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蠢妖怪 你凭什么不喜欢男人啊,……
不多时, 本就拥挤的房间里又进来几个男子,披纱散发,眉目多情。
木子逸捂着肚子在一旁哈哈哈的笑, 话都说不清了, 却还在捣乱,“快、快!哈哈哈哈哈快坐一处。”
男子们自然听从,口中喊着‘哥哥’就蜂拥过来, 袁皓和闻青一人身边围了两个。
袁皓非常抗拒,然而他越抗拒,男子们越觉得有趣, 非要逗逗他。
而闻青呢?白穿了一套‘凶狠’衣服, 男子们过来一看,就知道是个心软好说话的。一个胆子大的,更是直接拽过他的手, 贴在自己裸露的胸膛上滑动。
闻青吓得都僵住了, 手也抽不回来,呆呆坐在凳子上。
风尘中人最喜欢这种不知事的小白,男人看了他的反应,得寸进尺地顺着手往上摸,手指顺着袖口, 钻进衣服里……
“让开!!!”男子趔趄地被推到一边。
下一秒,闻青被提溜起来, 顺着后衣领的力道站在了后面,眼前是宽阔挺拔的后背。
“走啊!听见没, 别过来。”袁皓一手向前挥动,阻止男子们的靠近,一手往后虚护着闻青。
“哎呀~哥哥好不识趣啊~”
“人家想和你亲近亲近嘛~”
“我给大爷跳舞看吧, 跳一曲,脱一件~”
男子们成群结队、不依不饶,嘴里还说着调笑露骨的话。
“木子逸!” 袁皓看着罪魁祸首,生气地吼道。
“咳咳,”木子逸因为笑得太狠,有点呛住了,他擦擦笑出的眼泪,不以为意道:“开个玩笑,我就想试试你们。”
“试什么?!”
“看你们是不是一对啊,外头都这么说哈哈哈哈……”
“什么外头?”
“你们不知道吗?都在传,说连中两元的袁举人和同乡闻举人是相好,都住在一处的……你们可不是就住在一起吗?”
“我们是同乡没错,闻青祖父家刚好在京城,我就借住一段时间,再没其他的了。”
“啊?”木子逸看着有点失落,“真的啊?”
袁皓站的笔直,话也刚硬,“真的,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关系,我也不喜欢男人,我兄弟也是一样的!”
他从背后把闻青拉出来,推推肩膀,示意赶紧表态。
闻青却是失神的状态,脑海里不断回荡着‘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关系’‘不喜欢男人’这两句话,感情的嫩芽刚破土就被一脚踩扁,他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整个人陷入到了自我保护的麻木中。
他其实也没有什么袁皓刚好喜欢他、两人白首的奢望,不过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到底是存了一丝妄想,自欺欺欺人的以为不说出来,就还有一点可能,如今,全被踩灭了。
袁皓看了闻青的状态更加生气,严厉地指责木子逸道:“你干的什么破事,叫来那么多没规矩的人,闻青都吓傻了!”
木子逸也有点后悔,“就闹一下,没想太多。”
袁皓继续瞪视,木子逸撑不住,垂头丧脑地赔不是。当然是没法继续玩了,又过了不到一刻钟,三人丧丧地从里面出来了。
“你闹也闹够了,以后别再来这种地方,回家后好好读书。”袁皓像个真正的兄长一样叮嘱木子逸。
木子逸乖乖点头,再看闻青,还是很没精神的样子,内疚道:
“闻兄没事吧?”
“就是被吓到了,回家歇两天看看,好不了就找你赔钱。”袁皓一边宽慰一边数落。
三人就此告别不提。
只说闻青,自从发现了自己对袁皓的感情,没来的及思考这感情多少和未来,就直接被宣告死刑,精神自然不好。
他恍恍惚惚、浑浑噩噩,觉得做什么都没力气。
祖父母来看他,他暗自悔恨自己不争气,母亲还等着自己去接,祖父母还要赡养,生意还要看顾,怎么就心灰意冷起来。
可到了袁皓来看他,又是另外一番心境。他不想看到袁皓,看到就伤心,甚至有点恨他,恨他举止没有分寸,让自己生了痴妄。
可袁皓来了,他又舍不得赶出去,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明面的事实——他们相处的时日不多了。
袁皓无论是靠真才学还是法术,都肯定有名次,届时高官厚禄、榜下捉婿、郎才女貌等等佳话一出,他马上就会有自己的宅院、妻室、子女。
凭着往日的情谊,也许能偶尔聚一聚,不过也就是这样了,他们的交集会越来越少,越来越浅,此时这么关心自己的袁皓,再也看不到了。
“还难受?”袁皓轻声问,他穿着脏兮兮的镖师,显然刚从镖局回来,都没换衣服,就来看自己了。
闻青点点头,只觉得身体沉重,讲不出话。
“药还很烫,可以先放放,那……你睡一会儿?”
闻青像个贪杯的酒鬼,生了病更加没有自制力,任性的摇头,不肯睡觉,只是看着袁皓不说话。
就这么对视了好一阵,闻青找回些神智,想起自己一直要说,但没找到机会说的那些话。
“袁皓。”
“嗯?”
“京城有很多奇人异士,你的学问不错,凭自己也能高中,到了考场上……就不要用法术了。”
袁皓听完没什么反应,非常平静。
“我早就知道你是妖怪了。”
袁皓还是没反应,甚至用手戳了戳闻青的脸。
闻青打开他的手,有些生气,“别装傻,我说话你有没有听到!”
袁皓左右看看,有些无聊的样子,似乎是真的没听见。
难道……真的听不见?
闻青抓住袁皓的肩膀,逼他看向自己,大声道:“我说,我知道,你是妖怪了!”
袁皓第二次戳了戳闻青的脸颊。
闻青的手有些发抖,他松开袁皓,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真的听不到,只要我戳穿他,他就听不到,上一次也是,他不是在装傻,而是根本没办法听见,还有、还有……
闻青努力压下声音中的颤抖,即使他清楚,也许这一句话也不能被听到,“袁皓,你换件衣服吧,这件镖师服看着很脏了。”
闻青握着拳头,等待袁皓的反应。
这次,袁皓没了之前的异状,而是很正常的给出回答:“好。”
就像闻青预料到的那样,袁皓当场开始脱衣服,而后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一套带补丁的蓝袍换上,速度非常快,眨眼间就换好了。
更重要的是,换完后,原来那套镖师服不知道去了哪里。
闻青前后左右的看,根本找不到,袁皓又没有出房间,衣服能跑到哪呢?
“你换下来的衣服呢,为什么不见了!?”
袁皓没有说话,他又听不见了。
闻青整个人如坠冰窖,他喊来小厮,这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小厮,家生子,一家三代都在闻家侍候,签了死契的。
“少爷,您找我。”
“我来问你,你之前有没有看到袁举人在院子里换衣服?”
“这……没见过啊。”
“好,你就站在这,盯着袁举人看。”
闻青狠狠锤了一下床,平复呼吸,对袁皓说:“这件不好看,再换一件。”
“啊?别折腾了吧。”
“不行!再换一件。”
“……好吧。”
袁皓有些无奈地答应了,他迅速脱掉身上的蓝袍,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件墨绿色的衣服,眨眼换好。就像那件镖师服一样,蓝袍也消失了。
闻青马上回头看小厮,小厮回望了一下,还是很普通的样子,根本没反应。
“你都看到了吧?”
“看到什么?少爷。”
“袁皓,刚刚在这换衣服,你看到了吧?”
“少爷您……您这病糊涂了,袁举人就好好坐着,没有换衣服啊。”
真是不可思议啊。
受到的冲击太多,闻青笑了一下,“袁举人最开始穿的什么颜色?”
“墨绿色,这衣服还是老夫人给做的呢。”
“墨绿色……哈哈哈哈哈哈哈墨绿色。”
“少爷,您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小厮说着就要走过来。
“滚,滚出去!”
“少爷……”
“我说了,滚出去!”
小厮不敢不听,欲言又止地走了。
闻青又哭又笑,看袁皓也是碍事至极,推搡着让他也滚。“你也滚,耳朵聋了的臭妖怪,滚出去!”
闻青在病中,袁皓又一直练武,根本推不动人家。袁皓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稳坐在床上没有动,闻青看了更生气,
“你还是听不到对不对?大家都看不出来,只有我知道,但是我又不能说出来。我说一百次、一万次你是妖怪,也都没有用,谁都听不到,连你都听不到。那奇怪的,到底是你,还是我?”
闻青失力地坐在床上,发泄一番后,神色萎靡,泪水却一直源源不断地从眼眶流到下巴,汇聚成一大颗,落下来,洇湿被子。
“我有时候,真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时间过得好快,一睁眼就已经二十岁了。读书、吃饭、读书、睡觉,每天都一样,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做官、娶妻、生子、奉养母亲。一切都是能想象到的,等再一睁眼,我会不会已经60岁了。”
粗糙宽厚的手掌,没眼色地打断自己的倾诉,抹去半张脸的泪水。
是袁皓。
看他无波无澜的眼睛,就知道自己的疯话没被听见了。袁皓有时候就会这样,眼神过于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让人疑惑他这皮囊里到底有没有装着灵魂。
第二次伸手,另外半张脸的泪水也被擦掉了。
“臭妖怪。”闻青骂他,还是照哭不误。
袁皓还是没听见的样子,一点不受影响,接着给闻青擦眼泪。
“臭妖怪,破绽那么多,一点都不藏,吃个点心也用法术,你法术很多吗?”
袁皓有些苦恼的停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这眼泪为什么擦不完。
“在京城也不知道收敛,小心被道士捉了,炼成丹药,哭也逃不掉了。”
“自从认识你之后,总能碰到意外,该不会是你要历劫吧?”
“都历劫了,还那么多贪欲,贪吃、贪财、贪色,你凭什么不喜欢男人啊,都是妖怪了挑什么挑!”
袁皓站起来,似乎是被怎么也擦不干的眼泪弄烦了。
闻青紧张地看着他,心想不是听不到吗,不会自己后面说的话又能听见了吧?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就真的想去死一死了。
泪水还糊在眼睛里,看不到袁皓的表情,闻青赶紧拿袖子擦掉。
“还难受?”袁皓轻声问。
闻青忐忑地摇摇头。
“药还很烫,可以先放放,那……你睡一会儿?”
药,热着?都折腾这么久了,早就凉了,怎么可能热着。
闻青砖头看小几上的药碗,腾腾冒着热气,像是刚从药罐里倒出来的。
再看袁皓,一身灰色书生服,还是在金平府书院读书时统一发的,怎么穿的是这件?
啊!
闻青明白了,袁皓这是又用了法术,让时间回溯,重新换了衣服。
他以为我一直哭、一直让他换衣服,是因为嫌弃他衣服不好看吗?
这个蠢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