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又想困住她。
凌秋一叹息了声,她拦紧了陆卿安的胳膊,语气疑惑,“可是现在天道失衡,你即便修炼的修为再高,也不可能飞升。”
陆卿安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凌秋一,“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难道以为外面的天气只是一场普通的变动吗。”
她的语气让陆卿安的有一些后怕,明明只是最简单的疑问,却让陆卿安从心底感觉到发凉。
她咽了咽嗓子,喉咙间的干涩引起一点疼痛。
“难道不是吗。”
陆卿安惶恐的问。
凌秋一笑了笑,不再说话,她松开挽着陆卿安的手,从柜子中拿出一个三个玻璃瓶。
拿出小刀,刀柄上的蓝色宝石闪烁着异样的光亮,宛若最耀眼的珠宝出世,令万物失色。
凌秋一割破手腕,泂泂鲜血流出,红的吓人,如同晚霞洒落人间。
陆卿安从她拿出玻璃瓶的时候,就认出了这是她每月饮用的解药。
“不可以。”
在看见凌秋一割破手腕的那刻,陆卿安猛然出声。
她从怀中掏出手帕,快速按压在凌秋一流血的手腕处。
凌秋一嗅着近在咫尺的陆卿安,用力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
还是如同她这个人一般,充满了阳光和煦。
凌秋一看着手腕上被包扎好的伤口,不禁笑了笑,“你心疼我了吗。”
陆卿安盯着瓶中的一点鲜血,她垂眼眼睛,长而直的睫毛如同鸦羽般,油亮笔直,遮住了眼中的全部神色。
“解药不该是这样的。”
陆卿安声音低沉,“如果要伤害你才能止住我身体中的蛊虫,我宁可不解。”
“这样,我体内的蛊虫就只伤害我,可是你如果这样替我解蛊,那我体内的蛊虫,同时伤害了你和我。”
陆卿安冲凌秋一笑着说道,“这可不是一桩合适的买卖。”
凌秋一盯着她嘴角的笑容,眸色闪了闪,“可是没有我的话,你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她眼神中是一种天真的残忍,“你就留在苗寨吧,好吗。”
陆卿安摇摇头,“至少现在不可以,我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留在苗寨。”
凌秋一不开心了,她皱了皱眉头,固执攀上了眼睛,“我不管,既然你这次来了,我就肯定不会轻易放你走,你好好想想吧。”
她像一只被惹怒的花豹,怒气冲冲的离开。
陆卿安不明白为什么凌秋一这么想让她留在苗寨。
她盘腿而坐,周身只能吸收到一点点魔气。
魔气天生地长,分的是旺盛和不旺盛,在苗寨,她能吸收到的魔气聊胜于无,几乎等于没有。
陆卿安难以接受这种速度,她拧着眉头,骤然睁开眼睛,握着剑鞘,打算离开苗寨。
她走到门前,用力开门,可是门扇死死紧闭。
陆卿安以为是她用的力气不够,她放下手中的剑,两手分别握着门环,用力一扯,门缝丝毫不见动。
她心中震惊,她竟然被关在这里了。
“凌秋一!”
她大声喊了一声,语气焦急。
凌秋一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卿安,你好好想想,我希望你能听我的话,留在苗寨。”
“在这里我没在办法修炼,秋一,你放我离开吧。”
接下来任凭陆卿安怎样说,外面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再次一股无力感浮现在心头上。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为什么总想困住她,她后背依靠在木板上,再次慢慢滑落。
凌秋一与她紧紧一门之隔,她可以透过门扇,看见陆卿安现在的状态。
她在盘腿在门外而坐,在腿前放了个木罐,罐中两只浑身泛黑的蛊虫。
这两只蛊虫分别是两只大蝎子,尾巴上的尖刺又亮又长,油光水滑。
凌秋一看着它们缠斗。
直至下午的时光缓慢过去,来到晚上,陆卿安才动了动僵直的身体。
她从地上爬起来,动作僵硬的走到床上。
她将自己蜷缩在一起,明明是暖和轻盈的被子,盖在身上,恍若有千斤万般重,压的陆卿安喘不过气。
陆卿安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将体内浊气吐出,换的清明一刻。
她瞥了一眼窗户,咬着牙,蹑手蹑脚的走到窗边,用手轻轻一试,窗户开了条小缝隙。
她轻轻屏住呼吸,又将窗扇放下。
强行压住心底的狂喜,陆卿安蹑手蹑脚又躺回床上。
临睡觉前,她看了一眼窗户,门外的身影还在,甚至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清晰。
等到明日凌秋一不在门口守着她时,她便悄悄从窗户翻出去。
陆卿安心中暗想,欣喜涌上心头,困意便翻涌上来,逐渐失去意识。
等她再次醒过来,怀中便多了一人。
陆卿安怀疑是她没有睡醒,用力眨了眨眼睛,再次睁开,怀中的人并没有消失。
即便她将头埋在陆卿安怀中,只露出小半张脸,可陆卿安依旧认出了她是谁。
凌秋一。
怎么回事,她记得昨晚睡觉前凌秋一还在门外,而她的床上也只有她一人。
陆卿安觉得有一些头疼。
她屏住呼吸,悄悄掀开被子看了看,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完好,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这个现实让陆卿安长长呼出一口气,放下心中一个大石头。
她轻轻推了推凌秋一,将凌秋一从睡梦中唤醒。
凌秋一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看见陆卿安的时候,她的眼睛微微睁大,显出几分无辜。
这样陆卿安才不好说什么。
“这是我房间,你怎么在我床上。”
凌秋一语气带着浓浓的惊讶,却没有质问,这反而让陆卿安感觉到点心虚。
可这个念头被她立刻按灭在脑海中,她迅速从床上翻身下床,与凌秋一拉开距离。
“是你昨晚把我困在房间中,不让我出去,而且我昨晚上床的时候是一个人。”
陆卿安的声音带着怒气,主要是对凌秋一困住她这一件事情。
凌秋一恍然大悟,脸上浮现出歉疚的神色,“卿安,我昨天是太累了,才做了一些错事,是不是吓到你了。”
确实。
陆卿安在心中点头,昨天发现凌秋一锁住门的那刻,她竟然罕见的生出点怨气。
但是现在看见凌秋一这样诚心的道歉,陆卿安感觉她心中的怒火少了许多。
她穿上外衣,系上腰带,拿上剑柄,冲着凌秋一挥挥手,“拜拜。”
她的速度很快,生怕下一秒就再次被困在苗寨。
陆卿安出了卧房门就踏上剑,正准备回九凄门的那刻,被凌秋一叫住。
陆卿安转身,就被凌秋一抱了个满怀。
毕竟现在是在外面,凌秋一没有办法再困住她。
陆卿安这样想,心中也放下心,她也拍了拍凌秋一的背,安抚性的在凌秋一头上揉了下。
“那你还会来这里吗。”
凌秋一声音很小的问,声音藏着很浓重的不确定,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发出的呜咽声。
陆卿安心头一软,“下次,下次一定来。”
她即便说下了这话,便一定会做到,凌秋一便放下了心。
她站在原地,盯着陆卿安飞上天空,慢慢远去。
“寨主,为什么不拦着她。”
旁边有弟子不明白,疑惑的问道。
罐子中的两只蝎子并未分出胜负,双双而亡,倒在罐底,失去了狠戾,沦为毫无活力的尸体。
“她会回来的,天生异象,没有人能逃的掉,我有能力让苗寨作为最后沦陷的地方。”
凌秋一的目光从陆卿安的身上移到天空中,此刻天空蓝色中混着风沙,黄成一片。
“寨主,这天生异象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
那弟子同样看见了天色,绝望的问道。
凌秋一从嘴角扯出抹冷笑,她的手握成拳头,“除非这天地失去的东西回去。”
“寨主,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凌秋一淡淡瞥了一直问话的弟子,“你今天的话好多,‘闻针蛛’处禁闭三天。”
弟子脸色青白交加,她不甘心的想要求情,却被封住了嘴巴,不能出声。
陆卿安这次在天空上看见的大地,更加严重。
黄褐的土地裂开一道又一道裂缝,黑布见底,宛若择人而噬的深渊,正等着人坠进去。
回到九凄门,陆卿安正准备打坐修炼,却感觉怀中多个什么东西。
她掏出一看,发现是是三颗药片和一封信。
因为是扁扁的形状,因此陆卿安没有及时发现。
陆卿安展开信仔细瞧了瞧,是凌秋一给她的信,信中写满了对她昨天所做之事的愧疚与歉意,另外还说了这三个药片并不是用鲜血炼制,药效较短,十天就需要服用一片。
陆卿安含了一个药片,将信与剩下的两个药片小心放在柜中,继而又开始打坐练功。
陆卿安的额头逐渐浮上一层薄汗,她的眉头时而皱紧,时而舒缓,只是焦急害怕的神色一直挂在眉宇,无法消去。
她现在一闭上眼睛,便是这两天看见的人间惨剧,人间大旱,作为修仙者,什么都没有办法做吗。
陆卿安周身的魔气逐渐形成一道漩涡,从她的天灵盖中进入到体内。
第132章 解依瑶没死。
周身的魔气越来越快,很快形成一个小型旋风将陆卿安包裹住。
以她为中心点,越来越多的魔气进入了陆卿安的体内。
不足一个月,陆卿安的修为迅速向上攀升,炼气,筑基,金丹。
直到将要到达突破金丹境界,到达元婴的时刻,陆卿安才停下突破的脚步。
她外面接二连三的雷声响起,混杂着雨声,并不突兀,让人以为是平常的一场大雨。
陆卿安也是这样认为,她甚至并没有意识到她的突破了。
只是觉得身体越发轻盈,和世界的联系也密切了起来。
她可以听见雨滴砸在屋檐上的声音,她的鼻尖萦绕着雨水的湿润混杂着泥土的声音。
似乎在这一刻,她成了天地间微小的一部分。
她从地上站起,站在窗前,看着屋外连绵不觉的大雨,心中又不自觉的想到前两天所看见的残酷景象。
不知道外面是否下雨了。
陆卿安感觉腿边被什么撞了撞,低下头一看,是小白。
小白正依偎在陆卿安的腿边,用头蹭着陆卿安的小腿,再向前走,身子擦过陆卿安,最后用尾巴轻轻勾了勾陆卿安。
陆卿安此刻心中沉闷着,见到小白,把它从地上捞起,放在怀中摸了摸。
三两下之后,陆卿安感受着手中滑顺的触感,心中的郁结也散了不少。
她下一刻才猛然反应过来,她怀中的人是柳若行。
沉甸甸的小白猫陡然变得沉重起来,恍若烫手山芋般,让陆卿安进退两难。
她放也不是,继续摸也不是,便又把小白端到桌子上。
“抱歉,我忘记小白是柳师妹了。”
陆卿安冲着桌子上的小白弯腰道歉。
小白端坐在桌上,盯着陆卿安,蓝色烟雾闪过,她变成了柳若行的模样。
她似乎身上有什么变了,陆卿安看着她,心中想了想。
柳若行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陆卿安的鼻尖。
“我去了妖族,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柳若行即便举止亲昵,可陆卿安只感觉鼻尖便一根冰凉的冰锥戳了戳,没半分暧昧。
陆卿安只好顺着她的话问下去,“谁呢。”
她的语气有一些敷衍,柳若行的手向下滑了滑,抵在陆卿安的上唇。
陆卿安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个动作有一些不妥,她的膝盖弯曲,打算朝身后退一退。
“我看见了解依瑶。”
陆卿安瞳孔颤了颤,她的膝盖半弯,脚尖点地,就这样停在了半空。
陆卿安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巨大的惊喜砸的她头晕目眩,让她忘记了这有一些过分亲密的动作。
柳若行的手指依旧抵在陆卿安的唇上,她甚至往下压了压,感受着手中的弹性,柳若行身上的冰雪似乎消融了一些。
陆卿安的语气是压不住的惊喜,“依瑶她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你是在哪里见到她的。”
陆卿安恨不得现在就飘到解依瑶身边。
她觉得最近发生的一切苦难都值得,她过于开心的等着柳若行的答案,没有想到,柳若行反而不出声了。
柳若行坐在桌面上,如同猫儿一样高傲,淡蓝色的眼睛俯视着陆卿安,透着小猫独有的矜贵。
陆卿安这个时候想起来,柳若行不爱说话的性格,被喜悦冲昏的头脑清醒一些。
她也意识到这个姿势不太对劲,她将后脚跟在地上踏实在,朝身后退了半步。
她成功和柳若行拉开距离,柳若行放在她上唇的食指被成功分开。
柳若行盯着陆卿安的瞳孔,似乎锁定了猎物一般,看的陆卿安后背发凉。
她咽了咽口水,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柳若行的眼神她似曾相识,在那天晚上,和柳芜双的眼睛一模一样。
陆卿安不自觉的向后摩擦着,警觉起来,时刻准备转身逃跑。
毕竟这样的场景经历多了,陆卿安竟然诡异的产生一种熟练感。
可柳若行只是从桌子上下来,并没有对陆卿安做什么。
这让陆卿安心中避免产生了一种尴尬,暗骂自己草木皆兵。
毕竟柳师妹可是在流云宗时一句话没有说过的人,两人接触又不多,怎么可能会对她产生那样的心思呢。
“她现在当上了狐族的族长,在猫族和狐族的对战中,取得了胜利,现在已经当上了妖王。”
柳若行瞥了一眼陆卿安,从她的眼神中瞧不出什么情绪,她就是简单的念了一段文字,完全没有情绪波动。
陆卿安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最后神情复杂*的楠楠出声,“她很厉害。”
柳若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桌上下来,她走到陆卿安的身旁。
“所以,你现在还在喜欢她吗。”
陆卿安果断的点点头,她甚至现在就想去找解依瑶。
“解依瑶靠近你,是因为你可以帮助她快速提升修为,她是狐族的二公主。”
柳若行一句话,宛若当头一棒,将陆卿安打到眼冒金星。
她耳边似乎是一阵一阵耳鸣声响起,甚至她觉得这是做了一场梦,这是她的幻觉。
“而柳芜双就是姚芜双,她当时在流云宗卧底,化名而已。”
柳若行又说。
陆卿安痛苦的闭上眼睛,她甚至希望柳若行一直保持沉默,也不要说出这两句话。
陆卿安声音干涩,宛若被风沙狠狠摩擦所造成的后果,带着股气息不足的昏厥感,她哑着声音问,“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柳若行淡蓝眼睛好似一块冰镜,诚实的照出陆卿安此刻的痛苦。
“柳芜双你心中应该早就有所猜想,而解依瑶,你如果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她。”
陆卿安沉默的点点头,一颗心却在此刻坠入谷底。
一场盛大的宴会,狐族作为主办方,宴请四方。
柳若行在妖族的地位似乎很高,陆卿安跟在她身旁,连身份都没有被盘问,就被放了进去。
猫族纵然作为上一届斗争的惨败者,可是新任妖王的邀请,她们不得不来。
妖王的位置是在正上方,一张豪华奢丽的椅子摆在上头,上好的红玉制成,雕刻了复杂的花纹,似云如梦。
陆卿安盯着王椅的时候有一些久,竟然有些头昏。
柳若行看出她的不适,托着她往猫族所在的位置走。
猫族被安排在末尾,距离妖王最远,门口最近,这是明摆着的针对,却没有一妖觉得不合适。
“狐族在蛊惑人心,这椅子上狐族特意打造,应该是施了法术。”
柳若行解释道。
陆卿安不知道为何,此刻心却平静了下来。
柳若行坐在主位,而陆卿安坐在侧椅,她看着柳若行的侧脸,“感觉你在妖族更自在,话也变多了。”
“你喜欢妖族吗。”
陆卿安轻声问道。
柳若行摇头又点头,“你喜欢小白。”
她说了这句话,又陷入了沉默。
陆卿安倒也习惯了柳若行的寡言,甚至她都在隐隐惊讶,柳若行这次说了这么久的话,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
妖族陆陆续续聚齐,大殿的两侧桌子上坐满了妖族,无一空缺。
丝竹声响起,从店外传来一声巨大的鼓声,妖王显出真身。
陆卿安盯着坐在王椅上的解依瑶,一颗心像是被放在蜜浸过,又让醋泡过,又甜又酸。
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解依瑶举办这场宴会,本质是为了立威。
在察觉到有一道和钦佩害怕不同的视线时,她看过去,就看见了陆卿安。
巨大的惶恐感笼罩了解依瑶。
怎么会,她怎么会在这。
低下有妖族察觉到解依瑶的失态,顺着解依瑶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柳若行,这个猫族代表。
想到刚刚猫族与狐族战争,其他妖族默默缩紧了尾巴。
解依瑶同时注意到其他妖族的视线,她迅速调整了表情,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下面立刻就有人说,“妖王好气派,我等钦佩,自当跟随妖王。”
一时间,大殿酒香四溢。
陆卿安却不禁皱了皱眉头,她不爱喝酒,也闻不了酒店味道。
她悄悄在姚芜双耳边说,“我先出去一会,透透气。”
妖族的景色自然是漂亮的,处处鸟语花香,绿色盎然。
陆卿安找了个树枝,躺在上头,阳光透过树叶中的缝隙,挥洒下来,打在身上,舒服的很。
她盯着其中一片巨大的叶子,眼中痛苦翻涌。
身体上享受并不能阻挡精神的痛苦,甚至反而更加凸显出难受。
身体累了,脑子就没空想东想西,这些情啊爱啊,自然也就没有空去思考,也就不痛苦了。
陆卿安翻身落地,未溅起一点尘土。
她今日没有带剑出门,便在树下练拳。
可是她的拳法打的并不顺心,总是一卡一卡,想不起来下一个动作是什么,没有办法顺心如意的打完整。
陆卿安不信邪,她把最基础的流云宗拳法练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就是打不好。
总是断,总是断,不是抬手就是踢腿,总是要有一个出问题!
陆卿安额头上冒出汗,眼睛焦急,一股无名火烧着她的心脏,烧着她的四肢。
她头上的这棵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了粉色小花。
第133章 怎么又骗我。
陆卿安半没有发觉,她的拳法即便不精通,可依旧虎虎生风,满是韧劲。
直到满头大汗,手再也抬不起一下,陆卿安的停下挥舞的拳头。
而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解依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旁。
陆卿安一身白衣,风姿绰约,眼神此刻含着火而显得格外明亮,好似一颗琉璃珠子,鼻梁直挺,五官中正,皮肤似雪清透中发亮。
解依瑶盯着陆卿安出神了许久,回过神,就见陆卿安正在看着她。
解依瑶出声,“卿安。”
她今日身着大红衣裳,暗金色绣制狐族图腾在胸口,脚踏白色凌云靴,贵气又不缺凌厉。
陆卿安强行压下柳若行在她心底种下的话。
万一解依瑶是有什么苦衷呢。
刚才在大殿上,解依瑶意气风发,志得意满,浑身透着胜利者的气息。
陆卿安闭了闭眼睛,吐出一口浊气,选择了心中的最想问的问题。
“我们之间的相遇,是你刻意为之吗。”
陆卿安闭上眼睛问。
人一旦失去视觉,其他感觉便会格外清晰。
陆卿安的眼前一片黑暗,耳朵却听的格外清晰。
她可以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也能听过小猫从地上跑过的踩踏声。
解依瑶摇摇头,不复刚才凌厉的气质,见陆卿安看不见,她上前两步,握住陆卿安的手。
“你听我说。”
她小声的喃道,像是害怕陆卿安听清,又像是害怕陆卿安听不清。
陆卿安想要挣脱,可是不知道为何,心突然一痛,好似有人在上狠狠打了一拳。
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解依瑶,最终还是愿意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只要解依瑶说,她就信。
陆卿安反握住解依瑶的手,重重不自觉的捏了两下。
像是抓住唯一的稻草,又是想在提醒她自己。
陆卿安紧紧盯着解依瑶,眼睛中满是认真。
解依瑶猝不及防和陆卿安对视上,她心中纠结着,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实话。
如果她不说,陆卿安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就能这样轻松过去。
她用了狐族秘法,修为已经提升至大乘期,她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能阻碍。
解依瑶眼神闪烁,她伸出手,指尖轻抚陆卿安的脸颊,“我没骗你,我先认识的夏轻亦,你知道的,她炼过丹,而我是医修,她要卖丹,我要买丹,我们才熟悉。”
“后面我才遇到你,祁满梦她嫉妒我,要杀我灭口,我侥幸才逃脱,幸亏被族人相救,又恰逢妖族内斗,我便留在了狐族,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我想,等我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解依瑶越说越自信,到最后,她脸上的自信不似作假,好像就是事实。
陆卿安静静的听解依瑶说完了全过程,她并没出声阻止,只是看着解依瑶的神态变化。
她心脏疯狂跳动着,似乎有狂风暴雨来临一般,她只感觉被黑暗笼罩。
陆卿安缓缓松开解依瑶的手,她盯着面前的人,只感觉身子像是一个漏了风的房间,冷嗖嗖的,即便在艳阳天下,依旧是彻骨寒冷。
额头上的热汗不知道什么时候干涸,陆卿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解依瑶看着陆卿安骤然惨白的脸,心头一阵,后怕染上心头。
她不禁脚尖朝陆卿安挪了挪,企图和她贴进一些。
陆卿安感觉站在浓白色大雾中,看不清方向,找不到路,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不知道她自己在哪里。
看着靠进她的解依瑶,陆卿安后退着,后退着,直到后背抵上了树干,她退无可退。
又是这样的场景,陆卿安绝望的想。
“为什么,连你也要这么对我。”
她垂下脑袋,像是实在承受不住重担,放弃了抵抗。
解依瑶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的眼睫太长,足够遮挡她瞳孔所反应的情感。
解依瑶被陆卿安死死咬住的唇瓣,陆卿安的唇色红润健康,只是现在被狠狠衔住,下唇便有一块白的像雪。
解依瑶情不自禁的吻上去。
她如愿以偿的消融的那片雪,尝到了甜味。
陆卿安侧过头,却没能躲过,她的心现在好痛,她有一些分不清,她胸膛中跳动的心脏,究竟是为了什么活跃。
她像是被抽离出来,一半冷漠的看着解依瑶的动作,一半承受着精神的痛苦。
解依瑶最后还是松开了她,她笑吟吟的牵上陆卿安的手,“走吧,我带你去妖族转转,这里有很多的好玩的呢,你会喜欢这里的。”
陆卿安没有被牵着的手紧紧扣在树皮上,手指被粗糙的树皮画上,沁出一点血珠,瞬间被树皮吸收尽,树上的粉花开的更加旺盛了。
她想要笑了一下,可是嘴角却不受她的控制,依旧平直着,她费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抽出手。
可解依瑶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像块铁一样,紧紧箍住她的手。
“依瑶,宴会还开着呢,你,你回去吧。”
陆卿安不是很熟练的找着借口,她说的话也是结结巴巴,拙劣不堪。
解依瑶沉默一瞬,又恢复了笑容,她狐狸眼睛中盛着明媚的笑意,像是撒娇一样,她轻轻的摇了摇握着陆卿安的手。
“我们一块回去吧。”
陆卿安越发用力的扣紧树皮,更多的鲜血溢出,染红一片。
“喵——”
一声沉着平静的喵声传到陆卿安的耳朵中。
像是从白雾中骤然产生了一条裂缝,透着光进来,陆卿安眼睛骤然睁大,她松开扣着树皮的手。
小白端正的坐在树枝上,尾巴圈住两个前爪。
陆卿安抬头看去,小白的毛像是晶莹剔透的光,四散飘逸。
解依瑶也看见了小白,她冷笑一声,浑身透着寒冰般,她眯着眼睛,“是你。”
小白跳下来,蓝色烟雾下化作人形,站在两人的侧边,“狐族擅欺瞒。”
她语气平静的像是常年不化的寒冰,只是重复了五个无意义的字,淡蓝色的瞳孔并没有一点波动。
解依瑶没敢去看陆卿安,把手又握紧了一些,看着柳若行,怒气浮现在脸上,“你在胡说什么。”
“你早就打听过夏轻亦和陆卿安的关系,接近夏轻亦是为了能名正言顺的接近陆卿安,你故意挑衅祁满梦,让祁满梦在陆卿安面前杀了你,你假死脱身。”
柳若行没什么表情的说,像是在手中拿了张纸,念了出来。
解依瑶却被她完完全全的激怒,她松开握住陆卿安的手,“够了。”
在这块空地上,她和柳若行打了起来。
蓝光与红色纠缠在一起,陆卿安被闪睁不开眼睛。
她靠在树上,大口的喘着气,慢慢的滑落,她坐在树根处,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这片天空如此漫无边际,蓝的让人想要在其中遨游,化作一片云彩,融入其中。
天上一轮太阳挂着,是天地间最明亮的颜色,无私的给予万物温暖。
陆卿安伸出手,细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其中几点碎片落在掌心,她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
柳若行和解依瑶打的难舍难分,不分高低。
柳若行的修为多高呢,能和现在身为妖王的解依瑶纠缠这样久。
陆卿安不合时宜的想。
她从地上拔了一棵草,放在手中拨弄,又把目光从正在打斗的两人身上移开,看着无边际的天空。
柳若行惊诧于面前柳若行的修为,她率先收手,与柳若行拉开距离。
她警惕的看着柳若行,“你的修为这么高,为何在大战中没有显露出来。”
柳若行也随之停手,“我不喜欢妖族,自然没有必要尽力。”
陆卿安见她们终于打完了,从地上起来,她扔了手中的草,朝着两人走去。
解依瑶和柳若行之间,隔了十米远,两人纷纷盯着陆卿安,看她朝谁走去。
陆卿安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直直来到柳若行身上。
“我先回九凄门了。”
她对着柳若行说,随后转身,打算离开这里。
解依瑶见她这么干脆,心中一急,“你不能走。”
陆卿安步伐一停,她背对着两人,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解姑娘,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称呼,让解依瑶身形一晃,“不,不行。”
柳若行不动声色的盯着陆卿安,从这句话中她判断出,陆卿安当真打算和解依瑶断干净。
解依瑶绝望的出声喊出声,“你不能这样对我。”
陆卿安说,“解姑娘,现在你已经得了你想要的一切,你已经贵为妖王,我身上应该没有什么值得你停留的了。”
“没有,没有。”
解依瑶摇着头,身形狼狈,她眨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你体内,还有我给你的情根,我爱你啊。”
“我曾经说过谎话,可是我是喜欢你的,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只要你留下,我发誓,我也在不会对你说一句谎话,再也不骗你了好不好。”
陆卿安背影如竹子一般,挺拔高直,“情根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解姑娘,你也快回去吧,宴会的主人缺席太久不好。”
第134章 我会忍不住怀疑,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解依瑶却不肯,她咬着牙,上前抓住陆卿安的手腕,“不行。”
解依瑶的声音颤抖,力气极大,似乎生怕陆卿安下一秒就跑了,陆卿安的手腕被攥出了显眼的红痕。
陆卿安忍着不适,她没回头,“我很感激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只是我希望你明白,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以后了。”
解依瑶眼中夹着很深的痛苦,愧疚席卷了她的全身,“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就一个,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陆卿安声音平稳,她的后背依旧挺拔,“请不要这样好吗。”
她的声音带着劝慰,却透着一股对着陌生人的礼貌。
解依瑶能感觉到陆卿安想要把手抽走,耳边听见陆卿安说的话,她微微松开手,在陆卿安的手腕即将脱离她的手心的时刻,她又猛然抓紧。
“至少给我一个你非走不可的理由,你难道不喜欢我了吗。”
解依瑶哑着嗓子,身上的红衣透着一股很深的悲伤,宛若红透落在地上的枫叶,充满了寂静。
陆卿安摇头,“不,我是喜欢你的,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心里特别开心。”
“我知道你没有死,我想过,你假死是有理由的,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陆卿安还是没有转身,她的肩膀隐隐颤抖,好似断翅的雀鸟。
“可是我刚才问你,你还是没有说实话,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说实话,只要一和你在一起,我会忍不住怀疑,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我该怎么样去相信你。”
陆卿安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她仍旧在努力的把手抽出来,即便已经挣扎到手腕通红一片,她还没有放弃。
解依瑶摇头,她怀着希望开口,许下诺言一般,“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欺骗你了,我以后对你说的话,句句属实。”
陆卿安的肩膀不再颤抖,她的背重新挺直了一些。
“依瑶,信任一旦破碎,是弥补不了的。”
“我不希望一辈子生活在猜忌中,我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你能明白吗。”
“放手吧。”
陆卿安喟叹般的说道。
柳若行走到两人之间,她冷着脸举手,指尖带着浓浓的蓝色妖气,直冲解依瑶的手背而去。
破空声无比清晰,柳若行这一击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如果被打中,手必定要修养好久才能恢复。
解依瑶在一瞬间便分析出这个结果,她的手不自觉松了松,陆卿安抓住这个机会,飞快把手抽了出来。
食指中指并拢,她的佩剑被召唤而来,平稳的落在脚边。
陆卿安站上去,飞向空中,她背对着解依瑶,对她挥了挥手,“平安。”
她一路向魔族飞去,停在妖族与魔族的交界处,等了一会,柳若行来到她身旁。
柳若行追上人,就看见陆卿安的佩剑悬在半空,陆卿安坐在佩剑上。
“哭过了。”
柳若行平静的说,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放在陆卿安的腿上。
陆卿安捡起手帕,刚刚调整好的情绪再度涌出,她把手帕叠好放在眼睛上,任由眼泪打湿这片软软的布料。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柳若行唤出她的武器,一把长鞭,也坐在上头,她的双腿并在一起,衣袍盖在大腿上,端正无比,“你还喜欢解依瑶,就和她在一起。”
陆卿安听到这话,拿下手帕,捏着一个小角揉搓着,“不,我知道我已经不再相信她了。”
她还仍旧在揉搓着那个小小的一角,眼神无意识的落在手帕上,“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会怀疑她每句话的真实性。”
柳若行语气平静的像是一滩池水,永不起波澜,“那你还在哭什么。”
被柳若行没感情的话一噎,柳若行郁结卡了一下,莫名散了不少。
陆卿安心中的悲伤被她打散许多,她的手松开一直揉搓的手帕,改为捏着,“我难受啊,你,算了,看你这样子,也不像喜欢过人。”
柳若行不吭声,就静静盯着陆卿安。
陆卿安揉了揉手帕,觉得手感莫名熟悉,把手帕抬起看了看,略微惊讶,“这手帕和我的手帕好像。”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手帕,两张放在一起,发现简直一模一样,颜色布料如出一辙。
陆卿安惊讶的挑了挑眉头,然后笑道,“难怪小白以前经常不在身边呢,你也经常偷跑下山。”
她的手帕是到流云宗山脚小镇的铺子中买的,手感舒适,价格高昂,买的人少,陆卿安是那里的常客。
柳若行点头又摇头,“这就是你的手帕。”
陆卿安‘哦~’了一声,“小白经常喜欢往它的窝里叼一些东西。”
说到这里,陆卿安又挑挑眉头,“师妹,你现在的性格变化好大哦。”
柳若行正在整理衣袍上褶皱,听到陆卿安这样说,她抬起头,露出一双没有什么波澜的眼神,“什么。”
陆卿安想了想,出声道,“你以前话很少,现在活泼了些。”
柳若行又低头理褶皱,“我以前不说话。”
陆卿安也想到了,之前她还以为柳若行是哑巴,毕竟她和柳若行也相处过几天,柳若行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在魔族,一旦说话就会被人打,于是就不说话了。”
柳若行叙事般说,就像是说一个陌生人的事情。
陆卿安沉默一瞬,问道,“那你就有想过复仇吗,你现在这么强大。”
她问出这句话的事情,不知道为何,心脏跳的飞快。
柳若行抚平早就理顺的褶皱,重复左右横移的动作,“报过仇了。”
她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大片草原,一望无际,遍地绿草,连呼吸间都是青草的香气,大脑一片清明。
往远处看,绿色慢慢往上蔓延,与天空逐渐接壤,恰好天空有大大的白色云朵,连接了天与地,宛若画布一般,蓝是蓝,绿是绿。
云朵也不单单是白色,透着亮、白晶晶的一般云朵在边际,然后是像是染成了蓝色的棉花,又蓬松又紧实,层层叠叠,大云朵盖着小云朵,小云朵又压着大云朵。
陆卿安从剑上跳下来,她踩在松软的土地上,笑道眉眼弯弯,眼神也亮着光,“我们晚上再回九凄门吧。”
“能陪我看看这里的黄昏吗。”
她回首,对着柳若行满含笑意说道。
柳若行点头,无声的说了一个“行”。
这里的草也长,没过脚踝,直直到陆卿安的小腿肚,她踩在上头,只感觉踩在一个软软蓬蓬的东西上。
就好像,天上的云朵掉了下来。
陆卿安不自觉弯了下嘴角,她踩在草与草之间的土壤上,朝地上一趟。
宛若睡在了绿色的云上,热烘烘的,陆卿安嗅着青草香,盯着天上的一朵云,看着它慢悠悠的晃,在天空上慢慢移动着。
陆卿安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哼出歌,任由歌声飘在着漫无边际的草原上,溜进不知道何人的心中。
耳边清脆的鸟叫,眼中碧蓝的天色,被暖洋洋的太阳一晒,陆卿安只感觉天地间最美好的事也不过如此。
她迟钝的眨了眨眼睛,困意涌了上来。
陆卿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手搭在眼睛上,挡着醒目的阳光,她肆意的叫道,“师妹,黄昏了叫我。”
等陆卿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被脸上的痒意弄清醒的。
小白的尾巴在脸上轻轻蹭着。
她迷茫的从地上起来,小白原本在她的胸膛,随着她的起来,滑到陆卿安的大腿上。
天空是橘红色,淡黄色,交融在一起,像是两道河流汇聚在一起,相互交融,合成片径直的红黄色,乍一看,像是熟透橘子皮的颜色,可细细一看,又感觉是由无数淡黄叠在一起,显出了极致的黄色。
随着云朵的消失,远离落日的部分,红黄色逐渐消失,清冷的蓝色重新回到人的视线中。
落日一半都隐匿在山后,反而给看不清的大山渡上一层金黄光,漫无边际的橘黄色像是从山后散发出。
陆卿安抱着小白,静静的欣赏此刻的美景。
直至太阳彻底看不见,凉意慢慢涌上肌肤,陆卿安才从这震撼的景色中回神。
“师妹,你怎么又化作小白的模样了。”
陆卿安掂了掂小白,疑惑的问道。
她还能感觉到小白的身子僵了一些,然后从她的怀中跳出,落到地上,蓝色烟雾闪过,柳若行盘腿坐在她的身边。
“猫的形态可以更快的修炼。”
柳若行面无表情的说,再配上根本没有起伏的声音,像是在不耐烦。
可陆卿安却丝毫不觉得,她盯着柳若行看了看,然后从地上起来,“师妹,你还想回魔族吗。”
陆卿安觉得,如果有一个地方的人欺负她,那她是十万个不想在去那个地方的。
柳若行也从地上起来,她身上衣服板正的像是刚刚买回来,只有一点点不可避免的褶皱。
“想。”
陆卿安也没有把她的想法强加给别人的意思,她点点头,把佩剑召唤到身边。
“师妹,走吧。”
柳若行不出声,她抬腿化作小白,跳到陆卿安怀中。
“师妹?”
第135章 怕我会再次相信她
“喵——”
又是一声长而平直的喵声,而陆卿安诡异能听懂里面蕴含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怎么还不走。
陆卿安朝她点点头,踏着晚风,慢慢朝着九凄门而去。
而就是这短短一个月,大地又发生了变化。
不再干涸,不再有裂缝,取而代之的绵绵不尽的大雨。
陆卿安用魔气在身子周围笼罩上一个圆形结界,用来隔绝雨水。
她朝地上看去,土地被浸泡成一摊又一摊的烂泥,成了稀软的状态,四四方方的良田本该种了谷子,可是现在却中深褐色的稀水。
原本井然有序的道路现在现在看不清了,被大雨冲刷而导致了山谷崩裂,山峰塌陷,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鼓包。
陆卿安不忍再看,她目视着前方,可脑海中还是忍不住想着这涝灾。
柳若行从她的怀中跳出,站在剑上。
“这一个月都是这样,大雨不绝。”
这剑并不大,柳若行化作人形之后,两人之间贴的很近,缝隙很小。
陆卿安控制着剑,将它变大很多,不动声色和柳若行拉开些距离。
“为什么,今年是灾年吗。”
陆卿安在她说完话后问。
柳若行似乎没有察觉到陆卿安的动作,她垂下眼睛,盯着地上,“也许。”
路上一路无话,陆卿安心中难受着,面上不显,她沉默着回了九凄门。
现在她的修为已经到了金丹,马上就能到元婴。
她才修炼魔气两个多月,就已经是如此境界了,说出来,她自己都有点不信。
她在流云宗修炼了六七年,才勉强修炼到炼气。
修炼魔气这么快吗,一日抵的上一年。
在胡思乱想中,陆卿安在九凄门前缓缓降落。
她收了剑,和柳若行并肩走进了九凄门。
如果她有足够的力量,是不是可以就可以帮一帮那些正在受苦的人了。
陆卿安沉下心,和柳若行告别后,便去修炼了。
她这次直接找了个没有人的洞穴,略一打扫,布下个结界,开始打坐,任由魔气回转全身。
再一睁开眼睛,陆卿安问过柳若行之后,她才知道,居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这么久,可我感觉只过去了一小会。”
陆卿安有些惊讶,接着又问,“那外头天灾可好了些。”
柳若行摇头,“干旱一个月,洪涝一个月。”
陆卿安睁大眼睛,担忧道,“那百姓岂不是很受苦。”
柳若行沉默一瞬,“朝廷已派遣专员前去赈灾。”
这两个月,她的修为在不断攀升,如今已经突破化神,到达合体,再往上突破,便到了大乘期。
而大乘在经过一次雷劫,便可达到那个千万人都达到的目标--飞升。
极速的提升修为,给陆卿安带来一种不踏实感。
太快了。
一句俗语,十年一炼气,百年金丹,千年化神。
可是现在,不过短短五个月,陆卿安就修炼至化神,这谁见了不说一声妖孽。
面对这么快的提升修为,陆卿安没由来的感受到后怕。
“师妹,我体内的情根是怎么回事,当时依瑶为什么说我体内有她的情根。”
陆卿安闭关有一些着急,出关了才想到解依瑶曾说过的话。
柳若行把手搭到陆卿安的脉搏上,过了一会,又抬手摸向陆卿安的丹田处。
“你体内确实有一半情根非天生所生。”
陆卿安听到这话,急忙说道,“师妹,那是否有办法取出,将她还给依瑶。”
柳若行将手拿开,抚平袖子上刚升起的褶皱,冷静道,“我无能为力,情根非常人可控制。”
陆卿安闻言,蜷缩了一下手指,她犹豫着说道,“那依瑶缺少了情根,会对她生活有什么影响吗。”
柳若行抬起头,盯着陆卿安,“你说这话,是不想把情根还给解依瑶吗。”
陆卿安连忙摆手,“不是,我肯定是要给她的,我想当面和她说,她应该有办法收回去。只是我现在心很乱,我暂时不应该见她,我怕。”
“怕什么。”
陆卿安揪着衣服上的一点布料,提起个白色的小鼓包在大腿上,她捏蹂躏那点可怜兮兮的布料,斟酌着开口,“怕我会再次相信她。”
柳若行首次露出个冷笑,她站起来,阳光从她的身后过来,她的表情陷在一片黑暗中,陆卿安低着头,错过她的第一次情绪泄露。
“你真的这样想吗。”
柳若行的声音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陆卿安垂眼,盯着她大腿上的错综复杂的褶皱,没说话。
“你是在想,要不要再相信解依瑶一次,你觉得,你可以借着还情根的名头,和她好好再谈一次。”
“万一呢,万一以后她再也不会骗我了。”
“你是这样想的。”
柳若行的声音明明不含任何情绪,却让陆卿安感觉不戳破了内心最深处的不堪。
她的手再次攥住小小的布料,一抬眼,猝不及防和一直盯着她的柳若行对视上。
柳若行的眼眸像深不见底的水,诚实的照出陆卿安此刻脸上的心虚。
柳若行说的都对,她把陆卿安心底最深处的想法说了出来,陆卿安不自觉的看了她一眼,又把头埋在怀中。
但是陆卿安自己也觉得她的想法不对,明明当时说的那么决绝,可是现在却又后悔了。
出尔反尔。
陆卿安攥紧那块布料又松开,原本好好的衣服,被握出一个又一个凸起。
柳若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在旁边,看着陆卿安纠结,她微微动了动脚步,像是要朝陆卿安走,可只是蹭出一小点距离,她又停下了。
陆卿安脑中思考了良久,却也没有想出个结果来。
她喜欢在柳若行面前说话,得益于柳若行波动不大的情绪,陆卿安感觉一切话都可以对她倾诉。
“算了,算了,先修炼,修炼最重要。”
陆卿安摆了摆手,语气含着满满的疲惫。
她拿起手边的铁剑,离开小亭子,做到空地处,举剑练习。
这片小空地已经被踏出痕迹,原本是松软的土地,偶有杂草分散在地面上,可是现在地面上有一处圆形,被踩成紧实的地面,泛着亮光。
陆卿安在亭子旁还种了几朵小花,都不高,最长的才长到陆卿安的膝盖处。
她也叫不出这些花朵的名字,在路边瞧出是无主的花朵,就移植在亭子边。
陆卿安本身对花是无所谓的,但是她记得季知星喜欢花朵,种几朵花在亭边,当做季知星在陪她。
她举起剑,她的剑还是流云宗会发给每个弟子的普通佩剑,一把黑色的大铁剑。
自从祁满梦把她的佩剑打碎之后,她就没有了专属的剑。
但她绑了个白色剑穗在上头,与其他的铁剑显出差别,她也不好意思去找夏轻亦,当时夏轻亦已经开始学习符咒,不炼器了。
阴差阳错之下,陆卿安便拿着这把剑练习许久。
或许是心中想着事,陆卿安今日出剑格外凌厉,无比快速,宛若狮子捕兔,每一剑都用尽全力。
李至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亭子中央,她在嘴巴竖起一根食指,对柳若行“嘘”了一声。
待陆卿安练好剑,回*头便看见在亭中含笑的李至衡。
自从她知道李至衡是五灵杂根,便佩服的不得了。
能在五灵根融汇贯通,修炼到这么高的境界,其中付出的辛苦可想而知,其实又需要多少聪慧。
陆卿安握在剑鞘中央,快速的朝李至衡跑去,风将她的衣袍带起,扬在空中。
李至衡见她过来,张开手臂,给了陆卿安一个大大的拥抱。
李至衡在陆卿安的耳边说,她松开陆卿安,盯着陆卿安有一些消瘦的脸颊,眼睛中含着心疼与歉疚,“辛苦了。”
陆卿安看出眼神中表达的意思,却不明白她的歉疚从何而来,陆卿安拉着李至衡坐下。
“至衡,祁满梦怎么样。”
自从知道解依瑶是假死之后,陆卿安便陷入一种诡异的情绪中。
恨中夹着一点讶异。
李至衡盯着亭子边的一朵小粉花,托着下巴,“就那样呗,我盯她盯的可紧了,她跑不出去的。”
陆卿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那,我师姐季知星呢,她怎么样了,过的好吗,还忙吗,现在流云宗还是一堆事情吗。”
李至衡空出的手指点着桌面,她嘴角翘起的一点弧度,调笑道,“不是已经突破到合体了吗,你可以自己去看看她。”
陆卿安不自觉的扣着桌面,语气低落,“师姐,讨厌魔修。”
“可是我觉得,她可能更喜欢她的师妹。”李至衡笑着说。
陆卿安听见李至衡这样说,眼睛猛然亮了亮,“真的?”
李至衡点点头,“当然,我还能哄你不成。”
陆卿安激动的从椅子上弹起来,她激动到音量都有一些失控,“那我们现在就去。”
见李至衡点头,李至衡转头想对柳若行告别,却发现柳若行已经不在亭子中了。
陆卿安也不意外,小白也爱突然消失,突然出现,看来即使化成人形,柳若行也保留了一部分猫的习性。
陆卿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至衡,“走吧,走吧。
第136章 师姐,我想你了。
陆卿安跟在李至衡的身后,看着李至衡轻车熟路走在前面,她的眼中疑惑一闪而过。
九凄门是魔族内第一门,地势复杂,这楼连着那房,峰角又连着峰角,怎么感觉李至衡反而对这里很熟悉。
李至衡察觉到她的视线,她故意走慢两步,和陆卿安走在一起,漫不经心的说,“我也修炼过魔气,后面才转成修灵气。”
她的语气太过轻松,就好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陆卿安附和着点点头,反应过来,她猛然震惊,“什么?”
陆卿安甚至不敢相信她刚刚听见了什么,“不是说,只能修灵转成修魔吗。”
李至衡对于她的惊讶习以为常,她拍了拍陆卿安的肩膀,“天无绝人之路,我运气好,恰好就是个万中挑一的人。”
她收回手的动作潇洒肆意,抱在胸前,自然而然显出一股风流气韵,今日她的头发被她高高绑在脑后,淡黄色长袍穿在身上,抬手落脚之间尽显自在。
相比较流云宗的白色,九凄门的黑色,她的颜色像是天地间最显眼的存在。
陆卿安也笑了,“也是,你一看就不是凡人,怎么能用常人的事来打量。”
她今日也了用个黑色的发带绑着头发,高马尾束在脑后,今日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在袖口绣了暗金色花纹,增添了些许贵气。
她盯着李至衡的浅黄色发带,笑弯了眼睛,像是一轮月牙,她的瞳孔清澈,好似什么都不会留下痕迹,语气雀跃道,“我发现,我们好像哦。”
陆卿安伸手指了指李至衡,又指了指她自己。
两人的衣服款式也几乎相似,箭袖长袍束腿,只是在颜色上不同。
陆卿安刚开始还很开心,终于可以见到季知星的喜悦足够让她忘却一切,她的嘴角几乎没有放下来过。
直到她出了九凄门,御剑在半空中,垂眼看向地面上。
如今又陷入了大旱季节,之前几次出门,陆卿安还可以在路上看见一些人,但是这次,却是连一个人都瞧不见了。
只剩孤零零的房屋,瓦片破碎,墙壁倒塌,露出里面的稻草。
守城门的官兵屈指可数,盔甲已经被汗与雨水腐蚀成了褐灰色,锈迹斑斑,宛若被虫蛀了的小黄豆……
在烈日的烘烤下,一切都变得成了波浪状,像是水中的镜像般。
即便隔着结界,陆卿安也能感觉到环绕在全身的热意,人间正在经历一场炼狱。
陆卿安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李至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所以你那天才会突然说起气候。”
李至衡脚下同样踩着一把剑,和陆卿安普通的大铁剑不同,她的剑通身碧绿,剑身上用白色精铁嵌进,形成一道锁血槽,剑柄上花纹繁密,形状似龙若凤,仅仅是看了一眼,便让人觉得神兵利器。
听见陆卿安的问题,她看向地面,盯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放心吧,一个月后,就能结束了。”
陆卿安有一些急迫,她的脚在剑上朝李至衡的方向走了走,直到马上要掉下去,她才停下脚步,“为什么现在不救她们。”
李至衡摇摇头,盯着陆卿安的双眼,“不够。”
陆卿安直觉李至衡这句话在说她,一股难以言喻的怔愣冲上心头,她全身像是僵住了一般,嘴巴张合,“是吗。”
李至衡转身,只留给陆卿安一个背影,莫名消瘦。
陆卿安重新站回剑中央,她控制剑的方向,追在李至衡的身旁。
修为一高,连赶路的速度都变快许多,只是一个上午,两人便到了流云宗。
陆卿安修炼了魔气,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李至衡在她身上设了一道结界,困住陆卿安身上的魔气。
“诺,你师姐就在里头呢。”
李至衡带着陆卿安来到一个房间前,指了指房间,给陆卿安留下一个利落的转身,便走了。
陆卿安看着那扇门,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一些不敢进去。
这个地方她知晓,是掌门用来处理公务的。
她的手指触碰上门栓,温热的红木入手柔和,像是触碰上一块质地良好的玉石。
只要一用力,她就能见到想念许久的师姐。
那个待她极好,会细声教她功法运转,会与她对剑,会在院落中养花的季知星。
她的心脏跳的很快,放在门上的手发抖,身上的力气似乎被抽空了一般,手臂上完全用不上劲。
陆卿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收回手,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沁出的汗。
她擦汗的动作很细致,很慢。
等到她终于将手恢复干爽的状态,才重新抬头。
她又把手抬起,指腹才触碰到门上,就像被烫到一般收回手。
陆卿安唤出水镜,理了理袖子,拨弄了头发,刘海蓬松清爽,她取了发带,又重新绑起来。
但发带始终没有玉冠来的端正,即便她想努力束好,却始终有一两缕发丝不听话,跳出发带。
在她终于拆了绑,绑了拆之后,反复数十次,才终于将头发梳理整齐。
陆卿安镜子前左看右看,转了个圈,把领口压好。
她盯着镜子中站的笔直的人,忽然觉得今天穿的不太好,这衣服太板正,练剑虽然好,但是见人不太合适,像是去找人打架。
领口修暗金色的花纹也不明显,是飘逸流转的曲线,没什么象征意义,只是为了好看,陆卿安觉得,如果让她见到绣娘,要绣朵花在上头。
就绣师姐院中种的花。
陆卿安松了松袖口,将原本系在胳膊上的绑带取下,显出几分生活气息,虽然不似长袍那般肆意,却也至少有了点生活气息,不像是随身要和人打架的模样。
陆卿安又把目光放在镜子中的铁剑上,她朝左右看了看,把终日不离手的佩剑放在院中的桌子上。
她重新来到门前,手指弯曲,长长呼出一口气,准备敲门的那刻,门从里面打开。
上好的红木门顺滑无比,没发出一点声响,就不紧不慢的张开。
她紧张到心脏都要跳出来,连眼睛都忘记眨,愣愣的睁着,鼻腔中被熟悉的味道笼罩。
是清浅的花香,清淡又泛着一股小小的甜味。
随着门缝长大,陆卿安也从逐渐的光亮中看见开门的人。
是季知星。
她今天穿了月牙白的衣服,轻纱质地,像是将月光撵成纱线,织成绝无仅有的布料,拢在肩上,透着股不染纤尘的温和。
她的眼睛中像是惊讶一般,睁大了些,透出喜悦的光亮,中和她眉心止不住的疲惫。
这扇门被以意料之外方式打开,陆卿安强行按捺住狂跳的心脏,她努力勾起一个成熟的笑。
“师姐。”
季知星愣在原地,连放在门上的手都忘记收回。
陆卿安朝前方走了走,她伸出手,想要抱一抱季知星。
可即便挨着季知星的那刻,季知星整个人像是惊醒了一般,松开紧握的手,猛然后退两步,躲开陆卿安的手。
她朝房内快步走去,背影竟然隐隐透着股慌乱,宛若一只惊慌失措的雀鸟。
季知星紧张的声音传到陆卿安的耳朵中,“你来这干什么,万一让掌门发现了。”
陆卿安见状,转身把门关上,动作很轻,只在两扇门合上的时候,发出轻轻的一声“砰”。
陆卿安慢慢走到季知星身后,“师姐,不用怕,不用怕,祁满梦不会发现的。”
也是趁此机会,陆卿安看见桌上全是的折子,整整齐齐六摞,分成两份,摆在桌上的两边。
最高和半个人的身子那么高,最低的也要是也和胳膊立起来的长度差不多。
而桌面的正中间摆着一份打开的折子,陆卿安定睛看了看,是关于流云宗宗门的修缮。
上面批注了一些字迹,明显没有写完,沾满了墨汁的毛笔放在旁边的笔搁上。
陆卿安的目光从折子上转移,她盯着季知星削瘦的后背,眼中藏着浓重的情绪,终日清澈的眼睛泛起波澜,“师姐,我想你了。”
季知星身形一颤,咬着牙,强忍着泪意,平稳声线,“嗯。”
可即便她再忍,陆卿安还是能听出季知星颤抖的声音。
陆卿安走到季知星的侧面,得以窥见季知星的侧脸,“师姐,看看我好吗。”
她上前一步,来到季知星的正前面,伸出手抱住季知星,不敢用力,像是害怕季知星从她的怀中消散。
所有强行伪装的冷静在此刻崩塌,季知星把手放在陆卿安的后背上,用力抱紧。
“我也很想你。”
她的声音破碎,伴着泣音,好似获得至宝的满足,又好似终日生活在患得患失中。
她更加用力抱紧陆卿安,“我也好想你。”
季知星又重复了一句。
过了好久好久,陆卿安才松开季知星。
她把双手撑在季知星的肩头,端详了半天,“师姐瘦了。”
季知星却摇摇头,她盯着陆卿安,没出声,“在九凄门辛苦吗。”
陆卿安拉着她坐下,本想给季知星展示一番修为,想到这里是流云宗,她刚刚举起的手又放下。
“不辛苦,九凄门可比翎落峰舒服多了,不热。”
第137章 “卿安,我喜欢你。”
房间被收拾的干净整齐,黑红的书架上布满了书籍,关于流云宗各项规定,都被明明白白写在其中。
书桌上堆满了要批改的折子,被批改了一部分的折子明晃晃的摆在桌上,季知星字迹工整,落笔有致,横平竖直的蝇头小楷,规矩又秀气。
季知星眼睛下略带了些青紫色,她如今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眨着眼睛,像是即将落下的月亮,散尽光辉,只余下一个白色的空壳。
陆卿安主动站在季知星的面前,她弯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师姐,出去走走吗。”
她语气是询问的意思,却完全没有给季知星回答。
陆卿安伸出手,拉着季知星的手腕,将季知星拉出的房门。
外面的阳光刺眼又耀目,季知星伸出手挡了挡,热量还是从指缝间流的眼睛中。
季知星眯了眯眼睛,有些不适的皱皱眉头。
陆卿安拉着她走到树底下,“师姐,你有多久没有出来了。”
在树荫下凉爽许多,陆卿安看见季知星舒展开眉心。
季知星摇头,“从师傅闭关以后,大小事宜都由我负责。”
两人漫步走在树荫下,流云宗在路边种植的树木很多,且受到灵气滋养,生长巨大。
因此一路过去,两人几乎都走在凉快处,遇到不得不在烈日下的路途,两人便快步走。
再走到凉爽处时,两人步子慢下来。
陆卿安腿长一些,往日走上的一步就能窜出去一大截,但今日,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腿迈不出去,一米的长度要分四五步走。
她牵着季知星,走到路上,只感觉最近的所有郁气全都消散,好似有一股极致快乐的力量,在她的四肢百骸流转。
又安心又兴奋。
陆卿安心脏砰砰直跳,她不由自主的挺直后背,作出一副端正的姿态。
在脑海中想了想,陆卿安找到个好去处。
“师姐,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她们现在刚下翎落峰,陆卿安带着季知星又上了化宜峰。
两座峰相邻,但下山又上山的,要耗费不少时间。
陆卿安却不觉得累,或许是因为修为高深,又或者是因为见到季知星开心。
在化宜峰的半山腰,大片果林隐匿在一角。
得益于果林中的品种不同,哪怕现在正值酷暑,也有果树在开花结果。
陆卿安跑到那个正在开花的树下,冲着季知星招手,“师姐。”。
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两把躺椅,放在树下,等季知星到她身旁,她也刚好收拾好。
枕头,小毯子,还有一本书放在长椅上。
“师姐,快来试试看。”
季知星有一些犹豫,“卿安,我今日的折子还没有批完。”
陆卿安看着她眼中的疲惫,上前拉着她,让她在坐在躺椅上,双手按在季知星的肩头。
“你多久没有休息了,折子我帮你看。”
她不赞同季知星继续批注折子的想法。
季知星看着陆卿安一脸认真的模样,忽然笑了,她的眼中首次出现了明媚的光点。
陆卿安不明所以,她见季知星笑,也跟上笑。
季知星顺着陆卿安放在她肩头的力道躺了下去,眼中似水一般的泛起涟漪,调笑着说,“卿安,那折子可就摆脱你了。”
陆卿安点头,见季知星终于躺下,她也松了口气,给季知星又盖好毯子。
季知星伸出手,拿起陆卿安放在枕头旁的书。
蓝色封皮上写着两个大字:杂谈
季知星翻开看了两页,其中大多数写的都是各个地方奇闻杂事,比如哪个地方的人长了个毛脸,哪个地方出现了巨大的脚印,和人那么长。
她略微惊讶,有一些没有想到陆卿安会喜欢看这种东西,季知星转头,看向躺在另一张椅子上的陆卿安。
陆卿安已经睡着了,毯子被她横在肚子上,并没有盖全,她的枕头旁也放了一本书,并没有翻开。
现在是中午,只有一些蝉声伴随鸟鸣,发出属于中午的声响,寂静又吵闹,阳光被层叠的树叶完全挡住,一点没有泄露到地面。
微风吹过,三四张书页随风而动,发出声响,陆卿安毫无察觉。
她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在肌肤上,是一个完美的扇形,刘海有一些长了,盖住眉毛。
两张椅子离的很近,季知星一伸手就可以碰到陆卿安。
季知星屏住呼吸,她抬起手,挨了挨陆卿安的眼睫。
即便这样,陆卿安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的呼吸均匀,完全沉浸在睡梦中。
季知星收回手,平躺在自己的椅子上,嘴角含着一抹恬静的笑容,享受此刻难得的休闲时光。
树荫慢慢斜移,影子被无限拉长,灿烂的太阳逐渐被橘黄色取代,一抹悲凉伴随着黄昏共同来临。
陆卿安的意识慢慢回笼,从睡梦中清醒,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陆卿安才回想起这里是流云宗。
她转头看着旁边的季知星,季知星仍旧在睡着,完全没有察觉到陆卿安已经睡来,微微侧着头,随着呼吸胸膛起伏。
陆卿安也不想叫醒她,给季知星又把毯子掖了掖,然后陆卿安把椅子的调成坐姿,拿起枕头旁的书籍,慢慢看了起来。
黄昏无限好,橘黄色好似天地间最漂亮的颜色,夺目耀眼。
季知星这一觉,直接睡到大半夜。
她缓慢的睁开眼睛,短暂的迷茫之后,立刻清醒,她焦急的说,“今日的折子。”
她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打算立刻回去。
陆卿安见状,握住了她的手,“我和你一起。”
这是第一次,她握住了季知星的手,而不是牵着季知星的手腕。
季知星也察觉到了这点变化,她略微迟疑的陆卿安,“卿安。”
陆卿安却什么都没有说,她把躺椅收起来,握着季知星的手紧了紧,“走吧。”
踏着月光,两人又沿着原路回去。
似乎有什么在两人之间围绕,两人一路上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手也没有松开。
交握在一起的两双手,无比自然,好像本该这样。
回了房间,季知星立刻奔着书桌而去。
陆卿安跟在她身后,替她磨墨,在季知星批好折子后,放在一旁,同时拿了一张未批过的折子放季知星的面前。
然后便站在季知星的身旁,给她捏肩,捶背。
像只采蜜的蜂蜜,围着花朵转个不停。
一直忙碌到后半夜,季知星才将今日的折子批注好。
陆卿安往折子看了看,都是关于流云宗的大小事情,宗门的修缮,峰主的例银,练武席的扩张。
左右都是一些繁杂的事情。
月光从打开的窗扇照射进来,打在地面上,只余下的一阵冷清。
陆卿安盯着季知星单薄的白纱,拿起她自己的衣服披在季知星身上。
“师姐,既然都批注好了,我们去休息吧。”
季知星听见她说的话,坐在椅子,好久未动。
陆卿安以为她没有听见,又重复了一遍。
季知星才缓慢的点了点头,她站起来,转身,与站在她身后的陆卿安面对面站着,只不过距离有一些近。
陆卿安能感受到季知星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脖子上,又酥又麻,激起一抹痒意。
她侧过头,现在她应该向后退几步,这距离太近了,可是她的脚下像是生了根,死死扎在她脚下的地板中。
季知星有心想要问问陆卿安为何要牵她的手,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去问。
方才在批折子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这个事情,可是三摞折子批尽,她也没有想到一个答案。
她怕想多了,又怕想少了。
可恨世间对人心没有答案。
陆卿安和季知星四目相对,她可以清晰的看见季知星眼中的纠结,季知星眼中的终日平静的春水,终是被搅动了。
不再掩藏,不再遮挡,明晃晃的掀起波澜,好似狂风暴雨在其眼中翻腾。
这是平日里见不到的季知星。
陆卿安呼吸一滞,她心脏要提到了嗓子眼,马上要从她的身体蹦出来,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砰砰作响的心脏好似雷声,又大又震,陆卿安耳边全是她自己的心跳声,她甚至在害怕,季知星也听到了她的心跳声。
好似刚学打鼓的人,掌握不好节奏,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点不和谐,吵的要命。
陆卿安恨不得,用手捂住心脏,让它别再响了。
安静一会好吗。
她在心中半是祈求,半是恼怒的想。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慢,很慢,慢到陆卿安甚至可以数清季知星眨眼的次数。
她可以闻到季知星身上的清香,像花蜜一样,清甜淡雅,只有在这样近的距离才可以闻见。
季知星的皮肤很好,即便这么近,也没有一点瑕疵,吹弹可破,白皙到像是天上一朵柔软的云。
可是她的眼下有着淡淡的黑色,应该是许久没有休息好,眼神显出点疲态。
她的眼睛和水很像很像,包容着万物,此刻纵然起了波澜,也是好看的。
陆卿安这一瞬间想了很多东西,她看见季知星又朝她走进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没有了,连一张最薄的纸也不能容纳进去。
“卿安,我喜欢你。”
第138章 爱你~
人在震惊的一瞬间是说不出话的,陆卿安甚至在此刻感觉到一种眩晕。
她勉强稳住心神,“师姐,你是不是。”
她想说季知星种了幻术之类的,否则怎么可能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可是这里是流云宗,怎么可能有幻术呢,她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陆卿安偏过头,存了点躲避现实的思想,“师姐,我把你当做我的亲姐姐,对你想来只有钦佩,爱戴。”
她说这话时底气不足,磕磕巴巴,她将心底的那点喜悦强行压下去,拒绝了季知星。
在和李至衡说的那些话中,她隐约能察觉到一些什么。
陆卿安握紧拳头,强行压下不该有的想法。
季知星闻言,垂下眼眸,露出一个清浅的苦笑,“是我冲动了。”
她决绝的转身,身上的白纱飞舞,好似天上坠落的云朵,此刻充满了萧瑟与凄凉。
陆卿安听到她说这句话,心脏恍若真的不跳了,耳边一阵耳鸣声响起,刺耳响亮。
等她回过神,她已经拉住了即将要离开的季知星。
“师姐,我,我。”
她盯着季知星期盼的眼睛,嗓子干哑。
等她调整好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松开了抓住季知星的手。
她与季知星对视着,“师姐,我离开家来到这里,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对我最好的人。”
“是你求了隔壁的峰主让我学会练剑,我怕蜘蛛,是你让我住进你的房间,我想家了,是你陪我回家,是你从祁满梦的手下救了我一条命,我们在流云宗相依为伴了十年。”
“你是我除了母亲以外,最亲近,最敬重的人。”
随着陆卿安说的话,季知星的脸色便惨白一分,和身上的白衣相比,分不出轻重。
季知星露出一个充满涩味的笑容,不慎明显,“所以,你这是在拒绝了我吗。”
灯火摇曳,后半夜的温度骤降,白日还烤人的温度,此刻变得无比寒凉,彻骨的寒意如同蛛网,笼罩在房间中。
陆卿安郑重的摇摇头,“不,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份感情变质,或许是从我来到流云宗之后,我们就从未分开过,我天真的认为,我们可以这样一辈子的。”
人就是这样,失去了才懂的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得到了什么。
只是短短四个月,陆卿安不知道她想了多少次季知星。
练剑的时候会想,打坐的时候会想,走在路上的时候会想。
在日复一日的想念中,她明白了,季知星也是会离她而去,季知星是属于流云宗。
而在九凄门的陆卿安,与流云宗的季知星,至近至远。
于是在李至衡提出可以去流云宗见季知星的时候,她便迫不及待的来了。
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碧绿簪子,这是她很久很久之前,在太灵宗的时候买的,阴差阳错,许久之后才被重新拿出来。
“师姐,这话应该我来说。”
陆卿安双手捧着簪子,“季知星,我喜欢你,我想一辈子和你不分开。”
在此刻,仿佛天地万物的被抛在脑后,只有两颗跳的同样飞快的心脏,在无限贴进。
两个人终究是不顾一切,凭借心中的悸动,靠着一股冲动,在一起了。
隔壁的卧房是平日季知星办完公务休息的地方,此刻陆卿安抱着季知星,躺在床上。
季知星枕在陆卿安的胳膊上,陆卿安的另一首揽在季知星的腰上。
“师姐,我好开心。”
陆卿安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糖中,此刻她想是把天边月摘了下来,拥在怀中。
季知星埋首在她的怀中,没说话,陆卿安以为季知星睡了。
师姐整日繁忙公务,太累了。
陆卿安揉了揉季知星的头发,季知星的头发软又顺滑,即便终日盘在脑后,可如今散下来,依旧是直的,没有任何压痕。
或许是喜欢花,季知星身上也是清淡的花香味,十分好闻。
陆卿安的手指在黑发中穿梭,丝绸般的质地,几缕发丝从她的指尖滑落,流到白色的床单上。
她松开手,把季知星抱紧了些。
这个时候,她才察觉到不对。
季知星的身体隐约发抖。
陆卿安松开她,才看见埋在她颈窝的人,眼角不知何时落下泪,整张脸因为哭过,有点像桃花班,白中透着粉。
陆卿安一看,顿时心疼。
“怎么了。”
季知星伸出手,攥住陆卿安的衣领,又埋了进去,不让陆卿安看见她此刻的表情。
陆卿安缓慢轻拍她的后背。
好一会,她感觉怀中人颤抖幅度变小,季知星从陆卿安的怀中退了出来。
她的眼睛有一些肿,但陆卿安敏锐的察觉到,她眼中的一些愁绪散去,变得通透。
“卿安,我真怕,这是在做梦。”
陆卿安替她擦去残留的泪珠,“怎么会呢。”
她拉着季知星的手,放在脸上,轻轻拍了拍,“货真价实的陆卿安就在这呢。”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在哄小朋友一样,只不过她自己是那颗哄孩子的糖果。
季知星看着陆卿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在陆卿安脸上用力捏了捏。
陆卿安被疼的嘶了一声,随后张开的嘴被堵上。
季知星的唇很软。
衣物摩擦声和喘|息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除了唇之外,别的地方也是软的。
第二天中午,两人才从床上起来。
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心爱之人,困顿所带来的生气感也荡然无存。
陆卿安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她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季知星,不想打扰季知星的美梦,动作小心的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却被人从后抱住腰腹。
一双柔软但有力的胳膊横在她的腰间,带着深深地执着。
季知星声音困倦,带着点鼻音,“干嘛去。”
陆卿安见状,重新缩回被子里,把季知星抱在怀中,“睡觉。”
她笑的眉眼弯弯,在季知星脸上亲了大大的一口,发出清脆的响声。
“啵!”
季知星捂着被她亲过的半张脸,眼睛不去看陆卿安,即羞恼却又欣喜。
陆卿安见状,在她的另半张脸上再次亲了一下,又是清脆的一声响,然后她钻进被子里,整个人慢慢朝下挪动,不一会,她就挪到了床的下半部分。
一直到了晚上,两人才从床上下来。
陆卿安抱着季知星,来到了梳妆镜前。
她还记得季知星有折子要批,不能闹得太晚。
季知星整个人现在白中透着红色,整个人好似一个粉白色的桃子。
在镜子中,季知星能清晰的看见她自己,唇瓣鲜红,眼波流转,这是她都未曾见过的模样。
瞳孔微微一动,她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陆卿安,陆卿安在目不转睛的盯着镜子中的她。
这个认知,让季知星心中迸发出强烈的欣喜。
陆卿安拿起梳子,替季知星打理头发,她没怎么学过发型,因此此刻只是把所有头发梳整齐,披在季知星的肩后。
桃木梳在如墨般的发中穿梭,柔顺的头发一梳到底,没有任何阻碍,梳子摩擦过头发时沙沙作响。
季知星甚至想让时光一直停在此刻。
陆卿安不会盘发,她拿着簪子左右比划着,无从下手,最后满脸写着委屈,“师姐,不会。”
季知星打开抽屉,重新拿了一个簪子出来。
她动作缓慢的展示了一遍如何盘发。
陆卿安弯腰,仔细盯着,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愿意错过。
季知星挽好发后,从镜子中看着陆卿安,问道,“学会了吗。”
陆卿安十分努力的点头,握着簪子认真,“学会了。”
簪子从刚刚挽好的发中抽出,发丝如同黑墨一般泼洒下来,黄昏的光透过窗户,照在上头,似有橘黄色在发中流转。
陆卿安有一些可惜,季知星给她自己盘的发很完美。
季知星从镜子中瞧着陆卿安,温声道,“卿安,我希望你给我盘发。”
陆卿安听话的拿着簪子动作了起来,可惜她这个人的天赋似乎全都点在了练剑上,她给季知星盘的发歪歪扭扭,还不如季知星刚刚起床的样子。
陆卿安便拆了,重新盘,在她努力数十次以后,终于挽出了个能看的发型。
陆卿安长长呼出一口气,“师姐,好了。”
她盘了多久,季知星就从镜子中看了她多久。
陆卿安一抬头,就和季知星对视上,窥见季知星眼中的情意,她俯身,咬住季知星的唇瓣细细研磨。
季知星的唇是热的,是暖的,是软的。
总之,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比不过季知星,陆卿安感觉好似含了一朵云在唇齿间。
季知星承受着来自陆卿安的力道,她感觉她恨不得画作一汪水,融在陆卿安的怀中,生生世世不分离。
在分开的四个月里,她想着陆卿安,每时每刻,现在她希望,陆卿安也能每时每刻想着她。
季知星把手按在陆卿安的肩头,缓缓推开了陆卿安。
季知星被亲的呼吸有一些不稳,她张开粉红的唇瓣问,一双眼眸像是含了水,“卿安,你还记得采石峰的温泉池吗。”
第139章 带你去见母亲
陆卿安同样气息有一些不稳,她愣了一瞬,随后点点头。
那个温泉池她不会忘记的,就是在那里,她接连两次解了热毒。
为什么季知星会提到这件事情,当时发生的事情,不应该有第三个人知道。
当时她种了两次热毒,第一次去的温泉池中有人,她并不知道是谁。
第二次去的温泉池中也有人,是祁满梦。
也就从那里开始,她和祁满梦之间的纠缠彻底开启。
但是这件事情,季*知星是怎么知道的。
她看着季知星的眼睛,心中忽然升起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想。
“你。”
当初第一次解毒之后,她在温泉池醒过来,是独自一个人,并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
即便后面她有找过,可是却毫无线索。
季知星抱住陆卿安的腰,把头又埋进她的胸膛,她听着陆卿安的剧烈跳动的心脏,心中油然生气一股满足感。
“师姐,你为何,不早一些告诉我。”
陆卿安难以掩饰她的惊讶,一股无法言喻的情绪充满了全身,像是难过,又像是开心。
好似把所有的醋和所有的糖放在一块,又酸又甜,纠缠不清。
季知星低声道,“我不想让你有负担。”
她又把头埋的深了一些,露出一个粉色的耳尖在外,“况且你也没有问过我。”
陆卿安当时怎么可能去问季知星,对于她来说,当时的季知星千般好,万般好,她把季知星当做亲姐姐,怎么可能会认为那个人是季知星。
倘若那个时候便知道了是她,那陆卿安估计一定会任由季知星惩罚,哪怕是要陆卿安的命,陆卿安也不会犹豫。
和祁满梦是不同的,她敢于去争取,去显露祁满梦,在祁满梦面前,她愿意拼尽全力的去争一争,可是面对季知星,她全然束手无策。
“师姐。”
陆卿安抱紧了她,一时间无言。
所以,季知星究竟在无人的地方看了她多久呢,“你会怪我吗。”
陆卿安抱住她,喃喃自语。
可因为贴的太近,季知星听的非常清晰,她摇摇头,嘴角露出个满足的笑容,“不会,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那样选择。”
或许是此刻终于如愿以偿,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宝物,只好用力诉说,将过去的所有想法都说出来,才肯罢休。
季知星松开陆卿安,从椅子上起来,她嘴角挂着一抹矜持的笑容,眼中似有星星点点般耀眼的光。
她抬手把簪子拔下,入墨一般的发倾斜而下,在空中只留下一道完美的弧线。
季知星抬眼看着陆卿安,“我想休息休息。”
陆卿安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她牵着季知星,回到了刚刚离开的床榻。
离开没有多久,被窝中还残留了一点余温。
极致的纠缠,极致的缠绵,好似要把自己嵌到对方的体内,这样才能在也不分开。
***
魔族。
李至衡手持宝剑,横在柳顷的脖子上。
碧绿的宝剑因为沾染了血色,鲜红色在剑身围绕,李至衡嘴角露出调笑,眉间红痣越发鲜红,此刻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不要再跑了,你跑不过我的。”
李至衡把剑刃朝柳顷的脖子上靠了靠,立刻薄弱的皮肤把刺破,蕴含着浓郁的魔气随同鲜血一同泄露出来。
柳顷如今狼狈至极,衣服上满是破洞,数不清的剑痕在身上,原本宽大黑色外袍,尽显华贵,可是此刻却好似只是从哪里捡了个衣服。
她咬着牙,眼中满是仇恨,“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每个月从我这里抽取魔气,我如今修为已经很低了。”
她几乎是怒吼出声,自从见到面前的这个人之后,她就像鬼一样被缠上了。
李至衡每个人都要从她这里吸取魔气,而她即便想要反抗,可是她打不过李至衡。
也不知道李至衡这个人的修为有多高,她在李至衡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像是个孩子一样,任由李至衡拿走想要的东西。
李至衡微微一笑,她拍了拍手。
从暗处走出一个人,柳顷定睛一看,发现是眼前这人她有点眼熟,可是看不出她是谁。
“怎么,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认识了。”
李至衡玩味的挑挑眉头。
柳顷再次看向来人,顿时一惊,“怎么是你。”
柳若行只是淡漠的从柳顷身上移开视线,她看着李至衡,皱了皱眉头。
李至衡明白了她的意思,对着柳顷露出歉意,“不好意思啦。”
随后她的手重重挥下,剑尖无情的刺入柳顷的胸膛。
她的分寸把握的很好,没有伤害到柳顷的心脏,又能让柳顷失去反抗的能力,沦为羔羊。
李至衡用剑横在柳顷的后背,让昏死的柳顷躺在地上,她在旁边盘腿坐下,食指中指并拢,点在柳顷的胸膛上。
顿时无穷无尽的魔气从伤口处流出,被李至衡尽数收在瓶中。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两三个个时辰,而柳顷则是沦为一个凡人。
她本就用这具身体活了几百年,此刻失去了魔气的滋养,不一会,柳顷的呼吸暂停,身体成了飞灰。
李至衡没有任何意外。
魔尊之争想来如此,干掉上一个魔尊,才能成为这任魔尊。
李至衡惋惜般的叹了一口气,她颇有一些幽怨的看着柳若行。
“你倒是干净了,叫我一个人来做这种事。”
柳若行没出声,她盯着李至衡,一双淡蓝色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至衡从柳若行的身旁走过时,拍了拍她的肩膀。
柳若行在她临走之前,终于开口,“你当真要这么做。”
李至衡脚步一顿,“我只能这么做,我会告诉她一切,看她的选择。”
柳若行的声音还是那般没有任何波澜,可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中讥诮,“你知道的,她一定会同意。”
李至衡转身,她来到柳若行面前,和她面对面站着。
她死死盯着柳若行,向来带着笑容的嘴角,此刻第一次沉了下来,“这难道不是她应该承受的吗,是她做错了,她不应该想要贪图人间的七情六欲,她不该就这样抛弃所有的人。”
李至衡应该激动,双眼通红,即激动又仇恨,片刻后,她意识到她的失态。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睛又恢复一片清明,“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去了。”
她朝柳若行挥挥手,以表示告别。
***
陆卿安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到了深夜。
不想打扰到季知星,她悄悄的下了床,打算喝一点水。
一道人影立在外头,刚到桌边的陆卿安顿时警觉,她飞快走到门边,用力打开门。
李至衡站在月光下,不知道到底待了多久,似乎连衣服都沾染了月光的清冷。
她的眉间红痣越发鲜红,甚至此刻隐隐透着一股悲悯。
陆卿安见状,小心的关上门,走到了李至衡的身边,“至衡,你干嘛悄悄站在院子里,吓我一跳。”
李至衡看着陆卿安,上下扫视了她一遍,定在她脖子的红痕上。
李至衡挤眉弄眼的调笑道,“开心了。”
陆卿安也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脖子,“嗯。”
李至衡拿出那个装满了魔气的瓷瓶。
白色的瓷瓶上没有任何装饰,却无形的让人感受到其中的巨大威压。
“还有一个月,你的身体才能吸收这些魔气。”
陆卿安嘴角的笑容微敛,“所以,我修为精进这么快,是你在帮我。”
李至衡点头,她大方的承认了这件事情。
陆卿安心中的大石头反而落地了,她从李至衡手中拿过那个瓷瓶。
“我知道了。”
月光倾斜在院中,为整个院子都添上一层白色。
陆卿安只穿了里衣就赶出来,此刻有一些冷,她握紧瓷瓶,冰凉的瓷瓶放在手中,凉的有一些硌人。
“一个月后见。”
她笑着对李至衡道,月光下,她的眼睛还是那般透亮澄澈。
等她回了房间以后,把瓷瓶很在柜子中,她喝完了刚才没有来得及喝的水,然后慢慢上了床。
季知星在她上床以后,自然而然缩进她的怀里。
“你干嘛去了。”
季知星迷迷糊糊的问道。
陆卿安侧身抱紧她,“去喝水。”
一整夜,陆卿安都没能睡的着。
第二天早上,在季知星醒了以后,她说,“我带你回家见我娘吧。”
陆母在见到陆卿安时,还没有来得及欣喜,就看见陆卿安身旁还有一个人。
陆卿安拉着季知星的手,笑着对陆母说,“母亲,这是我的妻子。”
季知星同时对陆母行了一个礼。
陆母脸色不太好看,却还是撑起一个笑容,“你刚回来,先去休息。”
在丫鬟的带领下,季知星和陆卿安分别被带到两个不同的房间。
陆卿安在房中没有待许久,陆母就推门而进。
不同于之前在大堂,此刻陆母脸上没有一点喜悦,在面无表情的脸上,隐藏的是深深怒气。
“卿儿,我之前和说过,你已经和轻亦。”
陆母没说完,就被陆卿安打断了,陆卿安双膝下跪,“母亲。”
第140章 带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母亲,我知道,我与轻亦之间有婚约。”
陆卿安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轻轻的响声。
大理石所制成的地板光滑结实,陆卿安被痛的紧皱眉头,从嘴中轻轻发出“嘶”的短促一声,明显是不想坐在她面前的陆母听见。
“可是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恳请母亲褪去婚约,所有的后果,我愿一力承担。”
陆卿安满脸认真,让陆母一口气憋在心中,上不来,咽不下去。
陆母眼中染上薄怒,她重重拍了下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甚至陆卿安都觉得,母亲这下手肯定要疼好一会了。
“你负责,就怕你付不起责任。”
陆母冲着陆卿安招手,陆卿安看见,立刻膝行过去,在跪在陆母的脚边跪好。
“我这样执着不让你退婚约,也是你的命数,你忘记了,你从小体弱,是和轻亦在一块玩耍之后,身体才逐渐硬朗健康。”
“你小的时候,日日拿灵芝吊着,你才不至于离我而去。”
陆母怜惜的摸了摸陆卿安的头顶,叹息般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我希望你能健康一辈子。”
她如鹰一般的眼神软了下来,或许是一辈子在警惕中渡过,她整个人都如同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子,直直看向人心的弱点。
她和陆卿安长的不太像,如果说陆卿安是一股端正的风,笑起来便散去周身的冷意,好似暖风入怀。
那她就是一块千年不变的寒冰,哪怕被雕琢,可她浑身刺骨的寒意永远停留,深深警示着她周围的人。
只有陆卿安是那里例外。
陆卿安听到这个理由,握紧拳头,她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额前的头发微微摆动,像是一根刚刚从土里冒芽的绿草,在随风摇晃。
“母亲,你放心吧,孩儿会身体强健的过完一辈子,直到死亡。”陆卿安在最后两个字上咬的很轻,很轻。
陆母在她的嘴巴旁轻轻拍了两下,有一些生气,“你还这么小,又在流云宗修仙,说什么死呢,也不怕忌讳。”
陆卿安仍旧跪在,她抬手揪了揪陆母的袖子,“那,我和知星之间的事情,你同意了是不是。”
陆母从她的手中扯走袖子,“轻亦知道这件事情吗。”
陆卿安一愣,她摇摇头,“母亲说的是哪件事情,是我与知星在一起了,还是我要与她解除婚姻这件事情。”
陆母满脸惊愕,“你是说,轻亦连你打算和她解除婚约这件事情都不知道。”
她‘啪’的一声,手掌又拍在桌子上。
“你这样做,对得起轻亦吗。”
陆卿安也有点委屈,“我已经和她说的很明白了,我只是把她当做妹妹,没有其他的想法。”
她跪坐在小腿上,烦躁郁闷的拔着腰带挂着的流苏,“轻亦应该是能知道我要做什么的吧,她肯定知道,她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我和她之间婚约不作数。”
陆母闻言,手扬起,还想拍桌子,须又,又放下。
她的右手掌心现在还在隐隐发麻,又肿又痛,她改掌为拳,不重不轻在扣在桌子上,也发出一声响。
“你现在就把轻亦给我叫回来,你们两个当面说。”
陆卿安闻言,为难的说,“可是她不一定会听我的话。”
陆母诧异的看她一眼,对陆卿安说的话很是不相信,可她转瞬间露出了然的表情,“你惹她生气了是不是。”
陆卿安摇头又点头,“应该吧,好像是因为婚约的事情,反正现在她不乐意见我。”
陆母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陆卿安的头,“你啊,你啊。”
她拍拍陆卿安的肩膀,宽慰一般的说道,“你叫她,她会回来的。”
陆卿安闻言,也不装可怜了,她从地上一下子蹦起来,冲着陆母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那我现在就去找我师姐。”
她撂下这句话,打算拔腿就跑,但从她身后传来到咳嗽声,让她停住了脚步。
陆卿安有一些心虚的转过身低下头。
陆母声音中带着质疑,不怒自威,“你去找她做什么。”
陆卿安眼睛转了转,狡黠从眼中一闪而过,抬头的时候,又是一副无辜模样,“我的法力不如我师姐,由我师姐传音给轻亦,速度会快很多。”
陆母疑惑的看着她,不确定的开口,“当真?”
陆卿安满脸真诚的回看她,“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我亲爱的母亲不成。”
在陆母点头的那一刻,陆卿安立刻脚底抹油,飞一般的逃离这里。
在问过侍女后,陆卿安找到了季知星被安排的房间。
她在门口敲了敲门,声音中都是雀跃,“师姐,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从内传来一声温柔的“进。”,陆卿安才推门而入。
她进到屋内,反手把门关上,还没有站稳,便感觉被人抱了个满怀。
陆卿安也反手抱住她,语气温柔的问道,“怎么了,师姐。”
季知星把头埋在她的怀中,语气闷沉,说话间也像带着股经久不散的潮气,“你的母亲,是不是不喜欢我。”
陆卿安拍拍她的后背,安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两人对视上,陆卿安清晰的看见了季知星眼中不自信。
“不是,母亲是在生我的气,是我不好,应该处理好一切再带你回来。”
陆卿安弯下腰,“希望你不要怪我。”
季知星手指抚上她的脸颊,似喟叹般道,“我怎么会怪你呢。”
陆卿安拉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两人坐在房内的长榻边,“师姐,可能要麻烦你一件事。”
季知星自然点头应允,“你说。”
“我希望你能给轻亦传一道讯息,让她回临安城一趟。”
陆卿安握紧季知星的手,眉目中染点歉疚,“我与她定下婚约,这次叫她回来,便是为了解除这婚约,我修炼魔气,不好传音到流云宗,才来麻烦你。”
季知星闻言有一些惊讶,“你和夏师妹有婚约?”
陆卿安点头,皱着眉头,“是我母亲和轻亦母亲定下的,我并不知情,在我知道这件事情后,和轻亦说过,她只是把她当做妹妹,可是她。”
陆卿安只感觉这个婚约像是个烫手山芋,“她应该也是把对我的感情弄错了,我比她大三岁,对她有时候会多照顾一些,她把亲情错认成爱情也是合理的。”
季知星见过夏轻亦看向陆卿安的眼神,她心中十分明白,夏轻亦绝对没有弄混。
想到此,季知星一个激灵,她猛然攥紧了陆卿安的手,“好。”
她双手飞快结印,一道白光携带者文字,化作灵鹤的外形,朝流云宗的方向飞去。
传讯灵气对季知星来说不算什么,可她出神的看着那道灵鹤画作小点,好似魂也在上头。
陆卿安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将季知星的视线拉回。
“师姐,你在想什么。”
回过神的季知星,就看见陆卿安眉眼弯弯,眼神真挚的盯着她,好似此刻,季知星就是陆卿安的全部一样。
幸福夹杂着微不可察的酸涩冲上季知星,令她险些落下泪。
“卿安,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陆卿安听到她这句话,险些以为季知星是知道了什么,她垂眼向下看,季知星全然埋在她的胸膛,什么表情都看不清。
她把季知星揽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她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透亮清润,只是眼中多了点杂忧,“会对,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的生命结束。”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带季知星来见母亲,凡人间的结婚与修仙者不同。
修仙者之间,一旦结契,通常互相之间的寿命修为绑定在一起,实现真正的同生共死。
可是凡人不同,凡人之间的结婚,一方死了,另一方起码寿命不会受到影响,不似修仙者的规则那么霸道。
陆卿安带着季知星逛了半个月的临安城。
和陆卿安刚离开临安城的景象不同,临安城处于国之中心,外面的天灾对临安城没有什么影响,一片祥和,纷纷扰扰的叫嚷声与太阳金黄的射线共同被感受到,仅仅站在这片土地上,也让人感觉到舒服。
十年过去,临安城的有些铺子换人,有些铺子没有换。
陆卿安带着季知星来到她以前常去的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是皇室所建立,楼层数米之高,是接待官员,外来的商人之类的地方。
闲暇时刻,才会外放接待其他人。
陆卿安喜欢在酒楼中,站在窗边,俯视整个临安城。
“呦,陆小姐,稀客稀客,可是许久未来了。”
陆卿安刚踏入酒楼中,掌柜就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陆卿安仔细看了看她,在记忆中回想起来,面前的这人,十年前还是个小跑堂的。
现在居然已经混成掌柜的了。
“天字十号有人吗。”
陆卿安兴致勃勃的问道。
天字位于酒楼的最高层,视野最好,她想要季知星看看她一直长大的地方。
掌柜嘿嘿一笑,“除了必要的接待来客,那个房间一直是空着的,一直在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