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野有死鹿
今年不能在河滩上采集了, 大家的危机感都很重,开出来的地非常大,分布在河岸的一侧, 初步清整出来之后,没有了植被遮盖, 看起来更加空旷宽阔。
河对岸的土地也很适合种植, 但是地势更低, 河水容易往那边泛滥, 他们现在没有余力去修筑河堤, 就只选了这边。
为了方便管理,顾篱把地块分了一下, 横竖各四十步算一块地。
确定好划分方式之后,用麻绳量过,大片的土地被分成一个个方格子,方格中间简单垒起田垄, 这样以后播种收割心里都能有个进度条。
以他们现在的条件,虽然有铜器,想要精耕细作还是勉强,大石头大树根清出来就行, 小的就以后慢慢处理,播种、收割的时候, 看见了顺手清一清, 把活摊开做,就不会这么累。
开出来的地将近两百块,只要能有去年差不多的收成就够他们吃。
这趟出来已经好多天,五间土房造好,地块划分好, 也该回去一趟。
这边留几个人继续平整土地,其他人都回去,下次带食物和种子再过来。
在这边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住的房子也是好多人挤在一起,没有山洞里舒服,干完了能回去,大家都挺高兴的。
顾篱原本想留在这边,除了他,其他人没什么种植经验,但是这几天翻地翻累了,他想想做个犁出来。
他只知道大概的样子,不知道具体该是什么结构,晴想法比较多,回去找他做。
北阳被他留在这边。
出发前一晚,顾篱去温泉谷洗澡,白天亚兽人们约着去过,他没好意思一起,傍晚才拉上北阳过去。
温泉是从河底流出来的,附近水温明显比周围高,越靠近温泉口越高,草也格外茂密。
蛇就喜欢温暖的地方,顾篱担心有蛇,拿树枝在周围扫,没看见蛇,倒是惊起不少坐窝的鸟,凶一点的鼓着眼睛昂首挥翅地冲过来了。
顾篱还要吃蛋,不想伤害它们,回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北阳救命。
北阳听他声音就知道没什么事,但还是过来了,顾篱往他身上挂,笑嘻嘻地说:“那个鸟好凶。”
北阳搂住他,往他身后看:“这种鸟不好吃。”
不知是感知到了危险,还是驱逐的距离已经足够,好凶的鸟止步没再往前,回到窝里继续孵蛋。
顾篱回头看了眼,乐道:“那还是你凶。”
北阳的表情其实不是凶,他就是不高兴,从顾篱说要他留在这就开始不高兴了。
顾篱夹着他的腰,身体往后仰了一点,捏捏他的脸,故意说:“干嘛呀,抱我不开心吗?那不要抱了。”
他嘴上说着不要抱,其实也没有下去的意思,但北阳还是搂紧了他:“要抱。”
顾篱被迫趴在他肩上,手轻轻拍他的背,年轻的兽人脊背宽阔,肌肉紧实,这么拍小孩一样地哄,有些好笑。
他笑了一下:“我回去跟晴说一下怎么做犁,很快就回来的,带种子过来,到时候我们就一起住在这边种地,住很多天。”
北阳还是没松开:“我也想回去。”
顾篱说不行:“要留几个人在这边,不能都回去。”
北阳说:“我要跟你一起。”
顾篱说他是个恋爱脑虎,北阳没听过这个词,也不知道他在玩谐音梗,但是结合谈恋爱的说法,大概也能懂,没当成什么不好的话,额头抵着他:“你不是。”
听着还有点委屈。
顾篱哭笑不得:“这里离千湖部落太近了,我们过来狩猎也少,他们现在看起来好,也不知道能不能一直好,你最厉害嘛,在这里看着我才放心。”
北阳没说话,顾篱手指插入他的发隙,虚虚梳拢下来:“要不要变成兽形我给你洗洗?”
北阳说:“就这么洗。”
顾篱:“……”
话是自己说的,他要是说只洗白虎,北阳又该不高兴吃自己的醋了,只好答应。
水里有几块大石头,这段时间大家偶尔也会过来洗洗,应该是兽人们搬来的,顾篱找了个坐下水能到胸口的位置坐着,这样不至于太冷。
他拍拍身边的空位:“过来坐这里,我给你洗头。”
北阳坐下顾篱才发现他比自己高,这样动作不方便,但是站起来又嫌冷,纠结地想换个位置。
北阳把石头往更深的地方挪了挪,一屁股坐上去,抱着他放在自己腿上,这下顾篱大半个身体都能在水里,不冷,高度也合适了:“洗吧。”
顾篱感觉他今天是来当大爷的,但是把他留在这边确实有点理亏,拿过肥皂给他洗头。
肥皂不容易搓出泡沫,不过用来洗头到底比草木灰干净,顾篱顺手给他按了按头,不知哪里按得不对,北阳忽然就杵着他了。
他自己似乎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对,依旧岔开腿坐着,顾篱实在佩服他的坦荡,掬水给他冲洗。
他抬手的时候腰也跟着发力,身体往下沉了一点,北阳闷哼一声,抓住他的手,埋头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又变为吮吸,黏黏糊糊地流连许久。
顾篱眼尖地看见一个小罐子,出门前还是他自己放的,但是这些天大家都睡在一起,他都忘记了。
这会儿看见才知道北阳打的这个主意,非要跟他回去也很好理解了。
确实挺久没做。
顾篱没松口:“不行。”
幕天席地的,也太过了。
北阳不说话,只是亲吻他,取悦他,顾篱的羞耻心摇摇欲坠,不知道是在说服北阳还是在说服自己:“下次再过来……”
“就造砖窑,等房子盖好了……”
他自己也说不下去,等房子盖好都猴年马月了。
北阳只是有条不紊做自己的事,把着他的腿:“没有人,有人我会听见。”
太阳已经落山,天边还剩下一点粉紫色的晚霞,顾篱的眼角也染上一样的颜色。
泉水忽然热得让人受不了,他搂着北阳的脖子,脚尖用力想要站起来,又被掐着腰按进水里,防线顷刻被击溃,身体仿佛失去支撑,滑入水中。
黑色的发丝漂浮在水面,眼神失焦,空空地映着绯色云霞。
担心他被水呛到,北阳又捞他起来,贴着自己,顾篱的膝盖磕在同样温热的石板上,疼得小声呜咽,炽热的手掌包裹住膝盖,揉了揉,回扣着放在两侧。
热气氤氲,露出水面的脖颈却起了颤栗。
一样轻颤的身躯带起一阵阵涟漪。
夜色落下,星星取代了太阳。
竹筏顺流而下,竹篙被撇在一旁。
竹筏上趴着一只大白虎,年轻的亚兽人坐在白虎身上发呆,到竹筏磕上礁石,他才回神,撑了一下竹篙。
白虎回头舔了他一下,又被他揪耳朵。
顾篱到现在还有点腿软,膝盖估计也要发青,刚才磕在石头上了。
后面北阳捞了衣服过来给他垫,但是匆匆忙忙的,把准备换洗的干净裤子拿来了,回来就没裤子穿,只好变成兽形。
顾篱实在懒得动,也不管他是兽形了,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起来,划船去。”
白虎就起来,小心走到船尾,船尾明显就沉了沉,不过没有翻的意思,才前爪搭在摇橹上控制方向。
现在一共就五间屋子,大家都是挤在一起睡的,顾篱不好意思去跟亚兽人挤,睡在兽人这边的,靠着墙,北阳会把他跟别人隔开。
兽人嗅觉灵敏,这样深入的气味纠缠肯定无所遁形。
不过是在水里,应该不会太明显。
虽然两个人出来回去这么晚已经明摆着有猫腻。
离部落远,一个白天反正走不到,现在晚上在外面过夜也没冻到不能睡,就没在意时间,早上睡个懒觉才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有昨晚睡得迷糊的兽人问顾篱:“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篱自己心虚,人家问什么时候,他找了个借口说回来天黑船翻了。
这下弄得大家都来问怎么回事。
他哪知道怎么回事啊,船就没翻过,谎话真是一个都不能说,头大地推给北阳:“北阳弄翻的。”
北阳说:“篱要我变成兽形划船。”
他这倒是实话。
大家都乐得想看兽形怎么划,也算是转开了注意力。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顾篱忽然发现北阳也跟他们一起走,还不是来送人,他自己也背着背篓。
顾篱:?
北阳注意到他的视线,解释:“南风过来了。”
“南风什么时候过来的?”
“巡山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喊他过来了。”
南风没跟他们走同一条路,就错开了,顾篱知道北阳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跟之前炼铜的时候一样,南风和山君偶尔会往这个方向来,北阳也往部落方向走一点,双方会隔着遥远的距离简单交流确认安全。
要说趁机喊他来,完全是有可能的。
顾篱不太记得他们来的频率,但北阳肯定很清楚,怀疑他早就打的这个主意。
昨晚却不说,不然他怎么也不会同意在外面的。
走了一天多才回到部落。
部落里正在杀猪,就是之前放在盆地里的猪,前两天才杀过一只,这是最后一只了。
东山部落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了点什么,还是打算慢慢蚕食领地,越界狩猎了好几次。
山君要带一部分兽人过去应对,留在部落里兽人就更少了,部落里都是亚兽人小崽,还有行动不便的兽人,他们不能再出去狩猎。
储存下来的粮食要留着种,河水依旧在泛滥,兽人们想办法做了船,大家在部落内采集狩猎,只是现在天气还不够热,只靠盆地里这点东西填不饱肚子。
不光是猪,养的兔子也吃了不少。
母鸡因为天气暖和开始下蛋没被吃,雄鸡就没这么好运气了,牛河手上又多了几片好看的羽毛。
相比之下,他们出去的人虽然住得不好,但去的时候带了不少食物,又有大片的土地采集狩猎,吃得比在部落里好多了。
他们回来大家都很高兴,并没有抱怨什么。
青霜说:“我们还说篱喜欢盐焗猪肝,做了给你留着呢,你们就回来了。”
顾篱也扬起笑:“那正好一起吃,那边房子造好了五间,地也开好了,墨青他们留在那边清地,我们下次过去把粮种带过去就能种了。”
羊河说:“我们把粮食分了一下,能分的都分出来了,有些实在分不出来的就才混在一起,你们种的时候方便一点。”
她又做了几个大肚小口的缸用来存放粮食。
顾篱的酱油也被照顾得很好,隔几天就会翻一翻晒一晒,没有生虫发霉,现在已经能闻到很浓的酱油香味了,颜色也很深。
顾篱往酱缸里面倒水,搅和均匀之后对红叶说:“阿母,跟之前一样晒,上面盖个扁藤筐。”
前两天下过雨之后,河水水位又上涨了,顾篱去年种过的水稻田已经有一部分被淹没,采集地也被淹了不少,不过外面已经开了地,让人安心不少。
红叶说:“你回来了就去那边的房子看看,能用的东西收拾回来,估计马上也要被水淹了。”
她一开始其实也不信水能淹到林子,只是像山君说的,要做最坏的打算。
但从那场雪后到现在,这么久过去了,水位只在持续十几天没下雨的时候退下去过一点,大部分时候都在上涨。
她渐渐接受了河水会持续泛滥的现实,甚至默认了以后会不得不搬离。
顾篱看得出来她有些伤感,抱了她一下:“阿母,我去河边看看,给你带条大鱼回来,现在水大,鱼肯定也很大。”
红叶又笑起来:“去吧。”
顾篱走到哪北阳跟到哪,何况要抓大鱼不带他也不行。
走到河边,顾篱就知道红叶为什么伤心了,他都有点伤心了,他跟北阳小时候就在这条小河里长大的,现在小河已经变了样子。
淹没了两侧的灌木,因为长久的浸泡,春天到了,灌木也没长出新叶子,蛋很好吃的小鸟无处栖身,开始在树上筑巢。
河边他们经常来洗兽皮的大石头已经完全看不见,房子也离水不远了。
上次补的缝隙已经干了,还是能明显地看出一块布丁,部落里的人应该偶尔会来,棚子下面整齐地堆着柴。
顾篱推门进去,看见大大的土炕,他在这里给阿母做过衣服。
北阳在他身后进来。
他们头一次也是在这里。
北阳显然也想起来了,看他一眼,顾篱想起来那天在温泉,愁绪一下消弭,警惕道:“不行。”
北阳说:“没带。”
顾篱揪他的耳朵:“你还可惜是不是?”
上手才意识到这是人形,顿住没动。
北阳似乎有些疑惑,等了一会儿,捞起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
又说:“搬去那边可以造新房子。”
第82章 第 82 章 种地要紧(二更)
房子里还有些锅碗瓢盆草席之类的东西, 能用的顾篱都收起来,装在背篓里一会儿带回去,天气暖和起来雨水也会变多, 估计要不了多久房子就要被淹了。
再小的物件也是辛苦做出来的,淹了太可惜。
收拾完他们去抓鱼, 房子里就有鱼叉。
顾篱也拿了一根想试试, 他去了离北阳远一点的地方, 怕自己叉不到还影响他。
顾篱以前抓着北阳分析过光的折射问题, 还自己弄出过一个公式来, 多深的鱼要偏转多少度,但没什么用, 他既看不出多深,也控制不好角度。
不如像北阳说的:“凭感觉。”
北阳已经叉到两条鱼,顾篱鱼叉上只有水草,他摘了水草在水里乱搅一气居然给他搅出来个王八, 他一脚踩上去,没站稳,跪在水里,但王八也被他踩到, 减缓了速度。
他双手伸进水里又按住,片刻后举起比脸大的王八大喊:“北阳, 北阳, 你看我,我抓到个大王八。”
其实这东西大家不叫王八,是类似甲鱼的叫法,但是他喜欢,从小这么叫, 北阳习惯了,提醒他:“小心一点,它会回头咬人。”
王八脖子确实可以伸很长,胡乱挣扎间都弯到壳上去了,他抓着王八的手往后挪了挪。
瞎猫碰上死耗子,抓到这么个大王八,顾篱也不叉鱼了,就捧着王八看北阳叉。
还没到最热的时候,他刚才整个人都打湿了,风吹来还是有点冷,北阳也放下鱼叉,看看天色倒是还能再叉一会儿,就先给他弄个火堆。
怕王八跑了,顾篱给它翻个面,用石头压着,先去剖鱼。
他处理食材很多,直接杀猎物不多,北阳看了眼四肢在空中划动的甲鱼问他:“这个要杀吗?”
顾篱说不:“拿回去给松原看看。”
松原也不会叉鱼,而他叉到一个大甲鱼!
他们这边说着话,河对岸忽然传来人声:“篱——是篱吗?”
顾篱蹲在河边剖鱼,闻声立刻站起来,朝对岸张望,看见人之后挥手:“阿父——是我。”
松崖他们跟山君一起出去的。
东山部落的人没有光明正大地来,没抓现行也不想直接起冲突,他们就只能多在领地边缘狩猎。
抓到猎物会按时送回来,只是每次不能回来太多人,要不遇上东山部落的人,他们只有零星几个,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暴露了他们没人的事。
这次回来四个人,带了两头大鹿。
水面变宽了很多,中间水位已经超过一人深,带着猎物不太好过河,竹筏又停在对岸,他们正发愁,松崖看见顾篱了。
这样就好办了。
顾篱划着竹筏过去,仔细看阿父,发现他虽然面有疲色但没有受伤,其他几个兽人也是。
他们把鹿搬到船上,过来发现北阳也在,神色愈发放松,开始骂起东山部落的人,说他们偷了部落里的猪。
松崖轻咳两声说:“咱们的鹿也是他们那边猎来的。”
部落里的猪被偷了,山君哪里能忍,最近圣水牛群在东山部落的领地里,她就带大家去抓牛。
跟了半天牛群不知怎么又到了他们领地内,他们就不跟了,埋伏在水边,抓了两头来喝水的鹿。
兽人说:“那哪一样,鹿到处走,谁知道是不是我们部落走过去的,猪洞就在咱们部落里。”
几句话顾篱就听出来现状了。
估计就是两边互相偷摸着到对面领地狩猎,看情况虽然他们部落支撑得有些艰难,但是没吃什么亏,也没露怯。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最后说:“你们回来就好了。”
兽人们回来至少有余力狩猎了,亚兽人们也能出去采集。
种地是体力活,顾篱原本打算下次过去兽人多一些的,现在看来还得亚兽人为主,兽人的狩猎不光是在狩猎,也是一种巡视。
这样也好,本身种植替代的就是采集。
就是亚兽人的体力毕竟要差一点,种植跟采集最大的区别是,农忙的时候活会很重,马上就要播种。
趁现在改进一下生产工具。
之前顾篱做的比较多的农具是锄头和钉耙,还有一些铜锨,铜锨改成能从后面推的样子,就是个犁,用来翻地会方便很多。
他说出需求之后,晴思考片刻就说了个做法,跟顾篱印象中区别很大,但是结构非常简单,长柄上加个横杆弄成十字,再调整一下角度,方便施加推力就行了。
钉耙干脆没改,从前往后拖着走就能有差不多的效果。
顾篱一想这也行,正经的犁一时半会也做不出,先这么用着,有比没有好。
这回再出去,大部分就是亚兽人了,兽人只去了几个,加上原本就留在那边的,就是十来个兽人,二十个左右的亚兽人,比他们之前少一半多。
播种的时间有些紧张,不过他们只种一季,稍微晚一点没关系。
现在是最适合播种的季节,除了要种的粮食,顾篱还从他的小菜地带了点姜和薄荷,葱和野菜这些东西不用带,到处都有,随便扯一点回来栽上就能长。
知道部落里过得不容易,他们没带多少食物,那边食物来源很充足,别的不说,温泉谷这么多鸟,就他们这么几个人,顿顿吃鸟蛋都很富余。
顾篱盯着堆肥地看好久。
猪粪兔子粪混着草堆出来的肥,都已经堆熟了,原本在河边种还能背过去用,现在这么远的距离实在用不了。
可惜了。
不过今年开荒,烧过地,地上有厚厚的草木灰,足够当养料,以后在那边也养一些牲畜就好了。
其实也可以造个固定厕所。
小时候松原带他出去的时候,是教他挖个坑,就算来不及挖坑也要埋一埋,顾篱以为这是猫科习性,后来他试探过想弄个厕所,那时候年纪小,被红叶吓唬说要被流浪兽人抓走的。
顾篱猜测亚兽人也保留这样的习惯大概是有防范流浪兽人的意图。
他们现在定居,这么做防范意义不大,固定的厕所方便收集,还能当肥料,但是会弄得周围很臭,环境可能反而不如现在了。
他有点纠结,而且这个事还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纠结了半路,等到歇下来吃东西修整,顾篱跟北阳结伴去解决生理问题,趁机悄悄问他,北阳也露出纠结的神色:“一定要吗?”
“也不是一定啦,就是,种地的话,有肥料会好一点。” 顾篱一眼一眼往他脸上看,有点好奇他埋不埋。
作为顶级猎食者,理论上来说是没这个需求的。
部落里处理猪粪兔子粪都是按他说的堆埋起来的,北阳能懂他的意思,但是跟他自己的习惯相悖,最后说:“实在要的话,远一点就不臭了。”
顾篱好奇:“你能接受吗?”
他有办法让厕所不那么影响人,但是担心大家抗拒这方面的改变。
北阳已经自己调理好了:“种地要紧。”
第83章 第 83 章 春耕(二合一)……
种地要紧。
顾篱就在远离河岸的地方, 挖了几个坑当厕所,他记得春秋时代有个君主掉粪坑死的,这太惨了。
安全起见, 坑没挖太深,比他们的地基稍微深一点, 到大腿的样子, 上面盖木板, 周围用细树枝围了栅栏, 顶上搭几根横杆, 盖点儿长草,就是间小茅屋, 隐私有保障。
等以后差不多满了就填上草木灰盖上土,跟猪粪兔子粪一样,发酵熟腐之后基本不会有臭味。
他们这么多人,挖几个坑, 半天的事,大家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专门挖个固定的坑,还是照他说的做。
只有一个亚兽人表达了自己的疑惑:“篱,这样会招虫子的。”
这个确实很难避免, 顾篱想了想说:“可以熏松针防虫子,跟猪粪差不多, 埋起来过一段时间就能当肥料。”
没有亲眼见过, 大家对肥料的用处其实一知半解的,顾篱也不指望他们一下都来这里解决问题,习惯没那么容易改变,反正先造出来。
地面湿湿的,根据顾篱之前的叮嘱, 留在这里的人已经翻好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土。
现在他们带了改良过的铜锨柄来,换上翻地还能更快。
现在放在眼前的问题是,种子不够多。
水稻虽然去年收了不少,但是也吃了不少,加上羊河她们分出来,大概还有四筐,按照他去年先撒种再选苗的方式,估计种不了多少地。
他打算先育苗再分种。
豆子他去年就种得挺精细的,先挖孔再播种,不过有点密了,间距可以稍微大一点,这样一来种子也能更省。
还有白羽带来的高粱和他们羊河他们分出来的粟,也就是狗尾巴草,也都需要种。
豆子和水稻种过一年了,有经验,顾篱决定主要种这两种,剩下看看种子和地的情况再规划。
之前犁好的地,按照一块地20垄分好,一垄种两行,放种子的孔已经提前用锄头挖好,隔一步半挖一个,把豆子放进去就行。
前面撒种后面盖土。
顾篱一开始弯腰撒的,撒了小半块地就吃不消了,后面弄了个长柄的木勺,招呼北阳:“先别盖土了,来先帮我一起播种。”
他把装满豆子的竹筒塞到北阳手里,两个人隔着田垄站,他把勺子伸到北阳面前:“放三四颗。”
他这个描述让北阳有点难受,往勺里放了三颗豆子,第四颗夹在两指间,要放不放的。
顾篱笑出来:“三颗三颗。”
这些豆子都筛选过,出苗率应该还行。
三颗豆子落在木勺里,他在倒进孔里,一垄到头,他们换面再回来,一个来回一垄地就撒完了,速度跟两个人分别播种差不多,但是不用把腰弯到底,无疑轻松许多。
大家一看都学他俩。
这样一来就变成四个人一组,一个人在前面用锄头挖孔,两个人播种,后面一个人盖土,跟流水线作业似的,做熟了非常快。
加上整理田垄在内,两天就种得差不多了。
一共二十五块地,还剩点豆子,顾篱打算留着补苗,他去年是等豆苗出出来了,长得多的孔里拔一点往不长的孔里补,容易损伤豆苗,他们现在种子还有点盈余,不如直接补种。
接下来是水稻。
顾篱经常做各种“芽糖”,给水稻催芽的事做得很熟练,用水泡上两天,像豆芽一样放在潮湿环境里发芽。
不过这么多种子,用一小块布不够,他给摊在草席上,放在屋子里,催芽的稻子单独占用一间房,大家挤在四间屋子里,跟之前半个部落的人都在的时候比,空间宽裕很多,但跟部落里还是没法比。
做饭活动也都在外面草棚下,现在天气回暖,这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
千湖部落的兽人盖房之余还是帮他们挖水渠,现在地块上大小的水渠纵横交错,闸口一开,浇地非常方便。
他们是来学造房子,大部分时间挖沟还不乐意,中途有个兽人溜回去告状,后面蝶带着人亲自来道歉。
还又送了十几个人来,非常热情地说:“他们力气多,什么都能干,种地也行,不用你们准备食物,他们自己会去抓。”
顾篱正好给豆子疏苗,把一孔长三颗的豆苗掐掉,他们的豆子会长成藤蔓,太多长在一起的话会缠绕,也不好插杆。
豆苗嫩嫩的,他跟豆芽一样做,正好这么多地,掐下来的豆苗也不少,他就没煮汤,直接炒,加上肉沫,倒上一小罐黄豆酱,香得之前逃走的兽人又腆着脸来问能不能继续留下。
顾篱还没说话,蝶直接说不行。
她冷笑:“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是吧?你连活都干不好还想着吃?”
兽人又看向顾篱,可能是希望他帮忙说说话,顾篱只是微笑,本来就不是他们部落的人,不好管理,还搞这出,他是嫌自己事情太少吗?
兽人只好悻悻地走开。
蝶吃得很香,问顾篱:“你是不是跟什么部落的巫学过?一般巫也很会做吃的。”
顾篱问她:“你也是巫,你会吗?”
蝶摇头,又叹气:“好想天天吃啊。”
顾篱失笑:“我们自己也不能天天这么吃,这个是豆苗,种下去的豆子长多了,我掐来的,也就吃两顿,这个酱也是,用豆子做的,不容易。”
蝶好奇地问:“豆子长多了还不好吗?”
顾篱说:“跟人一样的,一个人吃一块肉跟两个人分一块肉,总是一个人更容易饱吧?”
蝶思索片刻说:“就像亚兽人生两个小崽总是比一个小。”
顾篱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他有跟大家都不一样的看法,蝶越发觉得要派兽人在这学了,最好亚兽人也派一些来,不过篱这边没地方住了,兽人可以睡外头,亚兽人不行。
这天气,晚上睡外面还是会生病。
她越想越觉得可惜:“真的不能加入我们部落吗?我可以当你们的巫,你们有人生病受伤我给你们做药,你们也可以到我们的领地里采集狩猎。”
她是看见了利益但也带着诚意来的。
顾篱想了想:“你也看见了,我们部落的人不多,还会种地,加上领地里狩猎采集,够我们吃了。我相信你是好心,但是万一部落的人起冲突怎么办呢?”
“我会……”蝶说到一半忽然明白了顾篱的意思,“你是担心我偏心吗?”
顾篱说:“我相信你,但我们也有族长啊。”
山君把种地的事到交给他,但大事还是她说了算的。顾篱有点好奇:“你们部落都是你说了算吗?族长呢?”
周围的人目光都看向巨石。
顾篱也缓缓注视过去:“巨石是族长?”
蝶也有些无奈地说:“我们部落是谁最能打谁当族长。”
顾篱:“……”
他这个族长是怎么当到带十几个兽人来还能给跑回去的?
顾篱信任蝶,但一直有些防范不认识的族长,现在也不用防范了,白得二十几个劳动力,干脆指挥他们造窑烧砖盖房子。
有空的再来帮忙种地。
六筐水稻出芽之后密集地撒在三块地里,同时去种粟和高粱。
粟的颗粒很小,不太好分,羊河她们分的时候重点分了水稻,粟只分出来两筐,一共种了十块地。
白羽带来的高粱也不多,但顾篱印象中高粱长得很高,植株应该也很大,就把间距拉开了,一垄只种一行,也种了十块地。
巨石虽然族长当得不是很像样,但是干活非常卖力。
每天天不亮先带兽人们出去狩猎,抓够了一天的食物就回来交给顾篱,然后去干活。
他们自己部落的兽人亚兽人也差不多,每天都要分一部分人出去采集狩猎,剩下的人把要种水稻的地先耕出来。
现在有犁,耕地速度比原先快不少,赶在插秧前把地耕好了。
插秧算是顾篱唯一有实践经验的活了,上小学的时候参加过夏令营,虽然因为身体原因没有被允许下地,一直在田埂上来回运送秧苗,看同学们在地里踩泥玩他还羡慕过。
现在不用羡慕了。
地里不光有泥还有水蛇。
顾篱面无表情地看着从小腿边有过去的小细蛇,也不知道才开出来的地,哪里来的水蛇。还好不咬人。
因为在秧田和稻田里两头跑过,顾篱大概知道怎么插秧,把秧苗一捆一捆地均匀抛到地里,地里蓄了水,秧苗不会被晒死。
水田没法像旱地那样分田垄,就拉线,一排一排的线拉好,沿着线插秧。
他们人多,两天就插好了,三块地里的秧苗,分散开种了八十块地还有剩余,也没再种,留着补种。
前面种豆子高粱这些就看出来了,这块地什么都好,就是鸟太多。
即便他们经常驱赶,还是有一部分种子被鸟啄掉,每块地都需要补种,鸟也吃秧苗,同样要留一点补种。
插秧之后,春耕的大头就完成了。
天气到了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顾篱带着亚兽人们到处找苎麻,把带芽的部分切回来种上,也种了三块地。
大部分人回到部落去,这里只留下十个人日常看护,这次顾篱和北阳都留在这里。
千湖部落的兽人也回去了一部分,蝶想让更多的人来学习,除了巨石带几个人长期在,其他人成了轮换,亚兽人们也会来。
人多,秧苗看护得好,补种之后还有剩余,又种了十块地。
高粱和粟加起来又种了一块,豆子补种完就没再另外种,收获还要小半年,顾篱准备留着偶尔做豆腐解馋。
现在站在高处看,大半的地已经种上作物,但还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空着。
就算他到处采集,挖芋头山药好吃的野菜来种,加上葱姜韭菜这些原本就种的东西,也种不满。
这么多的地空着实在可惜。
千湖部落的人带着今天采集狩猎到的食物来交给他处理,他们已经盖了四间泥房,顾篱就让他们自己住着,第一批砖已经烧出来,再烧一批,砖房可以开始盖了。
顾篱的视线落在巨石身上。
虽然知道了他是族长,对着他还是很难产生向山君那样的敬重信任。
“巨石,你们部落有单独的稻子吗?”
“单独的稻子?”巨石露出困惑的表情。
顾篱解释:“就是你们部落采集是把稻子跟其他东西混在一起还是单独采集的?”
巨石听明白了,但是依然没法回答:“我不参与采集,不清楚。”
要是问他哪里能抓到猪他可能很清楚。
顾篱无奈,总不能什么都要问蝶吧?
好在千湖部落也有亚兽人在,一个亚兽人主动说:“单独采集的,我们部落也种稻子,只是不像你们这样种。”
顾篱没说他们这么种也就这年的事,问她:“那你们种一筐稻子能收多少?”
亚兽人不太好意思地说:“可能就两三筐吧,我们不太管的。”
其实大部分情况下只有两筐,有时候两筐都没有。
不过他们有很多适合稻子长的地,而且地里本来就有掉落的稻子,一代一代积累下来,虽然不像崖山部落有很多橡子,光是采集的来稻子也够他们吃。
顾篱说:“那你们现在还有稻子吗?我想跟你们借一点,借……”
他大致算了算,还有四五十块地空着,按照上一批种的水稻算,大概需要三筐:“借三筐,等收割下来,还你们八筐。”
亚兽人听得心动。
要是她自己有这么多稻子就想同意了,借出去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这么多,但她没有,只能说:“要问巫。”
顾篱问:“我可以去你们部落吗?我想见见蝶。”
这下不用亚兽人说了,巨石说:“可以,我带你们去。”
除了三岛部落,顾篱还是头一次去别的部落,偷偷路过的东山部落不算。
走过温泉谷就是千湖部落,千湖部落跟他们差别很大,他们部落是山为主,中间一个盆地,周围都是山,一南一北再两条河,北边的河就是温泉谷出来这条,没有穿过他们整个部落,往东北方向直接汇入大河了。
而千湖部落,整个部落像是大片湿地,湿地里有树林也有灌木芦草丛,还有很危险的沼泽。
巨石对部落十分了解,带着他们从安全的地方走。
顾篱对一切都很好奇,东张西望的,看见没见过的树都要指给北阳看:“你看那个树,我们部落是不是没有?”
北阳来过千湖部落,但他不会扫兴,何况上次他本就没好好看,他仔细看了看说:“有。”
顾篱奇怪:“在哪,我怎么没见过?”
北阳说:“矿山。”
那顾篱确实没去过,炼铜的时候他都是待在河边的。
巨石带他们从干一点的地方走,免得趟水,绕了一点路,不过反正一天也走不到,肯定要在路上过夜的。
巨石找了一棵很大的树,带他们上去,树上居然有简单的树屋,看巨石的意思,他们平时在外面就是树上休息。
顾篱还记得上次住树屋半夜摸到蛇,这次虽然新奇,心理还有点阴影,北阳看他实在睡不着,就变成兽形卷着他。
巨石也是兽形,就趴树屋外面,听见北阳的动静睁眼听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危险又睡了。
第二天接着走,走到中午终于走出湿地了。
顾篱一直以为温泉谷是两条河流的交汇点,听巨石说了才知道,那本来就是一条河,只是中间分成两支,又合成一条。
这大片的湿地都是其实都是河。
一路走过来顾篱大概也知道为什么他们跟千湖部落没什么冲突了。
他们部落最方便走的地方就是温泉谷,而千湖部落到处都是水,就像蝶说的,有很多鸟很多鱼,温泉谷也就这么回事。
顾篱有点奇怪,他们部落这么潮,怎么种的芦荟?
巨石带他们去了一座山,这附近就有非常明显的人类活动痕迹了。巨石说:“我们部落分了两个地方住,大部分在这里,蝶也在这里。”
山脚下,顾篱看见了眼熟的水稻田,亚兽人们在插秧。
学挺快。
顾篱来借稻种,本来把握就挺大的,看见稻田更觉得十拿九稳了,一方面学了他们技术总不至于吝啬这么点种子;另一方面,这样先育苗再插秧,很省稻子。
他们肯定有多余的稻子。
千湖部落的房子跟东山部落差不多,建造在坡面上,估计是为了方便排水。巨石带他们往中心走,蝶住的房子很大,泥墙也很厚,相应的,采光就不太好。
顾篱到的时候她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血腥味。
“你去弄什么仪式了吗?”
“不是。”蝶很高兴,“有一个亚兽人生小崽了,生了两个。”
接生这种事放他们部落一般是山君和其他有过生育经验的亚兽人,顾篱没想到蝶这么年轻也会,笑着说:“那真不错。”
“是啊是啊。”蝶点头,还是带着笑,“你来了我也很高兴,我上次就想让你来我们部落看看的,看你太忙了才没喊,你们部落都种好了吗?”
“还有一点没有种,现在种不了。”顾篱摇头,想到刚才看见稻田,直白地说,“以前我们在河边采集就够部落吃,现在采集地被水淹了,我们留的稻子不够多,种不满那些地了,想来问你们借一点。”
部落内的人互相借点东西还挺常见的,部落之间很少有,大多是交换。
蝶还是头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借多少?”
顾篱还是一样的说法:“借三筐,以后还你们八筐。”
每个部落的藤筐编织材料方法可能不一样,但是最大容量都差不多,毕竟大家体型力气差不多。
蝶没有立即应,把巨石叫过来:“我想送给篱三筐稻子。”
巨石明明记得一开始顾篱说是借,但他没有回嘴,就点头:“行。”
虽然他应得很爽快,蝶还是给他解释:“我们从篱那里学来的种稻子的方法,比原先省很多,省下来不只三筐,送给他三筐已经很少了。”
巨石又点头:“我能背动大筐。”
蝶笑起来:“行,那你就背大筐,再跟篱一起回去,让他少背点。”
他们说话也没避着顾篱跟北阳,说完蝶就跟他们说:“那你们跟我来吧,去拿稻子,拿了稻子吃一顿饭再回去。”
她没有让他们留宿,可能因为北阳在,外部落的兽人,还是强大的虎形兽人,留在部落不好。
不过顾篱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从撒种开始算的话,第一批稻子种下去都已经快一个月了,他感觉现在驯化了一半的稻子生长周期偏长一点,能早一天种也是好的。
巨石背了个大筐,普通亚兽人采集的背筐容量只有他这一半,一筐抵两筐。他给北阳和顾篱拿的普通筐,北阳装得满一点,顾篱装得少一些。
三个人加起来怎么也超过三筐了。
北阳问他:“这种大筐还有没有?”
巨石见过他的兽形,不意外他能背动,给他换了一个大筐,又往里面装稻子,被北阳挡住:“不是,我是要帮篱背。”
他把顾篱筐里的稻子往自己那倒,顾篱试着提了提巨石的筐,觉得提起来都有点费劲了,这筐肯定比他重!
他没让北阳放满:“够了够了,我自己也背一点,你别装太满。”
他小声说:“背太重的东西会长不高的。”
北阳还小呢,虽然兽形看起来已经跟山君差不多大了,像是成年的样子,但是具顾篱观察,人形还是在长的,就是没有之前快了。
嗯,他跟北阳一样大,他也能长。
能长个的时候不能背太重的东西。
但是蝶见不得他的筐空着,看他空出来了,就说:“你要不要带点别的东西回去?放几个鸟蛋路上吃?芋头要不要,我们芋头很多。”
蝶这么热情,反正北阳和巨石那边稻子已经够了,顾篱干脆不要稻子,要了点芋头苗,就是大芋头旁边分出来的小苗,带回去种。
北阳也没客气:“要芦荟。”
他们最近其实没怎么用芦荟胶,部落里的芦荟是三雪在照看,不知道长什么样了。
肯定比不上千湖部落的。
蝶笑容扩大了一点:“我说很好的吧?回去让巨石带你们去摘就行。”
原来是一片干涸的河滩,有一定坡度的砂石地,那确实很适合芦荟生长了。
北阳很会挑,先是摘了很多片肥厚的大叶子,然后去挖刚长出来不久的小芦荟,这会儿气候刚好,大芦荟都复苏,边上簇拥着很多小嫩株,他挖了几十颗。
嗯……
这么种下去,明年他们应该能自足了。
第84章 第 84 章 砖房
哗——
背篓里的砂土倒在地上, 堆成一个小沙丘。
北阳把藤筐提起来抖了抖,剩余的细沙也落下来,这是第六筐了。
顾篱在另一边拿锄头刨土, 抬头往这儿看了眼:“够了够了,就那么几颗小芦荟, 一筐就够了。”
北阳说:“会长大的。”
顾篱把他刚倒出来的砂土也耙平, 用锄头挖出几个小孔, 北阳把带回来的芦荟栽上。
最近种地的活干多了, 锄头用起来如臂使指, 一会儿功夫就种好。
借来的稻种在催芽,撒种就, 大一点的工作量在后面插秧上,趁这几天把地翻一遍,豆子也要插杆。
插杆需要大量的竹子,从竹林直接抗那么多竹子过来有些费劲, 顾篱跟北阳架船沿着支流进大河,大河边上有成片的竹林。
不过这里的竹子都比较粗,不像去年用的那种细竹,插上就能用, 这种需要剖开用。
他们现在有铜刀,剖竹子并不麻烦。
竹子自己会浮, 不用搬到树上, 修掉枝叶扎成捆从水里拖回去就行。
大河里顺流而下很容易,从支流河口进去速度就变慢了,顾篱和北阳两个人一起划都有些吃力。
有一捆竹子散开被水冲走了。
顾篱先看见哎了好几声,也没法去捡,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被冲走。
北阳说:“今天水大。”
“最近水都不会小的。”顾篱叹口气, “我们先在这边歇一下,竹子再固定一下,一会儿又冲走。”
他俩一起往岸上靠,后面也有一艘小船靠过来:“是篱吗?”
顾篱回头看,没看清,北阳说:“是鳄尾。”
顾篱就朝那边招手:“是我。”
鳄尾撑着竹篙让竹筏停在岸边,他的竹筏比上次宽一点,六七根竹子扎成的,还有一个亚兽人坐在竹筏上,忙着从渔网中取鱼,太小的就扔回水里,没有抬头。
鳄尾说:“刚才就看见你们了,你们的竹子被冲走了,我们在抓鱼就没过来。”
顾篱无奈地说:“我知道,但是也没法去捡。”
鳄尾:“现在水大,这样是容易被冲走,要不放到船上吧,放不下我们这也能放点。”
顾篱谢过他的好意:“不用了,我再扎一扎就好,你们这么来回走太麻烦了。”
鳄尾就说:“那好吧,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你们就说,或者来喊一声也行,我们部落经常在河上。”
顾篱说好。
鳄尾就撑船往水里划,竹筏上的亚兽人解好了鱼,忽然抓起一条巴掌大的鱼扔过来,像是提前商量好一样,鳄尾撑着竹篙重重一划,船顺着水流,一下漂出去好远:“送你们了——”
顾篱只能高声喊:“谢谢——”
他低头看了眼,还是味道不错的鱼。这种鱼大部分都很小,刺也多,不过肉质很嫩,怎么做都好吃。
他认不清鱼,猜测可能是鲫鱼。
他们现在三十来个人一起吃饭,一条鱼也不够炖汤,就烤了吃,撒上一点椒盐增香提味。千湖部落花椒树不多,据说只有两棵,蝶不缺,其他人并不能经常吃到,闻到香味,就有兽人拿着烤肉过来期期艾艾地开口:“能不能肉换一点花椒?”
花椒顾篱带了一小筒来,不过今天没碾,就之前用剩下的一点点碎末。
他如实道:“今天没有了。”
那兽人露出失望的神情,顾篱又问:“你们有会游泳的吗?要游得好不怕水的,明天跟我去砍竹子,再抓几条鱼回来,我也这么烤。”
千湖部落不像三岛部落完全依赖水,但水中获取食物的比例也很高,大部分都会水,一听可以吃香香的烤鱼,大部分人都说要一起去。
人多一点也好。
第二天就去了两船人,砍好竹子就地绑成竹筏,两个人一艘划回来,临时绑出来的竹筏确实不太牢,一艘中间散开了。
巨石就在这竹筏上。
他是一个人,竹筏从中间裂开,他两腿越叉越大,后面直接跳进水里。
顾篱看见了,正想划船过去帮忙,就见他左一把、右一把,把散开的竹子捞回来,竹篙都抓在手上没松开,身体沉在水里,靠腿划水,把竹子送到岸边。
北阳把船划到岸上,顾篱过去重新绑竹筏。
后面又有竹筏散开,不过船上的人自己处理好了,有惊无险地回到部落。
这下竹子够用了。
砖也烧出来两批,可以开始造房子。
他把插杆的事交给北阳他们,自己去教千湖部落的人盖房子。
之前的经验在,他知道怎么大概需要多少泥做粘合剂,第一天先带大家取粘土,造房子的粘土不用像做陶器那么细腻,但石头还是要挑出来的,脚踩一踩就差不多了。
拌粘土千湖部落的人也做熟了,亚兽人去河边扯草,顺道捞了一点螺回来。
顾篱看见螺蛳,忽然想到三合土。
三合土是用沙子粘土和石灰拌成的,而贝壳螺蛳可以烧成石灰,他之前做肥皂就是这么烧的。
他们就在河边,河沙有很多,粘土也不缺,不过石灰,纯靠烧螺蛳壳还是有点难,要是有石灰石就好了。
这次就拌沙子吧。
造过一次房子,顾篱知道难点在哪,主要就是灶台、土炕、烟囱的联合构造,他在地上画好线:“这里要做一个烟囱,空心的,这个位置要留一个口,就是先搭砖,但是不用泥糊,上面干了之后可以把砖拿下来。”
剩下灶台和土炕可以等房子主体造好再砌。
需要留空的不止是灶口,还有门窗的区域,这边虽说有木材,但三雪不在,没法上漆,就暂时不做门窗,先用草席凑合一下。
等下次让三雪过来刷过漆,再把门窗镶上。
这次房子造得比之前快很多,三天就能盖顶,七天盖了两间房子,这还是因为中途砖不够,等了两天,不然可以更快。
这两间房子跟顾篱之前在部落里造得差不多,厨房依旧在墙外,靠墙搭一个棚,也能放点柴火农具,还能放口水缸。
这次吸取经验,灶和烟囱之间用做了条烟道,还弄了个隔板。
这样以后移动隔板就可以控制烟的方向了,冷的时候往屋子里的烟道走,热的时候直接从烟囱飘走,不至于再因为怕热就不敢烧火做饭。
另一头的屋子里没有搭炕,就用来放东西。
这样两间屋子应该够一个小家用,再要造房子,按照这个配置复制就行了。
因为目前吃饭的人多,顾篱还搭了个大的料理台出来,方便处理食材做饭。
他们现在几乎没有储存下来的食物,每天都是现采现抓,有什么吃什么。前几天去砍竹子的时候,还砍了不少冒头的大笋,这种笋笋尖不太好吃,口感会有些涩,不过如果晒成干就没有这个烦恼。
他的酱油应该快做好了,以后用酱油加肉煮笋干,肯定很香。
顾篱以前不爱切笋晒干,现在有铜刀,切笋可爽快了。
手起刀落,胖笋就一分为二,再两刀下去切成四块,刀带着笋往右边一划,就落入藤筐里。
笋都是肥肥胖胖的,他用的大砍刀,千湖部落的人也都看见了,在一边帮忙剥笋的亚兽人问他:“篱,你用的是巫刀吗?”
“是啊。”顾篱现在对他们挺放心的,何况就一把刀而已,千湖部落也有。
亚兽人忍不住说:“为什么你的刀这么大?”
她见过蝶用的,一半大都没有,颜色也有点不一样,篱这把看起来更漂亮。
“因为我喜欢大一点,用起来趁手。”又一颗笋落到筐里,两个亚兽人一起剥笋都没他快,跟他熟一点的香桃说,“篱,慢一点。”
顾篱笑着说:“最上面不剥也没事,把下面带泥的剥干净就行,等我切开会更好剥。”
就算这样,她俩还是剥不及,顾篱只好也蹲下来剥笋。
他们把笋摊到草席上去晒。
这边还在晒呢,上面就有鸟飞下来了。
顾篱拿了跟长竹竿来赶,他往稻田那边看了眼,果然也看见有鸟,扛着竹竿过去。
早一点种下去的稻已经不怕鸟,后面借种来种的这批还在育秧田里,已经有一掌长,啄食的鸟倒是不多了,就是停在地里容易踩倒。
竹竿横着从秧苗上方轻扫而过,停在田里的鸟就振翅飞走。
他也不想伤害这些鸟,不然田里的虫子谁来吃,同样的还有青蛙,大概是第一年种水稻,水田的生态似乎还没有形成。
蛙鸣声不多。
顾篱准备人为干预一下,晚上拉着北阳一起出去抓青蛙□□。
他俩一块儿出去的时候,就有兽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了,说:“不出去也没关系。”
顾篱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这算不算开黄腔?
他们现在十来个人住五间屋子,两三个人一间是可以的,他跟北阳两个人一间,不过每天都从早忙到晚,加上泥墙没什么隔音可言,最近都没做。
大概也因为这个,他俩晚上出去就被人误会了。
他刚想解释,香桃也说:“砖房也造好了,你们怎么不搬进去住?那边远一点,就听不见了。”
因为不好意思搞特殊,大家都住泥房,凭什么他跟北阳住砖房。
但是北阳没这种概念,转头就对他说:“我们搬过去吧?”
“搬过去吧。”香桃直白地说:“我喜欢千湖部落的一个兽人,想喊他来住几天,你们不搬我搬了。”
她的思维也很简单,房子造好了,空着干什么?
千湖部落的人挤着住是因为不是他们部落,他们在自己部落,空挤什么?
顾篱就跟北阳搬过去。
在这边都是忙着干活,东西不多,走了几趟就搬完。
搬好顾篱还是要拉北阳出去,还举着火把,抱着鱼篓出去的。
香桃看见奇怪:“你们怎么还出去?”
顾篱终于有机会解释:“我们去抓青蛙!”
第85章 第 85 章 回部落(二更)……
巨石装的稻子太多了, 插完秧、补完苗也还剩不少秧苗没处种,现开地来不及,顾篱往沟渠边随便插了点, 能活一点算一点,多收一碗饭也好。
实在插不完的秧苗就用来做糖。
一般麦芽糖要芽小一点的时候做, 这么大了也不知道行不行。
正好亚兽人们采集了蕨根回来, 顾篱洗了一点淀粉出来先试试, 能尝到甜味才把剩下淀粉都用了。
给大家泡了一罐子糖水喝。
他们这边忙完, 造房子也学好了, 千湖部落的人也该回去了。
顾篱也准备回去一趟,他问北阳:“你留在这里还是回去?回去的话把南风喊过来。”
北阳说:“明天是山君过来。”
顾篱以为这就是不回去的意思了, 亲亲他:“那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的,最多五天。”
“嗯。”北阳搂着他,把他往自己身上带。
顾篱小声说:“没烧水。”
北阳就下床去了, 灶里一点火星子都没了,他还得从取火开始,好在缸里有水,不用去河边取。
他烧好水回来, 顾篱已经钻在被窝里,只露出脑袋。
兽人的夜视能力很好, 能看出来篱的表情有些不一样, 他弯腰,仔细去看,顾篱故作镇定,问他:“看什么?”
北阳伸手进去,湿热的。
烧水的时间从顾篱这边省出来了。
早上下了一场小雨, 十分助眠。
顾篱多睡了会儿,睡到雨停才醒,其他人已经从温泉谷捡鸟蛋回来了。
北阳又跟他们一起回去,顾篱疑惑:“你不是说……”
他反应过来:“你把山君喊来了?”
山君跟南风不一样,走了他们回去的路,在路上遇到了。
山君是兽形,绕着顾篱走了一圈,抬头看他,嗓子里发出一点呼噜声。
顾篱看看北阳说:“北阳想跟我一起回去。”
他都有点说不出口,说完还担心北阳挨揍。
竟然没有!
顾篱猜测:“东山部落那边好了吗?”
山君拍了北阳一下,北阳说:“我会去的。”
山君就真的朝他们身后去了。
这样也行?
不过他们的地种了这么久,山君身为族长也该来看看。
顾篱自觉做挺好的,不怕被查作业。
下过雨,天气又暖和起来,林子蘑菇也变多了,外面有更多没见过的蘑菇,顾篱不敢随意捡,只捡了认识的。
有一种黄蘑菇,成片都是,香桃说应该能吃,顾篱不认识,也捡了一点,带回去给阿母看看。
站在山崖上往下看,远远的就能看见湖泊,不过看不见清河,树太高了,遮挡了视线。几个人陆续往下爬。
爬到崖底,顾篱看见一个亚兽人背着草到猪圈来喂猪,这没什么稀奇的,让顾篱注意她的是,她的肚子。
顾篱不太确定地喊:“竹咚?”
竹咚会过头来,顾篱赶紧走过去:“你……”
竹咚笑道:“我要生小崽了啊,你没见过吗?”
当然见过,但那些是“大人”啊,竹咚没比他大两岁,顾篱纠结地说:“你背这个没事吗?”
“有什么事?又不重。”
顾篱还是看不得孕妇干这种活:“我帮你吧。”
竹咚就把背上的背篓解下来,她的动作还算灵活,香桃也来帮忙。
顾篱把自己的背篓给北阳,他们一起去喂猪。
顾篱把草倒进猪圈,问竹咚:“多久了?”
他依稀记得竹咚确实说过想生小崽,没想到这么快。
竹咚说:“大集会的时候。”
顾篱算了算,那有半年了。
香桃看上去很熟稔,还摸摸竹咚的肚子说:“小崽会不会动了?”
香桃说:“会动,现在没动。”
顾篱忍不住问:“你早就知道吗?”
香桃说:“当然啊。”
回家顾篱又跟红叶说起这个事,红叶笑着说:“你今天才知道?”
顾篱有点自我怀疑了,问北阳:“你知道吗?”
北阳居然点头。
“为什么你也知道?!”
北阳说:“怀孕的亚兽人,气味不一样。”
“好吧。”顾篱勉强接受这个说法,觉得应该是因为之前时间短,肚子没有这么大,加上穿着兽皮衣,他才没有发现的。
红叶说他:“不知道就不知道,你这么奇怪干什么?”
顾篱说:“我之前还喊她干活啊。”
红叶说:“这有什么,山君有北阳的时候还带人去狩猎。”
顾篱还是觉得不行:“多危险啊。”
反正他不会生,他也不找亚兽人,红叶懒得陪他来回说了:“今天你去煮汤还是我去?”
顾篱说:“我去吧。”
“对了阿母,我们回来路上捡了点蘑菇,有一种黄蘑菇我没见过,不知道能不能吃,你看看。”
红叶就跟他去看,看完也少见地露出思考的神情。
顾篱说:“阿母,你也没见过吗?”
红叶说:“这种蘑菇不太多见,我也不确定。”
她想了想:“你跟我去问问梅,正好她最近生病了,去看看她。”
梅的年纪很大了,躺在石床上,不过手上也没闲着,拿着纺锤在纺线。
顾篱感觉小时候她就是老老的,现在看起来也差不多,脸上都是皱纹,但是笑起来的样子很和蔼。
是个慈祥的老奶奶。
老奶奶还很会看蘑菇,拿过顾篱带来的蘑菇,看一看,闻一闻,就说:“可以吃,很好吃。”
顾篱开心地说:“那我今天就用它煮汤,煮好给你送过来。”
红叶问她:“今天好一点了吗?”
梅说:“好多了,你把退热的药拿回去。”
红叶说:“山君说了给你的。”
“我已经用了一半了,退热了。”她拉着红叶的手往自己头上摸,“你看是不是不热了,拿去留着给小崽用。”
确实退热了,不过发热容易反复,红叶还是没同意:“先留着,等你完全好了再拿回去。”
“我已经好全了,你看我今天纺了这么多线。”她拿起纺轮给他们看。
顾篱想起来以前隔壁病房有过一个老奶奶,总是闹着要回去,不乐意看病,说花冤枉钱。
他笑着一起劝:“我们现在跟千湖部落来往多,我还教他们造房子呢。他们的巫答应过我,需要什么药她都会帮我们做的,不用省。用完了我再去要。”
梅倒是没再说要他们把药拿回去了,就是说:“这药不好吃,我想吃疙瘩汤,要是吃碗疙瘩汤,肯定马上就能下地。”
疙瘩汤要用橡子做,这会儿没有了,顾篱说:“等有橡子了就给你做,今天先吃蘑菇汤,我做的蘑菇汤也很好吃。”
梅说好。
她又开始转纺锤,转了一会儿问:“篱,你要不要钻耳孔?”
部落里大部分亚兽人都有耳洞,会戴简单的耳饰,大多就是用绳子吊一颗小石头,或者骨珠什么的。
顾篱见过最华丽的耳饰是大集会上,有的部落的巫,会戴一长长一串,看起来就很沉。
山君也有长长一串的饰品,有时候挂腰上有时候当项链,大部分时候不戴。
蝶戴过玉玦,也戴过羽毛,她耳饰挺多的。
梅之前也问过顾篱,顾篱一直没有同意,他嫌痛。
硬生生扎出一个洞来不让愈合怎么可能不痛?
还是用骨针扎的,钝器!
这次还是忙不迭地摇头:“不了不了,我怕痛。”
梅停下手里的动作,跟哄小孩似的哄他:“我给很多人扎过,不会很痛的。”
顾篱还是摇头,红叶笑道:“随他吧,他摔一跤都要喊半天。”
顾篱觉得阿母在造谣,不过没有反驳。
梅看着他,叹气:“巫怎么能没有耳孔呢?”
顾篱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红叶,红叶还是说:“篱怕疼。”
梅接着纺线:“好吧,那就不打。我没事,你们去煮汤吧。”
走出山洞,红叶解释:“梅跟我说过,她是从别的部落来的,她原先的部落有巫。”
顾篱想起蝶的提议:“巫这么重要吗?”
红叶说:“可能很重要吧,不过我们部落养不起巫。”
顾篱一想也是,巫未必不做事,就像蝶,部落里很多事都是她做主,但她确实不参与采集狩猎。
有没有的,还不都这么过来了。
北阳去了河边,带回来两条鱼,告诉顾篱:“水已经淹到房子了。”
顾篱知道是早晚的事,还是有点难过:“嗯。”
北阳说:“我明天要去东山部落那边狩猎,山里开始有浆果了,我给你带回来。”
顾篱还是怏怏不乐,声音闷闷的:“嗯。”
北阳就没说话,顾篱觉得自己有点扫兴,想补救一下,就看见他变成大白虎了。
毛茸茸的大脑袋不管不顾往他身上拱,胡须弄得人痒痒的。
顾篱忍不住笑出来,一边推他一边还要揉两把:“哎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给你准备小篮子,你叼着去行吧?”
第86章 第 86 章 搬迁(二合一)
烧得干干净净的地块, 风一吹雨一淋,杂草就疯长。
别的地也算了,为什么连种粟的地里都是杂草, 它不是狗尾巴草吗?
连着锄了几天地,顾篱觉得还是采集快乐。
这季节出去采集, 差不多半天就能采集够一天的食物, 如果在部落里, 只需要隔天参与一次采集就够了。
采集多好啊, 在山里到处玩, 还能吃到好吃的浆果,哪里像种地, 一天天的,锄不完的草。
还好最近是轮班,每次过来十几个人,再过两天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北阳还是跟他一起来的, 松原也在。
北阳巡山回来都会一起来干活,松原是跟别的兽人一起出去狩猎,抓够一两天的食物就来干活。
顾篱用竹子编了斗笠,形状不是很完美, 不过也是个帽子的样子,用的两层竹编, 编好之后中间夹上棕丝和大树叶再锁边, 可以防水,也能遮阳。
现在他做的东西流通起来很快,做出来没两天斗笠就人手一个。
北阳和松原的是他做的,三人带着差不多的斗笠从田里走出来,往房子那边走。
路过水稻田, 水田里也有不少杂草,松原说:“这里要来拔草吗?”
顾篱看了眼,基本都是稗草,长出来其实也能吃,就是不好吃,而且可能影响水稻产量,叹了口气:“拔吧。”
在他的持续努力下,稻田已经蛙鸣阵阵。
这些蛙也会吸引别的蛙来,田里的蛙就越来越多。
现在睡在屋子里都能听见外面的呱呱声。
今天的猎物是兔子和鹿。
顾篱弄吃的会尽量平衡蔬菜肉类和淀粉食物,野菜这时节也不缺,出去水边随便走走都能割两把水芹。
淀粉类食物他们现在有点缺,储存下来的几乎都在地里,需要采集的时候刻意去找,今天煨了几个口感粗糙的大块茎。
顾篱把长得奇形怪状的块茎切开,给大家分一分,他自己不爱吃,切完又掰了一点给北阳,被北阳躲开。
顾篱投去疑惑的眼神,北阳说:“你说的,要每天吃一点。”
顾篱有点想不起来了,什么时候说的,不过说过就不好再诓骗,只好自己吃掉。
白天干了一天的活,顾篱闷坏了,胳膊碰碰松原:“我想晚上去抓黄鳝,你去不去?”
松原问:“你想吃?”
顾篱摇头:“不是吃,是放到水田里。”
松原露出困惑的表情:“青蛙抓多了,抓黄鳝来吃?”
顾篱被他问住了,黄鳝确实是吃肉,钓黄鳝的时候一般都是用肉,蚯蚓也算,有时候会青蛙腿,问北阳:“黄鳝自己吃青蛙吗?”
北阳摇头:“没见过。”
顾篱纠结了一会儿,甚至想着要不要拿个完整的青蛙去试试,忽然反应过来:“青蛙这么大,黄鳝吃不下吧?”
他放下心,还是决定去抓。
黄鳝喜欢日落后活动,他们吃过饭,顾篱用草绳和油做了两个火把出来,一个备用,北阳在磨骨叉,黄鳝很滑,又躲在洞里,徒手可能会来不及抓。
松原去挖蚯蚓了。
他们去的河边长很多草的地方,这里有淤泥,适合黄鳝生活。
草鞋踩在淤泥地里很不舒服,顾篱干脆把鞋脱了,放在一边草地上。
他手上提着细草绳,草绳另一头绑着蚯蚓,他来钓,北阳来叉。
松原在前面找黄鳝洞,要是有露头的,他就直接抓了。
草丛里不光有黄鳝还有螃蟹,那头北阳用骨叉卡住一条黄鳝,提起来正想问顾篱要鱼笼,就见他弯腰举着火把,拿了根树枝往脚底戳。
“我好像踩到一个螃蟹。”
他上次也是这么抓到王八的,跟松原炫耀好久,松原听见他说踩到螃蟹,也过来看。这螃蟹不动,顾篱没弄清楚它钳子在哪边,怕被夹,没敢伸手,还是用树枝戳。
松原看得累:“别戳了,你松开,我抓。”
顾篱还是怕被夹,飞快松开脚,不给螃蟹夹他的机会。
松原伸手进淤泥里,顾篱举着火把紧张地看着他:“小心点啊,这螃蟹很大的,夹人肯定很痛。”
松原摸索片刻,从泥里掏出个“螃蟹”扔在地上,非常不客气地嘲笑:“是挺大的。”
顾篱一看,拿有什么螃蟹,就是个空蟹壳。
不知道是脱壳剩下的还是被吃掉的。
北阳似乎也笑了一下,顾篱郁闷地把螃蟹壳重新戳回泥里,接着钓黄鳝。
不知道是他们效率高还是这一片黄鳝确实多,没多久鱼笼里头就密密麻麻都是黄鳝,顾篱举着第二个火把往里面瞧,看见纠缠在一起的长条,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单条的还行,成团地看跟放大的蚯蚓差不多。
顾篱撇开眼:“火把马上要烧完了,回去吧。”
松原说:“等一下。”
火把主要是顾篱在用,两个兽人都用不太上,松原借着月色足以看见淤泥上的足迹,站在原地没有动,冲顾篱招手。
“干嘛?”顾篱趟水走过去,松原说:“轻一点。”
顾篱就放轻脚步,说话声音也压低了:“干嘛?有黄鳝吗?”
松原指了指前方不远处,拿过他的火把往那个方向晃了一下,借着火光,顾篱看见一只在进食的螃蟹,吃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钳子一下一下往嘴里送。
他要是视力再好一点,还能看见螃蟹吐出来的泡泡。
松原说:“看见没?活的。”
顾篱急道:“那你倒是抓啊,一会儿跑了。”
松原还是没动手:“你想不想抓?”
那肯定想的,不过他估算了一下距离:“我抓不到吧。”
松原再从北阳手里把鱼笼也拿过去:“随便抓呗,抓不到让北阳抓。”
顾篱看向北阳,见他点头,才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双手还举在身前,像随时都能扑出去,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松原已经笑得手抖了。
火把一动,影子就摇晃,顾篱视线有点受影响,想让他拿稳点,还没说话呢,那螃蟹不知道是被光线惊动还是被他惊动了,一下钻进泥里。
顾篱怕它从泥里跑了,赶紧扑过去。
他抓活物一直都是用扑,动作肯定不好看,胜在接触面积大,容易扑到,螃蟹就被他扑到了,就在手底下。
还没来得及抓起来,螃蟹抬起钳子给他一下,顾篱就痛得松手,捂着手喊:“啊好痛。”
松原和北阳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被螃蟹夹,赶紧过来看,北阳一脚踩在蟹壳上,拉起他的手,松原把火把递过来,看清他的伤都松了口气。
有点出血,伤口不算很大,也不深,很快就能好。
顾篱也知道没大事,这就是大闸蟹,没毒,一边嘶声往自己伤口吹气,一边问北阳:“抓住没?”
北阳看他没事才弯腰把螃蟹抓起来。
螃蟹挺大的,但是就剩一个钳子了,不知道是被北阳踩断的,还是顾篱刚才甩开的时候动作太大弄断的。
顾篱被钳子夹了多少有点不甘心,低头在水里把断掉的钳子也找出来了。
回去还是松原举火把,走在最前面,北阳提着鱼笼走在后面,顾篱在中间,大闸蟹被北阳用草绳绑好给他提着。
怕螃蟹放坏,主要是怕蟹钳放坏,回去顾篱就开火蒸,蟹钳先扔进去,大闸蟹放下去之前先掂量了一下,实在觉得没两口肉:“算了,放田里养着,养肥了再吃。”
黄鳝也是,他让北阳挑了几条肥的剖了,扔了个葱结清蒸,剩下细的放进水稻田里养。
从螃蟹和黄鳝这里得到一点灵感,顾篱用竹条编了几个鱼笼扔在河里,捞上来的泥鳅小鱼也放进稻田。
河边螃蟹其实挺多的,翻开石头经常就能看见,基本都不大,顾篱也懒得抓。
现在不一样了,抓来可以养在稻田里。
不知道这种石头底下的螃蟹能不能住淤泥,不能就麻烦它们自己搬家吧。
顾篱不清楚稻田养什么最好,干脆多养几种,只要是浅水里能活的,都养进去。种类多一点,每种数量控制一下,这样容错率高。
这些鱼虾蟹养在田里,能吃虫卵能松土能肥田,等到秋天,把田里水放干还能大吃一顿。
随机捕捞活动让日子变得有趣起来。
后面大家都跟着学。
本来在部落里,只有兽人会晚上外出捕猎,亚兽人很少在夜间活动。
他们部落里能抓螃蟹小虾的河离居住地挺远的,夏天晚上短的时候,一来一回天都该亮了。
偶尔外出采集因为距离远住宿在外面的时候休息都来不及,也不会这样去玩。
现在他们就住在离河不远的地方,走出去用不了多久,又是经常活动的地方,没什么危险,亚兽人比兽人还要热衷。
顾篱到日子就跟北阳一起回去。
松原说:“我不回去。”
顾篱奇怪:“你螃蟹没抓够啊?不是说要结婚,现在猎物好抓,回去多准备一点东西你带去给阿白啊。”
松原摇头:“我去找阿白。”
顾篱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什么意思啊?你不结婚了?”
“阿白答应来我们部落的时候我们住在山洞里,” 松原沉默片刻,“山洞不知道还能住多久。”
顾篱也沉默下来,片刻后才说:“那你就不结婚了吗?”
松原没回答,只是说:“我去找阿白。”
仿佛印证了松原的话,接下来连着下了三天的雨。
从部落来接替他们的人已经到了,他们还没出发。雨势有时大有时小,有时候也会停一会儿,但天始终没有放晴。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出行。
但他们不能再等了,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他们总不能一直在这边。
现在有斗笠,雨披也用各种材料做了几件,雨如果不是很大的话,也能赶路,他跟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看看雨势,不大的话就今晚上路,雨大的话等天亮再走,光线好一点。
松原也选择出发,顾篱虽然没跟阿白相处过,但知道松原喜欢她,真要这么分手也太可惜了,给他塞了几个小罐子:“这个是黄豆酱,这个是糖,这个是椒盐,你带去给阿白。”
松原说:“我不是去结婚的。”
“我知道啊,我又没说一定要阿白跟你一起回来。就算现在结不了,你们可以晚一点结婚啊,你跟她说说嘛。”
松原在他头上呼噜了一把:“你别管了。”
顾篱把东西放往他藤筐里放:“那随你好了。”
雨天行路不管对兽人还是亚兽人来说,保暖都是第一位的。
松原去得远,就自己背了点干柴,顾篱不放心给他准备了几个火折子,他们自己倒用不上这些。
运气还不错,雨又下了一夜,第二天停了,虽然还是没有放晴,但是赶路会方便很多。天上的雨停了,树上的雨还会持续下,他们还是带了雨披。
到处都湿哒哒的,生火不方便,再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下雨,一路上基本没歇,一口气赶回部落。
一连走这么远的路,不管是兽人还是亚兽人都很累,走出林子,站在悬崖边上,大家都松了口气。
顾篱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终于到了——”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和上次一样,站在悬崖上依旧不能直接看见河流,不一样的是,这次可以看见大片枯死的树。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被水淹死的。
树不会被淹立即就死,看枯树线还有滞后性,河水泛滥的区域比这更广。
部落里的气氛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凝重,大家依旧忙忙碌碌,狩猎的狩猎,采集的采集,亚兽人们把大山洞的东西往外搬。
看见顾篱青霜就说:“篱,你们回来了?”
顾篱点头,放下背篓走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青霜说:“山君让我们把大山洞的东西清点一下,你回来的正好,你看看你这缸柿子怎么弄,是柿子吧?”
比起经常要翻晒处理的酱油,醋的存在感有点低,顾篱都快忘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
“是柿子,打开看看好了。”
封盖一掀开,顾篱就知道成了。
一股非常明显的酸味冒出来,青霜捂着鼻子后退:“坏了?怎么这么酸。”
顾篱说:“没坏,就是做成酸的。”
青霜还记得他长毛的豆子,当时也以为坏了,篱说没有,后来确实做成了很好吃的黄豆酱,就探头往缸里看:“这怎么吃?”
顾篱说:“调味的。”
青霜将信将疑,黄豆酱一闻就香,这个除了酸没别的了,酸味有什么好吃的?
顾篱看她表情就知道没信,不过这会儿也没什么适合配醋的东西,没法证明,只能说:“有没有小一点的空罐子,我把醋装起来。”
现在部落里最不缺的就是容器。
羊河看他要装液体,就拿了大肚小口的罐子过来,最胖的部分正好一只胳膊能搂过来,这么一缸柿子,酿出来的醋只有不到两罐。
这也太少了。
顾篱抱着可怜的两罐子醋,问青霜:“这些东西要放哪里去吗?”
青霜说:“放到山君的山洞里,要是你们山洞有空放你们山洞也行,山君说让我们把重要的东西先往高处搬。”
红叶搬了东西下来,听见青霜的话,对顾篱说:“还有你的酱油,要怎么弄?”
酱油他之前泡了水进去,又经过自然浓缩,现在闻起来已经很香的,色泽也是油亮的黑色。
顾篱把醋交给北阳:“搬到山洞里去。”
他自己撸起袖子开始过滤酱油。
他用的之前做豆腐的布,清洗干净之后挂好,用搅酱的棒把酱油搅和均匀,然后往布上舀,滤布下面就是石锅。
刚酿好的酱油要煮一煮才能装起来。
跟醋罐子差不多大的陶罐,装了三罐,石锅里的酱油舀不干净留着直接做调味品。
剩下的酱油渣也没浪费,装了一罐多,可以留着以后用来腌肉。
赶了一天多的路,回来又干活,晚上顾篱几乎是沾床就睡,半夜被雨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又下雨了?”
“嗯。”北阳把他往怀里搂,“冷?”
顾篱小幅度摇头:“不冷,我是担心松原。”
他一个人在路上也不知道有没有躲雨的地方。
北阳说:“他变成兽形可以钻到小树洞里避雨。”
顾篱没有那么担心了,闭着眼睛突发奇想:“他不会还能直接钻到狐狸兔子挖的洞里吧?”
北阳说:“兔子太小了。”
就是说狐狸可能可以?
顾篱想象了一下松原变成兽形钻到个差不多大小的洞里,跟里面的狐狸一家三口面面相觑的场景。
被可爱到了。
埋头在北阳脖子上蹭了两下,又叹了口气。
松原自己会走能躲雨,山洞却在这里搬不走。
阴雨连绵,周围的水不断向盆地内汇集,崖下的小溪越来越宽,即便如此,也拘不住源源不断的水。
小溪里的水也往外溢,溪流附近的泥地比别处更软烂。
林子里的地势相对平坦,河水蔓延过来的速度很快,没几天就侵袭了大半片树林。
大大小小的动物开始逃生,顾篱不知道河对岸有没有动物能逃出去,这边是悬崖,能攀登的动物寥寥无几。
只有长了翅膀的鸟可以往外飞。
林子里兵荒马乱,这几天兽人都不用外出狩猎了,守着林子就不停有猎物跑出来。但没有人能高兴得起来。
河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蔓延到脚下。
大山洞里,山君扫过每一张面孔,在静默中宣布:“搬迁吧。”
这似乎是早已注定的事,没有人意外,只是有人不舍地哭泣。顾篱也眼眶也有点红,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结婚。
他本以为会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山君拍了拍手,示意大家看她:“篱已经给我们找了新的住所,搬过去,我们会有新的家。”
搬迁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事,大家按照之前的计划,先把东西往高处搬。
山君的山洞是最大的,里面已经堆满了东西。
顾篱和北阳的山洞因为太高了,搬上去不方便,暂时还没有堆满,墨青三雪他们那边也不太有,不过三雪的东西本身就够多了。
顾篱去看过一次,他那边做了一些柜子,放着各种漆料,地上都是木材。
最惨的应该是南风,辛辛苦苦做了点家具,山洞里终于不再是亚兽人看一眼就要跑的样子,他们却要搬家了。
雨一停,他们就开始往温泉谷那边搬东西。
除了重要的东西,这次一起走的还有小崽和带着他们的亚兽人。
小崽们爬不上悬崖,都被绑在兽人的背上,兽人越爬越高,背上的小崽,胆子大的睁着眼睛东张西望,胆子小的已经被吓哭了。
羊河跟青霜都没有兽人,他们的小崽是寒九寒十帮忙背的。
顾篱离他们不远,一开始听到哭声以为是牛河被吓哭,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星。小熊崽本来人形,被吓得变出了兽形,还在抽噎。
好在绑带绑得结实,他这么变也没掉下去,一路安全地爬到悬崖上。
两个小崽被阿母带走,跟着一部分兽人往温泉谷去。
顾篱这次没有去,这么从下往上一趟一趟背东西太累了,他要在这里弄个滑轮,转轴不好做,就直接架了一根树干,剥掉树皮固定在悬崖上,一端往外延伸。
绳子挂上去,一头绑东西,一头从下面拉绳,就能把东西送上来,能省不少力。
雨虽然停了,水还是不断地向盆地内汇聚。
顾篱走进林子,脚陷入湿软的泥土中,虽然表面还没有积水,但这里的泥土显然也无法再存水。
用不了多久,水就会到了。
第二批要走的是腿脚不方便的兽人和亚兽人,除了晴,大多是因为年纪大了。
晴走之前用拉绳把重要的东西都自己送上悬崖了。
剩下他自己,墨青说要背他上去,却被他拒绝:“我自己能爬。”
他毕竟是个兽人,不是亚兽人也不是小崽,即便少了一条腿,也不会轻到哪里去,太危险了。
墨青急了:“你怎么爬,要是掉下来怎么办?”
晴说:“如果你背我,两个人一起掉下来怎么办?”
三雪过来想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不知道怎么劝,最后把顾篱喊来了。
顾篱想了想:“让晴自己爬吧。”
墨青刚要反驳,顾篱又说:“绑着绳子爬。”
顾篱把绳子的另一头交给墨青:“你拉着这边,他上去一点你就收一点,他万一没抓住,你必须抓紧绳子,这样他就不会掉下来。”
他说完看向晴:“这样行吧?”
两个人都同意了。
其他年纪大的兽人亚兽人也用了差不多的方式,有绳子助力,大部分都能成功上去。
只有梅不行。
她又发热了。
这次退热的药也不管用,跟她一起住的亚兽人说是因为她晚上坐在洞口吹风着凉的,她有些自责:“我睡得太熟了,没有醒,等醒过来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坐了很久。”
山君去护送小崽们了,到了之后她会回来,现在她不在,原本这些事大家会去找青霜或者红叶,现在都下意识来找顾篱。
顾篱安慰她:“不是你的问题,这几天大家都很累。”
他一边说一边往她们住的山洞走:“梅现在能起来吗?”
亚兽人为难地摇头,顾篱思索着,要不就放在藤筐里送上去,不知道行不行,得先用重量差不多的东西试试。
但一走到山洞,他就听见老亚兽人嘶哑的嗓音:“我不走。”
“我知道我要死了,让我死在这里吧。”
第87章 第 87 章 离别与新生(二合一)……
顾篱的心一下悬起来, 快步走进去。
山洞里站了不少亚兽人,见他过来,都给他让出路, 顾篱听见有人说:“篱来了,你跟他说。”
梅闻言勉力支起脖子往外看, 但她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她起身, 被人扶着才坐起来。
仅仅这样一个动作, 仿佛就耗尽了她的力气, 眼白外翻, 呼吸都停滞了片刻,接着又是滞塞的喘息。
这样的症状他见过。
医院里住得久了, 生离死别是常有的事。
顾篱很快意识到,这不是他以为的搬迁中需要处理的意外,这是一次离别。
梅也不是因为病痛生出死志,她恐怕是真的要死了。
山洞里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顾篱扶着她轻轻躺下去,对围拢的人说:“散开一点,梅喘不过气了。”
梅睁开眼,声音比刚才更加虚弱:“篱。”
顾篱蹲在石床边:“我在。”
梅向他伸出手, 满是褶皱的皮肤上出现了淤血,顾篱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想说什么?”
“我想、想留在这里。”
顾篱想带走所有人, 但他知道, 以梅的身体状况,撑不过这么长的路,控制着自己的嗓音:“好,我陪你。”
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意,她似乎不能很好地控制脸上的肌肉, 因为不对称,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大家渐渐意识到即将要发生的事,不再有人劝她一起走。
还留在部落的人都来山洞看她,北阳也来了,站在顾篱身侧,轻轻勾起他的手,拉住。
顾篱回头看他,冲他笑了一下,听见梅发出“咯咯”的声音,又紧张地看过去。
北阳对这样的声音更加熟悉,猎物被锁喉之后,濒死呼吸声和这个很像。
他也往石床上看了眼。
梅是个很喜欢小崽的亚兽人,他跟篱小的时候都被她照看过。
她的手抓在兽皮上,指甲变成了蓝紫色。
北阳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他跌跌撞撞地从山洞滚下来,一脑门磕在石壁上晕头转向,是这双手温柔地抱起他。
梅闭着眼睛休息,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场死亡的到来。
过了一阵,梅却忽然争开眼,眼神有了焦点,看向顾篱:“我有点渴,想喝点糖水。”
顾篱错愕之后立刻就要去拿糖,北阳说:“我去。”
他出去之后,梅又说:“扶我坐起来。”
顾篱扶她坐起来,同住的亚兽人原本在默默流泪,现在破涕为笑:“太好了,梅,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梅摇摇头,对她说:“帮我把放骨针的陶罐拿来。”
她自己也在石床上摸索,拿出来一个兔皮小包裹,让顾篱打开。
顾篱打开看,里面放了一对耳饰,之所以说是耳饰,是因为这是成对的,两串耳坠上都挂着红绿两色的石头、骨珠、珍珠串成了一个环形,上方是细而光滑的骨针,一头粗,一头细,下方是孔雀的羽毛。
他们部落范围内,顾篱没见过孔雀,不知道这两片孔雀羽毛梅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孔,梅用了多少时间钻出来的。
亚兽人拿来陶罐,梅看向顾篱:“我还有一点力气,你还是不愿意打耳孔吗?”
她看向顾篱,眼中竟有些哀求之意。
“我……”他知道梅的意思,梅觉得他一定会成为巫的,而巫都有耳孔。
顾篱觉得巫就是个称呼,没什么意义,有需要他做的事,不管他是不是巫都会去做,耳孔就更没意义了,多戴一副耳环,并不能让他获得什么预知天气的超能力。
是的,这甚至是一对耳环,不是耳钉,看起来就耳朵痛痛的。
繁复的饰品不过是巫把自己和普通人区分开的手段。
顾篱并不喜欢。
他想要拒绝,看见北阳拿着糖水回来,就说:“糖水来了,先喝糖水。”
梅在他的搀扶下喝了糖水,精神看起来似乎更好了。
她猜到顾篱的答案,但还不想放弃,又看向北阳:“北阳也可以打,我还有一对漂亮的耳坠,你们可以一起戴。”
她笑起来,像是小时候给他们吃烤肉一样:“漂亮的小崽戴漂亮的耳坠。”
她把亚兽人拿来的陶罐倒放在兽皮上,里面倒出来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有几枚骨针,大部分是磨好的小石头,或者磨成珠子,或者磨成圆片,有些已经穿孔,用绳子穿着,有些还没有。
她从里面找出来一对耳坠。
结构上看,比刚才兔皮包着的这对简单,上面是三颗圆珠,最下面一颗是红色的,下面是磨成水滴型的玉石。
她朝北阳招招手,北阳看看顾篱,俯下身,梅拿着耳饰在耳朵上比了比,问顾篱:“好看吗?”
北阳本来就生得好看,银白的发丝有几缕散落,素丽的耳坠上一抹红色格外夺目,梅问顾篱的时候,他也抬眸看来,有种下一刻就要亮出弯刀的异域风情。
顾篱给他一看,脸就不争气地红了,不能违心地说不好看,干巴巴地说:“好看。”
梅又拿起第一对耳坠往他耳朵上比,问北阳:“好看吗?”
北阳的反应就更直白了,直勾勾盯着他看:“好看。”
顾篱心道不好,这次换套路了。
果然,梅拿起骨针说:“耳坠本来就是让人更好看,我用最细的针,不会很痛。”
她拍拍石床,让北阳坐到床边:“你坐这里。”
又对顾篱说:“扶我起来。”
山洞里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他们是听说梅要死了才来看她的,现在看着怎么好好的,还能给人打耳孔了。
顾篱也不知道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他知道回光返照,想让梅尽可能开心一点,但是怎么变成北阳打耳洞了?
北阳应该是愿意的,他自己愿意,梅也愿意,他又能说什么?
只好眼睁睁看着梅让同住的亚兽人去烧热水泡骨针,自己也用她端来的水洗了手,还用上了肥皂,然后才取出两颗圆润的小石头在北阳的耳垂上磨,很快耳垂就发红了。
亚兽人显然不是头一次给她当助手,挺熟练的,把水煮到沸腾,才把骨针捞出来,见顾篱看她,她笑了一下说:“以前是不烫的,只是洗手,后来你说烫过干净,梅也开始烫。”
梅用三指轻轻撑开耳垂,用热的毛巾给擦了擦,接着拿起骨针,不见多用力,就扎穿了。她拔出长的骨针,换上那对耳坠上的短骨针给北阳戴上。
另一只耳洞也是一样。
两只耳孔都打好后,她对北阳说:“骨针不能拿下来,耳坠要等长好了再戴。”
北阳站起来,她就看向顾篱,仿佛在说:到你了。
顾篱感觉他和北阳像走在路上被人忽悠去打耳洞的小情侣,现在北阳已经打了,他打不打呢?
北阳朝他看来,顾篱一咬牙,也背靠石床坐下。
梅重新洗手,顾篱抬头,眼巴巴地看向北阳,问他:“痛不痛啊?”
北阳思索片刻说:“穿孔不痛。”
顾篱将信将疑,等梅用同样的小石头在他耳垂上磨他就知道为什么穿孔不痛了,磨耳朵痛呀!
痛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下意识想要躲开,却被肩上的手死死按住,不是,这是一个病人该有的力气吗?
梅安抚他:“就快了,就快了。”
骨针穿过的时候,顾篱确实没觉得多痛,等到右边也穿好,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左边的疼痛,涨涨的,热热的,还有一种持续的、微小的疼痛。
他克制着摸耳朵的冲动,就听到一声闷响,亚兽人惊异紧张的神色收入眼底,他迅速回身,梅已经躺倒在床上。
胳膊无力地垂落在床沿。
顾篱手有些发颤地去探她的鼻息,什么也没有。
他有些无措,回头看向身后的人,又去摸她的脉搏,依旧什么也没有。
这里没有什么委婉的说法,宣布死讯就是一个字。
“梅死了。”顾篱听见自己说。
红叶跟松崖是一起来的,顾篱站起来:“阿父阿母。”
部落里上了年纪的人基本都已经离开,山君也不在,顾篱没有处理这些事的经验,红叶问跟梅同住的亚兽人:“你知不知道她的饰品放在哪里?”
亚兽人年纪也不算很大,她阿母死得早,梅照顾她很多,还让她住到自己的山洞来,她们感情很好。
因为梅,她情绪几度起落,现在看上去有些疲惫,擦掉眼泪说:“她自己没什么饰品,都送给别人了。”
顾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部落的葬礼是很简单的,死去的人只需要挖个坑埋葬就行,不过会用死者生前用的兽皮和首饰随葬。
如果是在食物充足的季节,也会有一点食物。
对梅来说,最重要的应该就是首饰了。
但是最漂亮的两对耳饰,刚刚送给了他和北阳。
顾篱说:“用骨针吧,她用了很久的。”
红叶说好:“我给梅擦擦身体,你们先出去。”
顾篱跟北阳一起走到山洞外,眼泪才落下来。
松崖摸摸他的脑袋:“饿不饿,阿父给你带了两个蛋,是盐焗的。”
梅被换上了布做的衣服,外面包裹着兽皮。
搬迁的进度一下就慢下来,部落里有些沉寂。
这里马上就会被水淹没,原本梅不该被埋葬在这里,但是她说她想留在这里,所以还是埋在崖下不远处的墓地中。
墓地看上去跟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不同,没有高高的坟包,也没有墓碑,大家都是这样,挖个洞,把人放进去填上土就好了。
因为部落的人都葬在这里,有时候记不清了,还会遇到挖出骨头的事。
如果那样就要重新挖了。
这次没有。
锄头都拿去种地了,兽人们用的还是石锛。
连绵不断的雨让泥土变得很软,但吸足了水的泥土又很重,挖起坑来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顾篱记得每次有人死了,山君会吹骨笛。
山君不在,北阳拿来了她的骨笛和蛇皮骨。
顾篱看见问:“你会吹吗?我不会。”
他只会吹骨哨。
骨哨结构简单,就两三个孔,吹出来的声音没什么调子,就用长短做信号。
北阳说会一点,顾篱就说:“那你吹。”
他说话还带着点鼻音,北阳试着吹了吹,不是山君吹过的曲调,但也挺好听的。
顾篱应着他的调子轻轻用鼓打节拍。
大家手牵着手,围着墓地跳舞、歌唱。
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落下,越下越大,墓穴里积了点水,顾篱看得有些难受,但大家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等北阳吹完了曲子,大家把准备好的东西放进墓穴中。
顾篱原本在惋惜一个给部落里好多人打了耳孔,做了耳饰的老人,却没有给自己准备饰物,就看见好几个亚兽人摘下了自己的项链、手环、耳坠,放到她身边。
顾篱不知道还可以这样,说了一句:“等等我。”
也飞快地跑回山洞,他有用孔雀石编成的腰带,原本打算自己用。
气喘吁吁地跑回墓地旁,水已经积到梅的耳侧了,他把腰带放进去,兽人们就开始盖土。潮湿的泥土一点一点覆盖了身躯,填好后,大家又手拉手地跳舞。
和刚才围着墓穴不一样,这次要踩在墓地上,把墓地踩实。
这是为了确保不被什么动物翻出来啃食。
虽说眼下可能已经没有必要,大家还是遵循习惯。
雨还在下,看他们都没有停下的意思,顾篱试探着喊了声:“阿母?”
红叶下巴微抬,示意他说。
顾篱就说:“好了,回去吧。”
大家就回到大山洞去,继续收拾东西。
现在部落里一半人都没有,即便都在大山洞,也显得有些安静。
晚上各自回山洞休息,顾篱和北阳在下面守夜。
这两天林子里蹿出来的动物太多,得留心。
晚上雨更大了。
顾篱有些担心,第二批过去的人应该还在路上,这么大的雨,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还有第一批过去的,护送的兽人不知道有没有返程,要是把人送到就回来,这会儿也正好在路上。
他连着叹了几口气,北阳问:“我去看看?”
顾篱摇头:“他们知道怎么做。”
大部分人的经验其实比他们更丰富,知道要怎么应对雨天,顾篱只是忍不住担心。他不想弄得北阳也心烦意乱,就站起来去收拾东西转移注意。
部落里现在几乎没有粮食储备,吃的倒是不用怎么收拾,重要一点的工具都已经带走,剩下石碓石磨这些东西,到那边可以重新做。
石锅实在太沉,也不会搬走。
棘手的是两头猪和五十多只兔子。
兔子都养在笼子里,真要带走,也不是不行,猪怎么办?
杀了分开带走还是吊上去?
这两头猪都是母猪,顾篱本来打算养着下崽的,这要杀了有点可惜。
他拿起最粗的草绳,问北阳:“你说这能把猪吊上去吗?”
北阳说不知道,顾篱就说:“试试。”
他把目光放在磨盘上,两块石板,加上羊河做陶器用的轮盘,重量应该能赶上猪,他用草绳固定好三块大石头,跟北阳一起提起来,疑惑道:“我怎么感觉没多重呢?要不……”
他话没说完,北阳略松了一下手,他被手上的力带得人都往下沉了沉,又改口:“是不是太重了点?”
北阳说差不多。
他狩猎多,对什么体型的猎物大概什么重量心里有数。
他说差不多那应该就是差不多。
顾篱说:“那等雨停了把猪吊上去,上去之后赶它自己走。”
这两头猪都是从小养大的,还算亲人,应该不会跑。
山洞里大大小小的陶罐特别多,还有一些因为下雨没晾干的陶胚,估计羊河也早就在做准备。
顾篱把空的放在一边,要装什么东西也方便拿,忽然动作顿了顿,目光停在一个陶罐边上。
“怎么了?”北阳问。
顾篱蹲下来,捡起来一颗橡子。
估计是不小心掉落在这里的,橡子有硬硬的外壳,没有虫的话,这么放着很久不会坏。
这颗橡子就是好的。
“我就是想起来梅之前说想吃橡子粉疙瘩,”他笑了笑:“可惜没吃上。”
他笑得很难过,北阳亲亲他,轻轻碰他的耳朵:“但她给你打耳孔了,我看见了,她闭眼的时候在笑。”
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顾篱就可以说:“她想让我当巫。”
北阳没说话,顾篱就说:“说话啊,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北阳说:“你想当就当。”
顾篱说:“我不想当啊。”
北阳就说:“那不当。”
顾篱觉得他说话比不说话还让人没有倾诉欲,北阳看他的神色,又说:“当不当,你都是篱。”
顾篱又高兴了,也亲亲他。
他俩就在山洞里断断续续地整理东西,可能因为点着火堆,没什么动物跑进来。
顾篱打了个呵欠,猜测应该是到后半夜了,想找草堆来,稍微躺一会儿。
北阳忽然站起来往外走,他立刻跟上:“怎么了,有东西过来了?”
北阳说:“不是,有人。”
不用他说,顾篱也看见了,雨幕中,一个身影从山崖上跑下来,一边跑一边还在喊:“篱——竹咚、”
他话没说完就跌了一跤。
顾篱想出去搀他,被北阳挡了一下。
北阳自己出去了,但竹鸣已经爬起来:“篱,竹咚要生小崽了!”
这下顾篱也顾不上那么多,赶紧跑出去:“你说什么?竹咚要生小崽了?”
他的日历不是很准确,但是天数总跑不了,竹咚说是大集会那会儿有的,到现在就七个多月将近八个月的样子,算早产吧?
顾篱知道生产是很危险的事。
他们三个人一起往竹鸣家的山洞跑,都到洞口了,顾篱忽然反应过来:“生小崽你找我干什么啊?!我又不会接生!”
北阳也是的,他一急就跑过来,北阳也跟着跑,完全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竹鸣愣住:“你不会吗?”
“当然不会啊!你阿母不在吗?”
竹鸣说:“我阿母让我来喊人帮忙啊。”
顾篱:“……”
顾篱冷静下来,对北阳说:“你去喊我阿母来。”
山洞里情况并没有顾篱想象地那么危急,洞口挂上了新的兽皮,火光从缝隙中漏出来,竹咚的阿母在陪她,听见外面的动静,她没有掀开帘子,而是喊:“竹鸣?你把谁喊来了,怎么不进来?”
竹鸣赶紧应:“阿母,我把篱喊来了。”
顾篱就听见山洞里两阵笑,接着是竹咚的声音:“你喊篱干什么?篱连我要生小崽都没看出来。”
顾篱不好意思地说:“北阳去喊我阿母了。”
竹咚说:“外面冷不冷,你们先进来。”
每个山洞外都有个“小阳台”,或大或小,竹咚家的不大不小,刚够挡雨,有风就不行。
顾篱不敢掀帘子,怕风吹进去,在他的思维中,产妇是很虚弱的。
红叶很快就到了,看见顾篱也在,就说:“篱也进来,北阳跟竹鸣去准备点吃的。”
顾篱迟疑地跟进去,心说难道我真的要成为巫吗?怎么连接生都喊我。
红叶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人太少了,青霜山君都不在,你在这里等着,要是缺什么东西,你好去找。”
“什么都不缺,”竹咚的阿母说,“草和兽皮都是早就准备好的,本来都装到背篓里准备带走了,现在又拿出来。”
顾篱忽然想起来:“我是不是说要送你一块兽皮的?你喜欢什么皮?”
竹咚刚走了一会儿,被阿母扶着坐下休息:“都行,厚一点就好。”
顾篱说好,看她嘴唇有些干,问她:“要喝水吗?”
她点点头,顾篱就给她倒水,才发现山洞里只有一点能喝的水。
“没有别的水了吗?等下怎么给小崽洗澡?”
山洞里的三个亚兽人像是听见了新鲜事:“给小崽洗澡?”
顾篱给她们问迷糊了:“不洗吗?”
早知道问问蝶了。
红叶说:“你没洗过。”
顾篱:“……”
反正顾篱还是烧了一大锅水放着凉,自然晾凉的水比较干净,哪怕不给小崽洗澡,要是竹咚想擦洗,也安全一点。
反正他这年纪其实也没人指望他真的帮忙,烧水就烧水吧。
顾篱烧好三锅水的时候,红叶让竹咚蹲在地上。
顾篱才知道,原来亚兽人生小崽是蹲着的。
他没好意思多看,背过身去,只能听见竹咚努力放缓的呼吸,以及两个年长亚兽人鼓励的声音。
顾篱也蹲下来,盯着火堆,蹲到腿都发麻的时候,终于听到红叶说:“出来了!”
接着很快就是婴儿的啼哭声。
山洞外,竹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见哭声就问:“生出来了吗?”
他探头探脑的,想进来又不敢进来,带得兽皮动了动。
阳光顺着缝隙钻入,洞口附近有长长一条金色,顾篱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雨停了。
第88章 第 88 章 搬迁(二合一)
“快把脐带咬断。”
顾篱:!!!
顾不上山洞外的竹鸣, 也顾不上男女之别,甚至忘了自己腿还麻,顾篱猛地站起来, 回过头:“不能咬!”
婴儿小小一个,皮肤上有层白膜, 被竹泉双手捧着放在竹咚面前。
三个大人都往他这里看过来。
“不能咬。”顾篱又说了一遍,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铜刀, 放到沸水里, “用刀切断。”
光想着洗澡不洗澡, 忘记婴儿出生第一件事是断脐带了。
竹泉不解地说:“我们都是咬断的,竹咚和竹鸣小时候都是这样的。”
她看了眼红叶:“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
顾篱知道, 唾液中有一定的抑菌成分,相比没有消毒过的器具来说,这已经是比较干净的处理方式了。
竹泉说的都是活下来的孩子,顾篱问:“刚生下来的小崽都能活吗?”
红叶说:“不能, 四五个小崽里会有一个活不过七天。”
这么高的死亡率,还是出生不久就死,不是先天的问题就应该是出生的时候有些没处理好的事,说不定就是脐带没处理好。
按照常理推断, 脐带一头连接着婴儿,如果细菌病毒侵入, 发生感染, 肯定就会感染到婴儿身上。
顾篱把刀从水里捞出来,用一块布包裹住刀把,递给竹咚:“用刀割吧,这样小崽更容易活。”
红叶看着顾篱,似乎想说什么, 又没说。
竹咚看看自己阿母,又看看小崽,接过顾篱手上的刀。
顾篱隔着干净的布巾捏住脐带一端,对竹咚说:“割吧。”
铜刀很锋利,脐带一下就断开,切断之后竹泉迅速把小崽放到竹咚怀里,让他贴着竹咚的皮肤,红叶扶着竹咚起来:“还不能休息,还有胎盘。”
顾篱又转过去,想起来外面还有竹鸣在等,说了一声:“生出来了。”
竹鸣又问:“怎么没有声音啊?你刚才在说什么刀不刀的?竹咚呢?竹咚怎么样?”
顾篱还没说话,竹泉先给问烦了:“你去准备点吃的东西,等会儿就拿来给竹咚吃。”
竹鸣说:“我已经准备好了,马上要凉掉了。”
没人搭理他,红叶捧着一大把带血的草,本来想自己拿出去,路过顾篱,交给他:“拿出去埋了。”
顾篱看见草堆上还有刚才割断的脐带,知道这是什么,接过来:“埋哪里啊?”
“哪里都行。”红叶说完叮嘱了一句,“不要埋到墓地去。”
顾篱差点真的准备埋到那里去,干咳两声:“那我去了。”
他走到洞口又说:“竹咚,你要是不舒服的话,用我烧的水擦擦身体,小崽也是,用热水放凉擦,不要碰到脐带,不要加冷水,那个水干净。”
他一直在强调干净,弄得竹泉都问:“要不要用肥皂洗?”
顾篱笑了一下:“小崽不用,竹咚可以用。”
他小心用肩膀掀开帘子钻出去,才发现北阳也在。
他刚才一点声音都没有。
竹鸣看着他手里的稻草,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扒着他的手失声道:“小崽怎么了?!”
顾篱:“……”
“小崽在里面!你自己进去看。”
北阳扯开竹鸣陪顾篱去挖坑。
顾篱原本想往林子里稍微多走几步,埋在不太活动的地方,北阳却停在林子边缘:“就在这里吧,里面都是水。”
顾篱这两天没有往林子里面走,不知道:“已经到这边了吗?”
北阳说:“水不深。”
从浅到深也就是一场雨的事,甚至不用等下一场,昨晚这么大的雨,等到周边的雨水汇集过来,自然就深了。
他叹了口气:“那就在这里吧。”
新的生命给部落带来一点喜气,不过大家没有去山洞看小崽,刚出生的小崽很脆弱,就像红叶说的,很多都活不过七天。
一般兽人小崽要到第一次变成兽形,亚兽人小崽要到能抬头了才会带出来。
如果亚兽人没有带小崽出来,也没有人会去问。
新生儿如果没有活下来,连葬礼都不会有。
山君是傍晚到的,她一个人先回来,其他兽人她叮嘱了雨停后再出发,要晚两天才能到。
听说梅去世,她的神色有些忧伤,但没有意外:“她是部落里最老的人。”
山君独自去了一趟墓地,回来已经带了笑,看见顾篱的耳洞还问:“梅跟我说过让你打耳孔,我说耳孔不重要,你又肯打了?”
顾篱说:“北阳陪我的。”
他忽然发现山君也没耳洞,好奇道:“梅没有喊你打过吗?”
他一个被梅期望成为巫的人都要被几次三番地劝打耳洞,没道理山君身为族长不要啊。
“打了两次都自己长好了,就没再打。”山君笑道,“你让北阳陪你打,没几天他就长回去了。”
顾篱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个问题,兽人变成兽形之后,骨针倒是还在耳朵上,但是狩猎的时候动作这么大,很容易就掉了。
一旦骨针掉了,这么点大的伤口,血痂结起来可能也就小半天的事。
“那怎么办啊?”
山君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刚长上的时候用重新用骨针戳开就行了,就一点痛,北阳不会喊的。”
“那怎么行?”顾篱听着就心疼坏了,回去琢磨了一下,用松脂弄出个耳堵,用来固定骨针,就当耳钉了。
天晴之后搬迁进度快了不少,河水仍旧不断蔓延,最后一批东西送上悬崖的时候,水已经蔓延到崖下。
大山洞内积了浅浅一层水,正好能打湿鞋底。
养的兔子一部分这几天吃了,一部分放在藤筐里带上去,笼子太重就没有带。
现在轮到猪。
两头猪被五花大绑送上悬崖,不停地发出惊惧的叫声。
下面三四个兽人在拉绳,上面有更多的兽人在准备接猪,顾篱也站在上面,紧张地盯着猪看,为了绑得牢固一点,他还用兽皮垫了一下。
等猪上来,兽皮上都是排泄物,已经完全没法看了。
好在猪是送上来了。
顾篱回到崖下。
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打包送上去,现在就剩下一点每天要用的,像是碗筷水杯这些东西,零零总总地收拾出来小半筐。
住地上的动物前几天基本都已经跑出来,这两天住树上的也开始往外跑,正好没精力外出狩猎,它们大部分都进了肚子。
这几天顾篱吃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小东西。
背着背篓都准备走了,又一只笨松鼠跳过来,正好落在他的脚背上,蓬松的大尾巴沾了点水。
顾篱把它提起来,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绿豆眼。
还挺可爱的。
他把松鼠捞进背篓里,忽然笑了一下,北阳问他笑什么,顾篱说:“松原要是在,肯定会说这个肉太少。”
他以前养过松鼠的,后来跑了还伤心,他抓这么个小东西,松崖和红叶以为他又要养,松崖说:“阿父给你做个笼子。”
顾篱说不用。
一上去,他就把松鼠放到树上:“去吧。”
这小松鼠一看就是刚出窝不久,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但没人说扫兴的话。
崖上的东西很多,他们至少要走三趟才能背完,顾篱没挑,看见什么装什么,装到重量差不多就停。
其他人也是。
如果算上第一批过去的亚兽人和小崽,这场搬迁持续了十多天。
最后一次搬迁的时候白羽来了,看见他们搬迁十分惊异:“我就一段时间没有来,你们怎么要搬迁了。”
估计过不了多久盆地就要变水库,白羽来了自然能看见,何况他们以后也还要交换东西,顾篱没有隐瞒:“不知道怎么回事,水从河里满出来,我们就搬走了。”
白羽摇头叹息:“我还说你们部落好呢,有暖和的山洞住。”
顾篱想到他之前说北方的部落,问道:“你去北边了吗?怎么样?”
白羽说:“去了,这不是天热起来,我去北边看看有没有你要的东西吗?”
每次过来换东西都感觉亏,白羽急切地想要找到顾篱需要的东西。
顾篱问他:“那你找到了什么?我们现在忙着搬迁,没什么时间做布,换不了,要过一阵才能换。”
白羽神情郁郁,摆摆手:“哪里有什么东西?好多小部落都没有了,我去过几次的一个三百人的部落也没有了!”
三百多人,人数是他们两倍了。
顾篱忍不住问:“他们都死了吗?”
“那倒没有。”白羽说,“就是部落没了,部落里的人可能会到别的部落去,一般年轻的亚兽人比较容易被新部落接受,不过他们部落的亚兽人会养一种虫子,老亚兽人应该也行。”
“什么虫子?”顾篱第一反应是蝎子蜈蚣这样的毒虫,白羽却说:“长条的软虫子,能结软软的壳,撕开填在窝里特别暖和,我们鸟族兽人都喜欢。”
顾篱一下子想不出这是什么虫子,就见白羽藏不住似地分享:“其实是我的一个亚兽人生小崽了,生的是个蛋,我们鸟族的兽人小崽都是蛋里生出来的,要阿父搭窝孵蛋,那种虫子壳垫在窝里孵蛋很好。”
“所以你最近其实是去孵蛋了?”
白羽说:“是啊!我的小崽已经长毛了。”
顾篱丝毫不怀疑如果有手机,白羽现在肯定会拿出手机给他看照片了。但他对小鸟不是很感兴趣,相比之下,更想知道那种软壳是什么。
“虫子是什么颜色的?”
白羽说这个本来就是想看看他会不会想要,可以多点能换的东西,积极地说:“跟树皮一样的颜色。”
顾篱听完却有些失望:“不是白色啊?”
他还以为是蚕呢。
不过也说不好,野外白色有点显眼了,说不定野生蚕就是褐色的呢?还是看看再说:“你有没有带来?”
白羽说:“我的小崽还没出窝,我只带了一点来。”
他从背篓里拿出一个破茧,比顾篱印象中的蚕茧小多了,只有一个指节大小,还不是大拇指,短短的,灰白色,上面已经破了一个洞。
顾篱扯了扯,没怎么扯开。
“你这样扯不开,要泡水才能弄开。”
白羽说完问:“怎么样,要不要?如果要,我可以教给你们养这种虫子的办法,你们部落现在搬迁了,没有山洞,天冷的时候还很难熬的。”
他显然已经趁着人家部落过不下去把养殖方法学来了。
顾篱忍不住说:“我怎么觉得我们部落搬迁你很高兴?”
白羽立刻摇头:“没有没有,我怎么会高兴呢。”
顾篱冷哼:“不用,我们部落有取暖的方法。”
“用火烧吗?”白羽摇头,极力推销,“那也太费柴了,这种虫子壳真的很暖和,铺在窝里,没长毛的小崽都能活。”
顾篱没上当:“那你说的这个会养虫子的部落是怎么没的?”
白羽噎了一下,顾篱说:“他们根本也养不出很多吧?亚兽人不是小崽,要多少壳才能铺满一个窝?”
白羽只好说:“我们鸟族很喜欢,有几个鸟族多的大部落就需要很多,会养这种虫子的部落不多,你们养了,以后要是有多的,我也可以拿东西来跟你们换的。”
顾篱听着觉得这还像点样,问他:“那你打算拿什么换?”
白羽立刻说:“织布的方法。”
顾篱用你在做梦的眼神看他。
白羽说:“我可以再用别的东西换!两把巫刀!”
顾篱不为所动,他们部落现在已经进入青铜时期了!谁稀罕两把刀。
“再加粮食!”白羽还记得曾经看见他在河边干活,“你们的采集地没有了吧?我可以去别的部落换来粮食给你们,用船送过来。”
顾篱笑笑:“你可以跟去我们新的居住地看一看。”
顾篱带着他,刻意从田边走过,带他看大片大片生长旺盛的粮食地,粟已经挂上一串串穗子,马上可以收了。
根据经验稻子和豆子还要晚一些,高粱看起来也差不多。
现在部落最要紧的事就是造房子,算上千湖部落之前在这里住的几间房子,加起来也就十来间。
实在太挤了,很多兽人宁愿睡在外面,顾篱要不是嫌蚊子多也想睡在外面。
现在天气热可以这样睡,等到冷了,就不能睡外面了。
他们必须要在那之前造出来足够大家住的房子。
他们又搭了几个砖窑,日夜不断地制胚烧砖,泥房子也在盖,兽人们刚挖好一间新房子的地基,正在夯实。
顾篱指着已经造好的房子:“这是我们的房子,住在里面一点都不冷,里面还有会自己发热的窝。”
他用了白羽爱用的词汇,笑眯眯地反过来推销:“你想不想学?”
白羽不信:“自己发热的窝?不可能。”
顾篱就带他去了砖房,正好砖房外在烧水,在他的坚持下,现在大家都开始喝烧过的水,棚子底下就一直有亚兽人在烧水。
他过去把隔板调整到烟囱那边,燃烧的烟就顺着烟道流向屋内的炕,没一会儿炕就开始发热。
白羽的手不停去碰。
顾篱说:“我也不骗你,它确实不是自己发热,但是只要烧水烧饭,它就会热,太阳落山的时候烧,能热一个晚上。”
白羽忍不住说:“这个真的能换吗?”
顾篱说:“可以,你就用养虫子的方法来换就行,不过要多给我们几条虫子,至少一百条,要已经结出软壳的。”
顾篱想好了,不管是不是蚕,长得有点像就可以养来试试,目前蚕还只是用来做填料,他要是养了,那也是可以织布的。
白羽忽然反应过来:“不是我拿着养虫子的方法来交换的吗?怎么变成你跟我换了?”
“那你换不换?”顾篱问。
“行。”白羽生怕他反悔,“等到虫子一结壳我就拿来给你,应该没几天了。”
顾篱说:“我相信你,不着急,你可以先在我们部落住两天,把造房子的方法学会,然后再去,最好能把这种方法换出去,多交给一些部落。”
就当是他发善心吧,虽然那些部落的消亡不仅仅是因为寒冷。
现在很多兽人都会造房子,不用顾篱一直盯着,他把白羽带过去,说他来学造房子,还贴心地说:“你安心学就好了,这几天的食物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解决的。”
白羽感激地朝他笑:“篱,你真是太好了。”
顾篱也笑笑,转头叮嘱兽人们,别让他有时间出去晃。
他一个鸟兽人行动太方便了,随便飞一圈就要看见他们在用铜器。
兽人们就带着他一起干活,学习嘛,肯定要自己上手才能学明白的,白羽累得每天倒头就睡,心里还十分感激顾篱。
顾篱和北阳原先住的房子现在给小崽们住了。
他白天经常在屋子里带小崽,晚上就跟北阳一起打地铺,炕给小崽们睡。
这里都是断奶的小崽,非常活泼,还有很多问题,不是很好带,好不容易都哄睡之后,他侧过头小声问北阳:“我的耳洞长好了吗?”
北阳看了眼,摇头:“没有。”
顾篱表情一下就垮下来:“那你轻一点。”
北阳的耳洞因为骨针不小心掉了愈合过一次,他让顾篱给他戳开的,顾篱戳的时候龇牙咧嘴的,一直问他痛不痛,北阳倒是自己面不改色,那之后就没再流过血,算是稳定了。
只是骨针还是要戴一阵才行。
他比较惨,前几天搬迁的时候又下过两次雨,运气不好,两次他都是在路上,难免淋湿了一点,耳洞上的伤口沾了水,有些发炎,反反复复的一直不见好。
这两天狠下心让北阳用盐水给他消毒,每次都痛得眼泪汪汪。
这次也一样,盐水他自己调的,调的浓盐水,一边还准备了放凉的温水,准备盐水冲洗后再用清水冲。
北阳已经有经验了,轻轻转动骨针,让血水流出来,一边手腕精准控制碗的倾斜弧度,让水注保持差不多粗细。
一边冲完顾篱已经疼得直吸气,一边吸气一边还让北阳快点:“还有一边。”
两边都冲完了,顾篱终于可以蹲下来抱住自己缓解疼痛。
北阳看他这么疼,主动说:“我变成兽形给你摸。”
顾篱没让,怕他变来变去,骨针又掉:“你吹口气,给我耳朵吹口气就不痛了。”
顾篱自己受点小伤都会这么吹,只是耳朵吹不着。
北阳就扶着他的肩,轻轻给他吹气。
温热轻软的气息落在耳垂上,疼痛似乎真的短暂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难耐的滋味,酥酥麻麻的。
顾篱小声说:“要不还是别吹了。”
他有点受不住。
北阳先是疑惑,见他眼中依旧蓄着泪,却变了神态,吹灭油灯,一手托住他的下巴,炙热的吻就落下来。
身后还有一床的小崽,顾篱不敢发出声音,双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襟。
原本想着浅尝辄止,却怎么也尝不够。
之前托三雪和墨青养大芦荟也已经移栽过来,加上从千湖部落直接挖来的芦荟,那一小片砂土地上已经是一年都用不完的量了。
但顾篱一直没有做芦荟胶,忙是一个缘故,另一个缘故也是真的用不上,之前的都还没用完,这一床的小崽怎么用啊?!
清早,顾篱睡眼朦胧地被北阳喊醒:“怎么了?”
北阳轻轻捂住他的嘴,轻声说:“我们出去。”
顾篱不解,出去干什么?
北阳轻手轻脚地开门,顾篱也怕吵醒小崽们,跟他出去之后才问:“干什么去?”
北阳说:“我刚才听见浅起来过了。”
浅住在隔壁房子,同样在哺乳期的竹咚也是,同住的还有几个亚兽人。
顾篱依旧不解:“所以?”
“所以我们可以出去了。”
房子里住的大多是亚兽人,兽人们基本睡在外面,部落里到处都是兽人,现在天又快亮了,安全不是什么问题。
北阳就毫无负担地带着顾篱钻小树林去了。
顾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调的芦荟胶,装在小竹筒里,拿出来的时候他还有点难以置信:“在这里?”
北阳说:“这里没有人。”
但是这里也没有床,甚至不像在温泉里有块可以坐的石头,北阳说不用床。
确实可以不用,他双手攀在北阳肩上,清早太阳还没起来,林子里凉凉的,肌肉贲张的胳膊上却满是汗意。
顾篱双腿离地,除了北阳他没有任何支撑点,只能紧紧攀附他,四肢并用。
他太紧张了,以至于北阳哑着嗓子要他放松。
这不是他能决定的,尝试几次也只能说:“你放我下来。”
北阳不放,顾篱仍旧只能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仍旧无法完全放松。
忽然,侧脸上传来柔软的触感,顾篱迷茫地、下意识侧过脸,也想要亲吻他,比昨晚更加温热、潮湿的气息先一步落在耳廓,顾篱一下连脚趾都蜷缩起来,眼角都是生理性的泪。
他像一张绷了太久的弓,无法抵挡地松弛下来。
北阳抱他回去,出了林子顾篱才下来自己走,腿还是有些发软。
烟囱上飘起丝丝缕缕的白烟,兽人们已经在新的房子那边夯墙,亚兽人们结伴从河边取水回来,部落里一派生机。
冲动完了,顾篱后知后觉:“会不会闻出来?”
北阳不说话,顾篱就知道答案了,拧了他一下,还不如去温泉。
第89章 第 89 章 小虎崽
顾篱会因为这些事尴尬, 北阳不会,他把一圈兽人都喊走去狩猎了,留下亚兽人们, 顾篱再回去,就不会被闻出什么。
屋外的草棚里, 浅和竹咚在在煮汤。
她俩都把小崽固定在身上, 浅的小崽大一点, 在背上, 竹咚的小一点, 固定在胸前。
看顾篱一大早不见人,从外面两手空空地回来, 她们也没问什么,浅问他:“篱,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小崽?我想等会儿去温泉谷。”
亚兽人们现在都很喜欢去温泉谷,即便天气已经不冷了, 河里的水还是会有点凉,温泉谷附近的水温会合宜许多,那边还有鸟蛋捡。
顾篱说行,本来想问竹咚去不去, 一想她生孩子似乎都没满月。
“你怎么出来了?”
竹咚无奈地说:“我都没有出去采集。”
亚兽人身体恢复得很快,部落搬迁的时候她就是自己走过来的, 不过顾篱还是觉得应该多休息。
他老说, 说得大家看见竹咚都会让她回去休息。
没到储备食物的时候,采集多个人少个人区别不大。
小崽们觉多,起得晚一些,顾篱回到屋内,他们还在呼呼大睡。他一个一个给喊醒, 再给排好队,一溜地往外带,感觉自己当上了孩子王。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部落周围没什么危险,现在不远处,在小崽们能够走到的地方就有一条河,顾篱不敢掉以轻心。
在一个大草棚下面铺了草垫让小崽们在里面玩。
兽人小崽不需要玩具,变成兽形放在一起没多久就能自己玩起来,尤其尾巴长的,追着自己尾巴都能玩。
小熊崽尾巴不长,但是他会玩别人尾巴,玩着玩着就打起来了。
这种程度的扑咬顶多掉两撮毛破点皮,在兽人们眼里不算伤,顾篱也没去制止。
亚兽人小崽们也会模仿大人,顾篱去端了一盆陶泥来给她们玩。牛河已经能徒手捏小罐了。
顾篱要看小崽,就没去地里除草,坐在草棚的一角,手上拿着竹条在劈,劈成薄薄的竹篾才好用来编东西。
不远处点了一堆艾草熏蚊子。
太阳快升到头顶的时候,没在林子的兽人亚兽人们都回来避暑。
北阳他们也回来了,变成兽形在边上的草棚下午休。
现在长草随便一扯就能扯来一大把,差不多的草棚子他们搭了很多个,房子没有造好,白天大家就在这样的草棚下活动。
浅提着一个藤编的篮子走过来,对顾篱说:“篱,我把小崽放在这里。”
顾篱停手抬头:“好,你去吧,我看着。”
除了篮子浅还拿过来一个竹筒:“红叶让我拿过来问问你昨天找的是不是这个?”
顾篱看了眼:“是这个,原来放到竹筒里去了,我说怎么找不到。”
搬迁的时候大堆东西搬过来,一时半会整理不完,开罐子有时候像在开盲盒,顾篱昨天开出来一个装了核桃的罐子,想找冰粉籽,怎么都找不到。
他放下竹子,找了块布和陶罐来搓冰粉。
今天太阳大,天也热,吃冰粉正好。
他依旧在草棚底下搓冰粉,搓了一会儿,可能是被边上大猫们的呼噜声影响的,也有点犯困,打了个呵欠,余光扫到藤篮感觉有点不对,定睛一看,吓出一身汗,里面的小崽不见了!
顾篱很确定刚才没有人来过,被别的什么东西叼走就更不可能了,得多大的东西才能轻而易举地叼走小崽,他不可能注意不到。
就算他注意不到,边上草棚里这么多兽人怎么会注意不到?
可能是小崽会爬了,睡醒自己爬出篮子。
顾篱尽可能保持冷静,站起来,四处打量,忽然发现小熊崽身下露出来一条黄黑相间的毛毛尾巴。
有点眼熟,他往边上草棚看了眼,黑白配色的大猫也趴在草席上,尾巴尖一晃一晃的。
北阳小时候也有这样一条尾巴,除了配色不一样。
兽人小崽里有这样花色的吗?而且顾篱数了数,七个兽人小崽,七个脑袋都在了,小熊在跟谁玩?
他走过去,揪着小熊崽的后颈皮把他提溜起来,没提动,只双腿离地了,不过也看清了被他压在身下的小崽。
毛茸茸的圆耳朵,圆溜溜的大眼睛,黄黑白的配色,小虎崽!
小虎崽躺在草席上,肚子朝上,身体扭得像条猫猫虫,打了个呵欠,爪子也挥了一下。
顾篱要被可爱翻了。
但是浅的小崽呢?
他看看篮子,看看小虎崽,再看看篮子,再看看小虎崽。
少了个亚兽人小崽,多了个兽人小崽。
排除各种意外,只剩下一个看起来十分不可思议的推测,亚兽人小崽变成兽人了!
南风不知道在哪里,山君和浅去了温泉谷,这好歹算北阳的侄女,顾篱抱着小虎崽去找他。
他离北阳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北阳就睁开眼了,发现是他又趴回去,又忽地抬头,看向他怀里的小虎崽。
白虎悬着脑袋一动不动,注视着他们。
篱,小虎崽。
小虎崽,篱。
北阳的思维开始混乱。
顾篱抱着小崽蹲下来,怕吵醒别的在午休的人,小声说:“北阳你看,浅的小崽,变成小虎了。”
他不能完全确定:“这是浅的小崽吧?”
北阳听见浅,眼神才重新聚焦,动动鼻子:“是。”
顾篱没注意到他出神,揉揉小虎崽的爪爪,又贴贴她的耳朵,小虎崽的毛不像大虎那么油亮顺滑,毛茸茸的,像炸开的毛毛虫。
小虎崽在他手里也很乖,一动不动地任他摸。
“亚兽人小崽也能变成兽形吗?”
北阳把乱七八糟的猜测撇出去,看了眼小崽:“能变成兽形就不是亚兽人。”
“是哦。”顾篱反应过来,山君也是女性,但可以变兽形,就像他虽然是男的,但是不能变兽形,他摸摸小虎崽的脑袋,“原来你像祖母啊。”
山君带亚兽人们去温泉谷了,不在,南风也不知道去哪了,顾篱没去找,反正晚上肯定都会回来的。
等大家午休结束开始活动,顾篱就把冰粉一碗碗盛到小碗里,放在大料理台上,每一份都加了一点糖、核桃仁、山楂,酸甜解暑,口感丰富。
小崽们比大人先吃到,不过没有小碗,顾篱准备了两个浅盘,兽人小崽一个,亚兽人小崽一个,亚兽人小崽有勺,兽人小崽就让他们连盆吃。
小虎崽因为年纪太小了,还没断奶,顾篱不确定她能不能吃,就没给,一直抱在手上。
部落里突然多了个小虎崽,顾篱还等着大家问他呢,居然一个都不问,就他一个人意外吗?
倒是有几个兽人看他好几眼,顾篱以为终于要问了,最后也没问。
白羽天天干活,顾篱也准备了他的份,他倒是为了一嘴:“这是山君还是南风的小崽?”
顾篱说是南风的他也跟本不在意,顺理成章地从小虎崽说到他的小鸟崽。
顾篱:“……”
小鸟小时候毛茸茸的确实挺可爱的,但他不想听宝爸秀娃啊!
看见南风也过来,他仿佛解脱,远远就喊了声南风。
南风走到近前,一直盯着小虎崽看,顾篱还想把小崽给他抱呢,就听见他问:“你生小崽了?”
顾篱:?
南风托着下巴一副思索的样子:“北阳的小崽,为什么不是白的?”
顾篱:??
白羽闻言也停下了滔滔不绝地话语:“等等、你刚才说是南风的……”
他的目光在南风和顾篱之间犹疑,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原来你已经有两个兽人了。”
顾篱:???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篱头一次把小崽像烫手山芋一样往南风怀里塞:“就是南风的!南风和浅生的!”
他就说怎么大家反应这么奇怪,感情都当成他生的了,他抱着小崽就是他生的了吗?还有他抱着小虎崽去找北阳的时候,北阳那个反应,估计也没少想乱七八糟的。
也怪部落里没什么男性亚兽人,他是第一个。
小虎崽也出现得太突然。
兽人小崽兽形长得又很慢,幼崽的形态要维持很久,小虎崽现在看起来跟刚生下来也没多大区别。
部落里很久没有小虎崽了,分辨不出也还算说得过去。
但是南风这个当阿父的是怎么认错的?!
顾篱觉得离谱:“你自己的小崽你闻不出来吗?”
南风一脸懵地和怀里的小崽对视,像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仔细去闻,从混乱的气味中找到一缕浅的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动作僵硬,小崽不是很喜欢他,往顾篱的方向挣扎。
顾篱只好又抱过来,一抬头对上白羽八卦的神情,再次强调:“不是我生的,我是男的的,不会生小崽!”
第90章 第 90 章 抓小鸭(二更)
山君对小虎崽的出现并不意外, 笑着抱起小虎崽逗了逗:“吃饱就会变了。”
顾篱才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发烧的小崽就问过是不是没吃饱:“小崽之前发热是因为没有吃饱吗?”
“没吃饱,没有力气变兽形,就发热了。” 山君把小崽给浅, “以后也要多吃,多吃才能长得壮, 你也多吃。”
她一共抱了没多久, 但顾篱觉得她还是挺开心的, 就像东山部落在关系不好的时候提出让南风去换盐, 一个部落需要强大的兽人小崽。
他们原先有小熊崽, 现在又多了一个小虎崽,当然是值得高兴的。
浅有点走神, 小崽毛茸茸的脑袋蹭过她的脸,她才回神,搂紧小崽,露出个笑:“我会多吃的。”
她是因为生下亚兽人小崽才被逼出部落的, 现在亚兽人却变成了兽人,多少有些讽刺了。
部落里能变成兽形的兽人小崽和能自己走路的亚兽人小崽都在顾篱那边睡,浅想了想,晚上喂过小崽之后也放到顾篱这里来了, 让她跟别的小崽一起睡。
顾篱脸上的笑没收起来过。
虽然别的小崽也很可爱,但是小虎崽是不一样的。
不过他没搞特殊, 小虎崽也放在小崽堆里, 大家一起团成团,他检查了一下确保没有谁被完全压在下面就没再管。
他轻轻捏北阳的耳朵,开始算账:“我抱小虎崽去找你的时候你想什么了?”
北阳没说,知道说了他要不高兴,抓过他的手亲了亲, 顾篱抽回手:“一天天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说了多少次,我男的,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他觑了北阳一眼:“还是你很喜欢小崽?很想要小崽?”
北阳摇头:“我以为是你生的。”
他往后面土炕上看了眼,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不喜欢小崽。”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顾篱足够了解他,知道他确实没那个意思。白天没注意,回想起来有点好笑,当时白虎眼睛都吓大了。
“真是我生的怎么办?”
北阳说:“养大。”
顾篱一想也是,不然还能怎么办?北阳要是忽然跟他说生了个小虎崽,他肯定也是吓一跳,然后捧在手心里养大。
顾篱实在是很喜欢小虎崽,知道小崽已经长了乳牙,就做了一些肉脯,微咸的、带甜味的、原味的都做了一点,用来给小崽磨牙。
不过肉干做起来比较慢,一时半会儿吃不上,他又做了点肉松鱼松,可以给小崽当辅食。
肉松他用的是不太老的猪瘦肉,还有鸡胸肉,也做的低盐,用了微量酱油调色,鱼松他做得不多,因为是给小崽吃的,每一块肉都细细挑过刺,确保没有一根鱼刺残留。
虽然是因为小虎崽做的,却不能只给小虎崽吃,他本来就天天带小崽,现在有了好吃的肉松,更像个孩子王了。
走到哪里都跟着一串小尾巴。
亚兽人小崽很喜欢给他帮忙,尤其是纺线的时候套线圈这种简单的活,她们做得像模像样的。
兽人小崽天生多一层毛发保护,但兽形没有灵巧的手,看见亚兽人小崽被顾篱摸头夸奖,都急得团团转,也要来帮忙,但他们只会把线弄得一团乱,顾篱只好给他们派别的活——去地里赶鸟。
小米已经泛开始泛黄,仔细看其实能看出来一点驯化的痕迹,这些小米的穗子比普通狗尾巴草大很多,上面的籽粒也多许多,弯着腰低着头,沉甸甸的。
看着令人心喜,也令鸟心喜。
河谷里生活着许多爱吃草籽的鸟,赶走一茬还有一茬,这十块地,光是每天巡逻就很累人了。
顾篱带小崽们过去分担一点。
小崽们在地里扑鸟,也算练习狩猎了。
白羽学会了造房子,来跟顾篱告别,顾篱叮嘱他:“尽量多教给一些部落,不要张口就换太多东西,能换什么就换什么,部落多了你才能到处交换不是吗?”
白羽其实觉得他们能交换的部落已经够多了,不过顾篱这么说,他觉得也有一定道理,崖山部落以前就是小部落来着,点头答应。
“对了,那种虫子,现在别的部落应该也有养的,但是不会很多,要是这次找不到一百条,我就等下次再找来给你。”
现在部落有布,对丝织品的需求不算大,顾篱无所谓地点头:“别的能吃的食物也找找,你上次给我的就不错。”
白羽说:“那种是一个鸟兽人为主的部落里换来的。”
顾篱怀疑:“不会就是你们自己部落吧?”
“不是。”白羽语气中有些自豪,“我们部落的领地很小很小,可以说没有,只有兽人,亚兽人小崽都跟着阿母生活。”
他们得到处飞,有领地也守不住,部落里要是有亚兽人反而危险,渐渐发展成这样只有兽人的“游商”部落,难怪有了兽人小崽那么高兴。
顾篱点点头:“那你多看看吧,我就喜欢这种粮食。”
送走白羽,顾篱看看天色,准备去一趟温泉谷。
洗洗澡,顺便捡一点鸭蛋。
出于回避,也出于一些不可说的原因,顾篱去温泉谷一般不跟亚兽人们结伴,他都是跟北阳一起。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顾篱先去捡鸭蛋,靠近他们部落这边的几个鸭窝都没几颗蛋,一看就是刚被捡过。
由于他喜欢吃鸭蛋,还用鸭蛋做咸蛋,部落里现在有点逮着绿头鸭薅的意思。
顾篱觉得这样不太行,虽说他们部落现在人口不算多,对鸭的种群影响没那么大,但要是一代一代发展下去,一直这样就不好了。
还是得像鸡一样,抓点回去养起来。
以前放鸭不方便,现在他们离河很近了,还是这样常年流淌的大河,不用怕被鸭子影响水源。
他们现在的居住地就在离河不远处,完全可以养鸭子了。
他站起来,对北阳说:“你说我们能不能把抱窝的鸭子连窝端回去?”
北阳思索可行性,他又摇头:“算了算了,抱回去这么远,也不一定还愿意继续孵蛋,抓小鸭子吧。”
他们养的鸡就挺好的,从小养到大的母鸡,新抓来配种的公鸡,最近有母鸡们都在抱窝了。
鸭子也可以这么养。
顾篱在草丛中搜寻,跟北阳说:“找小鸭子,刚破壳的小鸭,跑不掉。”
还真给他找到一窝,小鸭都小小的,被母鸭拢在翅膀底下,顾篱小声说:“就这窝吧,再找一窝,先不要抓太多,抓两窝看看。”
河谷里绿头鸭很多,差不多时间抱窝的鸭子也不难找,他们走了一会儿又找到一窝,顾篱脱了上衣准备拿衣服去套鸭子,被北阳拉住:“晚上再来。”
顾篱听他这样说,下意识以为是晚上成功率更高什么的:“也行,那先去洗澡。”
他们往温泉的方向走,走着走着,顾篱意识到他的目的,要说他抓鸭子可能还要讲究一下天时地利,以北阳的就反应能力,白天晚上有什么关系。
他明明就是嫌抓了鸭子要立刻回去。
之前的大石块不知道被谁又移到水边去了,北阳想拖回来,顾篱没让,他渐渐习惯了幕天席地,但这明显是有别人在用的石头,说不定就是山君搬过去给亚兽人们用的,在这上面也太羞耻了。
找不到深浅合宜又好借力的地方,北阳又从水里上来。
他脱了上衣,头发散开,丝丝缕缕贴在脸上,他眨了一下眼,眼睫上的水珠落到脸上,汇合了其他的水准,一起向下滑落,在肌肤上汇聚成一条小溪,自发地去寻找肌理上的沟壑,最终隐入腰间。
他淌着水走过来,像个强大又美丽的水妖,顾篱下意识后退半步,被他抓回去。草丛有些扎人,北阳把自己垫在他身下,有些粗糙的手掌按在他的肚子上。
明明说了不喜欢小崽,这会儿也不知道是真好奇还是故意使坏,问他:“会不会有小崽。”
顾篱拿胳膊肘杵他,北阳轻轻舔他的耳垂:“耳洞长好了。”
顾篱只觉得全身上下的命门都被他拿捏,情愿他像以前一样不说话。
他的小男虎,好像长坏了。
等到天黑下来,他们去之前的鸭子窝,已经鸭去窝空了。
所有小鸭都破壳之后,母鸭就会带小鸭离开巢穴。
顾篱指指北阳,北阳亲亲他的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还有一窝。”
他指的方向都是草,顾篱什么都看不见,北阳说:“有小鸭的叫声。”
他们小心走过去,扒开草,看见一只小鸭都爬到母鸭背上了,没有等顾篱发话,北阳直接用衣服罩住这幸福的一家,把他们放进背篓里。
担心在背篓太小,母鸭踩到小鸭,顾篱又把母鸭抓出来提在手上。
另一窝也如法炮制。
回去还是撑船,这条路划得多了,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有礁石,北阳站在船边,手上拿着竹篙随意划动。
两只母鸭被草绳捆住了翅膀和腿,跑不了。
小鸭毛茸茸的,在背篓里叽叽叽叽地叫,顾篱有点担心它们冷。
“早知道多扯点草了。”
话还没说完呢,带着体温的衣服就落在背篓沿上。
顾篱把衣服放进去,冲北阳笑了笑。
虽然有点长歪,但还是善良乖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