的大学室友怀抱很大热情,所以当听到之前说自己的单身的苏芙忽然有了男朋友,都忍不住好奇。
想到自己今天的战果,苏芙忍不住有点得意,“当然是真的啦!一个小时前,火热出炉的男朋友~”
寝室内顿时一阵怪叫,女生听到这种事都忍不住激动起哄,以及追问细节,“快说说快说说,什么人啊?是以前的高中同学吗,还是新认识的?”
“是我邻居家的爷爷,比我大几岁,现在已经工作了。”苏芙说,“因为我们两家关系很好,所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居然还是青梅竹马!女孩子们更兴奋了!
苏芙也很满意,就是这种感觉,给小姐妹们介绍自己的男朋友!当初薇薇有男朋友时,班上的女生也都是这个反应,一个个兴奋地围着她问东问西。
她早就想感受了!
室长忽然说:“完了,咱们系……不,咱们院的男生都要难过了!苏芙有男朋友了!这可真是晴天霹雳啊!”
苏迩附和:“就是,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有多少人跟我打听你,想要你的联系方式,还有人要请我吃饭。还好我没去,否则现在要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她把大家逗笑了,而她说的内容,在座的人都没什么意外。
苏芙本来就长得漂亮,开学第一天班上就有人注意了。后来军训时有天晚上,大家被教官组织在操场上玩游戏,用矿泉水瓶子击鼓传花,传到的人要起来表演节目。
苏芙不幸中招,于是站起来给大家唱了一首歌。
那晚月亮很大,她穿着迷彩短袖T恤和长裤,站在人群围出的中央。因为不用训练,长发随意披下,戴着帽子。
明明是和所有人一模一样的打扮,却挡不住帽檐下她的那双眼睛。
又黑又亮,在月光下像波光粼粼、闪闪发亮的湖面,而她的歌声清甜,是湖泊上的回音。
等她唱完,半个操场的人都在看她。
隔天苏芙就在院上出名了,大家都知道工管有个又漂亮唱歌还好听的女生叫苏芙。
用苏迩的话说,开学才一周,你已经成为院花候选人了!
对此,苏芙表示疑惑,“为什么不是校花呢?怎么咱们学校还有比我漂亮的人吗?我不信,拉出来比比。”
苏迩:“……”八天假期结束,苏芙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热情洋溢地跟室友们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大家,我想死你们啦!”
挨个贴贴一番后,室长笑着说:“你真的想我们吗?我看你这个假期过得很充实啊,和男朋友玩得顾不上我们才对吧!”
“就是,某人可是发了好多照片,我全都有喜欢哦!”蒋悦说,“尤其是那组写真大片,好漂亮哦,是你那位突然冒出来的男朋友拍的吗?”
苏芙嘿嘿一笑。
虽然假期前几天又是被侯烛威胁只能在家看人头,又是遇上大姨妈拜访,但等到她生理期第二天缓过劲来后,侯烛还是带她出去玩了。
景点不能去,这么大的北京城,能玩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而且不当游客,他们还玩得更轻松捏。
于是,接下来几天,两人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苏芙慢条斯理给自己化一个妆,再根据当天的妆容选一条搭配的裙子,花枝招展地跟着侯烛出去下馆子。
侯烛在北京这些年,还是知道一些味道不错、人也没那么多的餐厅的,两人每天中餐、日料、印度菜、俄罗斯菜轮换着吃。
吃完了饭,再找个地方看电影,或者逛商场。
虽然生日那天才和苏迩逛过了,但商场这种东西苏芙是永远逛不腻的,而且由侯烛陪着她逛商场也属于以前经常做、但最近几年都没啥机会做的事。
苏芙一高兴,哐哐哐又给自己买了好几套漂亮衣服,外加鞋子、墨镜还有一堆有的没的。
当然,这次全部刷的侯烛的卡。
她美滋滋地对侯烛说:“你看,当你的女朋友多好,我就可以理直气壮花你的钱了~”
侯烛对此的回应是冷笑,“你不是我的女朋友,也在理直气壮花我的钱。”
开玩笑,从小到大,他一半的零花钱都会固定被她薅走,每次陪她逛街就是他的破财时刻。
等他工作后就更别提了,小祖宗隔三差五来打劫。
他还不信他们不谈契约,今天这个卡他就能不刷了!
苏芙假装没听到,又买了一瓶香水。
然后每天结束,苏芙都会精心产出一条朋友圈,展示今天的行程,并配上美美自拍一张。
但蒋悦最后一句话指的不是这些,而是昨天下午,她和侯烛一起去了二环边的小胡同。
大街上还人声鼎沸的,但拐进胡同里就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四合院外树木茂盛,阳光被枝叶切割成碎片,金灿灿落到地上。
苏芙穿着鹅黄色的小裙子,在胡同里一蹦一跳,笑容灿烂地各种摆姿势。侯烛带了单反跟在后面,尽职尽责给她拍了一大堆照片。
最后他们都累了,一人买了一瓶北冰洋,靠在小卖部外喝着。
苏芙咬着吸管看侯烛片刻,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忽然凑过去抱住他的腰,说:“我们再自拍一张吧!既然是情侣度假,怎么能不自拍呢,你说是吧?”
她的脸靠在侯烛肩头,感觉他身子僵了一下,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想避开。但下一秒,还是抬起一只手搂住了她,另一只手翻转单反对准两人,几秒后快门自动按下。
苏芙很满意。
折腾了那么久,直到这几天,她才算是真正过起了谈契约的瘾。侯烛不再跟她反抗作对,乖乖按之前的承诺配合她,行程也不再累死累活,她每天过得那叫一个舒心快活。
当然,偶尔侯烛还是会表现出一点别扭,比如此刻。
苏芙将这理解为被支配者的不甘心,很宽容地谅解了他。
正想着,室长忽然问:“不过,你怎么没发一张和你男朋友的合照呀,我还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呢!”
是的,苏芙把侯烛给她拍的照片挑了最好看的九张发了朋友圈,但最后这张合照并没有发,而原因也很简单。
她看向苏迩。
室长和蒋悦不认识侯烛,但她可是认识的,非但如此,不久前他们才刚见了一面呢!
苏芙想到那天,她没有告诉苏迩她和侯烛的关系,但她其实并没有打算一直瞒着她(也不可能一直瞒着),只是那天事发突然、情况复杂,莫名其妙就变成这样了。
但既然当时没说,现在贸然在朋友圈发照片就有点不合适了,苏芙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等侯烛来学校时再当面告诉她。
“看什么照片呀,之前不是说好了要请你们吃饭吗?”苏芙说,“我跟他约好啦,就下周五,不能再拖了,到时候你们直接看本人!”
大家对视,苏迩说:“行啊,那说定了。”
“嗯呐。”苏芙大点其头,“现在,该兑现我的第二个承诺了。”
“什么?”
她一把捧住苏迩的脸蛋,笑眯眯说:“当然是请你吃企鹅,为我那晚丢下你先跑了赔罪啦~”
说是给苏迩赔罪,但作为一个大方的室友,苏芙当然不会只请一个,最后四人齐聚印尼企鹅店,进行106寝室的节后第一次聚餐。
麻辣企鹅在铁板上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苏迩喝了口室长统一去隔壁一点点买来的奶茶,说:“唉,其实你不用给我赔罪,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苏芙眨眨眼睛,“你谢我什么?”
“虽然你那么把我丢下是有点重色轻友吧,但那天要不是你把我叫出来,我又怎么能偶遇侯烛和聂承宇他们呢?”
这倒是,苏芙补充,“而且,也不可能跟他们一起喝酒,最后还要到合影了!”
是的,虽然苏芙先溜了,但这样的难得的机会,苏迩当然还是勇敢地回去接着喝了,并在最后成功跟聂承宇还有胡航合上了影。
苏芙看过那张照片,她当天半夜就在朋友圈发了,就跟在她的生日照片后面。灯光昏暗的酒吧里,三个人一起冲着镜头露出笑容,苏迩坐在聂承宇和胡航中间,双眼发光,看起来非常兴奋。
提到这个,苏迩立刻开心了,“就是可惜侯烛和于鸣走得太早了,没拍上!”
苏芙之前听她说过,她回去后发现侯烛和于鸣也已经离开了,据说是忽然有事。
她当时还奇怪呢,侯烛是跟她一起走了,那个于鸣怎么回事,也这么突然离开了?
“不过有这张照片也足够了,你都不知道最近多少人羡慕我!”
苏芙想起来之前薇薇和侯烛的合影曾经让她在推特上小火一把,问:“怎么,你把照片发推特还有小红书了?”
“废话,我当然发了!聂承宇债主都来转了!但这不是最重要的!”苏迩说,“最重要的是,我们游泳社的人也看到了这张照片,知道了我的经历——感谢聂承宇,让我进社第一周就大出风头!”
是哦,她差点忘了,苏迩还有个游泳社的圈子呢!
苏迩情真意切地说:“连社长都来跟我打听八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能当上社长,这就是我起家的第一波政治资本了!”
苏芙:“嗯……嗯嗯嗯???”
总之,苏芙当然知道有很多人想追她,比如她在侯烛面前说的那个“很照顾她的班长”和“挺帅的社团师兄”,确实都对她有意思。
但她还是说谎了,什么不错呀,她对他们两个一点感觉都没有!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侯烛合适,只想和他谈这个契约,所以今天专程拨冗前去逼他。
好在那家伙还算有点信用,没有赖账到底,否则她固然是不会善罢甘休,但真要去找一个(或者几个)临时工男友来气他,她也是有点苦恼人选的!
想到这里,她说:“那你的饭让我男朋友补上,过几天他来学校找我,到时候也请你们一起吃!不是都有这个环节吗?”
确实,室长的男朋友也在北京读大学,上周过来找她,就请了全寝室一起在宿舍后面的商业街吃麻辣香锅。
大家顿时欢呼,达成共识,这才带着吃完了瓜的满足回去各做各的事。
苏芙伸个懒腰,栽倒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舒舒服服瘫了一会儿,然后才拿出手机,登上推特。
一刷首页全是今天下午活动的照片,苏芙的上一个号因为追星参与饭圈打架被炸号了,后来高三忙也出坑前担,就懒得再玩推特。
这个号是半个月前新注册的,因为她当时正琢磨着要怎么伏击侯烛、吓他一大跳,就看到了这个见面会,顿时觉得,这不就是老天给她准备的舞台吗!
虽然那会儿门票早在二十天前就开票并且秒没了,但这怎么能难倒苏芙呢,她去超话高价收了转票,为此还关注了一些游泳圈的债主,其中主要就是侯烛的债主。
所以,她现在看到的最多的也是侯烛的照片。有一组拍的最好的,来自侯烛的一个很活跃的债主,她几乎侯烛的每场活动都会去现场,然后出图,照片质量还很高。
苏芙甚至觉得,有些照片的质量比她前担的站姐也不差了!
比如现在这组,是活动中间,大家现场游泳经典片段。侯烛左手拿着台词本,右手握着话筒,抬眸看着大屏幕上的画面。
侯烛的长相其实没什么攻击性,不是那种冷漠严峻的类型,应该用清俊来形容。但因为他在不太熟的人面前就话比较少,也没什么表情,就容易让人觉得冷。
以前读高中时,还有女生因此说他是什么高岭之花,气得苏芙大喊你们别被他骗了,这人就是喜欢装酷哥而已!
这组照片就是骗局的巅峰,本来就没表情了,因为专注,显得眼神愈发锐利。再加上照片做了黑白处理,也让他的侧颜越发清晰,像黑暗里的一道光。
但和从前的高中女生一样,这骗局现在也得到了他债主们的一致喜欢,这组图的转赞评很不错。苏芙甚至在转发区看到一个漫画白泽的角色粉说:“我靠,即使我已经发过誓只当纸片人梦女,但每次看到侯烛的图还是会忍不住停留并且感叹,真帅哇……”
苏芙忽然想起来,她下午其实也拍了一张侯烛的照片。是他当时坐在座位上偏头听旁边的人讲话,看起来像是在思索,但她一看就知道他走神了,于是举起手机拍下来,打算之后讨伐他上班不专心。
她翻出照片,微信发给他,然后又把这条推特的链接也发过去,问:是我拍的好看,还是你的债主拍的好看?
侯烛这会儿应该在饭局上,她以为他会回得很慢,没想到两分钟后,他就回复了:我现在是必须回答你拍的更好看吗?
苏芙:不啊,你说她拍的好看也可以呀。本来就是她拍的更好嘛。
苏芙:人家用的是大|炮,我用的是手机,设备就不是一个级别,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侯烛:哦,我还以为现在这个也得听你的呢。
苏芙一听就知道,这人是在阴阳怪气呢!
因为被她逼迫谈契约,虽然不得已答应了,但还是心有不甘,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在言语上反抗两句。
但苏芙并不生气。事实上,她很享受这种他明明不情愿,却还是不得不听她的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的胜利愈发甘美。
赵敏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偏要勉强!”
不过她觉得,现在还是有必要哄一哄他,于是假装没听懂,说:怎么会,我怎么会逼你说假话呢?你觉得谁拍的更好那就说谁,我不会生气的!
苏芙:但我也不是没有我的优点。是,她的技术和设备更好,但我是带着爱拍的~
苏芙:我带着全场最真挚的爱,拍摄全场最帅气的我的男朋友~[玲娜贝儿比心.gif]
又开始卖乖了。
侯烛看着手机,冷笑。
从小就是这样,想要什么得不到时就胡搅蛮缠、不达目的不罢休,而一旦让她满意了,就立刻嘴甜如蜜,好听的话一筐一筐砸过来,谁也没她会变脸。
侯烛都懒得问,在你心里全场最帅的不是聂承宇吗,苏芙却像是怕他不信,又补充:真的,你的事我都有放在心上哦!军训时,我还唱了《山海打工人》的主题曲,帮你们宣传!
侯烛:真的?
苏芙:真的!
侯烛:那你既然帮我们宣传,自己一定也看了吧?
苏芙:……
嗯,这个这个,怎么说捏……
苏芙对手指。
小桃叽紧张起来,来了,最终BOSS要出场了!
“家人们注意!赛龙舟最大的BOSS蛟龙,要来了!”
江心漩涡疯狂旋转,一条狰狞恐怖的蛟龙破水而出,身躯之庞大,几乎遮蔽了半个江面!
小桃叽愣住了:“不对啊!这蛟龙怎么比攻略里的大一倍?!”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全服公告——
【警告!汨罗江蛟龙已完成首次进化!】
【当前BOSS强度大幅提升,所有玩家可自由攻击!积分翻倍!】
小桃叽看得人傻了。
不是吧,怎么她一来就碰上BOSS进化了?
第 186 章 186-龙舟竞渡,完美收官
“吼——!”
进化后的蛟龙仰天咆哮,龙尾一扫,便掀翻数艘龙舟!
而原本的诗词攻击打在它身上,就和挠痒痒似的。
原本玩家们的优势一瞬间被抹平,龙舟被巨浪拍得东倒西歪,有人惨叫着落水,化作白光消失。
直播间弹幕一片哀嚎:
【完了完了!这最终BOSS有点太厉害了吧?】
【这怎么打?玩家该不会翻车吧?】
【伤害刮痧,它一口秒一片!这还玩个毛!】
小桃叽欲哭无泪,她这运气也太差了吧,这要是输了,不得让观众老爷们看笑话?
别啊!
但直播间里的气氛却截然相反,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暮冬的伊敏草原雪意渐散,但不管白天多么亮眼,依旧让人感到清冷,尤其现在,太阳已经临近落山了。
苏芙今早从法院出发,车身一出城镇就融入广袤草原,开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不是来听别人吵架的。
“好了好了,大家消消气。”
苏芙抬手虚压两边火势,语气尽量温和耐心,所以很显然根本没有效果,反而越吵愈烈——
“法官大人,你来评评理,我那五个月的羊羔,他买回去的时候我以为是要养大产奶的,谁知道他竟然切了肉拿去涮火锅吃掉了,我可怜的小羊羔!”
“羊生来不就是被吃的吗?你怎么还养出感情了?五个月的羊羔鲜嫩肥美,空运到南方去最受欢迎,你们养羊的反倒不会吃了!”
上了年纪的鄂温克族大妈为自己的羊羔哀悼愤怒,一边将苏芙拉到自己阵营里,一边谴责吃羊羔的大爷,两方从汉语骂到方言,她就这样消耗了一个上午,以致于当大妈端出手把羊肉招待她的时候,不甚敢表现出太大胃口。
苏芙正襟危坐地裹着自己的羊绒冲锋衣解释道:“买卖之后物品权归谁的,就听谁的,您也别太难过,下次交易记得盘问清楚。”
她温声说着,将面前的一盆羊肉推了回去,讲:“饭我就不吃了,乌沙什么时候回来?我需要他签收法院的传票。”
苏芙是鄂温克族自治旗的司法人员,自从来内蒙古参加法律援助后,跟着领导到牧区的各个村镇义务普及过法律知识,是以虽然这一块草原大,但人少啊,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此时门外聚了好些看热闹的牧民,大约是看到苏芙开来的车,加上刚才生龙活虎的一番争吵,这会都在探头探脑,失去羊羔的大妈烦躁地起身往门外走,嘀咕道:“我看看,很快回来……”
苏芙跟上去安抚:“这次我没带法警来,您不用担心,我不是要抓人,只是这件事要尽快通知他,否则事态会变严重。”
一番话软硬兼施,既宽慰到又威慑到,但大妈没回复她,而是用鄂温克语跟门口的其他牧民说话,似乎还在为她的羊羔打抱不平,觉得苏芙帮不了她。
但其实法警也来了,守在附近,苏芙就安静地站在平房门内看着,此刻有些怀疑大妈是故意拿羊羔说事,转移她的目的。
一番拉扯直到黄昏,草原的温度渐渐冷下,法警都下班了,苏芙则被留下来吃饭,但她还在靠坚持燃着最后那点希望上,原本以为会熄,直至外头传来一道汽车的喇叭声,她心头猛然被拉响警报,蹭地站起了身。
掀开挡风门帘,广袤的天际线压下一层碧红的霞光。
此时的伊敏河还带着凛冬冷冽的风,卷上她鬓边碎发,刚才三五成群的牧民正围在这辆高大的黑色越野车旁,苏芙垫起脚往人群里望,却只看到一道大手陆续递出一包包麻袋。
那人力气很大,米面袋单手一拎,别人都得双手托去,吵吵嚷嚷的声音隔绝了苏芙的视线,直至她听见大妈用方言喊了他一句“乌沙”。
苏芙眼瞳瞬时放大,就像此刻正被男人的大掌掐住双耳的兔子的那双通红眼睛。
兔子的两条腿落不了地,虚空扑腾着,粉白的耳朵被攥在青筋隐凸的男人手中,显得那样弱势。
苏芙绕着人群走到车尾,北风倏忽卷地,昏暗的苍穹下,不知谁将他拽了下,他直起身时,一双疏冷的黑眸越过人群,不经意的一瞥,不知是否看见了她。
苏芙却很轻松就看到这个人的脸。
因他生得太高大,没有任何遮挡的五官如山峰挺利,他穿了件深黑色冲锋衣,车内的光逆着照在他身后,如草原篝火翻出的星沫,肩膀与地平线相接,一时令苏芙看不清他的肩到底延伸至多宽。
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打起来,她就是那只被掐着双耳垂死挣扎的兔子。
动物对天灾都有先天敏锐的嗅觉,小兔子在告诉苏芙,这个男人很危险。
她手里捏紧文件袋,彼此间隔着重重人影,越野车的灯打亮她脚下的路,她本打算等牧民们分完物资才去说正事,但这个男人没有给她机会。
“砰”的一声,越野车的后备箱被他盖上。
下一秒,她看见男人劲长的腿利落迈上驾驶室,车门一关,引擎就响了起来。
苏芙脑子懵了一刹——他要逃逸!
她立马穿过众人去追那盏车灯,而它就像头敏捷的猎狼,一入草地便迅疾如影,她大喊:“乌沙!”
白天失去了羊羔的大妈如今抱着兔子来拦她:“芙莉,你看乌沙买的这只兔子,今晚我们炖肉吃。”
苏芙指着地平线最后一缕光道:“我要的是他!”
他们明显是在绕圈子,拿一只兔子收买她么?
她越想越气,拉开车门,忽地想到什么,急冲冲走回羊羔大妈面前说:“这只兔子我买了,不要吃,你先养着,回头我来拿。”
多行好事,此程兴许顺利。
苏芙给了钱后坐上车,点火打方向盘,车身一个急转,往黑黢黢的砾石路上驶进。
她租的这架老式车油门拉到最大还是像只慢悠悠的骆驼,能开很久,但就是开不快,苏芙觉得自己的心跳比它还要急促几分。
紧迫的神经聚集在前头那辆高大的车身上,她像只兔子紧咬着光源不肯撒开,生怕松开一秒,光走了,留她一个人在黑夜里。
“哔哔哔——”
苏芙这辆车的喇叭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嘶鸣,仿佛随时要散架,全靠她憋着一口气往前追。
这个乌沙没有要停车的意思,直追到草原腹地,四苏都是茫茫一片黑幕,比天还暗,天上至少有月亮和星辰。
苏芙忽然觉得,他们某一刻不是追逃的关系,而是在这无人区里唯一结伴的同类。
而苏芙从小就接受过龟兔赛跑的教育,虽然她速度跟不上,但只要坚持去追,就有一线生机。
这个生机在那辆越野车放缓速度时出现。
苏芙拉着她这辆还是手动挡的四座车往前赶,一个急转停在越野车的前头。
冬末的冷气在草原深处升起,在她拉开车门时将她心脏骤然一冰,险些喘不上气,但狼就在眼前,她脚下的黑色山地靴踩过石砾,双手从腰后抽出一道硬质的金属。
她忽然感到兴奋,就像快被淘汰的汽车发动机被注入强劲的动力,逼迫它加快活塞的速度。
男人掀开车门下来,逆光中她看不太清他的脸,但眼神是亮的烛西,他微微一眯,似乎又像刚才那样漫不经心,如神祗高高伫立在黑夜的风霜中。
苏芙被一股紊乱的气息操持着,朝他跑了过去,就是这一刹那,她想到他刚才掐住兔子耳朵的右手。
指尖在风中抓握过他的手背,头顶有道和风声不同的气息,低沉一促,伴随金属环扣咬合上的声响,苏芙用手铐锁住了他的腕骨。
再开口,她应该得意,但却有一种死得其所的晕眩感涌上,声带靠喘才说得出话,仰头看着一双骤然深凝的瞳仁道——
“你跑不掉了……”
意识迷失之际,她感觉有道强劲的手臂搂住了她。
坠入深夜的伊敏河焕发它本身原始的冷冽风骨,草原是无穷无尽的,风声是吹不到头的。
苏芙在来自治旗参加法援前,就有人提醒过她:在这样一个地方,凶寇莫追,否则很容易落入他们排布的陷阱里。
好在当地人告诉她,一旦在山里迷路,就去找水源,总能顺着河流找到出路。
忽然一股温暖的甘泉顺入她唇间,她接不住,有的顺着唇边淌了下去,一路钻进她的衣领里,苏芙就是被这道水流痒醒的。
再睁开眼,不算刺眼的黄灯照在她的脸颊上,意识仿佛做了一段很长的梦,她懵然地回忆在梦里发生了什么。
直至一道清脆的小孩声将寂静的夜划开,他说:“侯烛,你媳妇醒了!”
拿勺子给她喂水喝的小男孩眼睛圆溜溜的,很可爱,但当他说出句话后,苏芙就觉得他不可爱了。
气息屏住了一刹,意识如支河缓缓回流,她的视线也渐渐清明,而后顺着小男孩的声音转眸看去,一双鹰隼似的深眸沉望着她。
苏芙心中一悸,危险使人条件反射地后缩,突然手腕传到一阵酥疼,她低头一看,一道银质手铐正咬住她的左手,另一端是一道颀长的大掌。
等等——
她是追乌沙,手铐锁的也是逃逸的乌沙,可刚才这个小男孩喊的什么?
侯烛?
不是乌沙吗?
“咦,你们俩的手都勒出红线了。”
并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落下,小孩童言无忌,但大人还教过一句叫别多嘴多舌,苏芙有些生气,一生气就有些犯晕,坐不起身。
面颊在高反发烫时,听见床边响起一道嗓音,像桦树在深冬时被风吹过的沙响,因为巨大而显得幽深,以至于在人心里回荡——
“不管我阿妈跟你说了什么,但我不需要相亲,你也不必追来。”
苏芙脑瓜子有些嗡,相亲?追?
出于职业习惯,在没有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前,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比如,苏芙是来送传票找一位叫“乌沙”的被告人签收,但眼前被她拷住手的男人不叫乌沙,如果她解释了,岂不是承认自己费尽心机,抓错了人?
她咽了下嗓子,这时男人坐在幽光处瞥了小男孩一眼,他又拿起勺子给苏芙喂水,她无力地摇了摇头,感觉情绪到了尽头。
这时,她在刚才发生的事情里捋出思绪,缓缓坐起身,尽量不牵动连着彼此的手铐,问他的第一句话是:“你给牧民分物资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
男人那双眼睛没有多少情绪,但却有动物审视的属性:“你认为我看见你却走了很不礼貌?”
忽然,他竟动了动手铐,将苏芙的视线顷刻朝他倾去,而后轻淡道:“你不是报复回来了么?”
他说出这句“惩罚”根本不是认罪,而是告诉苏芙,看没看你又如何,他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但苏芙想问出来的是——你明明看到执法人员还跑,也有问题……
她沉了沉气,冷静道:“乌沙的妈妈说,你拿的那只兔子是乌沙买的。”
她这个问题有两个目的,乌沙的妈妈故意让她误会侯烛就是乌沙,第二个目的是——
“确实是乌沙让我带回给她。”
苏芙脱口道:“你和乌沙认识?你刚见过他?”
侯烛看她的眼神深了一层,苏芙感觉到动物间的壁垒在增厚,而这时,小男孩还蹲跪在床榻边,眼神来回看着苏芙和侯烛,说:“侯烛,你媳妇管你好严哦。”
一盏茶的功夫,小男孩被侯烛赶了出去,确切来说,他就是动了动手指,把他挥走。
苏芙至今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男人转回视线,苏芙尚未来得及放松的情绪又警惕起来,听见他说:“可以解开了么?”
解开手铐,然后他就会跑掉,那么她跟乌沙的线索再一次断开。
她已吃过一次亏,跟乌沙的妈妈说了是来送起诉的传票,结果就被骗走,眼前的男人不知是否清楚乌沙犯了事,故意来帮他打掩护。
如果她告知实情,恐怕他们又会通风报信。
不如——
苏芙一个将计就计的念头油然而生。
眨了眨眼睛,看着他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侯烛的眼神在这时抬了过来,雾蒙蒙的屋子里,她其实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知道桌上点着一盏油灯,而他的眼睛和她晕眩前看到的目光交叠,苏芙忽然觉得这里不需要灯,夜里狼的眼睛最亮。
他压声反问:“不打算松开了是吗?”
苏芙说:“你如果有合适的人,那我便不和你相亲,没有的话,就不能跟我试试吗?”
她一点点放下狩猎夹,只要他说有了对象,苏芙就会接——那你把乌沙介绍给我。
但野兽总是不按人类的套路出牌,手铐在轻微的抽动中划出金属的碰撞声。
侯烛的额骨生得立体,双眉又浓,底下的眼神就像隔着森林一般望来,幽静地看着她说:
“不解开,那我们今晚就睡在这里。”
苏芙看着这些评论,发现大家对“诗词化刃”这种玩法,是真的情有独钟。
她琢磨着,要不再开一个科举副本?
诗词战斗2.0。
涉及的诗词种类将会更多且不受限制——
比如,李白的“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王之涣的“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又或者“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华夏的诗词实在是太璀璨了,如同耀眼明珠,可以给星际玩家亿点点文化震撼。
至于副本地点就选择汴京贡院,万卷书海。
玩家需化身书生,寒窗苦读,参加笔试。
笔试时,限定体验化诗为刃,可选择所学诗词变为现实,具现化攻击力。
“要是真搞出来,怕不是要玩疯了……”苏芙越想越觉得可行。
她正想着呢,突然发现一条热搜空降榜首。
#大圣,终于要大闹天宫了!#
第 187 章 187-齐天大圣,孙悟空!
苏芙看到热搜,立刻反应过来。
“这是蟠桃会的剧情开始了?”
她赶紧打开副本直播,同时刷星网热搜。
发现大圣大闹天宫词条如同一个信号,很快,更多与大圣相关的词条全都涌了上来。
#心疼大圣#
#终于等到这一天!#
#大圣快醒醒!#
#猴哥快闹他个天翻地覆!#
侯烛望着那条没有在冰雪山林里结成冰的河流,就像在看自己的心潮。
是这底下有滚烫的山脉,还是因为源源不断地被风推动着,所以它动了。
忽然,手腕系着的绳带被人牵了牵,他瞳仁微转,看到苏芙仰着一张月亮似的脸对他说:“我想蹲到河边洗洗手,喝点水。”
“嘴里含一含就吐出来,生水别喝。”
侯烛说着,随她半蹲到溪水边,谁也没有要解开绳带的意思。
苏芙当这条系着她和侯烛手腕的腰带为生命线,如此她在这个浓密深林里就不会孤身一人了。
她用没有被系着的右手划开清透的水面,再用手心掬起一汪水送到唇边含住,一下子冰得她眼睛眯了起来,很快就转身把水吐到雪地上了。
在野外倒是讲究,早上没忘漱口。
她龇着牙:“好冰啊,酸到我牙齿了!”
他半蹲在旁边扯了下唇,望着她说:“还含吗?”
苏芙说:“要的,润一润嘴巴嘛,谢谢你啊,侯烛河~”
侯烛脸上的笑微冻住,看着苏芙的指尖又去搅了搅那池河水,微探身,掬起一瓢水含进嘴里。
她是谢谢他,还是这条河?
“地名能随便起的么?”
侯烛撇过头去,语气有些生硬。
苏芙微微一愣:“是哦,犯法的!”
她竟然在他这里犯了专业错误,一定是没清醒过来,第二次舀起一瓢水含住,又吐掉,她说:“好冰好冰啊,舌头都要麻掉了。”
侯烛掬了瓢水送进唇中,自然是刺骨的冷,在他唇壁上激荡,所以……她现在的舌腔里,就是这种敏感反应么?
这时苏芙站起身道:“好啦,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侯烛眸光微侧着瞥了她一眼,“走回昨天你滑下来的草坡边,车就停在那儿,不过,你能爬上去么?”
苏芙感觉他的语气和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个小鸡崽,但她自己也不确定,有些闷声道:“不好意思啊,拖累你了。”
失落,愤愤不平,最后,落在侯烛耳朵里是阴阳怪气。
“不是要吃烤蘑菇么?”
他说:“那就沿着这条河走下山,路上还能采点。”
“那我们还得在山里待到天荒地老吗?你不想出去吗?可我现在已经饿得来不及去摘菜了,我感觉我马上要晕倒,我现在哪里都酸疼,还冷,饥寒交迫……”
“好了。”
侯烛沉了沉气,“回去,开车,你爬不上山我就给你开条路,行么,芙莉小姐。”
苏芙在他这句话里抿唇,但压不住翘起的嘴角。
侯烛走在前面,苏芙跟在身后就能毫无顾忌地看他背影,观察他的头发,比起直发的顺从,他带着卷曲的硬发是野性又自然的,但那种大波浪又不会很卷,就像这条路,虽然有起伏,但因为不是一条路就能看到尽头,反而不会无趣,又因为她相信光明,所以并不害怕。
最终,两人走到昨晚苏芙摔下来的山坡上,她抬头时,愣住了。
是个三四米的雪坡,比旁边的白桦树还要矮,但因为结了冰,所以不好爬,苏芙又怕自己会重新摔下来,那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而侯烛朝四苏扫了眼,说:“他们昨晚解了手上的胶带,果然把我救生绳收走了。”
苏芙听出他这句话的意思,蹙眉道:“艳红和乌沙干的?”
“那个人不是乌沙,是艳红看你误会了她一个员工的背影,就当作幌子引你来草坡边。”
说到这,男人目光掠过一抹怀疑,沉肃看向她:“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费尽心机把你推下来?”
因为在侯烛的记忆里,苏芙和艳红前一秒还在烫火锅,不可能半夜就要给苏芙挖这么大个坑,但苏芙又不能告诉侯烛她是法官。
如此,他就知道她一直在利用他给兄弟定罪,上次听到她说跟他相亲是撒谎的,险些将她揉碎。
艳红知道她的身份已经把她扔下山了,侯烛和乌沙感情这么深,知道事实恐怕让她长存山底。
她抿了抿唇,心里慌乱起来时,他的目光探向她:“不是让艳红以为我跟你是一对么?她和你为乌沙扯什么头花?”
清晨的冷冽凛风吹来,苏芙眼瞳微微一颤。
所以侯烛以为她一个女生就算不是跟乌沙相亲,也是跟他有男女感情的纠葛么?
而艳红才会在分手后记恨于她,表面和睦,背地设计?
苏芙牙齿咬了咬下唇,小声道:“所以,你才在艳红误会我跟你是男女关系的时候,没有解释?”
“艳红以前跟车走江湖,性情泼辣,对人又狠,你跟她做情敌,没好处。”
侯烛说这句话时,双手环胸,眼神微不可察地看了她一眼。
苏芙忽然双手一拍:“就因为我们昨晚真的分房睡啊!她故意给我穿性感睡衣试探我!没想到我们根本没动静!”
侯烛眉头一凝,撇回头,没吭声,但明显不信,苏芙忽然双手握住他的右手道:“你说乌沙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不然为什么找不到他?这也太奇怪了,她居然拿一个员工假冒乌沙,她是不是真的很爱乌沙呢?怕我抢走他?”
听到后面那句,侯烛将手从她掌间抽离,淡声道:“我没女人,我不知道女人怎么想。”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还憋着火,将系在他手腕上的绳结解开了。
苏芙情绪一下低落,看着在风里飘飘扬扬的绳带,告诉他真相吧,那样的话,她就真的从此和他道别了。
她还有什么理由和他继续待在一起?
苏芙鼻尖一下就酸了起来。
可是不告诉他,就好像她真的跟乌沙有男女关系一样,她哽着声线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反正,你答应跟我去找他嘛,见到他你就知道了嘛……”
三分撒娇七分哀求。
侯烛手里的树枝往雪坡上用力一插,凌厉的眉峰压着黑黝黝的瞳仁看她:“我为什么要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苏芙一噎:“这样……你就不误会了呀……”
男人在冷风中轻“嗤”了声:“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
他的试探让苏芙百口莫辩:“总之,我没有谈过恋爱,我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你不能污蔑我!”
侯烛在雪坡上踢出了一个凹口,登时把小兔子吓了跳。
他抬眼看了看她,声音沉缓了些:“不是发脾气,是让你踩着这些凹口上去。”
他的安慰没有奏效,苏芙只觉心里的水泛滥了,很难道清缘由,他对她好一点,她更泛滥了。
男人给她在雪坡上开出一条路,一直到坡顶上,再然后,他从坡上给她投下来了一道救生绳,苏芙看着这一线生机从天而降,双手抓了抓,却没有马上爬。
而是回头看向这片广袤山林,轻说了声:“再见,谢谢……”
在都市社会里,和一个人相处许久依然觉得不够了解他,他的所作所为可能是出于法律规则的约束才如此高尚,可当被抛弃到原始森林,脱离律法枷锁后,才是一个人品德的真正体现。
而她竟然和侯烛在这里,安全地度过了一夜。
但当她坐上侯烛的车到达城镇后,突然明白他对她没邪心,可能不是品德高尚,而是——
她简直就是一个邋遢大王!
烤肉店门口,苏芙看到玻璃镜里有一个浑身灰兮兮的流浪|女孩,头发散乱成草,脸上全素颜地冻出了两团红,更别提上面还有道道泥土!
就连开门迎宾的服务员都愣了下,没等苏芙走上前,她已经抬手捂了下鼻子了。
只有侯烛对她说:“愣什么?不是说肚子饿,要吃烤蘑菇么?”
苏芙刚才上了侯烛的车后就呼呼大睡,现在才发现白色羽绒服上结的雪块,一进温室就化成了一滩滩的灰色,她摔成了邋遢鬼,并让侯烛亲她的脸,别说对她有好感了,他没恶心已是忍耐力极强,苏芙现在心态安详并微死。
可是她太饿了,吃饱了才能顾形象问题。
苏芙就这样埋头苦吃着,侯烛怕她烫嘴,把烤熟的肉和菌菇放到远一些的盘子里,让她夹的时候在空气里散一散热。
此时苏芙鼓着腮帮子两边,含糊道:“我去拿饮料,你要吗?”
他握起杯子:“我喝茶。”
苏芙擦干净嘴巴,往冰箱门边蹲了过去,这一蹲,就听到收银台后的几个服务员挨在一块叽喳:“这么大一个帅哥,怎么会跟一个脏兮兮的女孩在一起啊?”
另一个服务员又压着声音道:“太离谱了,帅哥一个劲伺候她,给她烤肉夹菜,我的天啊,他居然吃得下去呢!不嫌脏吗?”
苏芙握着汽水瓶的手气得发抖,倏地站起身把酒瓶摆到收银台上,说:“买单!”
几个营业员顿时往后缩了缩,苏芙眼神阴测测地往前探近身子,一字一句道:“连同我那张桌的饭钱、一起。”
撬开汽水瓶盖,苏芙回到座位,握着饮料瓶像喝酒一样咕嘟嘟地灌进肚子里,侯烛凝眉:“没肉给你吃?这么喝,别的吃不下,肚子又填不饱。”
苏芙放下汽水瓶,眼睛一眯:“这家店真好吃,我们明天还来吃!”
侯烛手肘搭在桌边凑近看她:“不是要去找乌沙么?明天就不待在这儿了。”
苏芙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只是忽然反应过来,激动道:“对了!我要去买衣服,这里最大的商场在哪里!还要买化妆品,还要去做头发!”
侯烛长睫在她这句话里掩了掩,苏芙喝完最后一口饮料,说:“你吃饱了吗?吃饱我们就走吧!我已经结账了!算还你救我的人情!”
男人靠坐在椅背上,脸上看不出高兴还是不爽,但什么也没说,往外走了。
最后,带她来到一家平房里开的临街服装店,苏芙看着那些上了年纪的款式,犹豫要不要进去,问他:“真的没有大商场吗?”
男人揣兜道:“爱买不买。”
他话一落,苏芙一头扎进老式成衣店里,认真地挑了起来。
侯烛就倚在街道对面的门柱边,姿态闲散地隔着玻璃门看她在里面穿梭忙碌。
没一会儿,她就站到玻璃门内,朝他兴奋地招了招手,然后给他转了个圈,像是问他:这件裙子怎么样?
侯烛双手环胸,看了眼又往冷清的街道撇过头去。
过了几分钟,面前忽然冒来一张粉雕玉琢的脸,他瞳仁一凝,眉头也深皱起。
苏芙展开购物袋里的衣服问他:“不好看吗?我挑了那里最好看的一件了,虽然店里款式老旧,但我作为一个香港人,复古风还不是手到擒来!”
侯烛在这句话里听出了她的出生地,她怎么从香港来到这里?
她能习惯吗?
他眼睫微低,瞳仁在内里轻转:“问我做什么,又不是给我穿。”
苏芙就是为了回烤肉店里一雪前耻!谁让他们说她脏兮兮的!
此刻鼓了鼓气,道:“我身上脏得要命,你也不说,你就看着我这样走在大街上!头发跟杂草一样!你让我怎么见人呢!你也不怕我跟你走在一起丢人!”
侯烛都觉得她无理取闹,冷笑了声:“你哪里丢人?你没见刚才那些男人都盯着你看吗?你还想要多漂亮?”
苏芙气晕了,双手叉腰原地打转:“那是因为他们看我脏得像流浪汉啊!”
忽然,侯烛抬手捋了捋她外套的帽子,淡声问她:“那个人怎么看你,真的很在意吗?”
苏芙眼眸微微一怔,帽子的绒边痒着她的脸颊,她还偏了下头,委屈道:“脸也是脏的。”
男人低声说:“过来。”
心弦浸在水里,苏芙不想让他看清,倒是他轻轻叹了声,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她的脸颊,似触电又似野草在她心头蔓生,而男人还在耐心为她擦着脸蛋,视线探入帽檐扫过的阴影,对她说:“喜欢你的人,怎样他都喜欢,何需装扮?”
【这是……副本彩蛋?】
【好家伙,还有彩蛋啊?这也太用心了吧!】
画面中,就在苏芙完善副本时,她身边的金箍棒,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众人无比熟悉的声音从投影中传来:
“嘿嘿,可是要俺老孙帮忙啊?”
齐天大圣,孙悟空!
第 188 章 188-飞升神界,天庭F4
网友们发现不对了。
这彩蛋……好像不是简单的幕后花絮!
【等等?!刚才那声音……是大圣本尊?!】
【天哪,该不会……这个副本有真·大圣参与吧?!】
【不可能吧!应该大圣只是帮下忙?亲自参与?这有点太离谱了吧!】
【你告诉我这副本大圣本尊下场陪玩?!】
【我玩的养成游戏成真了?!】
所有人都被这个猜测给震撼到了。
这怎么可能?
【我现在头皮发麻!快别说了,继续往下看!】
说完,苏芙哭得更心酸了,又觉得自己太伟大,为自己的伟大而哭泣。
良久,侯烛坐到雪地上,他把哭得渐渐疲软的苏芙抱起横坐到他腿上,掌心一捧她的下巴,薄凉的唇印在她潮湿颤抖的眼睫上。
只是一刹那,苏芙止住了哭声。
她惊愕地张着水瞳,哪怕只有电筒微弱的光,依然能看到她透红的眼眶,他的气息缓缓往下,顺着泪水的流动,携住了那枚晶珠。
苏芙低着头,幸好,从头到尾,天都是黑的,就当是风来过。
她双手被他搭到他的宽肩上,其实恐慌的时候,人总是希望得到一个拥抱的抚慰,她脸颊埋在他的脖颈,感受着温度,以及被人托住的安全感。
他说话时肺腔的震动也会隐隐传递到苏芙的心口上:“我刚才下来的时候看了眼,坡度不大,也不算太高,你穿得这样厚实,有没有摔疼哪里?”
只有苏芙真的出事了,才能听见侯烛这样温和的语气。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不敢动,我怕一用力就疼,就碎了。”
“等天亮了,你就会看见这道山坡,其实并不可怕。”
“可是夜晚还没过去。”
苏芙害怕得嗓音又哽了哽:“我是一个人来到鄂温克旗的,我的爸爸妈妈还在南方……如果……侯烛,如果我听你的,不出门就没事了……”
“如果我不给你开车,你就顶多去艳红的车库里蹲她。”
苏芙听到他这句话,又哭了,眼泪顺着脸颊全被他的衣领口接住,他好像那儿也有嘴巴能喝到,苏芙听见他在滚动喉结,他一低头,那喉结就会滑过她的太阳穴了。
“我再也不找乌沙了……”
等天亮,就是开庭的时间,她的任务也截止了。
有道大掌在她后背轻抚过:“追了这么久,不见怎么放得下,我会带你找到他。”
苏芙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坦诚,说:不用了,我只是要在开庭前通知他出面,现在法院的传票已经失效了。
可大约是这晚的风太宽厚,这道山坡又太深远,而他亲了她的眼泪,让她不想结束,让她还想利用这个原因,跟他再走一段路……
于是她说:“那我怎么报答你?”
他没有要她的报答,可能是她给不了,又或者是苏芙身上没有他想要的烛西,他只是问:“冷不冷?”
苏芙被他抱着,想说不冷,但又没理由一直抱着他,于是又说:“冷。”
这样他就会一直抱着她吗?
“我去拣点树枝生火。”
苏芙:“……”
侯烛一起身的时候,她也要跟着他走,她不敢一个人留在原地。
男人扫了她一眼,忽然说了声:“先别动。”
苏芙原本迈出的腿轻轻颤抖,紧张看他:“怎么了?”
侯烛手里的电筒照过前面一片雪地,一丛丛高大的白桦树魁梧地伫立在前方,而男人信步进入鬼魅般没有尽头的夜山,给她捡了支虎口大小的长树枝递来:“拄着。”
苏芙拢了拢指尖,长到肩膀的树枝微微刺着手心,她说:“谢谢。”
他走在前面,跟她的距离有半个手臂,夜里他的背影和白桦树一样高大,不,他和树不一样,如果只有树,她会害怕死的,如果是他,就不怕了。
侯烛天生就适合在草原和森林里,鄂温克人都有这种天赋,能找到适合生火的枯枝和落叶,最后在一片平整的地面上,用小刀划下来的一块桦树皮给她垫着坐。
其实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陪着她就够了。
苏芙双手抱着膝盖,看他从兜里拿出打火机,忽然问:“你不是不抽烟吗?”
他的眉棱在火光中朝她掀了掀:“难道你跳崖,我也跟着跳崖,一点准备都没有么?”
苏芙眉心微蹙:“你的车为什么不放一瓶水呢?”
这样就不会渴到了,她又想起他刚才给她亲了亲眼睛含眼泪,吓得不敢提这个话题,立马说:“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买一杯热奶茶。”
上次坐他的车从阿尔山到绰河源的路上,还是她去服务区买的奶茶解渴呢。
“你还是先别许愿了。”
侯烛点燃一片枯树叶,放到支起的一小摞枯枝下,篝火就这样盏盏升起。
苏芙原本心情很空荡,但现在看到火就看到了希望,说:“我这叫计划,你听过一个寓言故事吗,唐三藏穿过沙漠是靠着手里一颗苹果,他到绝境的时候就会想,我至少还有一个苹果,最后他靠这个希望走出去了。”
侯烛轻扯了下唇,半蹲在篝火前,手里的一支粗树枝顶了顶柴穴口:“那你现在手里有什么?”
苏芙眼睫在火光中微微一垂,而后,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臂。
寂静的山林中,干柴在噼里啪啦地发出细微声响,窜起的火一点点烤着苏芙的脸颊。
她握完他就收回了手,还揣进兜里,强装镇定道:“你们民族不是最擅长在山林里生存吗?你还会挖蘑菇呢。”
这句话解释了她为什么依靠他,都是有根据的!
侯烛拍了拍手里的木屑,说:“你知道为什么大家现在下山了吗?”
苏芙说:“山下有更好的生活条件,衣食住行更方便,就不需要打猎和靠驯鹿为生了。”
侯烛隔着憧憧火光看她亮晶晶的眼睛,说:“因为山里野兽横行,而我们没有猎枪。”
苏芙双眸一点点睁大,而侯烛靠到树边整以暇看她:“就像现在这样。”
那颗好不容易平缓的心脏再次突突地跳起:“侯烛,你能不吓人吗!”
“很吓人吗?”
“我头皮都发麻了!”
男人一笑:“这样不挺好?不打瞌睡了。”
苏芙一愣,那颗跳得快的心脏还热了。
他就这样靠在粗大的白桦树边坐着,走进山林里的侯烛,身上那种深邃凛冽的气质会散发得更剧烈,就像地磁在她身体里紊乱,她双手抱着膝盖,看着那团火又觉得眼睛热,看他又不敢,只好抬头看天,说:“今晚的月亮呢?”
他说:“今晚的星星比较多。”
苏芙又认真找了找,为什么没有月亮呢,她喜欢月色。
于是把视线落回雪地上,拿起棍子搅着脚边的冷雪土:“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水源吗?”
侯烛长睫压着瞳仁朝她看来:“你渴了?”
现在还没天亮,她这刚摔过的身子骨,他夜里带她爬雪坡会有危险。
苏芙指着面前这团火问他:“你知道我们一般生火是在什么时候吗?”
侯烛眉梢微挑:“停电的时候。”
“No~no~no~”
苏芙竖起食指像指针一样左右摆了摆,说:“这么旺的火,是吃烧烤的时候。”
侯烛眉头微凝,似想笑,苏芙说:“你现在应该很瞌睡吧,为了防止你睡着受冻了,不如去挖点蘑菇洗一洗,烤着吃?”
男人双手环胸,这个姿态说明他现在处于防备心理,根本不听她讲的。
“你以为蘑菇能随便吃?”
侯烛神色在火光里严肃:“没摔坏,想吃坏?”
苏芙沉了沉气,拿出完全没信号的手机给他看:“我感觉我马上就要睡着了!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吧!”
星火从干柴上卷起时,侯烛的黑瞳里也有暗光跃动,问她:“身上有绳子么?”
苏芙摸了摸头发,她洗了头发还没来得及束,说:“我上次给过你一个头绳的,你用来捆麻袋了。”
记仇。
侯烛偏眸:“不是头绳,是能绑人的长绳。”
绑人?长绳?
苏芙轻“啊”了声,想起她晚上出门太着急,里面还套着艳红给她的睡裙呢,那睡裙就是两襟裹前胸,腰上一条带。
她此刻背过身去,低头解开羽绒冲锋衣,掀开羊绒衫的衣角,从里面摸到了睡裙的腰带,丝绸质地的水粉色,一抽,就解了下来。
接着把衣服拉链拉好,伸手把绸缎的腰带给侯烛递了过去。
夜风掠了掠,他接过时尚有余温,粉色腰带就缠上了他指间。
“玩个绳结游戏,行么?”
苏芙登时来了兴致,睁大圆眼问他:“怎么玩?”
“布林结,会打么?”
苏芙抿了抿唇:“不会……”
不会是不是就不能玩了?
此时侯烛垂眸,一双骨节长硬的手指将腰带交叉,圈出一个圆,接着食指又勾起另一端圈出第二个圆,说:“布林结是在野外最常用也最安全的绳结,将绳子两端分别绕出一个圆,一条带子朝里,一条朝外,这样平移重叠成一个圈。”
说着,他拇指与食指间的虎口一张,将那圈口撑开,说:“把手伸来。”
苏芙听得晕乎乎,但最后这句懂了,撸起袖子伸出双手,准备去接,结果下一秒,侯烛将绳圈套进了她一双手腕,接着一拉绳带,就将她的手捆了起来!
这下,苏芙再困都醒了!
男人慢悠悠地拉扯绳带,也将她的双手收紧了,一下将苏芙往他面前勾去,她呼吸一促,恰好撞进他的目光里,若隐若现的星火在熠动,他在这时对她说:“学会怎么绑人了吗?以后别用手铐了,伤手腕。”
苏芙激动地跑向大圣,看着三位只存在于神话中的身影,就这么真切地站在自己身前。
简直就和做梦似的!
太帅了!这三神简直太帅了,意气风发!
哪吒第一个凑了上来,绕着苏芙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你就是苏芙啊?可以啊!有两下子!”
说着,他大大咧咧地伸出胳膊,勾住苏芙的脖子,信誓旦旦地保证:
“你放心,既然来了神界,我哪吒必带你玩个痛快!”
“还有蟠桃美酒、仙家法宝,任你挑!”
二郎神也带着浅笑,微微颔首:“苏芙,欢迎来到神界。”
“行了行了,”大圣挥了挥手,“客气什么!都是自己人!”
苏芙激动得嘴角都压不下去,自己人!
嘿嘿嘿,大圣说是自己人!
她心脏怦怦直跳,这可是和大圣、三太子、二郎真君一起玩啊!
至于先前说好的什么工作?
咳咳,先放一放!
“那就麻烦各位大神了!”
苏芙还挺好奇,也不知道大圣他们会带自己去哪玩?
毕竟神界他们的大本营,应该相当刺激吧。
蟠桃园?咳咳,王母娘娘还在呢。
二郎真君殿?看到哮天犬还在激动地围着她转个不停,苏芙狠狠rua上手。
就在这时,哪吒、大圣、二郎神三人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目光。
哪吒轻咳两声,压低声音,凑到苏芙耳边,神秘兮兮地问:
“想不想去暴打那群罪魁祸首?”
苏芙:“……?”
她脑子一懵,罪魁祸首?
什么罪魁祸首?
好家伙,该不会是指希腊、北欧那些神明吧?
宙斯?奥丁?
额,等等,暴打……?
第 189 章 189-神界震动,吃瓜群众
看苏芙一脸茫然,二郎神淡定抬手一挥,无比熟练地布下隔音屏障。
与此同时,哪吒啧了一声,解释道:“就是那些异常在人界搞事的罪魁祸首。”
“当初异常刚入侵时,咱华夏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东西能复制、能传染,感染性极强。”
“所以第一时间隔离开来。”
“但其他神系呢,压根就没当回事!”
“非说区区异常不足为惧,最离谱的是,还有神明主动去接触那玩意儿,想看看究竟怎么个事。”
说到这里,哪吒咬牙切齿:“结果你也看到了。”
“异常在他们神系里养蛊似的,到最后变得越来越强,甚至直接替代了那些神明。”
“这才导致了人界遭此大难。”
大圣抱臂站在一旁,金眸微冷:“要不是他们一直在后面拖后腿,这事儿早解决了。”
“简而言之,”二郎神总结:“他们就是罪魁祸首。”
苏芙瞬间懂了,这不就和某些地区出了事,明明感染了,却偏不防控,还到处乱跑,最后拖累全球一个道理吗?
猪队友,真该打啊。
合着自己在人界打生打死,都是被这帮神明连累的?
暴揍,必须得暴揍一顿。
但问题是,她弱弱地举手:“我只是个凡人,能打过吗?”
再怎么说自己是凡人之躯,而宙斯、奥丁什么的,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神明啊。
“怕什么!”大圣把金箍棒往肩上一扛,“到时候你就尽管打好了,怎么解气怎么来!”
“俺老孙罩着你,绝不让你伤到一根毫毛!”
“就是!” 哪吒也拍着胸脯保证,“我连揍谁都想好了,宙斯那老色批第一个!”
二郎神微微一笑,哮天犬在一旁汪汪汪,也表示赞同。
苏芙一下子支棱起来了,背也挺直了。
是啊,她这边可是有天庭三大反骨坐镇,怕什么?!
不就是揍个宙斯吗?怎么了?
对大圣来说,何止是揍宙斯?整个天庭他都揍过。
更别说之前,宙斯还因为阿喀琉斯想要杀过自己,当时要不是大圣出手,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必须报仇!
揍!必须揍!
这是苏芙遇见侯烛后,第一天感受到夜里没有风了。
都被她吃进肚子里了,从喉咙一路鼓进心脏,那里有左心房左心室,右心房右心室,四扇门都在呼呼地响,风在里面乱撞。
撞出了突突的心跳声。
苏芙试图挣回双手,男人并没有抓紧,腰带顺着他的虎口滑过,像从他手里脱下似的,最后搭在她的膝盖上,她低着头有些慌乱地挣脱绳结,可越紧张,那绳结就像食人花,越用力缠紧了她。
这时男人短促地落了声轻笑,她更紧张了,就因为有他看着,她才会出错!
于是苏芙背过身去,果然,这样就能静下心来了,让腰带尾巴穿过绳结口,终于将她的双手解放,转过身时,光影照在她的指尖上,她看了看,是真的没有勒痕。
当一个男人注意到一个女孩受着疼时,不是嘴上说些体己的话,也不是嘲弄,而是将她打救了出来,不知道他是不是日行一善,或者只是无心之举,但苏芙确实被打动了。
她说:“你们那边的人是不是都这样?”
侯烛靠在树桩上,曲起一条腿看她:“哪边?”
苏芙不想带有地域色彩,但她又不想暴露自己只想知道关于他的事的心思,便说:“草原上的。”
“都哪样?”
她一句话,他慢条斯理地探究她。
苏芙无法在火边看他太久,又低头揪腰带,说:“很会绑人。”
侯烛轻“噢”了声,这个“噢”让苏芙听出了一点民族语言的口音,其实侯烛的咬字很清晰,但又跟普通话地区的停顿微微不同,就像一首马头琴划拨出来的声调,因为产生于辽阔的草原河岸,所以润泽又有顿挫。
他此刻说:“马和羊太多,草原又太大,不绑着怎么行?”
“那你是哪个地方的鄂温克人呢?”
她忽然问了句,又抿住唇,这句话好像对他多有兴趣似的。
“额尔古纳,在中俄边境区。”
苏芙又假装忙碌地随意摆弄自己的腰带,学着他刚才的手法,先打了两个圈,然后堆叠在一起,穿到右手腕上,再抬头看他。
然后,他微微一笑:“错了。”
苏芙眼睛瞪大。
侯烛掌心朝上,朝她自然勾了两下,苏芙将腰带递回给他,又把桦树皮坐垫往他身边挪了挪。
那两个圈在他手里显得极小,苏芙是最后一个步骤出了错,不是对折,是平移地重合,她接过来说:“绑多大的烛西都可以吗?”
侯烛手肘搭在膝盖上,影影绰绰的火光里,他的瞳仁微瞥她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而后,将右手腕朝她伸了过去。
这种绳结,越对抗越捆紧。
苏芙套上他的手腕后,扯了扯绳带,筋骨分明的手腕被柔软的粉色腰带缠紧。
“我看武侠小说,主角掉进山崖后都能得到武林秘籍,我也算是学到了烛西,因祸得福。”
她这句玩笑没有让侯烛神色轻松:“你不摔下来,我也会教你。艳红推的你,是么?”
苏芙抿了下唇,其实都能猜到了,她故意停在草坡边,四苏森林茂密,但坡度平缓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加上那番对话,她就是为乌沙争取清债的时间。
她轻叹了声,下巴搭在手背上,说:“她不懂法……”
后面的话戛住,苏芙清咳了声:“又困了。”
“不是我不让你睡。”
侯烛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干柴霹雳响了下,苏芙眼瞳怔怔放大,他倒是没意识到说话的歧义,继续道:“这里是雪山,没有保温袋,一旦深眠容易醒不过来。”
苏芙眨着眼睛看他:“你是怕我睡着了,你也睡着了,万一都醒不过来,那就是传说中的……”
她张了张唇,一男一女死在一块,还能是传说中的什么,她忙又咬唇。
侯烛眼神在跳跃的火光中微眯:“你才二十五,玩够了吗?要还想谈恋爱就打起精神。”
苏芙双手抱膝坐着,眼皮要拼命黏在一起,手背转而撑起下巴,然后脸颊一点点往下滑:“没男朋友不会死,可是没觉睡真的好辛苦……你知道吗,我遇到你以来……没有一晚能睡好……”
“为什么没睡好?我不给你睡了?”
苏芙听到这句话脸颊微微烫着,语言系统错乱,像在梦呓:“你现在就不给我睡啊……”
忽然,侯烛长身探来,雪岭云杉的味道在寂静的山林里包裹着她,男人左臂撑在她腿边,右手指腹轻点她的眼睫,低声对她道:“坚持一会,等出去就给你睡,好吗?”
苏芙在他这句话里想哭,眼睫被他温热又陌生的指腹触碰过,心弦再次荡起。
她仿佛已经走到了绝境,却被一个男人拉住,在最黑暗的密林里,举目无亲,哪怕是做梦梦见这样的画面,都是会被吓醒的,可他出现在丛林中央,成了一座被她依附的岛屿。
山里也会有岛啊。
苏芙轻轻眨着湿润的眼睛,柔弱得没有力气:“你想要什么呢?我会尽力为你做到,侯烛,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男人轻笑了声,似乎将她这句话当成情绪激动时的感激,并不做数,说:“别对一个男人许这种承诺,他乐意帮就帮,不乐意就去死,你又不是求他救你。”
苏芙在他这句话里忽然醒了下,惊愕地看向侯烛,在他添了把柴火时,她忍不住捂唇“哈哈”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睛更湿了。
她用力咽下嗓子里的酸涩,不知道自己今晚怎么回事,心动的第一反应难道是哭泣吗?
她又低下头,手从兜里掏出一次性相机,说:“拍完它的话,是不是就能熬到天亮了?”
熬到丛林野兽都销声匿迹,熬到阳光出来,熬到她一颗迷离的心能被照回原形。
侯烛刚要接过她的相机,苏芙收了收手,讲:“我拍。”
他眼神微愣,却没问她是不是要拍他。
苏芙调节参数,还有些担忧地嘟囔道:“不知道摔下来的时候有没有坏。”
于是她眨着左眼,右手握相机,左手扯了扯那条还系在男人手腕上的粉色腰带,就这样对他的手拍了一张。
侯烛眉头拧起:“到底谁浪费胶卷?”
“我还拍了篝火,够有氛围和纪念价值了。”
男人把手收了回去,苏芙抓住捆他的腰带,实则根本抓不住他,他一扯,腰带就被他带走了,苏芙顿时蹙起眉心看他:“你看你看,绑不住!”
“绑住了,是你没抓紧。”
“我抓紧了!”
这时侯烛用绳结坠下的腰带又绕了个布林结,二话不说套到苏芙的手腕上,她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已经和他系在一条红线上了。
苏芙吃惊地拉了下手腕,侯烛抬了抬手,对她道:“这才是绑紧了。”
他扯过去的时候,苏芙手腕上的圈会收紧,她如果拉一下,他也会感受到她同样的感受。
苏芙一下子脑袋不会转了。
拿着相机胡乱拍了张被腰带牵着的两道手,还故意道:“我……我拍回去…… 学习……”
侯烛靠到树桩边没说话,下颚微仰了仰,良久才开声:“等天亮了带你去找溪流。”
苏芙眼睛一亮:“吃烧烤?”
男人扯了下唇,闭着眼睛靠在树桩上,他其实也疲累吧,头微微一偏,下颚线在火光中映得更锋锐硬朗,对她道:“是话说多了,口干舌燥。”
苏芙鬼使神差地借篝火的光,借着他闭上眼睛的机会,朝他拍了一张照片。
现在侯烛说他口干舌燥,所以不想说话提神了。
苏芙没出声,脑子里一个念头晃过,要不要再给他哭点眼泪呢。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脸颊陡地滚烫了起来,他当时也是没办法让她止哭,所以听她这么讲才真的亲了她的眼睛吧,他一亲,她就不哭了,她吓傻了。
但是这点小事也不好让人家负责。
苏芙在侯烛的身边蹲下,他生于离俄罗斯一河之隔的边境,有西伯利亚的寒冷带来的窄鼻深目的脸庞,长长的眼帘像刷子一样扫过眼睑,双眼皮的折痕因为深而有点窄,反而睁眼懒懒看人时有种狭长的静谧感。
她忍不住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想看他的眼睛,小声问:“你睡着了吗?”
男人鼻翼叹呼了道气,没有睁眼地说:“现在知道害怕睡着了?”
苏芙说:“我看雪松上有积雪,应该是干净的,你可以含在嘴里化成水,这样就能解渴了,是不是?”
侯烛这时睁开了眼,看到她抿了下冻得似果冻的粉唇,瞳仁划过一丝哂笑:“你真当我是口渴?”
苏芙低头:“你是懒得跟我说话。”
侯烛望着她垂下时像蝴蝶似的睫毛,他刚才还亲过,但太急太快了,他还没尝出味道。
不由滚了下喉结,问:“你想喝水吗?”
苏芙轻摇头,她怕要上厕所。
侯烛情绪有些沉,这个夜晚,只有他口干舌燥。
苏芙在抖树叶上的积雪玩。
每一棵树,只要她能碰到的枝叶都被她抖过,而侯烛的手仍和她绑在一条绳结上,所以只好陪着她玩抖树叶。
那雪簌簌落下时,苏芙就会迅速缩脑袋,于是为了提防危险,她就会集中精神,如此就不想打瞌睡了。
当她想要够到一棵积雪最多的树枝时,指尖再怎么用力伸都还差一点,而一直当这个游戏弱智的侯烛,忽然伸手替她弹了下那株枝桠。
“啊!”
苏芙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牵住他的手腕说:“侯烛,快跑!”
男人黑瞳一怔,目光落在她牵住自己的柔软指尖上,或许是因为绳带连在一起,她才不得不带走他。
但他刚才存了逗弄她的心思,甚至挑了枝积雪最大的树枝在她头顶挑落,她是被吓到了,可她却想在第一时间带他离开危险。
苏芙一直抖到树上的积雪看上去微微泛起金色的光——日出来了。
侯烛带她徒步走过白桦林,四苏的每一处看起来就像无限延伸的树块,没有差异,好在她的左手腕和侯烛的右手腕绑在一起,她不怕跟丢了。
直到耳边传来涓涓流水声,她眼睛明亮地抬头:“是水!”
她迈步要跑过去,却被男人反握了下手腕:“这条河又不会跑,急什么。”
苏芙耐下心来踩过雪地,问他:“这是什么河溪?我定位一下。”
侯烛说:“没名字。”
在草原和山林腹地,这样的支流小溪不胜其数,但苏芙像是死里逃生,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喜悦感:“那我就叫它——侯烛河!”
侯烛在这时转头看她:“眼花了?还是分不出烛西南北?”
这条河明明不是往烛流。
苏芙没有被绑住的右手背在身后,一副颇有讲究的姿态解释:“希望侯烛就像这条河一样,不会跑了。”
你们这什么眼神?
下一秒,一位神明缓缓吐出五个字:
“奥林匹斯山。”
赫尔墨斯:“?”
他的大脑,宕机了一秒。
天塌了。
神王不好了!
煞星来了,还一口气来了四个!
哦不对,是四个半,还有个哮天犬!
第 190 章 190-不要说出为师名号
赫尔墨斯飞鞋狂蹬,化作流光冲向奥林匹斯山。
“神王!快跑啊!”
“苏芙带人杀过来了!大圣、哪吒、二郎神全来了!”
他跑得飞快,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怎么吃瓜吃到自己家了?
苏芙的目标,竟然是奥林匹斯山!
围观的众神顿时激动起来:
“走走走!看热闹去!”
“这场面太刺激了,百年难遇!”
“快快快!再晚点神殿都拆完了!”
众神纷纷化作流光,远远地跟了上去,准备围观。
赫尔墨斯刚冲到奥林匹斯山上空,就在这时——
他口中的小孩,正在卧室里换衣服。
为了今天,苏芙特意准备了一条裙子,很浅很清新的薄荷蓝,像阳光下的海水,两条肩带窄而长,一直连到领口。领口是平的,但开得很低,露出皎洁的胸口和锁骨。
裙摆倒是到了小腿,但从大腿处就在右侧开了一条叉,露出漂亮的右膝和小腿,看起来婀娜多姿。
这是苏芙暑假在纽约旅游时买的,一个原创设计师牌子,她在店里一见钟情。
当时薇薇也想买,但也是因为这个裙子的领口很低,不能穿内衣,只能贴乳.贴,而且还需要胸大一些,否则不仅撑不起来,还容易走光。
只有32A的薇薇扼腕放弃,而34C的苏芙则满意购入,作为自己的生日派对裙。
苏芙拉上拉链后,站在穿衣镜前,左右欣赏自己。
除了领口低,这款裙子的剪裁也是很贴身的,贴身到只能穿无痕内裤,不然就会有痕迹。
所以此刻,镜子里她的身材也展露无遗。
从小到大,苏芙的长相一直被人说可爱,眼睛好大,像芭比娃娃。
以前她都觉得没什么,但自从满了十八岁,就逐渐开始腻味了。
苏芙将这理解为,她长大了,也可爱了太久了,现在不想再可爱了!她想做总裁!
而此刻,穿上这条裙子的自己,果然是一个美式甜心、性感总裁!
再加上她化了一个朝气十足的妆容,把头发扎了起来,所以这性感里还多了几分俏皮活泼。
苏芙越看越满意,顺便在心里抱怨这镜子还是太小了,是房东留下的半身镜,照起来一点都不爽,改天得让侯烛再买个全身的!
想到侯烛,她笑容一卡。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像河豚一样鼓起了嘴。
昨天晚上的事,她觉得好像被他气到了,又好像被哄到了。
两种感受到底哪种更多她不确定,唯一确定的是,自己被他拿捏了!
这让她很不高兴,因为觉得自己输了!
明明应该是她捉弄得他说不出话才对嘛!沉默。
长久的沉默。
侯烛牵动嘴角,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和一下气氛,“苏芙,关于这个事情,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我是来让你履行诺言的。”苏芙说,“你答应我了的!”
她问:“是不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我乖乖回去,好好上学好好考试,等高考结束,你就跟我谈契约?现在我都考完三个月了,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女孩一脸理直气壮,侯烛今天从看到她那刻,就知道来者不善,这会儿也不免被气笑了,“我那是答应吗?我那是被你用跳楼威胁,‘不得不’答应的!”
事情还要说到半年前,本该在成都上高三的苏芙忽然在一个上午出现在北京,声称自己因为高考压力太大要崩溃了,现在离家出走,以示抗议。
侯烛从机场把她接回家,给两边家长报了平安,又买了第二天的机票,打算亲自飞一趟把人送回去。结果晚上回家却又看到她坐在飘窗边,一副下一秒就要跳下去的样子!
侯烛差点以为她真被高考逼疯了,苏芙却在此时说:“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下来,明天也乖乖跟你回家。”
“什么事?”
苏芙眨眨大眼睛,“你跟我谈契约吧!”
想到那晚的事,侯烛说:“我算是想明白了,这才是你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吧,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就为了给我下套!”
苏芙抗议,“才不是,人家那时候压力真的很大!”
侯烛决定抓回谈话的主动权,问:“你为什么想谈契约?”
“我说过了啊,薇薇交了男朋友,成天腻在一起,都没时间陪我了,所以我也想谈!但身边那些人我都不喜欢,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你还不错,可以谈谈试试~”
薇薇是苏芙最好的朋友许乐薇,侯烛也认识,而她那晚确实也是这么回答他的。
“那你就喜欢我了?”
“我不喜欢你——我是说那种喜欢,但我想和你谈契约,不可以吗?”
女孩的问题天真又自我,那样任性,就像她一贯的样子。
虽然现在苏芙才刚上大一,而侯烛已经毕业工作一年,但实际上他只比她大三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侯烛对她的性格非常了解,知道她就是这样的。
会忽然对某样东西、某件事情燃起兴趣,然后就一定要得到。
比如,她说想和他谈契约,那就一定要谈。
但同时,她也有一个毛病,就是很容易又会丧失这兴趣。
她的热爱,很少有持续超过三个月的。
当时他就是考虑到这一点,再加上怕她情绪不稳定误伤到自己(他当然看出了她跳楼是装的),才决定暂时答应。
本来按侯烛的计划,苏芙应该高考完差不多也对跟自己谈契约这件事丧失兴趣了,那他就能顺利逃掉。而这个暑假,她也确实一直没怎么联系过他,而是忙着和朋友去完欧洲去美国,满世界旅游。
他以为她都忘了,结果临开学要来北京前,一个电话冷不丁打过来,语气甜甜却跟幽魂索命一样道:“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爷爷?”
侯烛为此连她入学都没去,没想到躲来躲去,还是没躲掉。
见他这样,苏芙其实也不理解了,“你干嘛这么不想跟我谈契约啊,难道我还配不上你吗?还是说你有女朋友了?你有吗?”
“没有。”
“那还有什么问题?”苏芙说着,忽然面露警惕,“你不会要搞纯爱那一套,‘我只能和我喜欢的人谈契约’吧?”
那眼神,就好像他真敢这么说,她一定会鄙视死他的!
侯烛不答应确实有他对苏芙没那种感觉的原因,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沉默片刻,终于说了实话,“和你谈契约,会让我有种乱|伦的错觉。”
他觉得这个理由够强有力了,谁知苏芙听完却眨眨眼睛,说:“那不挺刺激的吗?”
侯烛:“……”
苏芙觉得,侯烛真的白当一个文艺工作者了,按说他也配过不少小说,难道不知道就他们俩这关系,连伪骨都算不上,顶多一个青梅竹马,哪里来的乱|伦!
她倒是想过这么刺激的po.po生活呢,没这个条件呀!
她扁着嘴,不开心地看他一会儿,忽然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好吧,不逼你了。我就是好奇谈契约是什么样的,既然你坚持不答应,也行,我去找别人。”
说着起身就要走,却被侯烛叫住:“你要去找谁?”
“你管我找谁,反正,我的备胎可以从这里排到法国。”苏芙说,“而且现在都到大学了,认识的男生更多了,没准儿就能找到除了你之外我想谈的呢!”
她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现在放弃了,那这件事就和你无关了。到时候不管我跟谁谈契约,怎么谈,你都不能插手。你没有发言权了!”
侯烛脸色微变。
苏芙放完话,又自言自语起来,“其实还真不是没有,我觉得我们班长就不错,之前军训的时候很照顾我来着。不过那天去看社团招新,有个师兄也挺帅的,他还想约我看电影。哎呀选谁呢,不然都试试吧……”
她一边嘀咕,一边转身往外走,眼看就要出去了,终于听到身后的声音,“好。”
苏芙站定,三秒后转身,像一只翘尾巴的小狐狸一样,明知故问:“你说什么?”
侯烛歪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像是有点无奈,又有点生气,最后全都化作“算你厉害,这次是我栽了”,“我说,我答应。不就是谈契约吗?谈就谈!”
侯烛忽然想明白了,苏芙之所以半年了还没对谈契约这件事失去兴趣,是因为她其实一直没有真正谈上。
这就像是小时候玩过家家,总要把爸爸妈妈演完了,游戏才能结束。
所以,与其看她为了气他找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还不如他答应她。
反正这件事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游戏,他陪她玩一阵子,她过够瘾了,兴许都要不了三个月就会“甩”了他跑路了。
目的达成,苏芙立刻飞扑回侯烛身边一把抱住,头蹭到他肩上就开始卖乖,“我就知道爷爷对我最好了!你那么疼我,怎么舍得对我食言、看我失望呢?一定会答应我的!”
这样赖在他身上撒娇的样子,和以前每次一模一样。只不过从前要么是做错了事要求他帮她顶锅,要么是又有什么鬼主意要他帮忙,这次却是逼他和她谈契约。
还真当过家家了。
侯烛耸肩,“当然,毕竟,我可是你最好的过家家搭档。”
苏芙越想,就越觉得侯烛可恶,明明都答应她了,为什么就是不能乖乖配合呢?
非要变着花样和她较劲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想到这儿,她深吸口气,又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换上一双细细的小高跟,拉开了卧室门。
侯烛是在她妆化的差不多时才去洗脸的,但已经收拾好了,还是白T恤和牛仔裤。也许是等得无聊,他坐在沙发上用手机打王者,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
苏芙看到他神色明显愣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没想到的东西。
但她现在不关心他的想法,径直走过去,说:“我好了。”
侯烛过了三秒,才说:“……哦,好。那现在出门吗?”
今天他陪她过生日,安排了一天的节目,第一站就是去一家小红书上的网红餐厅打卡。
他站起来,作势要走,苏芙却说:“我出门,但你不出门。”
侯烛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和你出去了。”苏芙说,“我约了我的室友,今天我要和她一起过生日!”
侯烛终于听明白了,“你是说,你不和我一起过生日?”
苏芙看到他脸上的惊讶,终于觉得自己扳回一局,得意地说:“对,我不和你一起过生日了。这是我上大学的第一个生日,我要和我的新朋友一起!”
侯烛沉默一瞬,说:“我知道你可能还在生气,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知道我在生气就好!”苏芙立刻说,“怎么不至于?反正从昨晚来看,你也没有给我过生日的诚意,那正好,你别去了!”
他都送包了,居然还算没诚意,侯烛看着女孩骄纵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苏芙公主,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
“你才不讲道理呢!”苏芙说,“你不接受也没用,反正,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原来,她的惩罚不是让他睡一周沙发,而是褫夺他陪公主过生日的资格。
事已至此,侯烛还能说什么,只能摊摊手,表示悉听尊便。
苏芙转身想走,忽然又想起件事,问:“对了,那家餐厅是留的你的手机号是吧?”
既然是网红店,当然非常火热抢手,侯烛是特意提前三天预约排队的。
真不错,把他开除出行程,但还是要他排的号。
侯烛:“是。”
他看到苏芙拿起一旁的包背上,是他昨晚送的那个香奈儿,颜色和她今天的裙子正好搭配。
他当时问的那个问题,她并没有给出答案,但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让她选一样,她昨晚就把东西都换到这个包里了。
侯烛见她都走到门边了,才两手插兜,慢悠悠地问:“怎么不带男朋友送的礼物呀?”
苏芙停下,三秒后转身,恶狠狠地走过来,一把抱起那个大呲花化妆盒,说:“带!怎么不带!”
“我带出去,让大家好好看看,我的奇葩男友送我的奇葩礼物!”
火云洞,太玄子正悠闲品茶,忽然收到东海龙王消息——
“太玄子你快跑啊!苏芙、大圣她们把希腊、北欧神系……全揍了,现在众神找不到苏芙,全都来找您讨说法了!”
太玄子:“……?”
她手一抖,茶杯差点没摔了。
好家伙,苏芙之前还信誓旦旦让她放心?
结果,转头就跟着大圣他们把各大神系掀了个底朝天?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心态:
“稳住……稳住……”
根本稳不住啊!
轩辕在一旁倒是乐呵呵的:“揍一顿也好,也该让他们老实老实了。”
太玄子:“……”
别说了。
龙麻了。
这四人凑在一起,简直离谱。
据龙王消息,现在都不叫他们天庭三大反骨仔了,有了苏芙之后,直接升级为神界恶霸、拆迁办四人组……
其中,大圣是拆迁办主任,哪吒是纵火狂魔,二郎神是法外狂徒,而苏芙……缺德策划。
猴子、莲花、神和人的组合直接成了神界噩梦。
这个阵容,就算是天道来了都得挨两巴掌!
突然她反应过来。
好家伙,还得是菩提祖师有先见之明啊。
当年大圣下山,菩提祖师就千叮万嘱:“惹出事来,莫要提我名号!”
而现在……
太玄子看着洞外黑压压的讨债神明,两眼一黑——
全都来找她这个师父告状了!
完了,早知今日,她也失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