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耀宗的尸体被我扔进了河底,我懒得伪造什么痕迹。云水河本就凶名在外,有人失足落入河中身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再来周耀宗克妻之名,反被克死也是理所当然的。


    再说了云水河本就是黄河改道后的分支,饿了抓点人来吃有什么问题?


    完全没有问题!


    比起这个,我现如今比较愁的是基建,好歹是云水娘娘了,日常条件也不能太寒酸是不是。但河底除了白骨就是白骨,别说什么宫殿了,连根木头都没有。


    莫不是要我建?


    愁啊愁啊……


    以前没化成人形倒无所谓,但化了人形就不一样了,果然人就是欲/望的代表。


    不过就在我一筹莫展之时,事情迎来了转机。


    那天我以原型的姿态躺在水面上晒太阳,忽然一群人来到了云水河边,其中还有一名老道,说好听点是身形似鹤,不好听的就是消瘦。总的来说还蛮符合“老道”的身份的。


    我钻入水中,来到离他们最近的岩石后边,锦娘来到我身边,告诉我那些人都是周家的,而那老道就是之前帮她们的人。


    “先前大仇得报,我便去寻了道长。道长听闻,便让我们安心,说他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只是到时还望您帮帮忙。”


    这一下我就来了兴趣,想看看老道怎么忽悠人的。至于帮忙,这不是顺手的事嘛!


    老道手持着拂尘搭在左臂上,目光见到锦娘后,而后又落到了我身上,左手的中指食指悄悄掐了个手势,忽的一惊,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道长这是……可是发现了什么?”


    周家管家眼睛尖,见老道做了手势,便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地戒备着四周。云水河这地方,一般人也不太愿意来这儿。


    老道丝毫没有做小动作被发现的窘迫,不再看我,而是老神在在地忽悠:“你难道没有发现?”


    管家:“发现什么?”


    老道叹了口气,拂尘一甩,缓步走至河边,而后蹲下,伸手掬一把水,缓缓道:


    “水质清澈,水流不缓不急,而这两岸草木繁盛,阳气旺盛……显然,这云水河已不复之前。”


    管家看不出什么来,便僵着脸问:“这和我们东家又有何干系?”


    老道哼了一声,站起身,拂尘又是一甩,语气震耳欲聋:


    “曾经的云水河,幽暗而浑浊,两岸蔽日,终年阴冷潮湿,草木凋零。正所谓‘阴煞锁魂,是非不绝’,多招阴邪之事,意外横死的人多了,怨气自然太重,以至于周而复始。这云水河自然就成了凶河!周家管家,难道不好奇为何吗?”


    周家皮笑肉不笑:“道长可别忘了今日的目的。你可是算过了,咱们东家就在这儿的!如今人呢?!”身后几个家仆在管家的授意下怒视着老道,摩拳擦掌,仿佛随时上前围殴。


    老道丝毫不虚,瞥了他一眼,道:“贫道所言,字字无虚,你若不信……”他无奈地拂过拂尘,“贫道亦无可奈何。”


    管家瞪着他,随后抬手,身后的家仆停下了动作。


    “派几个人去附近找人!”


    “是!”


    大约半炷香?也是是一炷香,总是我对时间不太敏感。周家的家仆回来了,一无所获。当管家再次要逼问老道时,老道飘飘然的声音宛如恶鬼低语传至管家耳中。


    “这河里你们还没瞧呢。”


    周家家仆先是一愣,紧接着大惊失色。


    在河里意味着什么,哪有人不清楚的。完了,真的完了!


    “东家!东家啊!”家仆们一个个露出如丧考妣的模样。


    那管家却是不信,横眉竖眼,语气森然道:“老道!你莫要胡说八道!我们东家怎么会在河里!”


    老道闻言,冷声道:“这云水河本就是凶煞之地,即便这几日凶煞之气稍有减缓,那也是横死过人的!而你东家不过是凡胎肉躯!与阴邪?他斗得过吗?!”


    “好你个臭道士,还阴邪呢,我们东家常年佩戴迦云寺开过光的玉佩,鬼魅不可近身,怎会受阴邪之害!”


    玉佩?


    哦,对了,周耀宗确实有块玉佩。


    我立即钻入河底来到周耀宗的尸体旁,将那枚玉佩找了出来,本想直接找个明显的地方扔了,却又心生一计,想来波大的。


    石头不行,太明显,所以……嘿嘿!


    我两只手轻轻一掰,玉佩中间直接裂了条缝。


    开过光又怎样?鬼魅不可近身又怎样?我乃先天灵气所化,既非妖鬼也非人,能奈我何?


    从我能碰到周耀宗时我就明白,这些戴在人渣身上的所谓开过光的物件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堆废品而已。


    就在管家质问老道的时候,云水河中间出现了一个漩涡,一枚玉佩从漩涡中浮了起来,慢悠悠地到了岸边。


    “这是……这是东家的玉佩!”


    “东家!东家果真在云水河里!”


    “这可如何是好?!东家啊东家啊!”


    管家眼角抽搐,“全都给我住嘴!东家吉人自有天相!”


    而那老道一看玉佩中间裂了一条缝,慌不择乱地往后退了几步,“碎玉!竟是碎玉!俗话说玉有替主挡灾之效,可如今玉碎了,人也亡了,这是造了多大的孽引得寻云水娘娘大怒……”他立马高举双臂跪拜:“云水娘娘在上!贫道无意打扰!请您莫怪!云水娘娘在上!贫道无意打扰!请您莫怪!”


    见周家等人还怔在原地,他立马扯过管家,将他按倒在地。


    “怎么还站着?不要命了吗?赶紧跪下认错!”


    管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老道扣着脖子往下按,脸直接扣在地上。每一次都极为用力。


    我怀疑他在公报私仇。


    差不多时间了,我随后勾了勾手指,云水河忽的掀起了一条粗壮的水柱,像一条巨龙,扭动着从水面破水而出。


    “是龙吸水!”


    不知谁喊了一句。如此画面,再傻的人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一群人跪倒在地,学着老道的样子,高声跪拜。


    水流裹挟着河底的泥沙、断草,还有不知名的白骨。我加了点料,将周耀宗的部分碎片也带了上来。


    残肢白骨和泥沙断草一同被碰扔到了岸边。


    “是、是东家的手啊!东家虎口上有颗痣啊!”


    【聒噪!】


    【滚!】


    云水娘娘脾气不太好,这可是黄河的分支,脾气能好才怪呢。


    周家的管家已不得不信自己的东家已经沉河了。他呆呆地望着周耀宗的断肢,差点晕了过去。身后的家仆已晕了不少。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这一出,给老道造了势,虐了周家,我爽了。


    待水龙卷消失后,老道才缓过气来,随后席地而坐,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这云水河的凶煞之气减缓了许多,竟是云水娘娘醒了……”


    周家的管家已是满脸鲜血,正要质问老道,却见老道一个寒颤:“不行,这事老道做不了!你们另寻他人吧!”


    老道起身,作势要走。


    管家哪还顾得上私仇,忙爬起身拦住老道,涕泗横流道:“道长!道长!您别走啊,这如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东家的手、东家的手怎么会……方才那龙吸水,还有那声音……”


    管家已经语无伦次了。


    老道冷哼一声,甩开管家的手,道:“你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吗?非要我说明白吗?你们周家这是得罪云水娘娘了!”


    “云、云水娘娘?!”


    老道捋着长须:“这云水河自然有河仙,那河仙便是云水娘娘。那些原本意外横死的冤魂是被云水娘娘带走的。否则这云水河为何改了凶气!先前云水娘娘沉睡,小鬼倒是称了大王。幸而如今乾坤得以整顿,是为吉。”


    说完,那老道冷眼瞧着管家:“别以为贫道不知这周耀宗为人如何,他那三位夫人如何而亡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周耀宗罪孽多了,总是要还的!云水娘娘为河仙,而水又为万物生存之根本。想来是那三位枉死的夫人告到了云水娘娘跟前。得罪了云水娘娘,你们周家要倒大霉了!还有那些冷眼旁观之人,这承云县要倒大霉了啊……”


    “你——”


    周家管家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反驳。


    周耀宗克妻的名声纵然不好听,但相比起杀妻来说,也算是好听了。承云县的人又不是傻子,接二连三的克妻,哪有那么巧的事?只是没有人为她们去深究罢了。但凡有人为她们寻公道了,所谓克妻的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那老道又说:“贫道也不是官府之人,人怎么死的与我何干系?只是毕竟三条人命,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婴儿。那婴孩还未出世便死了,怨气可比三位夫人还要大呢。”


    他沉声道:“本该出世享尽世间荣华,却因人故而没能出生。婴孩本就是世间最为纯净之人。纯净的善,纯净的恶。周管家认为这未能出生的婴孩是纯净的恶,还是纯净的善?”


    老道睨了管家一眼,眼里的戏谑如同实质化的攻击令管家手脚发冷。


    五娘怀中的婴孩适时地发出了哭泣声。几人听到隐隐约约的婴孩啼哭,都忍不住地颤抖。


    管家陪笑着,却因僵硬的脚步而笑得极为滑稽。


    而后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入道长的手中,


    “道长莫怪,道长莫怪,待我回禀主人家,再请您……”


    老道捋顺拂尘,避开了,“贫道可承受不起。”


    “不、不,承受得起!承受得起!”管家硬将银子塞进了老道的手中。


    我对锦娘说:“这锭银子可够亮的。只是一锭可不够。”


    锦娘掩嘴而笑,“您放心,这周家有的是钱,而且除了钱是闪着光的,其他的都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