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小猪崽(二合一)……
一束一束金黄的稻子被割下来, 扎成捆地堆放在一旁。收割后的稻田里只剩下均匀分布的稻茬,大大小小的鸟落在干涸的泥地上,小鸟啄稻子, 大鸟翻泥鳅。
稻田放水的时候抓过一次鱼虾泥鳅,不知是有漏网之鱼还是下雨蓄水又跑回来, 半干的淤泥里时不时还能翻上来些螃蟹螺。
部落里人多, 稻子割起来很快, 大人们没功夫去管身后的地, 小崽们就在里面捡拾稻穗——一开始是这样的, 后面就被螃蟹泥鳅吸引去了。
掉在地上的稻穗小小的,不会动, 很多还陷在淤泥里不好捡,哪里有会动的泥鳅螃蟹抓起来有趣。
部落里的兽人小崽大多是猫科,很容易被这些会动的东西吸引,淤泥没干, 有些低洼一些的地方还存着少量水,小崽们的毛毛上挂满了泥浆变成一群小泥崽。
这群小泥崽子有点在玩闹中学来的狩猎技巧,但不多,埋伏不了一时半刻就要冲出去, 还总是转换目标,东跑一阵, 西跑一阵, 螃蟹泥鳅没抓多少,觅食的鸟倒是被他们惊起一片又一片。
顾篱走过去的时候顺便带了几块肉干,准备过去投喂小崽,一只小泥猫没头没脑地撞到他身上,被他提起来:“这是谁家小崽啊?脏得看不出毛色了。”
小崽冲他哈气。
顾篱往他嘴里塞了一小块肉干, 把小崽们都招呼过来:“来,都过来吃点心。”
一直捡稻子的亚兽人小崽们其实也没好多少,脸上头发上都沾了泥浆,指甲缝里也都是淤泥,还有一个小崽不知道是不是坐地上了,裤子上都是干掉的泥。
顾篱一个一个喂他们,顺便点数,喂完对亚兽人小崽们说:“稻子不急着捡,等过两天地干了才好捡,现在去捡螺吧,捡来养两天吐吐沙,我烧给你们吃。”
小熊崽刚才在掏螃蟹,吃完肉干又撅着屁股用厚实的前爪掏螃蟹洞,越挖越大,螃蟹还没挖到,先等来阿母的爱,青霜背着一大捆稻子在田埂上走,走着走着发现田埂缺了一块。
再一看,她家小崽子挖的。
没有搬家的时候顾篱就已经不太能抱动小熊崽,青霜却还能单手提起来,拍了一下熊崽肉墩墩的屁股:“再挖路都挖没了,换个地方挖。”
小熊崽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掏出来的洞,乖乖去别的地方找。
一天下来稻子就割得差不多了,但是加上脱粒过筛,摊晒,还得忙好几天。
这期间兽人们还要出去狩猎,亚兽人们也要轮流采集。
没轮到狩猎采集的人就在部落里处理稻子。
打稻子也是件挺费力的活,他们没有像样的打稻机,就一根原木上插些木销,兽人们抓着一捆捆稻子往上拍打,成熟的稻粒就会落下来,亚兽人们再去筛。
稻子的颗粒比小米大一些,光靠筛子,会筛进去很多碎草,还得用她们从前练出来的抖筛技巧。
大人们都忙,小崽们天天在稻田里疯玩,虽然每天晚上阿母会给擦洗,几天下来头发和毛还是越来越脏。
趁着上午太阳好,顾篱招呼有小崽的亚兽人们去温泉谷洗澡,主要是洗小崽。
小虎崽就第一天割稻的时候没去,后面也天天去玩泥巴,浅不在,顾篱就把她也抄起来放到竹筏上,让别的亚兽人帮忙洗。
见黑豹看他,以为他也想去:“你不行,你伤还没好,不能沾水,再过一阵才行。”
黑豹连连后退,顾篱看得发笑,他知道兽人小崽普遍不爱下水,不怕水的小虎崽和小熊崽刚下水的时候也要挣扎,渔猫小崽算是例外。
怎么这么大个豹了也怕下水?
打稻打得大家都灰头土脸的,松崖松原都不爱沾水,也每天都会去水里洗洗,不过他俩都是人形。
谷雨可能也是,兽形不爱下水,人形好一些。
顾篱既不好意思跟亚兽人们一起去温泉谷,又不爱直接泡冷水。
可能是现在洗澡都去温泉谷,天气稍微一凉,他就觉得河水凉了,一般下水都不超过膝盖。
嗯……等冬天有空了,可以修间浴室出来。
顾篱让谷雨躺下:“我看看你的伤。”
他伤好差不多了,部落里的人又很积极实践,这段时间都是别人在给他护理伤口,顾篱偶尔看一眼。
谷雨躺下来,翻身露出肚皮,顾篱看他这四仰八叉的姿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圈,没看见北阳才松口气,小声说:“侧一点侧一点。”
这什么求偶姿态啊,让北阳看见了,谷雨约架名单上又要加一个。
谷雨原本是想让他看得清楚一点,这几天拿他练手的兽人们没有篱这么大的把握,都要他完全翻过来,他翻习惯了。
原本对着篱也这样翻,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尽力克服了,没想到篱让他侧躺。
黑豹羞囧得耳朵都折平了。
这段时间伤口恢复非常快,除了一直保留的开口,周围一圈深色的血痂已经有部分开始脱落,虽然内部还没有完全愈合,但缝合线应该可以拆了。
其实有一部分缝合线已经自己掉了,剩下的要是不管估计也会慢慢脱落,不过还是拆一下,这又不是专门的生物材料,就是普通的麻线,留异物在伤口终归不好。
拆线不像缝合那么讲究,手洗干净伤口周围大致清理一下,直接把线挑断抽出来就好,一会儿功夫的事。
顾篱甚至没要谷雨回病房,就在草棚底下给他拆的。
“好了,线给你拆了,跟之前一样,走走路没关系,别去爬树打架……”他说着呢,忽然听见有人喊他:“篱——”
顾篱一边洗手一边应:“我在这儿!怎么了?”
“篱!”跑过来的是个年纪很小的兽人,顾篱记得叫柳芽,放从前在部落里都还不能外出狩猎,现在他们部落相对开放,在周围狩猎无法避免,提前参加了狩猎队,不过轮到的次数不多,大部分时候还是部落里干活。
跑到近前了,柳芽才说:“生小猪、红叶说要生小猪了!”
顾篱看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帮他补充:“你是说,母猪要生了?”
柳芽点头:“嗯嗯,红叶说的,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去看。”
那当然要看,这母猪可是他们从小养到大,连部落搬迁都带着的,现在终于生小猪崽了,他当然得去看看。
好奇的不光是顾篱,听说这事的兽人亚兽人都陆续到猪圈边上围观。
他们现在房子充裕了,猪也住上了泥房,就是一开始顾篱他们过来造得泥房子,这里离主要居住区稍微有点距离,里田地却近。
气味影响没有那么大,还方便堆肥。
母猪显然很焦躁,站一会儿卧一会儿走一会儿,时不时去拱草。
猪圈里已经堆了很多草,应该够它用,食物和水也充足。
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母猪依旧没有要生产的意思,红叶就说:“应该要晚上才能生了,先去吃饭。”
她是对顾篱说的。
现在部落里,顾篱有空的时候还是他做饭,不过不再局限于煮汤,他经常会弄点新鲜菜色。
母猪已经重新卧下,看着这一时半刻的确实生不了,顾篱就跑回去做饭,稻子收割下来,晚饭就真正能吃上“饭”了。
亚兽人已经熟练地用陶锅蒸上饭,顾篱去把前几天从田里捡来的螺捞起来,这些螺有的大有的小,一起烧不好掌控火候,他主要捞大的,小的等下次再吃。
这些大螺应该就是田螺,要先用石刀去掉屁股。
有了铜刀之后,顾篱不管是采集还是切肉切菜都是用铜刀,已经很久没有用石刀了,拿着石刀都有些生疏。
但是处理螺肯定不能用铜刀,磨损太厉害了。
还是其他亚兽人来帮忙:“篱,这个螺就敲掉屁股就行吗?我们来吧,你去弄别的。”
顾篱看了眼厨房里的食材,葱是常有的,姜可能不够了,顾篱去田里挖了一点,顺便把看见的草拔掉。
菜地里除了姜还有很多野菜,现在虽然没有盛夏那么热了,野菜还是在长,前两天忙着收稻打稻,几天没怎么割,有些野菜已经长老了,他顺手扯了两把,等会儿可以拿去喂猪。
热锅下油,葱姜爆炒出香味,下入田螺翻炒,再把提前调好的料水到进去闷煮,算着时间,确定能煮透了,才开盖大火收汁。
开盖的一瞬间,锅里的热气争先恐后地往外扑,一起冒出来的还有极具爆发力的酱香味,顺着烟囱、顺着门窗钻出去。
原本猪圈边上还围着不少人,丝丝缕缕的香味钻入鼻腔,兽人们就待不住了。
“篱在做什么好东西?”
“好像说过要烧螺。”
“好饿啊。”
人群从猪圈那边往厨房这儿挪,亚兽人们把盛好的米饭端出来,还有一盆煮得比较随意的肉排汤。
大家都迫不及待地盛了饭,但没急着吃,都在等顾篱的田螺。
顾篱自己先铲出来一个,用签子挑出螺肉,尝了尝,确定已经烧熟了,才又铲了几下:“好了能吃了。”
知道大家都会喜欢这种鲜香浓稠的汤汁,他没把汤收太干净,还留了点,浅盘子盛不下,用了两个盆盛的。
田螺壳一大个,壳里还藏着不少汤汁,爱这个汤的人吮吸完一个田螺之后就会把里面的汁水倒到米饭里,也有人直接拿小勺从盆里舀汤拌饭。
顾篱也喜欢这么吃,田螺最好吃的就是浓稠的酱汁,他用酱油和淀粉还有少量麦芽糖调的料水,淀粉是用橡子粉水洗沉淀出来的,虽然是乱配,味道跟他预想的也差不多。
吃完一碗饭,其实已经挺饱了,但是闻着田螺的香味,顾篱觉得自己还能吃点,家里早上还有个没吃完的水煮蛋。
他跑回去拿来,把蛋从中间掰开,一分为二,问北阳:“你要不要?”
北阳摇头,顾篱就自己吃。
不过他也不是为了吃蛋,他是想蘸这田螺的汤汁吃,这个汤很香,蛋黄又吸汁,不用想都知道有多好吃。
但是走到草棚下,顾篱傻眼了,桌上两盆田螺,别说螺壳,盆里连一根姜丝都没剩下,汤汁更是一滴不剩,倒是有一粒白米饭——不知道谁直接把米饭倒进去拌了。
他不抱什么期望地进厨房去看,果然看见铜锅里那一点点残余的汤汁也被刮得一干二净,锅都不用刷了。
顾篱:“……”
他看看手里的蛋,忽然觉得有点撑,又走出去问北阳:“你要不要?”
在北阳回答之前,他先说:“我吃不掉了。”
北阳只好吃掉喂到嘴边的半颗蛋,剩下半颗,他也准备接过来吃,顾篱没给,若有所思地说:“今晚估计猪就要生崽,肯定很累,给它留半个蛋补补。”
其实他们养猪挺精细的,除了草料块茎,也会喂一点小体型的动物,大多是兽人们带回来的。
亚兽人们会抓虫子来喂。
北阳问他:“你晚上要留在猪圈那边?”
顾篱点头:“稍微看着点,不然不放心。”
猪跟鸡鸭不一样,是哺乳动物,就算什么都做不了纯围观,也能积累一点经验,他以后还要养牛羊鹿呢。
接生总归有点共通之处的,顾篱只经历过一次亚兽人生产,不觉得自己能应付母猪生产,就想喊上红叶一起,没想到山君吃完饭,一早就过去猪圈外等着了。
那就不用喊红叶了。
加上今晚本来就要值夜的兽人和亚兽人,一共七个人,一起在猪圈外的草棚里坐着。
山君让原本安排了守夜的四个人回去:“不用那么多人,回去休息。”
北阳和山君都在,确实也不用太多人。
草棚下就剩下顾篱一个亚兽人,跟北阳一起坐在山君对面。
猪圈本来是人住的房子,他们那时候还是十几个人挤一间屋子,造得比较宽敞,现在被分成左右两部分,中间用栅栏和矮砖墙隔开,进门的这一侧用来走路和堆放草料,另一边是猪的活动区。
对一只猪来说空间还有些富余,生下小猪崽也有地方活动。
顾篱本来打算在猪圈内等的,也能更好地观察,但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还是两个强大的兽人让它感觉到威胁,母猪表现得很焦躁,他们只好退出去。
这么光坐着也太无聊了,顾篱跟山君讲起谷雨的事,说到要找个人跟他结婚,山君一侧眉毛微挑,表情有些戏谑:“你问问有没有亚兽人想跟他结婚,没有就我去。”
别说顾篱,北阳都看了她一眼。
顾篱心想,年纪什么的暂且不说,寒九寒十的兽形都是豹,山君是有什么豹子收藏癖吗?
山君看见顾篱纠结的表情,终于笑起来:“以后他想找伴侣就让他找,我们部落不讲究这个。”
顾篱才意识到她的意思是说她陪谷雨去走程序。
这事在山君这里无非多走一趟,根本不值得专门去讨论,她说起三岛部落的事:“不是说他们要来我们部落?怎么还不来?”
说起这个事,顾篱也有点无奈,他本意是丰收了,请邻居一起吃顿好的。
他们现在跟东山部落和仇家差不多,跟千湖部落也有些僵滞,他们夹在中间,人又少,顾篱多少有点危机感。
三岛部落算是他们最好的邻居了。
但是邻居有点太客气了,森后面又飞来过一次,对顾篱说:“我们族长说一只鳄鱼太少了,要多准备两天再来,等能来了我先飞来告诉你。”
顾篱也这么跟山君说,山君对三岛部落很了解:“他们可能去抓没有鱼鳞的大鱼了,不好抓。”
没有鱼鳞的大鱼?顾篱奇怪地想,鲶鱼吗?
山君说:“他们部落越来越小了。”
顾篱等她后文呢,发现没有了,猜测道:“他们也要搬迁?”
山君摇头:“他们没有别的领地了。”
原本还有海边那一块,现在也换给他们了。
顾篱有点摸不清山君的意思,不太确定地说:“让他们来我们部落?”
山君问他:“你觉得可以吗?”
“他们只是缺了安全的住处,依旧可以去河上捕鱼,如果住到我们这里来,新造房子也不需要很久,他们可以划船去捕鱼。”顾篱思路很清晰,“亚兽人跟我们一起采集也可以,我们部落的食物应该是够的。”
“应该够吧,够吗?”顾篱说完觉得应该考虑极端情况,问北阳,“如果加上三岛部落,他们不抓鱼,都靠狩猎,我们部落食物够吗?”
北阳说:“短时间够,长时间不知道。”
山里的猎物很多,但是生长需要时间。
顾篱沉吟:“那肉类再说,采集方面肯定是够的。”
山君没有说话,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顾篱就继续说:“住处和食物都不是问题,但他们自己愿意吗?”
顾篱代入自己想,蝶几次要他们加入千湖部落,他都不乐意。
反过来,三岛部落就愿意吗?
山君没有直接说:“他们部落原先有三个岛,三个岛都能住人,部落人口跟我们差不多。后来一个岛被水淹了,那时候他们也把小崽送来过。
现在那个岛只有水浅的时候才会露出来,不能住人,最大的岛也被水淹了一半,他们搬到最高的岛上去。”
顾篱觉得不对:“他们的岛只会变小不会变大吗?我是说,下游方向,不会变大吗?”
山君赞赏地看他一眼:“会变大,但是太低了,水深的时候还是会被淹,没有用。”
也就是说,不管想不想,如果三岛部落还想要延续下去,就必须考虑搬迁的事。但他们从没发出过邀请,顾篱想了想:“那我们主动说?”
山君点头:“我来说,你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
当然是准备房子,准备食物,准备工具啦。
来了肯定要跟自己人一样的。
顾篱一下接了个大活,几乎忘记待产的母猪,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简易地图,思考三岛部落房子造哪里好。
还有他们这个地,明年肯定要多种点了。
今晚的风是从河边吹来的,夜风裹挟着水汽,带来一点寒意,顾篱搓搓胳膊,下意识往北阳那边靠。
火光跳动,顾篱打了个呵欠,想让北阳去拿件衣服来,忽然听到山君说:“生了。”
不止是她,北阳也往猪圈方向看去,显然也闻到了血腥味。
顾篱一下打起精神,放下树枝,做了个“嘘”的手势,蹑手蹑脚走过去,蹲在窗户下面,小心站起来,扒着窗沿往里面看。
实在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
但是能听见母猪舔舐的动静,没一会儿他就听到了小猪的哼哼声,略微松了口气,怕惊动母猪,继续保持蹲姿,双腿交替走到草棚下,兴奋地说:“我听见小猪叫了。”
这只猪虽然是他们养大的,但是该有的本能都没有丢,知道在产后吃掉胎盘清洁小猪,不用太操心。
顾篱刚开始还时不时过去看看猪,后面发现山君和北阳都能通过气味分辨出小猪崽的出生时机。
他就没再来回跑。
等到天微亮,好一会儿没有新的小猪出生,山君说:“应该生完了。”
顾篱靠着北阳打盹呢,闻言支棱起来,又一次趴到窗口,借着微弱的天光,从隙往里看,母猪躺在地上,小猪仔们都挤它的腹下。
他数了数:“一二三……七八,九只!”
顾篱开心地回头:“有九只小猪!”
山君也笑着说:“一窝九只的不多见。”
顾篱问北阳:“我们上次矿山那边是不是有窝也很多?”
北阳说:“十一只。”
顾篱一边开心,一边有点发愁,这只是第一窝,还有一只母猪没生呢,这么多小猪,小时候还好,长大了肯定要分开住,五间房都住不下。
还要造三岛部落住的新房子,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熬了一晚上,顾篱已经哈欠连天,两个兽人对视一眼,北阳说:“我去吧。”
他俩说的巡山的事。
山君不跟他客气,小崽子比她年轻多了,论体力也该他去。
北阳要去巡山,那顾篱就只能一个人补觉,又被白羽搅和了。
本来大家都知道顾篱一晚上没睡,看见白羽有心让他等等,但是白羽非说有很重要很重要,人命关天的事要跟顾篱说,阿白只好敲草棚下的窗户把顾篱喊醒。
“篱,白羽说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顾篱睡下去没多久,深吸口气坐起来,眼睛还闭着:“什么事啊?”
白羽自己挤到窗户边来喊:“东山部落的族长快要死了,让我来问你能不能救?!”
第102章 第 102 章 学打架(二合一)……
顾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把白羽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才理解,但是更茫然了:“东山部落的族长?要死了找我救?”
这觉肯定没法睡了,顾篱起来洗了把脸, 凉凉的毛巾盖在脸上,思绪清晰了一点, 这事有点棘手。
以他们跟东山部落的紧张关系来说, 治好了未必能缓解, 治不好可能更差。
他从房子里走出来, 目光不善地看向白羽:“是不是你告诉他们的我会治伤?”
说不定还要了好处。
白羽打哈哈:“我不是看你正好会吗?而且对你们也不是没有好处, 他们答应了如果治好以后都可以换盐。”
“他们以前答应过两次。”顾篱冷笑。
白羽打量着他的神色:“所以我让他们换成够你们用一年的盐了,治不好也要给三个月的。”
东山部落没什么信誉可言, 白羽的换法确实更合适。
没睡够,顾篱感觉眼睛有点疼,轻轻揉了揉,问他:“他们族长怎么了?受伤还是生病?”
白羽说:“受伤, 一直没好。”
顾篱想起来了:“北阳咬的?”
他想把白羽打出去,本来就是北阳咬伤,治好了不见得感激他,治不好说不定恨上了, 不治更是。
白羽干笑:“我一开始不知道,我是想着你要是能治好他的伤, 你们关系也能缓和一点。”
哪里知道独山的伤就是北阳弄的。
“然后你就把麻烦抛给我了。你怎么不去找蝶?她是巫, 治过的伤比我多多了。”顾篱表情还算平静,但是白羽觉得他生气了,赶紧说:“也找的也找的,我等下就往千湖部落去,还要换一些药。”
顾篱点头:“那你直接去吧, 我会的治伤方法,蝶也会。”
白羽急了:“但她是巫,不可能离开部落去给别人治伤。”
“我也不去,虹和谷雨都是来我们部落的。”顾篱说,“独山没有告诉你,他们越界狩猎才打起来的,北阳咬伤他之前,他也咬伤了一个没有变成兽形的人吗?我去了,他咬我怎么办?”
白羽来之前以为很容易就能达成目的,顾篱连北边那些从来没见过面的小部落都愿意帮,肯定也愿意救人。
没想到东山部落还做了这么多事,他越听越觉得不该贪那几条海鱼。
但是鱼都吃进肚子里了,他只好苦着脸说:“那让他到你们部落里来?等天热起来,我再去换一百条虫子来送给你们。”
顾篱不置可否:“他说的还是你说的?”
白羽老实道:“我说的。我去问问?”
顾篱没有说话,白羽反过来给他出主意:“要不我说你不在部落?就说你去千湖部落了,或者哪里都行。”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反正东山部落的人不知道这个。”
顾篱给他个白眼,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几乎等于让他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他做不到白羽这样轻松。
虽然治了也不一定就能治好。
顾篱去找山君,跟白羽交换东西一直是顾篱负责,没有人来打扰山君,她还在睡。
山君家里现在一共就三个人,他们这里房子稍微大一点,房间也有三个,中间这一间门比较宽,白天都开着,大部分时候都有人在。
今天是寒九,在缝兽皮衣,见他这会儿过来就知道肯定有事:“篱,怎么了?”
顾篱说:“我想找山君。”
寒九放下手里的兽皮,站起来说:“我去喊。”
顾篱感觉山君应该是兽形睡的,证据是他听见了带点警告的呼噜声,山君可能有点起床气。
反正过一会儿,山君是出来了,寒九衣服开线。
顾篱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对山君说:“白羽说东山部落的族长快要死了,问我能不能救。”
山君问他:“能治吗?”
顾篱没把握:“不知道。”
山君又问:“想治吗?”
顾篱犹豫,独山当上族长之后,出尔反尔好多次,顾篱一点都不喜欢他,但是要他在可能救人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他似乎也做不到。
“他现在有求于我们肯定什么都好,但我怕等他好了又反悔。”
山君笑道:“北阳能让他受一次伤,就能有第二次,他们人虽然多,但打不过我们。最多跟以前一样,偶尔来我们部落狩猎,我们也去他们部落。你想治就治。”
顾篱忍不住告状:“北阳说他可能把谷雨当成我咬的。”
山君没有说那就不救了,摸摸他的头:“你是怕治好了他,他再对你下手?”
顾篱点头,归根结底,他还是担心救了独山之后反过来被捅一刀。
部落这些争端都还在其次,他有足够的自信让他们部落比东山部落好。但谷雨的伤让他心有余悸。
那样可怖的伤如果在他自己身上呢?
如果他是山君,是北阳,甚至是谷雨,他都不会顾忌这么多。
山君似乎明白他的顾虑:“虽然你没有兽形,但是有铜刀。你的刀可以砍断兽骨,兽人捕猎不全是兽形,三岛部落的亚兽人也会抓鱼,你可以先跟谷雨打打看,他也是豹,不太会用兽形捕猎,跟小崽差不多,连鸟都扑不到。”
“我也扑不到。”顾篱说,“我连兔子都扑不到。”
但他又对山君的话心生向往,确实,兽人狩猎大多是靠兽形,因为他们有锋利的爪牙,有迅捷的反应。
而他现在有刀。
不是驽钝的石刀,是锋利的铜刀,几刀下去,猪筒骨也能砍断。
他做出铜刀的时候就说过,亚兽人可以拿它保护自己,但这么久了,铜刀更多是作为工具,而非武器。
顾篱忍不住笑起来:“东山部落说拿盐换,那我多要点。”
独山跟谷雨同一天受的伤,谷雨都快好了,他却让白羽来求救,估计是感染了。
既然要治,顾篱就没耽误,对白羽说:“你去告诉他们,如果要我治,带十二包盐来,还要海货,晒干装两筐,坐船来,只能有一个亚兽人跟他一起,来了我也不一定能治好,不同意就不要来了。”
白羽早已改了主意,他现在觉得就算治好了,可能也麻烦不断,听见顾篱说要治,反而苦着脸:“要不你们的盐我来想办法,我就跟他说你不在吧?”
但顾篱已经打定主意:“我们又不是真的缺盐,三岛部落也有鸟族兽人,我可以让他们帮忙。”
白羽:“……”
他的后悔肉眼可见,顾篱说他:“早干什么去了?”
白羽唉声叹气地离开。
顾篱还是觉得累,但是这么一折腾,困意没有刚才那么明显了,有些亢奋。他干脆没睡,去找谷雨。
谷雨跟小崽们在一起,都在猪圈外。
不管什么生物,刚生产完肯定是不喜欢被打扰的,母猪的攻击性也很强,今早兽人去清理猪圈的时候差点被拱,就把猪圈门关上了。
小崽们想看小猪,只能从窗户里看。
但窗户太高了,很多小崽够不着。
顾篱就看见了叠叠乐,够不着的小崽们轮流踩到谷雨背上,只有小熊崽没这待遇,闷闷不乐坐在一边,他一上去谷雨都站不起来了。
谷雨先看见顾篱的,但是他顶着小崽,没动,牛河喊:“篱!”
顾篱比了个“嘘”,把她抱起来,推开一点窗户,小声说:“你看过没有?”
牛河也小声说:“看过了。”
顾篱说:“那再看一下,看完我抱别人看。”
牛河就珍惜地看小猪,每只小猪都看过,乖乖地说:“我看好了。”
顾篱把小崽们都抱起来看了一遍,小熊崽也眼巴巴看着他,顾篱活动了一下腰,深吸口气,把他也举起来放在窗台上。
“好了,看过就不要在这里了,明天再来,小猪太小了不能跟你们玩。”
小崽们都很乖,牛河说:“那我们去捡稻子。”
稻田已经变干,遗落的稻粒没有之前那么难捡了,顾篱说:“去吧。”
谷雨也想去,顾篱让他等等。
黑豹就回头,顾篱问他:“你还不能变成人形吗?”
谷雨看向旁边,顾篱觉得他在心虚,不过也无所谓,爱兽形就兽形吧,兽形正好。
他环视一圈,确定周围没人,才后退几步对谷雨说:“你来扑我。”
谷雨:?
顾篱又冲他招手:“我想学打架,别的兽人打不过,我看你也不太会,正好咱们练练。”
谷雨的伤已经没有撕裂风险,他之前也扑过鸟,这种幅度的动作对他来说应该是安全的,但还是叮嘱:“别跳太高啊。”
黑豹压低了身形,肩胛骨耸起,顾篱紧紧盯着他,在他扑过来的瞬间下意识蹲下,但没躲开,倒是倒在地上之后,一抬手就把黑豹掀出去了。
顾篱愣了一下,就掀飞了?
谷雨显然也是懵的,翻身从地上起来,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顾篱知道谷雨很多年没变过兽形,没想到他真的跟小崽差不多,过去看他的伤:“没事吧?”
谷雨卷了一下尾巴。
伤口看着确实没事,但顾篱也不敢跟他玩了:“等你伤好吧还是。”
顾篱还是没有去睡,弄了点吃的,等北阳回来一起吃过才睡,兴奋地跟他说:“我要学打架。”
北阳说好,顾篱说:“我今天跟谷雨打了一下,感觉要是再快一点,是能躲过去的,明天你再跟我练练。”
顾篱想得很好,他要是能躲过北阳,那肯定也能躲过别人。
试过才知道根本躲不过。
不管他把距离拉开多远,不管是蹲下还是往前跑,或者是打滚,北阳都能一下扑到他。
北阳力道控制得不错,没有真的伤到他,但倒在地上本身有点疼,衣服上还压出来不少草汁子,次数多了,顾篱坐地上,气急败坏地扯草:“你就真的一点都不让我啊?!”
虽然知道不可能一蹴而就,每次都失败也太打击人了。
北阳过来拱他,用头顶蹭他:“再来一次。”
顾篱抱住他的脑袋一通揉:“不来了,换我来扑你了!”
这次北阳给他放了一条大河,顾篱也无论从什么角度都能扑到毛茸茸的大白虎身上,北阳还会演一演,等他扑过去,他就趴下或者躺倒。
顾篱终于开心了,在他脖子上蹭了蹭:“我还是去找谷雨练吧。”
饭一口一口吃,路一步一步走。
先练习防御技巧,再做一把木刀学习进攻。
顾篱怕倒地上受伤,他俩在河边草甸上练的,回去的时候两个人身上都是草屑泥土,顾篱给自己掸掸,也给他掸掸。
“你是不是换毛啊,我怎么感觉身上那么多毛。”他从身上抓下来一撮白毛,放在掌心吹走。
确实也差不多是换毛的季节了。
“回去我给你梳梳毛。”白虎的长尾巴扫过他。
他俩一边说,一边往回走,走到部落前平整出来的空地上,好几个人都往他们这儿看,但是顾篱一看过去他们又不看了。
顾篱奇怪地走回家,松原和松崖在草棚底下给一只麂子剥皮,看见他俩回来,松原看了眼天色:“这么大太阳你们去外面玩啊?”
顾篱奇怪地抬头:“还行啊。”
热是挺热的,但是毕竟不是盛夏了,上午太阳没那么毒。
松原欲言又止,看了眼北阳,又看看顾篱,视线来回在他俩之间扫,顾篱被他看得发毛:“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松原又摇头。
顾篱:“……”
顾篱就不管他了,对北阳说:“来我给你梳毛。”
他从屋里拿来骨梳和一个小篓,用来装毛毛的,北阳卧在草垫上,顾篱从头给他梳,梳着梳着忽然想起来刚才那些兽人奇怪的视线,还有松原莫名其妙的话,问北阳:“我们气味是不是都混在一起了?”
他们扑来扑去,又一起打滚,这是当然的。
北阳默认。
“松原!”顾篱忽然喊。
松原一个激灵:“怎么了?”
松崖也在呢,顾篱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直白:“我刚刚跟北阳练打架去了!”
松原:“嗯嗯嗯。”
顾篱:“你以为我们干什么去了?”
松原装傻:“打架啊,你脸这么红,一看就打累了。”
顾篱:“……”
还是松崖打圆场:“篱要学打架?”
顾篱点头:“咱们部落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安全了,山君也说可以学学。”
不管是为了什么,身体强壮总是好事,松崖也点头:“学学好。”
“阿父,我打不过北阳,也不算打,”顾篱改口,“我就让他扑我,我一次都躲不过。”
“是不好躲。”松崖思索片刻,站起身,“北阳,来,扑我。”
北阳站起来,抖抖毛,没有任何铺垫,连个起势的动作都没有就飞跃而出,但松崖打滚躲过去了。
顾篱震惊道:“阿父,你怎么躲的?”
对比松崖,其实能看出来,北阳扑他的时候已经放水了,他会做一些类似于把身体压低的准备动作,但他还是躲不过。
而松崖,虽然躲得也狼狈,但确实是躲过去了。
松崖说:“动作快一点就行了,不能等他扑出来再躲,你多练练也行,但只能躲一次。”
一次也够了,顾篱原地练习了一下打滚,光滚还不行,滚完还得站起来,不然他又不能变兽形,躺在地上等于任人宰割。
顾篱把视线投向松原:“阿兄,你也试试。”
松原放下刀站起来,嫌弃地说:“你别叫我阿兄。”
一叫就没好事。
他也站到刚才松崖的位置,北阳依旧是毫无预兆地突袭,松原变成兽形,嗖一下蹿走了。
顾篱:?
北阳立刻追出去,但是松原一转弯,躲到顾篱身后来了,北阳紧急刹车。
顾篱反应过来之后拎起他:“你耍赖!”
兔狲耳朵平平的,眼睛看起来也平了,像在嘲讽。
到吃饭顾篱还在说这个事,松原一脸无所谓:“我本来就是兽人,又没说不能变兽形。”
顾篱说:“你就是没有阿父厉害!”
红叶让他们别吵了,问顾篱:“你要给东山部落的族长治伤?”
顾篱点头。
红叶知道他跟山君商量过,想的是另一个问题:“马上就是大集会了,来得及吗?”
“看他什么时候过来吧,来得快的话,我先给看看,后续就交给你们了,他的伤应该跟虹不一样,大家都练练手。”顾篱说,“大集会没事,去看看就行,我还要跟北阳去晒盐,这次得多几个人一起去。”
晒盐这么重要的事,不能只有他跟北阳会。
这次大集会他们可以直接坐船去,现在离得又没以前远,不用提前五天出发了。
他们今年也做了一点酸糕,没有上次多,布倒是多准备了点,不过在白羽的运作下,大部落的布肯定没有那么稀缺了。
顾篱让晴帮他削一把木头刀,他要拿来练手。
他不光喊北阳扑他,看见个兽形的兽人,都会让他们试试,一天下来,部落里大家都知道他在学打架了。
晴说要两三天,说完玩笑道:“要不我也扑你试试?”
顾篱说:“行啊!”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晴的兽形,一只漂亮的金猫,虽然少了一条后腿,但是毛发顺滑,前肢和仅剩的后腿都十分健硕,第一次扑过来的时候,顾篱居然没躲过去。
晴收着爪子,落到地上,回头又扑了一次,顾篱原地打滚,才险之又险地避过,晴落在地上喘气,没有再扑。
顾篱脱口而出:“我看你也完全可以狩猎啊。”
晴愣住,顾篱说:“可以在部落周围抓小一点的猎物,像兔子什么的。”
晴回头看自己的腿。
他的腿断了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就切掉,从受伤到完全恢复过了很久很久,中间好几次以为活不下来,好了以后就一直没有参与狩猎,部落也不需要他狩猎。
现在听篱说起来,他才忽然意识到,他或许也可以重新狩猎。
顾篱看他心神恍惚的,怕他直接就去了,叮嘱道:“真要狩猎的话,别一个人去啊,你喊上三雪墨青他们。”
金猫冲他点头,喵了声。
一只大鸟从下游方向飞过来,顾篱以为是白羽,近一点才发现是森,森本来都要俯冲落地了,看见地上的黑豹,又飞起来,转了一圈,落到顾篱身边来。
顾篱看得好笑:“谷雨不会再扑你了。”
森装作没听见,拿了一件衣服去换。
他是来说聚餐的事的。
“我们族长说,明天就能来,我们抓了够两个部落吃的食物。”森说起这话非常自豪,要知道他们部落的人只有崖山部落一半不到。
顾篱果然惊讶:“这么多?”
森点头:“明天我们坐船来。”
顾篱说行。
听森的意思是,他们不在这里住,吃完就回去,那就不好弄太晚。
顾篱清早就起来准备食物,虽然森说了他们会带来够两个部落吃的食物,也不能真的就只吃他们带的吧?
亚兽人们给他帮忙,还炒了不少肉松当零食。
等第一艘竹筏出现,山君亲自去迎接。
三岛部落的族长是非常少见的亚兽人,她跟山君差不多年纪,叫泽,她们关系一直都很好,即便见面机会不多,也不见丝毫生疏。
三岛部落的竹筏比他们常用的窄,都是两个人一艘,这么一停,二十来艘船斜排开,一小段河面都被竹筏占据了。
兽人们一起去帮忙搬竹筏上的东西。
三岛部落带来的大多是水产,一筐一筐,一条一条地搬进厨房,顾篱嘶了声,看到保护动物了。
鳄尾以为他是因为没见过,骄傲道:“族长带我们追了这群河猪好久才抓到一只,我以前都没吃过。”
顾篱说:“我也没吃过,怎么吃啊?”
这下给鳄尾问住了,挠挠头:“应该跟猪一样吃吧?烤?”
路过的亚兽人说:“我们吃猪肉不光烤,篱会很好吃的做法。”
不用多说,鳄尾已经闻到了。
顾篱今天用酱油炖了鹿肉,清早开始炖,炖到现在已经入味。
除了河猪,三岛部落还带来了鳄鱼和别的很多大鱼,最小的也有半条胳膊那么长,鳄尾说:“大鱼不好网,大部分是我们下水抓的。”
除此之外还有之前顾篱跟北阳结婚他们就送过的大河蚌,有小半筐。
最让顾篱惊喜的还是大闸蟹,他之前稻田里养的石头蟹等放水基本都没有了,抓上来的都是大闸蟹,但没有这么大。
三岛部落带来的大闸蟹,个个都有手掌大,现在还正是肥的时候。
见他看向螃蟹,鳄尾有点不好意思,族长要他们抓够两个部落吃的食物,这么几天实在抓不够,就弄了点螃蟹凑数。
鳄尾往螃蟹篓那挪了一步:“这个肉少,你们可能不爱吃,我们自己吃的。”
顾篱说:“谁说不爱吃的,我最喜欢吃螃蟹了,我们这少。”
他拨开鳄尾,蹲下看被草绳绑着吐泡泡的螃蟹,他的柿子醋可终于等来主角了。
第103章 第 103 章 部落联盟(二合一)……
三岛部落的人抓螃蟹应该很有经验, 一根草绳就牢牢桎梏住大螯和八条腿,螃蟹只剩眼睛和嘴巴还能动。
顾篱想起来他自己抓回来的断螯螃蟹,扔进稻田里不知道怎么样了, 回头问鳄尾:“早一点能抓螃蟹吗?天气刚暖和起来的时候。”
鳄尾看他好像是真的喜欢螃蟹有些困惑:“抓是能抓,但是没肉。本来就壳多, 那时候肉更少, 不好吃。”
顾篱说:“你看见我们的稻田了吗?我想在里面养螃蟹。”
“看见了。”鳄尾羡慕地说, “你们部落的稻子真多, 我们部落有一个岛也长稻子, 但是没有那么多。”
顾篱说:“这里原来不长稻子,是我们种出来的。现在种不了了, 马上就要变冷,等天气暖和起来,我教你们。”
大闸蟹有半筐多,看起来多, 一人一只那应该不够,顾篱把它们都倒放到藤编层屉上,蒸熟出锅之后全部用刀剁成两半。
剁完螃蟹,刀上沾了点蟹黄蟹膏, 顾篱拿手指抹了尝,蟹黄鲜甜, 带点颗粒感, 蟹膏软糯黏牙。
迫不及待了。
今天人多,但他们的桌子还是那么几张,就跟平时一样吃,菜端到桌上,让大家自己盛。
炖好的鹿肉已经端上桌, 还有做鱼松剩下的鱼头,煮了鱼头豆腐,也有好几盆。
螃蟹一盆一盆端上去,顾篱另外调了蘸料,主要是醋,加少量酱油,再加一点点姜沫,也装了一小罐,一起放在桌上让大加自取。
三岛部落的人来之前打算得好好的,崖山部落人多,如果食物不够,他们就少吃一点,没想到自己带来的食物还没烧,先被投喂了一轮。
他们一开始还记得要少吃一点,但是崖山部落的人吃太香了,上来小崽们先盛,再给不在的兽人亚兽人留出食物,剩下的很快就分得差不多了。
分食物的是个亚兽人,分完之后看还剩不少,问三岛部落的人:“你们不吃吗?不吃马上就没了。”
这么香的东西,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第二次。
不管了,吃着再说,大不了再抓鳄鱼来。
鹿肉和鱼头他们都吃过,但为什么鹿肉会这么香?鹿筋都这么软,比鱼肉还软,软到黏牙,像蟹膏一样。跟鱼头一起煮的是什么?豆腐?又软又香,吸满了汤汁,咸香鲜嫩,回味无穷,连里面的野菜都那么好吃。
最不可思议的是螃蟹,这东西壳多肉少,他们都是嚼一半吐一半,怎么加了蘸料之后变得那么香?
顾篱已经忙了一早上,蒸完螃蟹就没再弄什么菜,把腌好的肉端上去让大家自己烤。
三岛部落送来的鱼也让兽人们剖了烤着吃,他只调了点椒盐出来给他们用。
剩下还有两大锅在煮的白粥,吃不饱就用来填肚子,吃饱了就放着晚点当点心。
山君还在跟三岛部落的族长说话,没来吃饭,顾篱有点好奇她们说什么。
寒十说山君在家,顾篱吃了半个螃蟹就自己找过去。
其他人都在厨房这头,山君家显得有些冷清,门没有关,屋子里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轻而易举就听见。
“我听篱说你同意来我们部落就知道你有事。”山君往门口看了眼,“送小崽过来的时候也只抓了几条鱼,这次去抓了河猪和鳄鱼。”
三岛部落的族长苦笑摇头:“大河水在变深,越来越深了。”
山君说:“住不了就搬迁。”
没等泽说话,她抬头对朝外面说:“进来。”
顾篱就走进去,也没什么尴尬,朝她们笑笑:“饭做好可以吃了,炖了鹿肉,还有鱼头豆腐。”
泽从大集会见面就很喜欢顾篱,笑着问他:“河猪吃了吗?”
“没有。”顾篱有些为难地说,“我没见过,不知道怎么烧好吃,鳄尾说烤。”
泽说:“我也只吃过两次,都是烤的,这么大一条你可以试试别的吃法。”
山君说:“放着吧,一会儿再去吃,你要是不饿也等等。”
山君示意他也过去坐,他就坐在山君边上。
泽看看顾篱,低了一下头,又看向山君:“我们部落虽然小,但是大河里食物多,整条河上都是我们的食物,如果搬迁,我们去哪里找这样的地方呢?大河两岸都有别的部落了。”
山君说:“可以来我们部落。”
“其实我们在岛上住惯了,也都不怕水。”泽摇头,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是想让我们部落的小崽和几个亚兽人加入你们部落,小崽就是上次送来你们部落的那三个,加上他们阿母,还有四个稍微大一点的小崽,最大的马上可以参加大集会了,不用阿母带。”
顾篱记得上次送来的小崽里面还有两个是同母,这不就七个小崽加两个大人吗?
如果是这样,他们连新房子都不用造。
这下真成托孤了。
他看向山君,山君之前还说让他做好准备,现在泽这样说了,她却也没劝,而是说:“以后再有小崽也来我们部落吗?这样三岛部落马上就会消失了。”
“本来也快要消失了。”泽玩笑道,“以前我说想加入你们部落,你说山洞住不下,现在能住下了?”
山君也笑了笑,看向顾篱:“现在我们有篱。”
泽还是说:“不了,部落这么多的人,闹起来怎么办?不过水太急没法抓鱼的时候,我们想到岸上捕食行吗?鱼多的时候我们抓多了鱼,也给你们送来。你们想抓鱼抓鳄鱼我们也能帮忙。”
河岸边那一片地方,他们从前几乎不去,现在搬到这边来了,过去比较近,狩猎队也还是不大往那边去,只有兽人们自己出去捕猎的时候才去。
三岛部落偶尔去狩猎对他们影响不大。
山君点头,顾篱却想到另一点:“你们上次送小崽过来的时候说窝被水淹了,你们的窝是怎么样的?”
他去过三岛部落,但没留宿过,对他们的房子没什么印象。
“不像你们的房子那么大,是用树枝和泥糊的,像蛋一样的窝,很小,里面只能睡觉,放一点食物。连着下大雨的时候来不及修,就会被水淹。”
顾篱有点难以想象上次台风的时候他们是怎么过的,忍不住问:“那你们不考虑换一种房子住吗?像我们的房子这样?”
“虹回来也说要跟你们换造房子的方法,还搭过一个草棚,但是你们的房子太高了,我们岛上经常有大风,我们也没有那么多平地造房子。”
“那可以造小一点,矮一点,不容易被风刮坏。”顾篱飞速思考,很快给出设计方案,“你们主要是防水防风,可以在最高的地方造房子,然后造得矮一点,往下挖一点也行,但是门口要高一点,把水拦在外面,墙厚一点,屋顶要做成这样,圆圆的。”
他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个穹顶的样子:“这房子可能不太好造,你们人也不多,造出来一间就够了,大风大雨的时候可以躲躲。”
顾篱说话的时候,山君一直在看他,她没有直说,但泽知道她很喜欢篱,这样一个孩子如果在他们部落,她也会很喜欢。
其实篱说的她没有完全听明白,但知道崖山部落现在的房子就是他造的,知道他的办法肯定不会坏,问道:“那我们要拿什么来换呢?”
她没有问山君,直接问的顾篱。
顾篱都把造房子的方法告诉白羽让他往外传了,千湖部落也教了,不至于拿这个换什么东西。
他看看山君,山君没有开口的意思。
顾篱看着两位部落首领,试探着说:“要不我们结成部落联盟吧?”
山君让三岛部落搬过来,当然有三岛部落环境不太好的缘故,出于他们自己部落的利益,他们其实也需要更多的人口。
相邻的两个部落都比他们大,他们从前因为住在山崖上,山洞数量有限,部落里人口一直维持在差不多的数目上,现在虽然食物充足,也有足够的房子,但人口一时半会儿多不起来,部落领地的巡视都有些问题。
能吸纳别的部落人口当然是好的。
她也知道两个习性不同的部落生活在一起没有那么简单,提前跟顾篱商量,做好了给出优待的准备。
而泽的顾虑,应该跟他面对蝶邀请的时候心态差不多,只是环境实在堪忧,不得不做出决定。
既然双方都有需求,又有顾虑,为什么不折中呢?
泽没有听过这个说法,看向山君,发现她好像也是第一次听,只好问:“什么是部落联盟?”
“就是我们互相帮助,经常交流,有什么困难一起渡过,有什么新的东西也共享。我们教你们造房子,你们教我们游泳;我们教你们种稻,你们教我们结网抓鱼。”
顾篱越说越觉得这样不错:“河里鱼好抓的时候我们一起抓鱼,山里东西多采集不完的时候我们一起采集。你们部落的小崽可以养在我们这,我们部落的小崽也可以去你们那里玩。有敌人来了,我们一起抵御。”
顾篱其实还有别的想法,比如三岛部落的人都是水上走惯的,他们还可以顺着河流去跟别的部落交换东西,跟白羽抢抢生意。
不过这个可以以后再说。
泽说:“听起来不错。”
山君也说:“可以。”
顾篱笑起来:“那就还剩一个问题,我们要怎么传递消息。”
他这样一说,泽已经猜到他的意图:“你是要森留在你们部落吗?”
顾篱点头:“虹也行,我们部落没有鸟族兽人,留一个在这边,传递消息可以快一点。”
泽说:“虹不行。”
顾篱想起来虹是她的伴侣,那确实不行。
“森行不行,你要问他自己,” 泽笑着说,“森也不大,应该跟你差不多,才参加两次大集会,伴侣都没找到,你给他做点好吃的他多半就愿意了。”
顾篱信心满满:“那他今天吃完肯定就愿意了。”
泽意有所指:“平时也不要给他吃太多,吃太多飞不动。”
顾篱想到虹,问她:“虹怎么样了?我刚才看见他都不好意思问。”
“已经好了,河猪就是他一直在前面飞,带我们找的。”
“那就好。”顾篱不好意思地说,“他养伤的时候好几次想下地,我怕他伤口没长好,一直不让,每天除了鱼还还喂他吃我们的食物,没想到鸟族兽人还有这个问题。”
泽虽然拿这个开玩笑,也知道这有多不容易,摇头道:“不要这么说,如果不是你,他现在只剩一条腿了,虽然兽形也能飞,人形就走不了了,我也要感谢你,帮他保住了腿。”
顾篱腼腆地笑笑:“我也只是试试。”
该说的事已经说完,山君站起来:“饿了,去吃东西。”
泽也站起来:“小崽们都爱吃篱做的东西,来过你们部落的人也都说你们部落的东西好吃,我今天也要多吃点。”
他们一块儿走到厨房那边去,桌上几个盆是早已经空了,三岛部落的人都低头避开泽的目光,山君习以为常。
顾篱说:“我留了一点在厨房,我去端。”
螃蟹还有两只,蘸料也留了一小碟,鹿肉、鱼头豆腐都是一大碗。
山君直接大口吃肉,螃蟹放在一边没看,泽撬开一个螃蟹壳,顾篱把蘸料碟往她那边推:“蘸这个,比干吃好吃。”
泽蘸了一点醋,吃掉蟹膏:“确实要香一点。”
山君把另一个螃蟹往顾篱那挪了挪:“你吃。”
“你喜欢吃蟹?”泽见状把自己那另外半个螃蟹也给他。
顾篱确实喜欢吃螃蟹,贡献完聪明才智被长辈投喂是他应得的,愉快地吃掉这一只半,留了几个大蟹钳去找北阳。
北阳跟松原在一块儿,阿白和松崖也在,在烤肉。
顾篱一过去又被投喂一轮,把蟹钳分给他们。
松原说:“你吃肉我们吃腿?”
“这哪里是腿了,这是大螯,”顾篱去抢他手上的蟹钳,“再说我本来是不爱咬拿来给北阳的,不吃就给我。”
松原躲开,把蟹钳扔进嘴里,咔吧一下就咬碎了。
他躲的时候往阿白的方向躲的,阿白也往边上让了让,没给他碰到,专心吃蟹钳,吃完说:“还是蘸醋好吃。”
顾篱有些得意地笑:“是吧,那个醋是柿子做的,过两天还能再去摘一次柿子,这次应该比上次更多,多摘一点回来,可以酿醋。我们到时候往稻田里多放点螃蟹,收稻子的时候就能吃。”
兽人们吃饱又开始比打架了,有的是人形,有的是兽形。
其他人渐渐围成一个圈,兽人们就在里面打。
顾篱也找了个位置坐下,从前只看个热闹,现在看他们打架会设想,如果是自己,应该怎么躲开。
他还会问北阳:“他这么扑,是不是应该从右边躲?如果是你你怎么躲?”
北阳说不用躲。
顾篱:“……”
北阳解释:“他体型不大,你避开他的爪子,可以直接抓住他。”
顾篱一直都是躲避第一反击第二的思维,听北阳这样说,还真是,很多兽人兽形其实不大的。
山君也来凑热闹,只是部落内的切磋,她没变兽形,人形上去掀翻了两个同样是人形的兽人就下来了,还给大家弄了个彩头。
“北阳南风不能兽形,别的人随意,谁赢到最后,我抓一头鹿给他。”
有了彩头比赛性质就不一样了,三岛部落的兽人问:“我们也行吗?”
山君说:“行。”
南风上去打了一下,打到第三个就没打过了,这跟擂台差不多,赢的人一直在上面打,车轮战,上去早的人很难拿到奖。
顾篱问北阳:“你要晚点去吗?”
北阳摇头:“不去。”
“怎么不去?不爱打架了?”顾篱笑话他,“是谁那时候跟人打架被山君罚去砍树的?”
北阳避而不答:“我也会抓鹿。”
顾篱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看不上山君给的彩头。”
北阳有些无奈地看他,顾篱终于笑出来,趴在他肩上,露出脑袋又看了一会儿说:“你说我能不能去啊?我想去。”
场上打得热闹,尘土飞扬的。
顾篱刚才坐下来就有这个想法了,这种场合似乎都默认是兽人上去打架的,既然可以人形打,那亚兽人为什么不行呢?
北阳说:“可以。”
顾篱咧嘴笑,站起来之前叮嘱他:“我要是输太惨了,你就上来让让我。”
北阳说好。
正好刚才打的两个兽人一起飞出圈了,顾篱第一个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我也想打,谁来跟我打?”
场面安静了一下,兽人们面面相觑。
崖山部落的人都知道篱在学打架,但没想到他会这时候来,三岛部落的就人更没想到了,亚兽人也来跟兽人打吗?
顾篱不会为这点小场面尴尬,松原正要站起来呢,就听他说:“我要跟你们兽形打,把我扑在地上的我就做丸子给他吃。”
顾篱让森打包过丸子回去,在场两个部落的兽人都知道丸子有多好吃的,但是都不好意思第一个上去,互相看看,毕竟是跟亚兽人打。
顾篱笑眯眯的,用逗小崽的语气说:“没人来吗?没人来我随便挑了?”
他随手一点就点到趴在一边看大家打的黑豹:“谷雨来。”
谷雨直接原地助跑,向他扑过来,顾篱看准时机侧向打滚躲过,谷雨落地之后在他站起来之前又回头扑他,这次顾篱没躲过。
看得出来谷雨也比一开始灵敏一些了。
他拍拍衣服站起来宣布:“谷雨一串丸子。”
第二个来的是柳芽,他的兽形是豹猫,年纪小,赢到最后得到山君给的鹿希望不大,扑倒篱吃一串丸子也是很不错的。
豹猫跟兔狲一样,也比顾篱印象中大一些,但对人形的顾篱来说还是小小的,收着爪子原地起跳朝顾篱扑过去。
柳芽心里很清楚,不能用爪子,一下很难扑倒篱,他准备像刚才谷雨那样,扑两次,在篱躲避的时候再扑一下。
这两天篱让人扑他都会躲一下。
他打算得好好的,没想到顾篱这次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张开双臂抓又合拢,一把抓住他,看起来跟他投怀送抱似的。
豹猫瞪大双眼,顾篱提着他的后颈把他放在地上,笑眯眯地说:“你没有丸子哦。”
跟柳芽一样抱着吃丸子目的的兽人不少,原本以为很简单,没想到还有被反制的风险。没扑到还算了,被一个亚兽人当众抓住后脖颈,这也太丢人了。
谷雨和柳芽给大家打了样,后面上去的别管体型大小,都十分谨慎,反正一次扑不到可以多扑几次,绝对不能被他抓住。
虽然只是躲避,也很耗费体力,到第六个人,顾篱已经气喘吁吁,连着送出去好几串丸子,只剩最后一串。
他擦了一下汗,手撑着膝盖喘气,想说休息会儿再来,北阳站起来了。
大家以为他要上,有点摸不准他是真要打还是让让篱,而且篱要他们变兽形扑他,而山君说过北阳不能变兽形。
大家都看着他们,结果北阳只是给顾篱送水。
顾篱喝了两口问他:“你要不要来?”
北阳就说:“等我一下。”
他不像兽形小的兽人,变成兽形之后还能从衣服里钻出来,他直接变衣服会破掉。他去了房子里面,再出来就是兽形了。
顾篱盘腿坐在空地上,也没人催他,一个亚兽人连着跟这么多兽人打,已经很厉害了。
看见北阳,顾篱就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反过来扑向他:“抓到了,最后一串丸子归我自己!”
他扒着北阳休息,脸上沾着白色的虎毛,嘿嘿笑:“你刚才怎么知道我是想扑你?”
北阳说:“你笑了。”
“我笑了?我一笑你就知道了?”顾篱先是疑惑,然后搓耳朵亲亲他,“你这么聪明呀。”
留在他们身上的视线都收回去,在场没有伴侣的兽人开始期待大集会。
顾篱下场,比赛继续。
有他带头,后面又上去了几个亚兽人,尤其是三岛部落的亚兽人,本来就经常抓鱼,采集反而不多,她们在部落里做的事跟兽人们也差不多。
反正兽人动手也不会用爪牙,输了就输了。
而且顾篱主要还是站在原地被动反击,她们是要主动扑的,逼得束手束脚的兽人们也换了人形。
打架几乎要打成摔跤。
顾篱看得津津有味,喊北阳一起去把粥端出来。
打饿了正好吃点心。
他还煮了几十个咸蛋,每个都切成四分之一的样子。
他拿的这瓣蛋黄少,蛋白多,北阳跟他反过来,就跟他换了,顾篱接过来,然后用筷子挑了点蛋黄喂他:“好吃吧?”
第104章 第 104 章 采药(二合一)……
三岛部落的人没有全走, 除了说好的几个小崽和亚兽人,还有森和另外四个人在这边帮忙烧砖,也学学造房子。
部落里目前没有多余的砖房, 他们暂时都住在泥房子里。
第二批种下的稻子也开始成熟,收割还没到日子, 稻田里的水可以先放了, 一边放水一边摸鱼。
亚兽人们人手一个鱼篓, 顾篱没摸鱼, 拿着一双长长的竹筷子夹螺, 看见鱼虾泥鳅也会试着夹一夹,不过大多夹不到。
一长条蜿蜒着从跟前游过, 顾篱一点夹的欲望都没有,也没有仔细辨认它是蛇还是黄鳝的兴致,站起来等它游远了才又弯腰找螺。
有些螺会吸附在水稻靠近根部的地方,放水的时候来不及往下躲, 就容易抓到。
“篱,我抓到一条小蛇。”
顾篱抬头看,阿白手里捏着刚才被他无视的那一小条,这蛇虽然细, 也有一条胳膊那么长。
阿白捏着蛇头根部走过来:“我的鱼篓没有盖子,关不住, 放你那里吧。”
顾篱不想每次开盖都要提防蛇跑出来, 干脆跟她换。
他篓里都是跑不掉的螺,倒在田埂上,再把阿白篓里的东西倒到他这里。阿白看见他倒出来的螺:“你没抓鱼吗?我抓的几条给你吧。”
顾篱笑起来:“反正不是一起吃的吗?而且我在出水口拦了网。”
等水放得差不多了,他提着鱼篓去解网,鱼虾泥鳅也就算了, 怎么还有螃蟹,挥舞蟹钳咔擦咔擦剪网。
顾篱没让它得逞,捏着屁股避开钳腿小心把螃蟹抓起来。
这螃蟹没有三岛部落送来的大,但也沉沉的,肯定实心肉多,这季节的螃蟹就瘦不到哪里去。
顾篱不太会绑,就多绕了几圈,确保螃蟹动不了才扔进鱼篓里。
剩下的鱼虾泥鳅,大的自己吃,实在太小的就喂猪喂鸡鸭。
第二窝小猪也在晚上出生,比第一窝少一些,只有五只。
可能因为数量少,这一窝小猪虽然生的比第一窝晚几天,但是大小没有差很多,大概生下来就大一点,兄弟姐妹少,竞争也少,都能吃饱肚子。
鸡鸭都已经养熟了,鸭会自己去河里、水稻田里游水觅食,天黑再回来,鸡也是,最远的时候走到林子里去过,不知被什么东西抓走了一只,后来就看着不让去了,只在部落附近活动。
每天鸡鸭的窝里都能捡几个蛋,不过不能捡干净,捡干净它们要下到外头去。
鸡蛋比较多,鸭蛋只有两只母鸭下,小鸭除了发大水时阿白捡来的那只,都已经长得跟妈妈一样大,但是不下蛋,可能要等到春天。
部落里现在吃蛋主要还是靠采集,养的这些远远不够吃。
小崽们都很喜欢捡蛋,还为了捡蛋打过架,这时候也不分什么兽人亚兽人了,都打成一团,打得鸡被吓跑,蛋也掉地上。
真正鸡飞蛋打。
顾篱只好给他们排班,每个人轮流捡,现在三岛部落的小崽们来了,也一起排进去。
稻田里捡了很多螺,养两天又可以吃酱爆螺蛳。
酱油已经用得差不多,不过新收的豆子顾篱晒了六缸,两缸做成黄豆酱,要不了几天就能吃。
翻酱的时候天上飞来一只大鸟。
森跟部落兽人们一起出去狩猎了,这肯定不是他,估计是白羽。
大鸟滑翔落地,收起翅膀,果然是白羽。
白羽说:“东山部落的族长答应来了。”
顾篱把翻好的酱缸盖上盖子,问他:“什么时候来,多久能到?”
“马上就到了。”白羽被酱的气味吸引,有些心不在焉,“这是什么?”
顾篱:?
顾篱看向他:“已经进我们部落了?”
“我飞来的时候船刚从大河进小河。”白羽彻底后悔掺和这个事了,诉苦,“我把你的话带到,本来可以去看我的小崽了,他们非要我一起来。”
虽然他把自己说得很可怜,但顾篱觉得东山部落大概率还是给了好处的。
很多部落交换东西都依赖白羽,不会轻易得罪他。
“只来了独山和一个亚兽人吗?”顾篱问。
白羽面露犹豫,顾篱心生警惕:“什么意思?来了很多人?”
“那倒不是。”白羽摇头,“就是他的亚兽人有小崽了,算几个?”
顾篱:“……”
他把白羽打发回去,一个重伤一个孕妇,谁划船都不好,还是让白羽去划吧。
北阳不在,顾篱去找松崖。
松崖和红叶屋外的草棚大部分时候都不做饭,又两面靠着墙,他们白天经常在这里活动,松崖就坐在草棚底下编劈竹子,准备编竹席。
顾篱蹲下来:“阿父,东山部落的首领马上要来了,你跟我一起去吧。”
松崖放下手里的活:“这么快?”
“那还要等一下,今天肯定能到,白羽说已经进我们部落了,可能伤得挺严重的。”顾篱拿砍刀和斧头在腰上比划,问松崖,“阿父,你说我带哪个好?”
松崖说都可以,顾篱就准备带用得多的砍刀,决心要给独山一个下马威。
不过砍刀没用上,等独山他们到,外出的兽人们也回来了一部分,山君、寒九、南风都跟他一起去,光看着阵仗倒是比迎接泽的时候人还多。
白羽划着竹筏,竹筏上有只豹子,应该就是独山。
他的亚兽人站在独山身侧,竹筏靠岸之后,独山起身缓缓走下来,他的步伐很慢,连尾巴都不怎么晃动,不知是走动的时候会牵动伤口,还是伤口已经影响到神经。
亚兽人担忧地看着他,低头说了句什么,独山没有理会,依旧自己走下来。
等他们走近,顾篱才发现他的亚兽人有道从脸到脖子的长疤。
注意到他的视线,亚兽人侧身低头,顾篱抱歉地笑笑,不过她没看见。
他就去看独山。
看得出来独山这段日子没少吃苦,谷雨刚变成兽形的时候瘦得皮包骨头,现在已经好多了,独山跟他反过来,养伤没养好,看着比谷雨还瘦一点。
和谷雨相比他的伤口并不大,但明显溃烂,山君只看了一眼就说:“你快死了。”
她又对顾篱说:“里面都是烂的,不好治。”
独山看向顾篱,他早就听说过这个亚兽人,但还是第一次见,比他想的还要小一些。
他不知道是长得凶还是怎么的,眼神让人想躲,顾篱忍住没有躲,还往前走了半步。山君都说他要死了,怕个病猫干什么?
顾篱走到船上去看他们带来的东西。
这次倒没什么问题,盐就是干燥干净的盐,海货也没拿海带凑数,鱼干和贝壳都有不少。
顾篱说:“你这个伤光靠草药不可能治好,用我的方法会很疼,我不信任你,所以会绑住或者找兽人来按住你,你同意再进去,要不就带着东西回去吧。”
独山回头看了一眼亚兽人。
亚兽人仍旧低着头:“回去也活不了。”
这显然也是独山的意思,顾篱就没有再多说,带他们一起往里面走。
田地里作物基本已经收割,只剩下第二批种下去的稻子和离居住区最近的一块菜地,亚兽人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注视着独山。
顾篱没管他们,跟山君商量该把独山安置在哪里。
本来病房是最合适的,但是病房目前只有一间,顾篱不放心独山和谷雨住一起,山君也不放心。
独山就被放到山君家里去了。
寒九寒十一般至少有一个在部落里,看住受伤的独山足够了。
亚兽人终于抬头看屋子,独山被带到床边,顾篱问他:“能上去吗?”
独山压低身形,顾篱这几天看多了,猫猫们都是这么跳的,但他没跳起来,亚兽人过来想要帮忙,被顾篱拦住:“你叫什么?白羽说你有小崽了,不用做这些。”
“我叫青鱼。”亚兽人摇头,“没关系,之前都是我做的,你们来他可能不舒服。”
她弯腰小心把独山抱到床上去,放下之后轻轻抚摸他的脊柱,伤口附近,独山大口喘气,应该是很痛。
顾篱觉得他的伤可能比预想得更加棘手。
现在已经下午,没多久就要天黑,光线不好,顾篱没有立即动手:“天马上就要黑了看不清,你们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晚,我也做点准备,明天再给独山治伤。”
青鱼说好,问他:“我可以帮你们部落做事换食物吗?”
他们原本想自己带一些食物来,但是顾篱要了比白羽说的更多的盐,还额外要了海货,短时间他们准备这些已经很吃力,再多要部落其他人少吃点东西才能省下来。
独山说崖山部落愿意给他们治伤就不会饿死他们,来了再想办法。
顾篱确实不会饿死他们,何况这还有个孕妇。
他想了想:“我们部落只有一顿是一起吃的,那一顿可以给你们也准备一点,别的食物,你可以跟亚兽人们一起在附近采集,或者去河里放鱼笼抓鱼。”
青鱼不知道什么鱼笼:“是网鱼吗?”
顾篱说不是:“我家里有多的鱼笼,给你一个吧。”
不光是鱼笼,取水的陶罐之类必须的东西也送来了,还有今天的食物,浅给她送的。
顾篱本来想着让浅避一避,她却主动过去,还给青鱼拿了一点食物,顾篱就知道她们关系不错了。
浅说:“青鱼说帮我去偷药,被族长发现了。”
顾篱想起她和小虎崽被逼得离开部落:“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该救独山啊?”
浅摇头:“不会,如果你不是那么好,那时候就不会救我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篱和北阳算是越界,如果谨慎一点,装作没有看见她快点离开才是正确选择。
青鱼显然是干惯了活的亚兽人,收到东西马上就整理得井井有条,天黑之前床铺好了,水打了,甚至柴都捡了一点。
顾篱去看过,她没把草铺在炕上,而是铺在地上。
估计是要跟独山分开睡,炕用泥抹得很平整,对兽人来说不垫草问题不大。
顾篱拿出一小筒药:“这个是退热的药,发热的话给他吃下去,我明天一早就过来。”
青鱼看见退热的药,立刻想起浅和她的小崽,想问问顾篱她们是怎么到崖山部落的,又顾忌着独山再没有问。
顾篱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直接说:“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去找浅说说话。”
青鱼又看一眼独山,床上的豹子已经闭上眼睛。
顾篱笑了笑:“那我走了,有急事的话隔壁就是山君,找她或者寒九寒十都行。”
回到家,顾篱连夜磨刀。
独山的伤显然要剃毛了,得把刀磨得锋利一点,他还去抱了只兔子来试,这些兔子已经不是当初被天天被他抱着薅毛的那一批了,平时都被关着吃草,被他抓出来惊惧到假死。
顾篱不觉得为了生存的猎杀有什么问题,但这么折腾有点折磨猎物的嫌疑,双手合十给它道歉:“对不起啊兔兔,我不吃你,就剔点毛。”
他让北阳按住兔子,自己小心刮毛。
磨了好几次刀,把兔子背剃秃了一块,还留下好几道伤,摸摸兔子头:“从今天起你就是为医学做贡献的兔子了。”
他干什么北阳都配合,见他不再磨刀,问他:“剃完了?”
顾篱点头,北阳就要折断兔子的脖子,被顾篱拉住:“哎哎你干什么?我答应不吃它了。”
他抱着兔子找了个藤筐装进去:“今晚就先在这边吧,明天送你回去。”
处理完兔子,顾篱打着呵欠上床,躺平闭眼睡觉,过了一会儿忽然又睁开眼睛,推推北阳:“你咬了多深啊,要不变成兽形给我看看牙有多长?”
北阳:“……”
北阳翻身过来,顾篱赶紧求饶:“不行不行,明天要早点起来去给独山清创的,睡了睡了。”
北阳没有下去,胳膊撑着身体,在黑暗中盯着他看。
顾篱闭眼装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又睁开眼:“你干什么啊?”
话没说完,北阳低头亲他。
多的倒没做什么,顾篱清早就起来了,准备好剃毛刀兼手术刀,包扎引流的布条,还有盐水。
因为要限制独山,顾篱把松原和谷雨喊上了,北阳今天依旧要外出。
谷雨还是黑豹的样子,听顾篱说完,也没有要去变成人形的意思,在原地看着他。顾篱停下脚步:“你还不能变回去吗?”
谷雨摇头,顾篱不知道他这是否认还是不能,换了个问法:“你能变回去了吗?”
谷雨点头。
“那一起啊。”
谷雨又摇头,往后退了半步。
顾篱问:“怎么了?你怕他?”
谷雨点头。
“不用怕。”顾篱左右看看,“他现在动都动不了,他当时害你那么痛,你就当去报仇。”
跟之前谷雨一样,独山身下也垫了草和布,这是为了不要让水流到炕上,不然会变成泥浆的。
伤口附近的毛发都已经粘结到一起,顾篱先用清水冲开,接着才剃毛。有昨天的兔子练手,今天看起来就游刃有余。
剃完独山后脖颈就秃了一大块。
谷雨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是人形,不然肯定也要剃毛,让他意外的是,篱没有缝独山的伤,而是用刀划破,有点像他当时好一半的时候。
但独山的伤比谷雨深很多,比北阳说的还要深。犬齿咬出来的那四个洞,都到骨头了。
顾篱相信北阳,他说多深肯定就是多深,现在这个情况是应该是后来恶化的。
独山确实不像谷雨那样能忍痛,顾篱下刀的时候他还能忍,到他挤压伤口,豹子就开始呲牙哈气,瞪大眼睛,后颈毛、后颈没有毛了,炸不了。
他被谷雨和松原牢牢按住了。
谷雨似乎有点高兴,咧着嘴看向顾篱,顾篱也冲他眨了眨左眼,心照不宣。
清理干净伤口之后,顾篱略微剔除了一点腐肉,他也不敢下狠手,准备看看情况再说。
伤口里面留了布条引流,顾篱对围观学习的人说:“这个布条用来吸里面的水,这样里面干干净净才能好,布条用脏之后就要换,都要用煮过、泡盐水的布条。”
本来想用蝶给的药,但是怕有什么纤维残留在里面,反而好不了,就只用布条子。
顾篱把刀和用过的布条子一起扔进盐水盆里,松原问:“这就好了?”
“好了。”顾篱对独山说,“不要再动了,你的伤已经很深,再往里烂可能要走不了路了,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要把你绑起来找兽人看着你。”
独山痛到没什么力气,看了他一眼又闭上。
顾篱对青鱼说:“你也看着他点。”
青鱼点头。
虽然她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治伤方法,但是莫名觉得篱是对的,兽人受伤的时候就经常变成兽形舔舐伤口,独山伤的位置舔不到。
一开始有别的兽人替他舔,后来一直不好就没再舔,跟鸟族兽人换了药,仍旧不好。他们怀疑鸟族兽人给的药有问题。
鸟族兽人才说:“巫药本来就不一定能治好,崖山部落有个治伤很厉害的亚兽人,折断的腿都治好了,比巫厉害多了。”
他们才让他帮忙来问话。
顾篱从山君家出来,看见白羽在他们家草棚子底下转圈。
顾篱奇怪:“你怎么还在?”
昨天就说急着回去看小崽,晚上不好飞留宿蹭饭也就算了,天亮都多久了,他都给独山处理好伤口了,怎么还在?
白羽说:“我能不能跟你换点肉松?我想带回去给小崽吃。”
顾篱对白羽的印象没多好,不过他说是给小崽吃的,就给装了一点,还加上几条油炸酥脆的小鱼干。
“送给你家小崽吃的,不用换了,早点把麻线和大茶果过送来。”
白羽如获至宝地收起来,一边说:“本来我去看完小崽就要开始换的,都是因为独山。”
顾篱不想听他抱怨:“行了行了,没事就赶紧回去看小崽吧,我还有事。”
他要趁着天色还早去趟温泉谷采药,蝶上次说的亚兽人生产时嚼的草,应该有杀菌成分,草药糊糊不能用,药汁可能可以试试。
他拿上背篓,还没走到河边又回头去找松原:“阿兄,你今天有事没?”
松原手上提着刀:“我去砍点竹子回来,你不是要阿父帮你编竹席吗?竹子不够了。再看看能不能抓只鸡回来,阿白想要鸡毛。”
顾篱啊了一声:“那算了,我等北阳吧。”
松原问他:“你要去干什么?”
“我去趟温泉谷,采点草做药。”他挥挥手,“没事没事你去吧,北阳应该不会回来太晚。”
松原放下斧子,拿起背篓:“走吧,先陪你去,等北阳回来再去天就黑了看不清。”
顾篱一想也是:“那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砍竹子。”
松原哼笑:“明天我要去狩猎,你让北阳跟你一起去砍吧。”
顾篱也不在意:“阿白想要鸡毛,部落里不是有很多鸡吗?捡来的不行吗?”
松原说:“她要好看的那种。”
那得雄鸡才行。
雄鸡容易打架,他们部落里一共只留了一只,确实没多少毛。
他俩一起划船往温泉谷去,松原问他:“你要找什么草?好找吗?”
“应该不难找吧?蝶说常年都有。”说完他才意识到,温泉谷常年都有,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啊,其中一种他还吃过,应该先在河边看看的。
不过出都出来了。
顾篱拿着竹篙划水,问松原:“大集会你还去吗?”
“不去,我都有阿白了,还去大集会干什么?”
顾篱却说:“东寒也有伴侣了,也还是每次都去,去了可以见到山君,他还会把小崽也带来给山君看看,阿白不想见见原先部落的人吗?”
松原没想到这个,闻言犹豫:“我回去问问阿白。”
其实顾篱本来想问问他大集会之后要不要再一起去晒盐,想想从大河过去这么远,毕竟还是有些危险,他去已经够让阿父阿母牵挂了,再喊上松原,他们真要睡不着觉了。
还是喊别人吧。
温泉谷里草实在太多了,顾篱分辨好久才采到想要的。
松原本来想帮他,连着采错好几次,被他赶去抓鸟:“这里鸟这么多,肯定有羽毛好看的,你不会去抓一只来给阿白吗?”
松原就去抓鸟,去的时候是人,回来就变成兔狲了。
一群蜜蜂追着他飞。
蜜蜂一般不会追太远,顾篱站在原地笑,等他跑近发现不是蜜蜂是马蜂,立刻脸色大变调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你往我这跑什么啊?”
兔狲不会说话,不能回应他,还一个飞跃跳到他身上来了。
顾篱没办法,只好带着他跑,往鸟多的地方跑。
鸟应该能吃虫子吧?
一群一群鸟被他们惊得飞起,身后的马蜂越来越少,等完全听不见嗡嗡声,顾篱才敢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把兔狲举起来,本来想骂他,一看他长毛都遮不住的肿脸,又忍不住笑:“你怎么搞的啊?知道我来采药的,捅个马蜂窝给我试试药?”
第105章 第 105 章 集会
松原想跳下去, 他衣服还在马蜂窝那边,得去找回来。
顾篱拦着没让:“我先看看有没有留针。”
他伸手在松原脸上摸索,松原老往后躲, 顾篱没摸到什么,无奈地说:“毛毛太多了, 看不清, 别的地方还有哪里痛吗?”
松原抬爪, 顾篱发现他左前爪也是肿的, 也摸索了一下, 松原痛得往回缩,又想下去, 往跑来的方向张望,再次被顾篱拦住。
“等一下,你急什么,蜂群现在可能还在戒备, 现在过去再被蜇怎么办?而且爪子被蜇了,怎么走?”
马蜂不是蜜蜂,毒性要大很多,也凶很多, 而且不像蜜蜂那样蜇完人就死,马蜂的刺不带倒钩可以反复蜇人, 脾气又暴躁, 他们出去采集遇到马蜂窝都要远远避开,不知道松原怎么招惹上的。
顾篱还记得上次回去晚整个部落的人都找他,这次也不敢耽误太久,抱着松原去找背篓:“你抓到鸟没?”
松原没反应,顾篱就知道没有, 趁机摸摸他的头安慰他:“没事没事,下次再抓。”
他把背篓背到身上,又揣起兔狲,小心往松原来的方向走,这片草很密,他又半蹲着,草比人高,方便隐藏踪迹,也遮掩了视线。
难怪刚才松原要往他身上跳,这根本连方向都看不清。
到处都是草,找不到衣服,具体松原从哪开始跑的也不知道,连蜂巢在哪都不知道,但是能听见马蜂嗡嗡的振翅声,更可怕了。
顾篱认怂,搂着兔狲缓缓后退:“衣服扔这明天再来找吧。”
本来说好出来顾篱划船,回去松原划,这下回去也是他。
回到家,只有阿白在,不知用什么血在给蛇骨染色,看见松原兽形回来,奇怪:“干什么去了?”
顾篱把松原交给她:“被马蜂蜇了,我去找点药。”
虽然开玩笑是试药,但刚才采的草其实不对症,顾篱去河边找了另一种草。这种草会开花,花小小的,花瓣形状有点像荷花,尖尖的,往一侧开,看起来像只有半朵。
幸好现在还有花,再冷一点,不开花了,他可能连草都认不出。
蝶说过被蛇和虫子咬可以用这种草,蜂蜇应该也算。
顾篱扯了一大把草,阿白从背篓里找出来点马齿苋:“这个也能用。”
顾篱就一起用擂钵捣成糊糊,拿去给松原,松原变成人形之后脸肿得更明显了,一只眼睛几乎睁不开,手也是,快肿成猪蹄。
顾篱赶紧给他糊药,一边觉得他很可怜一边又实在忍不住笑:“你到底怎么弄的?”
“追一只小鸟,人形抓不到,兽形看不清路,鸟撞蜂窝了。”
那真是没办法。
他要是兽形,顾篱肯定要同情地摸摸头毛,人形就算了,顾篱叮嘱他:“我记得马蜂蜇完会留坑,好久才能好,草和擂钵我都放在这,你记得干了就换啊。”
“一直换就不留坑了?”松原问。
“不知道啊,所以让你试试嘛。”
“……”
顾篱还要去准备给独山的引流条,捣汁的时候把蝶给的外伤药倒出来一点看,感觉除了草药应该还加了点干性材料。
其实挺好猜的,如果是他自己,要让药汁变成药膏,除了熬煮浓缩,就是加细黏土或者草木灰。
黏土可以吸水,草木灰也可以,而且草木灰抹肉上可以防腐,应该也能杀菌,可能因为是碱性的。
顾篱往陶罐里抓了几把草木灰,煮熟的水过滤到另一个陶罐里,加入布条煮,煮完捞出来泡在药汁罐子里,去厨房做饭。
做好兽人们正好回来。
顾篱给独山和青鱼分了点饭出来,主要是青鱼,她怀着孕,得吃好点,顾篱给她荤素搭配了一下,独山就原样准备一份。
他的伤能不能好跟吃什么关系不大,正常吃,肉多就行。
饭跟布条一起送过去,顾篱看了眼独山的伤,见布条子已经换过一次,问青鱼:“谁给换的?”
青鱼说:“谷雨。”
听见谁顾篱都不意外,不过谷雨的话,顾篱觉得他多少有点报仇的小心思在。
“这次我给布条泡了药,先用用看,半夜应该还要再换一次,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你早点给他换成原先那种,要是没事就还是换这种,看看效果怎么样。”
青鱼应好,顾篱让她先吃饭,把独山那份也放到他面前。
独山虽然行动不便,但是食欲还行,顾篱见状放心了一点,能吃就行。
第二天再去看,青鱼给换的是泡过药汁子的布条,伤势也没恶化,顾篱就说:“那以后都用这种吧,我要出去几天,这段时间应该是别人来给独山换药。”
青鱼很信任他,顾篱说什么她都点头,只是始终微微侧身,把疤痕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顾篱也就尽量不去看:“浅会留在部落,还有寒九寒十,他们原先都是你们部落的,你有什么事可以找他们。”
青鱼问:“你是要去大集会吗?”
顾篱点头,这也没什么好瞒的。
青鱼疑惑:“你不是已经有伴侣了吗?”
而且感情很好。
篱过来这么会儿,他的兽人已经在外面等。
顾篱也看见北阳了,冲他招招手,对青鱼说:“我是去交换东西的,不是为了找伴侣。”
大集会没几天了,不过他们现在比之前离大集会所在的河滩近很多,还能直接坐船去,就没那么急。
用船可以多带很多东西,但他们反而没太多要带的。
三岛部落需要的橡子已经换过去一部分。盐他们可以自己晒,东山部落也送过来不少。
他们没什么必须要从大集会上得到的东西,山君就让顾篱看着办。
顾篱就还是带了点酸糕,几罐柿子糖,几罐黄豆酱,除此之外是大大小小的陶器。
与其等大集会之后让白羽去赚差价,不如他们自己把生意做了。
森也在船上,兽形站在船尾,到三岛部落附近的时候,他飞出去转了一圈,没一会儿就有几个人划着船出来了。
两条船,四个人。
顾篱探头看:“只有你们四个吗?”
鳄尾撑着竹篙:“是啊,族长说要换的东西都换到了,没什么缺的,而且山君在,她就不去了。”
顾篱一想也是,如果不用交换东西,大集会不就只剩下找伴侣么?
三岛部落的船上,连要带去交换的东西都没有。
“哦,族长还说,”鳄尾说,“森也去大集会,虹会每天飞去你们部落看看的,有事的话就来找你们。”
“好。”顾篱越发觉得他们这个联盟结得好,“对了,我之前让你们找的贝壳你们找了吗?”
三岛部落的房子,防水需求比他们更高,顾篱打算用三合土。
鳄尾说:“不用找,我们部落经常吃贝壳吃螺吃螃蟹,吃完壳都扔水里,边上水底都是。你说要用,我们就捞上来晒干了。”
“砖应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等我晒盐回来就来教你们造房子。”
从三岛部落开始,再日夜不歇地逆流向上划两天半,就到大集会的河滩了。
顾篱看着河滩边大片的竹林,问北阳:“这里进去是不是就是千湖部落?”
北阳还没说,松原就说:“你应该问我啊,我都去过,这里算是千湖部落,再往西一点就不是了,再过一个部落就快到阿白的部落了。”
阿白也说:“我们部落不在大河边,要再往南走。”
“好远啊。”顾篱感叹。
阿白笑了笑:“我跟松原回来的时候是从别的部落中间走的,就没有这么远。”
松原是兽人,他单独去找阿白的时候不能这么走,必须小心沿着部落边缘走,这是兽人们的默契,从领地边缘路过还能算是借路,从领地中间穿行,那就是挑衅。
只有带着亚兽人才能穿过领地,物资充足友好的部落,甚至会简单招待一下。
他们前两次扎营的地方被人占了,就重新挑了个没人的地方,鳄尾他们四个没有另外扎营,就跟他们一起。
一边抓鱼一边狩猎,吃得还挺丰盛。
顾篱带了椒盐来,他用竹筒做了个调料瓶,配两个盖子,一个盖子是实心的,平时存放用,另一个盖子上面戳洞,调料可以直接往外洒。
他给大家的烤肉烤鱼烤蛇都洒上椒盐。
阿白说:“我第一次吃到篱烤的蛇,就很想去你们部落,后来松原还给我送了糖和果酱。”
顾篱得意地冲松原笑。
松原把烤好的肉递给他,顾篱以为他这是表示感谢,就伸手去接,没想到松原又缩回去了,自己啃了一口。
顾篱气得要去抢,阿白把烤好的蛇肉给顾篱,顾篱故意用门牙一点一点咬酥酥脆脆的外层,咔吱咔吱的就咬给松原听。
松原立刻看向阿白,阿白手上一共就烤好那两段,没有多余的了,笑着安抚他:“松原也很好,一个人能走这么远来我们部落。”
顾篱觑他一眼:“那确实是挺厉害的。”
北阳也看他,他还记得篱因为松原一个人外出,担心得睡不着觉,顾篱怕他拆台,掰了半块蛇肉给他当封口费。
北阳本来也不会多嘴,他手上的肋排烤好了,递到顾篱嘴边。
顾篱咬了一口就撇开头,不好吃,太柴了。
“我吃鱼。”
北阳知道他是不爱吃:“明天我去抓小猪。”
“那等我回来我烤给你吃。”
顾篱明天要跟山君去“开会”。
来之前山君对顾篱说过,要带他去族长和巫集会的兽皮帐篷,之前就是几个大部落的巫做出预言大河会结冰,顾篱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觉得去一下也行。
但族长和巫的集会,怎么带他去?
他眨眨眼:“那我算族长还是巫啊?”
山君问他:“你想当哪个?”
顾篱问:“还能有两个族长吗?”
山君说:“族长给你当,你去。”
顾篱老老实实地说:“那我还是去当巫吧。”
山君笑着揉了一下他的脑袋。
他俩都没太把这个放心上,但顾篱知道那边参与“领导大会”的人肯定不这么想,既然决定要去,就好好捯饬一下自己。
他没有山君那样强大的兽形,就带了结婚时候穿过的长袍,梅给他的耳饰,还有阿白用蛇骨染色之后做的腰带。
还把他的大砍刀也带来了。
铜刀外层包裹着牛皮套,来之前他连夜缝的。
这块牛皮已经很久了,顾篱不带毛鞣制的,因为部落搬迁的时候耽误了,前不久才处理好,但没法弄成他想要的柔软效果,做不来长风衣,就一直放着没有动,准备等天冷了做鞋子穿。
现在找出来去裁了一块来缝成刀套,不然刀不好挂腰上。
他花里胡哨的一套,山君倒是什么都没戴,连她那之前偶尔会用的长串项链都没戴,但进了帐篷,大家都认识她。
帐篷里也有顾篱的熟面孔,蝶,还有之前见过几次的千岩,东寒都在。
他们看见顾篱都有些诧异,蝶第一个反应过来,喊他:“篱,你也来了啊。”
顾篱点头,再跟千岩和东寒打招呼。
帐篷比顾篱之前见过的千岩的帐篷还要大一些,是几张非常巨大的兽皮拼接的,里面用木头支撑,兽皮比圣水牛的皮大很多。
看见一个老兽人手上巨大的象牙杖,顾篱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应该是猛犸象。
这个老兽人用象牙杖指着顾篱问山君:“你们部落的巫,是从哪里传的?”
蝶看了眼顾篱,似乎想帮他说话,但不清楚他们的打算,没有贸然开口。
顾篱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巫还讲究传承,这要都是一个传一个,那岂不是跟吸血鬼一样还要讲究个一代二代?
排得低了地位就低了。
他如果说是蝶那里传的,她应该会配合,但顾篱不知道她是几代啊,万一真跟他想的一样,按传承排位次,她还是个最小的怎么办?
山君经常来,应该知道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没跟他提,现在也没有要替他回答或者跟他解释的意思。
顾篱就自动理解为可以随便发挥。
大不了撕破脸被赶出去嘛,反正山君肯定没人敢赶。
既然这样,顾篱决定当个最大的,清清嗓子,环视一圈,然后指了指帐篷顶:“我从兽神那里传的。”
他闭着眼,神神叨叨地说:“是兽神给了我指引,让我做出肥皂,做出酸糕,做出布。”
第106章 第 106 章 象牙杖(二合一)……
顾篱说完帐篷里众人都沉默了。
千岩应该是好奇多点, 兴致勃勃地看着顾篱,蝶看起来很惊讶,只有东寒, 出于对山君的了解,他居然没觉得意外。
别的人, 顾篱也不知道他们信没信, 不信也没关系, 反正神的存在是他们公认的, 他说的这些东西也没有人可以教他, 他们自己都穿着用布缝制的衣服呢。
要证明他是假的,除非请神上身。
半晌, 才有人问:“兽神是怎么传给你的?”
“我生下来就知道。”顾篱做出疑惑的表情,真诚地问,“你们不知道吗?”
拿着象牙杖的老兽人看了眼山君,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老兽人宽阔的鼻翼翕动两下,象牙杖点地:“人到齐了,开始。”
顾篱不知道人到齐的标准是什么,明明三岛部落的族长没有来, 东山部落的族长也在他们部落里躺着。
独山不知道,泽肯定没有另外让人来通知, 如果是族长和巫的集会, 怎么族长没来几个?
但反正老兽人一发话,大家就围成圈坐下,顾篱挨着山君,蝶想坐到他旁边来,被千岩抢了先, 问顾篱:“篱,你真的生下来就知道吗?”
顾篱毫不心虚地点头,他这可不算说谎。
东寒看了顾篱一会儿,顾篱疑惑回望,东寒说:“用麻线勾衣服也是兽神告诉你的?”
那时候顾篱还小,他也还在部落,不过因为年纪差太多,他们没什么交集。
当时大家都觉得只是小崽无意中弄出来的东西,东寒也是这样想的。
顾篱心说那是因为我不想能走路了还要光屁股!
不过东寒虽然问了,也没真想得到什么回答,在山君身边坐下。
大家都坐好,交流会就开始了。
从拿着象牙杖的老兽人右手边开始,一个一个轮流说。
顾篱本来以为能听到那种气候预言之类的东西,没想到是神学交流会,没多少有营养的东西。
他听到几乎要打呵欠,忽然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说:“烧死抓住的流浪兽人,或者剥下他们的皮,兽神会庇佑部落。”
顾篱猛的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戴着一串很像是人的牙齿串成的项链。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就是人的牙齿,像任何珍珠或者宝石那样穿在两侧,中间垂在最下方的一块是圆圆的骨头片,不知道是不是头骨的一部分。
部落里对待流浪兽人一直都是驱逐为主,实在无法驱逐才会用其他手段,但最多也就是杀死,并不会刻意折磨,更不会把同类的一部分做成饰品戴在身上。
顾篱还是头一次见识到这么凶残的手段。
他忍不住低声问山君:“流浪兽人死后是人形还是兽形?”
山君语气淡淡的,但是声音不轻:“兽形死就是兽形,人形死就是人形。”
那个发言的兽人暂时没说话,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他们这边来了,顾篱又问:“那有办法让兽人不变成兽形吗?”
山君说:“不清楚,钉住可能可以。”
戴人牙项链的兽人居然朝顾篱露出个笑:“用骨锥钉住。”
顾篱听得毛骨悚然。
大概是他提到了流浪兽人,另一个头戴牛角的女人说:“大河北边多了很多流浪兽人。”
顾篱无法从气味分辨她是兽人还是亚兽人,只能通过她健硕的体格猜测,应该是跟山君一样的兽人。
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大河南边的部落首领,北边的流浪兽人再多,也很难横渡大河,不需要太担心,除非大河再次冰冻。
很多人的视线都投注到老兽人附近,大部分人都穿着用布做的衣服,他边上却有一个穿着兽皮衣的人。他看起来瘦瘦的,比顾篱还要瘦,顾篱好歹有腹肌呢,他是干瘦,一点都不像兽人,但又是男的,他刚开口就咳嗽了一阵,咳得惊天动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面色潮红地说:“会结冰。”
说完他就没再说话,没有具体说什么时间结冰,要冰多久,也没解释怎么推断的,不过大家好像习以为常,也没人问,接着按顺序发言。
话题又回到神学交流,轮到蝶的时候,她说到肥皂,顾篱留心听了一耳朵,大概是说做巫药之前用肥皂,做出来的巫药会更好。
顾篱心想,这个倒是有事实根据的。
千岩不是巫,不发言,轮到顾篱,顾篱想了想说:“需要肥皂的话,可以来跟我们部落换。”
拿着象牙杖的老兽人又看他好几眼,顾篱觉得他可能更想翻白眼。
山君东寒也不发言,再过去有两个人简单说了几句,就轮到刚才那个说大河会结冰的人。他已经说过了,咳嗽又几乎没有停过,没有人要他讲第二次。
接着就是拿着象牙杖的老兽人重新站起来,踩着奇怪的步伐走到中间火堆旁。
兽皮帐篷围了一圈,但上方是空的,光线很好,这个火堆显然不是为了采光点的。
老兽人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围着火堆转圈,身上的饰物叮当作响,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洒进了火堆,火焰猛地腾起。
一阵热浪袭来,顾篱忍不住向后仰,继而看见那老兽人用象牙杖把火堆弄散,把象牙杖立在火堆中间,闭着眼,口中发出古怪低沉的腔调,然后忽然松开象牙杖。
所有人都注视着象牙杖,顾篱也是。
象牙杖自然倒落,指向了……他自己?
顾篱懵住,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山君,见她还是很淡定的样子,放心了一点,应该不至于要把他抓起来去见兽神。
老兽人看着顾篱,见他半天没动静,又开始鼻孔出气,蝶小声提醒:“篱,站起来。”
顾篱站起来,看向她,指望她再说两句,蝶还想说话,但是被老兽人一个眼刀杀住。
顾篱怀疑他是故意的,松手的时候略微带一带,很容易就能控制象牙杖倒下的方向。
老兽人看向顾篱,下一步应该是他要做什么,但所有人都一言不发,顾篱烦死他们神神叨叨这一套了。
他第一次来,哪里知道他们的仪式流程?
顾篱环视一圈,帐篷里大概有一半多是兽人,十六七个,山君不知道能不能打过,还是坐着,顾篱看她都没对上眼神。
应该是问题不大,而且东寒不能袖手旁观吧?
他摸摸腰间的刀,看向老兽人,心想,再不给提示就不要怪我缺德了啊?
老兽人仍旧一言不发,顾篱就走过去把地上的象牙杖捡起来。
大家没什么反应,歪打正着做对了?
顾篱低了一下头,忍住笑,整理好表情,深吸口气,全身用力,单手把象牙杖举起来了。
老兽人可能从没见过这种做法,眼睛睁大,眼角的褶子都撑开了。
象牙杖很沉,顾篱又是完全离地的单手斜举,举了没一会儿就放下来,但也足够帐篷里的人震撼了。
蝶震惊地看着他,东寒也有些意外,只有山君露出点笑意,顾篱怀疑她带自己来砸场子的。
权杖肯定是有点象征意义的。
顾篱不知道仪式为什么会有松开权杖的一段,反正没人问他要,那他就当给他的了,冲老兽人微笑点头。
老兽人终于反应过来,朝他伸手,顾篱才不还他。
让你装。
老兽人自己过来拿,顾篱故意没松手,他也不是想要象牙杖,这东西沉得要命,纯粹只能当摆设,当武器他都挥不动,就是恶作剧一下。
老兽人虽然是兽人,但他年纪放在那,又不像山君这样参与部落狩猎,居然没有抢过顾篱。
顾篱觉得差不多,正要松手给他,却忽然感觉手上一松。
要不是他下盘稳,这下得倒跌在地上,老兽人冷笑:“那下一次大集会的日子就交给你来定了。”
顾篱莫名其妙地看他,这算什么威胁?
每年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定个日子有什么难的?
“我定就我定。”顾篱反应过来了,他们部落里没有历法,这些大部落的巫,应该已经初步摸索出来,但是不拿来种地,在这搞神权,他拄着权杖,环视一圈,“不用鸟族兽人另外通知了,我今天就定,大家都记好了,下次大集会在三百六十五天之后。”
他说到三百六十五天的时候,那个一直捂嘴低头咳嗽的人,猛地抬头看向他。
顾篱背对着他,没看见,只看见老兽人僵僵地瞪他,表情也不再是刚才那副不怀好意地威胁,更像是强作镇定。
象牙杖还在顾篱手上,不过看样子他好像没有要回去的打算了,顾篱就提着象牙杖掀开兽皮,本来还有点犹豫,看见北阳也在不远处。
大白虎趴在地上,边上是一头半大的小猪。
顾篱底气顿时更足了。
抬头挺胸,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他走出去没几步,后面就有人追上来,顾篱回头,发现是刚才那个穿着兽皮衣一直咳嗽的人。
他没有离顾篱太近,低头捂唇,问顾篱:“你怎么、怎么知道是三百六十五?”
他说话的时候还在咳嗽,说完更是猛咳。
换个人来问顾篱就要说生下来就知道了,但这个人刚才说了大河会结冰,他就问:“那你为什么说大河会结冰?”
“看雨。”
“看雨?”顾篱虽然没听太懂,但看他这确实有依据,就也说:“看太阳,看影子。”
“看太阳,看影子。”他喃喃着抬头去看太阳,看到眼睛里流出眼泪,才收回视线,冲顾篱笑:“我叫月。”
“我叫篱。”
月又咳嗽起来。
顾篱听着都累,但不清楚他得的什么病,没有贸然靠近。
“你咳嗽多久了?”
月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比了个二。
“两天?二十天?”顾篱猜测。
“两个三百六十五天。”月说。
两年?!
顾篱立刻怀疑他得了肺结核,往后退了一点。月抱歉地朝他笑笑:“我明天就回去了,三百六十五天之后,我可能来不了了。”
顾篱有些心软,但没有靠近:“你知道你这个病会传给别人吧?”
月点头:“是从我的族人那里传来的。”
他说话的时候面色平静,还解释:“不说话,或者离远些,不会病。”
他是巫,可能是在给族人治病的时候传染的。
顾篱摇头:“不是,是口水,你咳嗽的时候捂着嘴是有点用的,但是不够,可以用布做个口罩。”
他比划了一下:“这么大,正好把嘴巴鼻子遮住,后面缝两根线,挂在耳朵上,每天换。”
他们说话的时候后面帐篷陆陆续续有其他人出来,月往远离帐篷的方向走了几步,顾篱就问:“你有布吗?没有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块。”
“有。”月问他,“用了口罩,我可以去找你吗?”
“可以,不过我后天就不在这了。”
月点头:“我明天来找你。”
他俩约定好,月就离开了。
顾篱走到北阳身边,没有去抱他:“回去啦,我烤小猪给你吃。”
白虎抬头,似乎有些疑惑,顾篱解释:“我回去洗个手换身衣服再抱你。”
山君和东寒也从帐篷里走出来,东寒看见顾篱手上的象牙杖,问山君:“你们要带回去吗?”
顾篱说:“他自己给我的,不会还要带一群兽人来抢回去吧?”
大集会上有山君和北阳在,他们肯定是安全的,但他们部落毕竟人少,要真有这种风险,他还是还回去好了。
东寒看他到现在都不清楚仪式流程,山君肯定是不会说了,只好给他解释:“象牙杖指向的巫,要负责下一次大集会的事,如果做不到,把象牙杖还回去就行了。”
顾篱说:“我知道什么时候啊,我不是把日子定好了吗?还要还吗?”
“不知道。”东寒无奈地看了眼山君,“我来这个帐篷四次,没见过这种情况。”
顾篱就问山君:“要还吗?”
山君说:“他们自己定的规矩。”
那意思就是不用还了?
顾篱开心地摸摸象牙杖,上面简单镶嵌了一些宝石,还刻了纹路,其实挺漂亮的,也不嫌它沉了,横着提在手里,免得拄地上磨损太厉害。
他一副捡便宜的表情,山君又这么纵容,东寒也不管了,对山君说:“流浪兽人没有领地,也不会储存食物,等天冷下来,他们会抢部落的食物,大河北边已经没了很多小部落。”
而如果大河结冰,这就不光是北边部落的事了。
“流浪兽人多吗?”顾篱问,“是单个的,还是成群的?”
“都有。”东寒说。
顾篱本来打算回去了再问山君的,看东寒知道很多的样子,就逮着他问:“你见过成群的吗?是什么兽形?来过你们部落?你们部落是不是很多人?”
东寒吸口气:“什么兽形都有可能,我们部落有一千五百多人。”
“比千湖部落还要大啊,你们是分成几个聚落还是都住在一起?”
“四个聚落。”东寒看了眼北阳,“大河北边有很多大部落,千岩部落也很大。”
顾篱不客气地说:“你看什么?我跟北阳可结婚了啊,你再打他主意山君揍你。”
照着山君现在对他的纵容,说不定真的有可能,东寒摇摇头,不再说无关的话:“现在部落搬迁了,离河又近,你们做好准备。”
他说完就要走,顾篱又喊住他:“等等。”
东寒回头:“怎么?”
顾篱问:“你家小崽来了吗?”
东寒露出无语的表情:“不是说南风也生了小虎崽,你没玩够?”
顾篱莫名其妙地看他:“什么玩不玩的,我是想说月生病了,他的病会传给别人,你刚才离得近,身上可能就沾到了,要是小崽来了,你洗洗手换身衣服,最好洗个澡再去抱。”
东寒神情变得严肃:“我知道了,谢谢你。”
顾篱才说:“月明天可能要来找我,你等会儿能抱小崽来玩吗?”
东寒:“……”
回去顾篱督促山君也洗手换衣服,他自己也仔细洗手洗脸,换成了轻便一点的衣服。
晚上东寒就抱着小虎崽来了,只有他一个人,亚兽人不在,两个小虎崽比他们部落的大不少,小崽又好动,他一个人抱过来有些费劲。
顾篱奇怪:“只有你一个人吗?你的亚兽人没有来?”
“她阿父生病了。”
顾篱接过一个小虎崽,抱在怀里挠挠下巴,然后盯着另一只,东寒都给他,顾篱就坐下来给他们喂刚才烤好的小猪。
小虎崽本来还想往外跑,吃到肉之后就乖乖待在他怀里。
小一点的虎崽毛还是茸茸的,大一点的已经没有那么炸,但还是比大虎软,顾篱爱不释手。
“生什么病啊?”顾篱有些好奇,“能好吗?如果他不在了,族长你当还是花云当?”
在东寒印象中顾篱不是那么直白的人,他说话一般不会让人不舒服,今天却接连这样。刚才在帐篷里抢象牙杖还能说是大巫得罪了他。
现在这样对他,大概是在记上次大集会的仇。
东寒无意和自己原本的部落搞僵关系,何况顾篱做出那么多东西,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到了象牙杖,干脆利落地道歉:“对不起,上次大集会,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
其实山君已经揍过他了,顾篱只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很好欺负,东寒既然道歉,那他也说:“没事,反正也没什么影响,我后天就去晒盐。”
然后又问:“你当还是、”
东寒无奈道:“她当。”
“哦。”顾篱满足了好奇心,问他,“你们部落还要换布吗?”
东寒摇头:“你的布是用线织的,我们部落已经会织了。”
“这么快?”顾篱倒也不算惊讶,布拆开就能发现是经纬交织的线组成,不考虑效率的话,织起来也不难,“你们织得很慢吧?”
东寒说:“穿布衣的人也不多。”
顾篱捏捏小虎崽的爪爪,随意地说:“我们部落人人都能穿。”
“你要跟我们交换织布的技术?我们没有海边的地来交换。”东寒说。
“谁说要跟你们换了,我就是炫耀一下我们部落过的比较好。”他们要是近一点,了解也多一点,顾篱可能会想让他们也加入到部落联盟里来。
但是东寒的部落在大河北边,离得远,交流又少,照目前的情况看,加了也没有太大意义。
倒是第二天,月戴着口罩来,顾篱才知道,原来他们就是千湖部落再往西的那个部落,他们部落人比千湖部落少一些,据说原本差不多。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断有人生病死去。
顾篱一听就知道是传染病:“是跟你同一种病吗?”
月点头:“一开始不知道会传给别的人,后来把生病的人都隔开才慢慢好起来。”
“那你呢?”顾篱忍不住问,“你是巫,也要隔开吗?”
“我一个人住,食物多的时候我自己采集,少的时候族人会送一些来给我,我做药给他们。”
顾篱看他干瘦的身躯:“你是兽人吧?”
月点头。
顾篱疑惑:“那你为什么采集不狩猎?”
月又一阵咳嗽,尽管戴了口罩,他还是下意识低头捂嘴,半晌才平复下来,摇头苦笑:“我没有力气狩猎了,你也看见了,只是这样说话就会咳嗽,喘不上气,怎么狩猎?”
“那你的族人给送什么?是采集来的东西还是肉?”
“都有,采集来的东西多一些。”月说,“我做药也需要那些,他们一起送来了,不用做药的东西我做食物。”
顾篱知道大部分兽人都特别爱吃肉,小虎崽闻到血腥味都会兴奋,这是天性,一个巫,怎么会大部分时候都在吃素:“你不爱吃肉吗?”
月摇头:“我已经习惯了。”
顾篱说:“那不行,你要吃肉。”
月低低地咳嗽两声:“因为兽人一定要吃肉?”
“因为不吃肉你的病会越来越厉害。虽然吃肉不一定能好,但不吃肯定会更坏。”顾篱严肃地说,“而且你这么久不吃肉、不狩猎,还能变成兽形吗?”
月愣了一下:“我已经很久没有变兽形了。”
顾篱说:“我虽然是亚兽人,但是见过长久不变兽形的兽人,很瘦,山君说,不吃肉的兽人会没有力气。”
“而且兽人兽形的时候,伤好得比人形快,你不知道吗?”
月摇头:“兽人受伤的时候都是兽形养伤,我知道。但是这个病变成兽形没有用,部落里已经有很多人试过,他们还是会死去,我也会。”
他说到最后居然笑出来:“可惜不能看见你的三百六十五天了。”
第107章 第 107 章 一脉相承(二合一)……
顾篱皱着眉, 看起来不太好受。
月反过来宽慰他:“这个病虽然治不好,但是来得慢,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我隔离了生病的族人, 让他们不能见到自己的伴侣,不能见到自己的阿父阿母, 然后就轮到我自己了。”
“那你的族人呢?一个治好的都没有吗?”
“能治好的都是很快好的, 像我这么久的, 没有。”
顾篱其实也知道这个病几乎不可能治好, 即便自愈了以后也随时可能复发。
虽然认识不久, 但他还挺喜欢月的。
可能因为知道自己活不久,他有别的巫不具有的随性, 他还会看气候,顾篱不想他死,或者至少,尽量多活一阵。
“那你要不是要试试我的办法?”
月笑了笑:“多吃肉吗?”
顾篱认真点头:“就是多吃肉, 多晒太阳,变成兽形散散步,但是不要马上去狩猎。”
“好。”
他刚才一副生死看淡的样子,现在又应得那么痛快, 顾篱反而不太信:“你不会现在答应我,回去接着吃草吧?”
“不会。”月又笑起来, 笑得咳嗽, 一边咳嗽一边说,“能活下去,谁会想死?”
顾篱这才放心,给他倒了一碗温水:“你回去也记得喝烧过的水,煮开之后再放凉, 这样的水干净,有蜂蜜可以放蜂蜜。”
他说着说着停下来仔细打量月,如果真的已经病了两年多,他现在这个状态看起来其实还行:“你吐血多吗?”
“两三天一次。”
顾篱立刻问:“你用的是什么药?”
月低声说:“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座高山,山上有一种草,根很粗,可以治咳血,只有强大的鸟族兽人可以飞到这么远的地方采集到。”
确定有药,顾篱就放心多了。
这病老吐血,不大量摄入蛋白质根本补不回去的。有效的药加上合理的饮食,应该能让月多活一段时间。
月不知想到了什么,有片刻走神,顾篱喊他几声他才应,眼含歉意:“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如果你很久没吃肉,可以先吃蛋和鱼,还有豆,我们没带来,千岩他们部落也有,每次都会带一点来换,你可以跟她换,或者等大集会结束到我们部落来换。你知道我们部落在哪吗?”
“我知道千湖部落再过去就是你们部落的领地,但我没有去过。”
“不用从千湖部落走,你要来的话就顺着大河往下,到三岛部落附近进到支流,就能到我们部落了。这段时间我不在,你跟我的族人换就好。”
“天马上就要变冷了,你要去做什么?”
“我去晒盐。”
月虽然能看天气会用草药,但不会制作盐:“我们部落的盐是山洞里挖的,还能晒吗?”
顾篱点头:“海水是咸的,里面有盐,晒干就得到了。”
“你让我觉得兽神真的存在了。”
月的声音很轻,又伴随一阵低咳,顾篱没有听清,问他:“你刚说什么?”
月的视线落在象牙杖上:“象牙杖你不打算还回去了吗?”
“等下次大集会再像这次一样送出去可以吗?”
顾篱是真诚发问,月却笑起来:“山君什么都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她就说带我去看看,之前也是你说的吧?大河会结冰,我以为帐篷里都是讲这些,谁知道都是讲怎么当巫的,但是又不说怎么做巫药。”
“明明是族长和巫的集会,族长没见几个,坐这么半天,就你说的比较有用。”
顾篱吐槽起来没完了:“明明知道我第一次去,什么都不知道,还不让蝶提醒我,什么都不说,我当然就按自己的来了。”
月听得发笑:“本来就是大河南边的巫的集会,后来变成了部落年轻兽人亚兽人们找伴侣的大集会,大河北边的部落,巫一般不会来,都是族长或者下一任族长来。”
顾篱愣了一下:“那山君……”
月委婉地说:“如果我没弄错,山君应该是第一个不是以巫的身份进帐篷的兽人。”
泽和独山都没有来,巨石也没进帐篷,再结合他们到了之后,那个老兽人说“人齐了”,顾篱隐隐猜到一点真相,但不太确定:“你是说?”
“听说有次集会山君想知道帐篷里在说什么,走到外面去听,被里面的巫发现起了冲突,集会差点没有办成,后面就改成,没有巫的部落,族长也能参与了。”
照着巫能烧死人的手段看,换个人去可能就凶多吉少了。
但因为是山君,如果在场没有大量年轻力壮的兽人,他们肯定奈何不了她,说得好听是冲突,其实可能是单方面挨揍了。
月说没有巫的部落,族长可以参与,但是看样子,别的没有巫的部落,族长还真不会去。
顾篱有点懵,他以为自己是被排挤的新人勇敢反击,怎么被月这么一说,他跟山君变成一脉相承的恶霸了?
他看看象牙杖,不太确定地说:“那要不我还是还回去吧?”
月摇头:“你主理好下一次集会就可以。”
月这个资深的巫都这么说,顾篱就彻底放心了,问了他几句集会相关的事。
月说:“时间你已经定好了,准备一个兽皮帐篷就行。”
他还想说点主持的事,想到顾篱什么都不知道的临场发挥,笑了笑,觉得没什么必要。
顾篱烤了一条鱼他吃半条,半条给月,怕刺激,他没有用椒盐,只洒了一点盐,鱼也烤得嫩。
顾篱到烤鱼的时候才意识到为什么月不怎么吃肉了。
本来烤肉如果不处理就很容易做得难吃,水煮的就更加了,如果没有顾篱弄出来的各种调味品,让松原北阳他们选,他们肯定是吃烤肉的。
但烤肉容易刺激咽喉引发咳嗽。
正好陶罐带得多,顾篱拿了两组大小不同的陶罐的给月,还有一罐酱:“这个是豆酱,你拿回去,用陶罐煮肉吃,煮得时间久一点。”
他俩在部落营地外另外生火烤的鱼,还没吃完,就有一个兽人来了。
鸟族兽人见多了,顾篱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鸟族兽人,但是等他走近了,多看两眼,顾篱又不确定了。
这么壮能飞起来吗?
这个兽人是来找月的,看他们吃烤鱼,他皱了一下眉,对月说:“不是说很快吗?”
月朝他笑了笑:“我跟篱多说了几句,篱告诉我,多吃肉会好得快一点。”
他这样说,兽人的表情舒展许多,冲顾篱点头。
顾篱现在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臭直男了,托腮看着他俩,觉得他们关系可能跟墨青和三雪差不多。
他指指陶罐:“月不好搬,麻烦你帮他搬回去了。”
兽人点头。
他俩走了,顾篱到河边仔用肥皂洗手洗脸,再把为了见月特意再穿一天的长袍也洗了,换上短衣,才回去找北阳。
北阳在检查固定竹筏,松原在帮忙,见他回来,松原说他:“非要一个人去,你再不回来,北阳要去找你了。”
顾篱说:“月生病了,他的病会传给别人,我知道怎么防,但是接触的人能少一点还是少一点吧。”
他也蹲下来检查竹筏,问松原:“阿白去见他们部落的人了?你怎么不一起去?”
“我去了谁帮你们修船,你看看部落里还有人在吗?”
都忙着约会去了。
顾篱本来想喊别人一起去晒盐,这下子也不行了。
他们部落现在不再被山洞限制,食物也足够,环境开阔,确实需要更多的人口,来之前山君就说过,不管是兽人还是亚兽人都尽量把伴侣带回部落去。
他们部落虽然不大,但是好东西多,跟阿白一样愿意和伴侣一起到他们部落生活的人还是不少的。
最后去晒盐就是顾篱北阳加上松原阿白四个人。
这次的船比之前的更大,顾篱还给加了一个小顶,如果下雨,多少可以遮一遮。
他们运气还行,一路都没有下雨,松原不太会游泳,顾篱让他多练练。
松原实在不爱下水,抓着摇橹不放手:“我划船。”
“不要你划,你多游游,万一翻船怎么办?”顾篱说完一脚把他踹下去。
松原咕噜咕噜地灌了两口水,顾篱把竹竿递给他,松原抓着竹竿喊阿白救命,阿白一边觉得篱说得有道理,一边不忍心看松原在水里扑腾,犹豫片刻,自己也下去了。
冷不丁下水还是有点凉的,顾篱把竹竿往阿白那边伸:“哎呀你下去干什么呀,他是兽人,不怕冷,你快上来。”
阿白推开竹竿,踩了一会儿水:“没事,习惯就不冷了,我陪松原一起游。”
亚兽人都下水了,松原也没再喊着要上去,跟她一起游。
顾篱看他能熟练踩水了才放他上来:“这才对嘛,人形又没那么多毛,怕什么沾水。”
这次到海边花的时间跟上次差不多。
他们有四个人,几乎一直都在划船,速度差不多,说明水流比上次慢一些。
有上次的经验在,这次他们就提前装好淡水,又在河口等了一阵,等到潮水落得差不多才往海上去,再借着涨潮的浪在海滩靠岸。
上次居住地岩洞不够大,这次他们新找了一个,这个岩洞很大,而且是洞口是背向大海的,但是离海滩有些远,一天来回几次肯定不合适。
顾篱说:“我们晚上住在这边吧,白天都在海滩那边,吃饭也在那边好了。”
快速规划好,北阳和松原就开始检查清理岩洞,顾篱和阿白出去捡枯枝回来当燃料,等潮水退下,再去海边捡吃的。
阿白第一次看见海,见顾篱蹚水捞起一大把海带,好奇道:“篱,这个草也能吃吗?”
“能吃。”他抓着大把海带往水深的方向走,把海带泡水里涮涮,“以前我们跟东山部落换海货,他们就老拿这些草凑数,要是捡得多,我们也晒干了带回去。”
阿白找不到躲在淤泥里的贝壳螃蟹,捡海带倒是很快,没多久就装了满满一背篓,还发现一块巨大的海蜇皮,问顾篱能不能吃。
顾篱挺想吃的,但是怕处理不好有毒,遗憾放弃。
顾篱这次带了好用的铲子,挖了不少贝壳螃蟹。
到海边的第一顿,他们就吃全海鲜了。
吃饭在海边的小岩洞,上一次北阳拖到岩洞里的大树根还在,这次他们有铜斧,把树根劈开都够烧好几天了。
上次围出来的盐田已经看不清在哪,他们重新挖沟围田,这次只围了四块,淋卤晒盐区只有这么大,盐田多了也没用。
松原第一次在盐池里看见白色的结晶,还有点不敢相信,拿手指沾了一点尝,咸得想把舌头吐出来。
顾篱看得发笑:“怎么样,是真的盐吧?”
“就这么简单?”
顾篱不满:“什么叫这么简单,那是因为有我的聪明才智,不然你就慢慢煮去吧。”
阿白说:“捡来的柴太少了,不够煮。”
顾篱说:“就是,还要想办法砍柴再用船送到这来。”
“没说你不聪明。”松原看着盐,“我就是在想,这么容易就得到盐,我们居然被东山部落骗了好几次。”
“那也没办法,谁让那时候我们没有海呢。”
他们这次运气比上次好,虽然也下雨,但是很集中,就非常集中地下了一场持续一天的大暴雨。
把能做的事都做了,四个人就在山洞里窝着。
顾篱想到上次下雨他跟北阳直接在外面洗澡,这次肯定不能这样,顾篱就用木头削了个骰子出来玩。
他也不知道骰子能怎么玩,反正就一人掷一下比大小。
没有别的娱乐,甚至都没有赌注,几个人也玩得有滋有味的。
等雨下完,又要白干。
松原说:“难怪上次你们用了这么久。”
顾篱没好意思说上次因为想偷懒反而多花了时间。
这次晒盐一共只用了七天,还是装在竹筒里带回去。
但回程大河的水流有些急,可能上流也下过大雨,河水也浑,他们奋力划了,船还倒退。没办法,只能多待两天,等水小了再出发。
这么一来,盐又多晒出来两池子。
竹筒不够用了,别说竹筒,水再浑下去,他们淡水都要不够用了。
北阳速度最快,他每天早上都去河边看,河水没有那么急了,他们就出发。
跟上次一样,多出来的盐,用布包,用陶罐装,先装起来再说。
大包的盐搬到船上,白色的盐粒散落出来,阿白用手指捻起来,放到陶罐里:“我们会跟别的部落换盐吗?”
“没换过。”松原说,“这块地是上次大集会的时候篱跟三岛部落换来的,以前我们自己都不够用,要跟别的部落换。”
阿白显然知道做主的是谁,问顾篱:“那现在有多的盐了,能跟别的部落换吗?”
顾篱问:“是你原先的部落需要换盐吗?”
阿白点头:“每次大集会,我们都要带很多兽皮去换盐,不是每次都能换到足够的盐。如果能固定换盐就好了。”
“你们部落里有多少人?”
顾篱说完觉得有点不合适,阿白现在是他们部落的人了。
好在她没在意:“比三岛部落多一点,六十多人。”
也是个小部落。
大部落似乎都有稳定的获取盐的渠道,小部落大多要依赖交换。
可能要发展成大部落,首先就要不缺盐吧。
顾篱点头:“可以换,你们部落有河道吗?”
阿白说:“不用这样换,我问过族长,这次大集会已经换到盐,下一次换就好。”
“行。”
水还是有点急,不过不至于一边划船一边倒退了,两个人一组轮流划,速度也还行。有上次的经验在,这次顾篱带了铺床用的兽皮和草,铺在船上,晚上也不至于冷得睡不着觉。
这样就可以昼夜兼程了。
这次回程只用了九天。
他们先去三岛部落送盐,然后松原和阿白带着盐回部落,顾篱和北阳留在三岛部落,之前说好的,晒盐回来,顾篱要教他们造房子。
烧好的砖已经用船送过来,黏土可以去岸边竹林取,河沙岛上就有,贝壳也已经准备好,煅烧成石灰就能用。
烧贝壳不需要特别高的温度,顾篱让他们简单盖个炉子烧石灰。
他带着剩下的兽人们在岛上最高的地方挖地基,挖好之后,用三合土夯实,为了经得起水冲,他把房子设计成了圆形。
泥砖砌成圆形的墙面,砖缝也用三合土砌,砌好再抹面,这样一层一层下来虽然有些费料,也花时间,但是砌好的墙比他们部落的厚不少,也牢固不少。
顾篱一直没回去,森从部落里飞来找他。
顾篱问他:“部落里怎么样?”
“都好的,稻子已经全部收下来了,跟上次收的加在一起,有那么那么多。”森张开双臂兴奋地比划,“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粮食,青霜说,这么多,可能三百筐都装不下。”
三岛部落的人忍不住侧目,虽然嘴上没说,心里都觉得他太夸张了,怎么会有这么多,有这么多岂不是可以很久都不用采集了?
顾篱却在心里估算,离每天都能吃上白米饭还差多少?
明年要再多种一点。
他一般搅拌砂浆,一边问森:“独山呢?伤好点没?”
森说:“好多了,他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天天都走来走去。”森告状似的说,“不过你放心,我看着他的。”
顾篱笑起来:“辛苦你了。”
他倒不介意独山偷学什么,真学走了是他的本事,学回去改善族人的生活也算好事,老越界狩猎,说穿了人多食物不够,学会种地可能就够了。
不过他们现在田地里都光秃秃的,他大概率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想正经学,那就要交学费了。
房子的外墙不难造,难的是把圆形的顶固定住,顾篱试了几次,用了好几种房梁的摆法才成功。
等房顶终于盖好三合土凝固,居然下雪了。
凉凉的雪花飘落在脸上,顾篱愣了愣:“下雪了?”
泽担忧地说:“那你今天就先不回去了吧?下雪会起雾,看不清,反正也待这么久了,不差这一天。”
顾篱摇头:“没事,起雾没那么快,我们早点回去就行。”
他回头看看刚造好的房子:“可惜这个房子没法做烟囱,不然也弄个炕,天冷也不怕。”
“已经很好了。”泽说,“你一定要回去的话,再多带两块兽皮,别受凉。”
顾篱拒绝:“我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是你们给的了,够了。你们的兽皮本来就是换来的,也不多。”
泽笑着说:“跟你们部落换的,换了生皮,我们自己鞣的。”
顾篱也笑起来,这倒是个好办法,兽皮珍贵,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难处理,他们部落里生皮一向是不缺的:“那我带回去给小崽做衣服。”
顾篱和北阳一起上船。
泽划着小船送他们到河口才回去。
顾篱朝她挥手,到看不见人了才收回视线,从后面搂着北阳的腰,靠在他背上:“终于能回家了。”
雪花飘飘扬扬的,但顾篱裹了两层兽皮,倒是不冷,伸了个懒腰:“芋头肯定能吃了,我回去要吃炸芋头,森昨天说山君去抓圣水牛了,不知道有没有抓到。”
又说:“肯定抓到了,我还要吃牛肉丸子。”
他用肩膀搡搡北阳问他:“你呢,你要吃什么?”
北阳看了他一眼,又看前面,专注划船:“跟你一样。”
顾篱就说他:“学人精。”
北阳又看他一眼,顾篱理直气壮,又说一遍:“学人精。”
转过一道弯,没了山势阻挡,风吹来还是有点冷,顾篱又忘记刚才说的话,搂回去,把手贴在北阳身上取暖:“好冷哦。”
“快到了。”北阳说。
雾也越来越浓,好在就到了。
北阳下船先把船拉过去,顾篱才上岸,看见有两个人在往这边走,笑着说:“来接我们啊?”
那俩人停了一下,但没反应。
北阳走到他身边来,对面的人也说话:“是篱回来了吗?”
顾篱才发现原来是青鱼。
那另一个就是独山了。
第108章 第 108 章 改良织机(二合一)……
顾篱还是第一次看见人形的独山, 比他预想中要年轻一点,要不是他长得特别显小,那就是他真的比青鱼小好几岁。
看见顾篱和北阳, 独山表情有点复杂,这两个人, 一个让他差点丧命, 一个又救了他。北阳站在顾篱后面, 独山就跟顾篱点头:“下雪了, 我要回部落去。”
这场雪下得有点突然, 部落里食物不知道有没有储存好,地穴有没有挖好, 柴火够不够。他是族长,这时候必须回去。
青鱼看看天色,又担忧地看向他:“但是现在在下雪,你的伤还没有好全, 不能等雪停再走吗?”
独山摇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停,我必须回去。”
顾篱说:“你准备走回去?青鱼怎么办?雪天,你让她跟你一起走?”
亚兽人们普遍偏瘦一些,怀孕的时候也不会停止采集劳作, 如果不是双胞胎,肚子总是不太明显, 青鱼穿着兽皮衣, 要不是仔细看,顾篱依旧看不出她怀孕。
独山面露犹豫,片刻后下定决心,对青鱼说:“你留在这里,等过几天我来接你回去。”
过冬的准备对每个部落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 独山要回去,顾篱也觉得正常,反正他的诊金是提前付的,走就走吧。
就是没想到他会把亚兽人留下,顾篱看看青鱼,玩笑道:“你把青鱼留在这,可以是可以,但我可告诉你,在我们部落出生的小崽都是我们部落的,要是等小崽生下来,你可别想要回去了。”
“不会太久的,我回去准备好食物和窝就来。”独山对青鱼说,说完看向顾篱,问他,“你们和三岛部落的联盟,我们部落能加入吗?”
顾篱没想到治个伤还能治个盟友回来。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可以自己产盐,这方面,东山部落可有可无,但能有一个安稳的邻居总是好的。
“那就等你下次来再谈这个事吧。”
独山点点头,回头对青鱼说:“我走了。”
他走得利落,青鱼跟了两步就停下,站在原地目送他。
顾篱说:“回去吧,外面冷,过几天他就来了。”
“嗯。”青鱼往回走,顾篱有点不放心她,“独山走了,你一个人会不会冷,要不要住到有炕的屋子里去?”
青鱼摇头,微笑道:“不用,你们部落的房子已经很暖和了。”
顾篱也不勉强:“那冷的话你记得说,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好。”青鱼应。
青鱼跟独山住在山君家里,顾篱多走了几步,送她回去。
快走到了才遇到其他人,寒九行色匆匆地外面回来,看见顾篱有些意外:“篱?你回来了?森说你明天才回来,再说下雪,我们都以为你们要过两天。”
“本来是明天,房子提前盖好我们就回来了。”顾篱解释,“独山回去了,山君知道吗?”
“他回去了?回东山部落?之前没说。”寒九有些意外,“山君去抓圣水牛了,快的话明天可以回来,说不定路上会遇到。”
“遇到不遇到也没关系。”顾篱说,“就是青鱼一个人,要麻烦你们多看顾了。”
寒九点头。
顾篱喊北阳一起去猪圈看看,寒九说:“不用去,我刚从那边回来,给猪加了草,鸡鸭土兔子都看过,把门关好了,风吹不进,没那么冷。”
他笑道:“以前还要专门出去割草来垫床,现在割稻子割下来的草都用不完。”
“这才好,要是稻子也多到吃不完就更好了。”风越来越大,外面待着实在冷,顾篱搓搓手,跟寒九道别,拉着北阳往家里跑。
松崖在草棚底下给灶点火,灶上架着热水,应该是在给他们烧炕。
顾篱连跑带跳地走过去:“阿父!”
松崖回头,脸上露出明显的笑意:“篱,回来了。”
顾篱蹲下来:“阿父,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来?”
“不知道。森说你明天回来,你阿母说,你回来可能要睡觉,有一阵没睡了,炕可能潮,先给你们烧一烧。”
“看天阴下来,怕要下大雨,就赶紧把房顶盖好提前回来了,没想到是下雪。”
“那正好,你们可以直接睡。”
他们说着话,红叶从屋里推开窗:“回来了?”
顾篱看见她手上拿着稻草,估计是在铺床,果然,红叶说:“草给你们换了,铺上兽皮就能睡。”
“谢谢阿父阿母,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
红叶摇头:“不饿,你们自己吃,吃完早点睡,热水这一锅够不够?不够我们那边灶上还有一锅热着。”
烧炕的时候灶上都会烧点东西,烧好了,放一锅水热着,就算不烧开也能烧热,拿来洗漱也比冷水舒服。
照顾篱的习惯,刚回家,哪怕不能好好洗个澡,也要烧点热水尽可能擦洗擦洗。
“够了够了,不够再烧,你们去休息吧。”顾篱到储藏室里去找食材,他们家常用的食材都放在前面两间储藏室里。
储藏室里的食材经常变动,跟顾篱出去的时候已经很不一样。
红叶进来帮他一起找:“米有舂好的,放在陶罐里。”
顾篱看见这个陶罐的口不大,大概是烧出来专门储存粮食的,罐口还用稻草包了块圆形的陶泥压着。
他拿起陶泥看了看:“这谁想的?这个好。”
红叶笑道:“羊河的小崽,做了圆盘子,厚得像石头一样,要一起烧,羊河没让放进窑,几个小崽自己包了稻草玩。”
后面也不难想,大概是发现大小合适,往陶罐上一压,发现正好能当盖子。
顾篱舀了碗米出来,又拿了个咸蛋,准备煮点粥。
“阿母,熏肉在哪?我拿点咸肉吃。”
红叶说:“你头上。”
顾篱才发现房梁上吊下来不少肉,环视一圈,找到口空的缸,踩上去,解了块肉下来:“这么大。”
作为肉其实也不算很大,就一条,他跟北阳应该能吃完,但它是咸的,这么咸一条肉吃下去,晚上不知要喝多少水。
顾篱切了三分之一,剩下的想挂回去,红叶说:“放着明天吃好了。”
她从一个用布盖着的陶盆里拿出来一块豆腐。
顾篱惊喜:“阿母,你们还做豆腐了啊?什么时候做的?”
“你做了这么多次,看也看会了,这么多豆子也要吃掉,总不能都等你回来才做。”
顾篱还挺高兴的:“你们怎么做的?”
“跟你一样,先做成豆浆,放着,放酸了再做豆腐。”
“那你们留了卤水没?下次就不用先做豆浆了,可以直接用卤水。”
“留了,在灶房。”
有豆腐,顾篱就想认真弄点菜吃了,他把咸蛋换成没腌过的鸭蛋,又冲外面喊:“北阳,你去地里摘把葱,韭菜也摘点。”
菜地里芋头都被收回来了,葱韭因为常常在割,长得不高,用稻草盖着。
北阳挑了高的掐,篱只喜欢葱味,不喜欢葱,长葱可以打结,烧完也好挑出来。
顾篱已经在陶罐里蒸上米,豆腐也切好,正在打蛋,筷子和陶碗碰撞的声音很清脆,当当当当的,打得差不多,他往蛋里面洒了一点盐,观察灶里的火势。
红叶问他:“你是不是要用油?”
顾篱以为她要说炸锅的事,保证道:“阿母我会小心的。”
红叶摇头,搬了块石头来:“把石头垫在下面,再用油炒,就没那么容易炸了。”
陶锅炸锅一方面是油温高,另一方面也跟温差有关系,中间加块石头,升温降温都会慢一些,确实不那么容易炸。
顾篱笑着把石头放进去:“这又谁想的,好聪明啊。”
“这有什么聪明不聪明的,白羽送了油果来,我们新榨了油,你用油做的东西好吃,大家都想吃,陶锅容易炸,慢慢就摸索出来了。”
那就是劳动人民的智慧!
“白羽来过了?还换了什么?”
“带了很多线过来,换了肥皂和布走,黄豆酱给了他两小罐子。他带来的线很多,部落里布不够,他下次再过来拿,多给他两块。”
“他说的?”还学会预付了。
红叶摇头:“我们说的,他带一大船的线过来,三岛部落先换了一点,再到我们这,还是换不完。我们说他线拿去别的地方也换不了东西就留在我们这,布等下次来。”
“然后他说多要两块?”
“也不多,香桃改了织机,我们现在织布比以前快很多。”
“织机都改了?”顾篱这下真是意外,他出去看着是挺久了,其实也就一个多月,怎么感觉部落里变化这么大,“改成什么样子了?”
“你明天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红叶伸手在陶锅上方探了探,“可以了。”
顾篱往砂锅里加了少量油,小心升温后,把包裹了蛋液的豆腐放进去煎,煎成两面金黄再捞出来,再起油锅,加入黄豆酱和葱炒香,然后把豆腐也放进去炒,炒完加一点点水焖煮片刻。
米饭还没蒸好。
顾篱把豆腐盛出来,又开始炒腊肉。
还没炒完,松原过来了:“你做什么东西这么香?”
顾篱说:“香也不给你吃,我回来这么久都没看见你人。”
松原傻笑:“阿白有小崽了,总犯困,我们就早点睡了。”
顾篱举着铲子震惊地向红叶求证:“真的啊?”
红叶也笑着点头。
顾篱随即就想起来,他们去晒盐的时候阿白还跟松原一起游泳,有点担心地说:“阿白没事吧?她之前还下水游泳。”
“没事。”红叶说,“有些亚兽人是会爱睡一点,没关系。”
顾篱问松原:“阿白醒了吗?吃不吃肉,要不我做点别的?”
“不用,这就行了。”
顾篱给他盛了一半肉,被松原还回来,只留了几片,又夹了两片豆腐,然后盛饭,自己先吃了半碗,顾篱一边说他:“我看你就是自己想吃。”
一边给添了饭和菜:“多盛一点,我本来就给你们也做了点。”
虽然松崖和红叶说不要,顾篱其实给他们也做了一点。
松原端走之后,顾篱拉着他们也一起吃了点。
吃完在屋里用热水好好擦洗了一番,舒舒服服地躺在温暖的床上,幸福地打了个滚。热水没有这么多,北阳也不爱擦洗,直接去河边了。
顾篱知道他不怕冷,真的看见他身后飘扬的大雪和他赤裸的上身,还是很震撼。
北阳关上门走过来,顾篱去摸,发现他只有皮肤表层是凉的,手放上去没一会儿就热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冷吗?”顾篱羡慕地问。
北阳摇头。
他没立即上床,去找芦荟胶。
顾篱:“……都这么久了,坏了吧?”
这东西保存得好,一个月不会坏,但是会干,加上这段时间天冷下来,气味颜色倒是没什么不对,就是从水润状态变得有些粘稠。
顾篱不太确定,挑了一点在手上捻开,他本来想说明天做新的,但是北阳说:“我去问问墨青。”
顾篱立刻拉住他:“能用能用,别去!”
回家当天去问人家借这个,生怕不知道干什么了是吧?
顾篱没有兽人这么坦然的心态,还是凑合用吧。
不够水润就多用一点,北阳挖了大块放在掌心搓开,直接往自己身上抹,顾篱看他这架势心里有点怵,轻轻拉他的耳朵叮嘱:“你要听我的。”
北阳乖乖点头。
银色的发丝散落着,顾篱意识到,他们家虎又到长毛时期了。
顾篱跪坐在他身上,双膝压在柔软的兽皮上,十指插在发缝间,原本想抓着头发制约一下,到底也没舍得下手,只是虚虚拢着。
大量的芦荟胶在高温下化开,顾篱听见了一点不一样的声音,原本就因为热度发红地脸,这下几乎要滴血,五指紧握,向后用了一点力,用气音在他耳边说:“你轻一点。”
北阳顿了顿,尝试了一下,无果,拿了块兽皮来盖住。
聊胜于无吧。
反正就是又弄脏了一块兽皮,迎着顾篱谴责的目光,北阳一不做二不休,又挖了点芦荟胶。
……
雪下到早上也没停,方便了顾篱,顺理成章地赖床。
北阳一向很喜欢雪天,他的兽形毛发很厚,雪天也不会冷,而且狩猎会更容易。
顾篱第二次睁眼看见他还在,挺意外地,摸摸他的头:“我以为你出去了。”
北阳又翻身过来亲亲他,从耳朵亲到脖子。
顾篱往后缩了缩:“怎么这么黏糊?你是小崽吗?这么撒娇?嗯?北阳宝宝?”
北阳声音低低地:“在外面你不让我亲。”
那有什么办法,晒盐的时候是跟松原阿白一个山洞,后面在三岛部落虽然他们单独一个窝,但是三岛部落的窝都离得很近,也不方便啊。
北阳单手撑着,在顾篱上方,帅气的脸庞近在咫尺。
顾篱又一次感慨,男朋友实在好看。
不对,他们结婚了,不是男朋友,那是什么?顾篱纠结了一下,觉得把老公安北阳身上很怪异,他太小了,怎么都不像结婚的年纪。
小老公?
顾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北阳又亲了他一下:“笑什么?”
顾篱说没什么,北阳不信,追着他亲,顾篱给他弄得没办法,只好说:“我想到个叫法,你叫声我听听。”
“什么叫法。”北阳胳膊放下来,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沉沉的。
顾篱清清嗓子,忍着笑:“叫老公。”
“老公?”北阳学了一声,顾篱笑得停不下来,要不是被北阳压着他要原地打滚:“不行不行,算了算了,就篱吧。”
北阳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是知道肯定跟这个称呼有关,篱总有很多新奇的想法。
顾篱笑得脸颊发红,出了一身汗,轻轻推他:“起来了,雪是不是停了,我好像听见阿母的声音?”
北阳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才起来。
他直接没穿衣服,下床变成兽形。
顾篱不意外,下了雪,他肯定要出去转转的。
过了一晚上,炕已经凉不少,北阳一下去,被窝立刻冷下来,衣服也忘记藏被窝了,好在贴着床的一面还有点余温,顾篱赶紧拿过来穿上。
里面是麻布做的衣服,外面穿上厚厚的兽皮衣,推开门还是被冷风记激得一个哆嗦。雪其实还没有停,不过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北阳先走出去,尾巴扫过他的腿,回头看他,顾篱挥手:“去吧去吧。”
顾篱往手上呵气,先去阿父阿母的草棚里舀热水洗漱。
他们家现在做饭一般还是在顾篱北阳这边,红叶松崖这儿烧水活动多一点,至于松原和阿白那边的室内厨房反而没怎么用,差不多当成储藏室。
他们现在不像以前山洞里那样,吃住都在同一个山洞里,要吃东西就得出来烧。
不光是红叶,阿白也已经起来了,跟红叶一起在捣橡子粉,阿白踩石碓,红叶蹲着用一个稻草结把外沿的橡子往里面扫。
一个亚兽人也端着稻子在一边等。
看见顾篱出来,红叶先说:“吵醒你了?”
顾篱摇头:“没有,本来就醒了,就是天气冷不想出来,多躺了一会儿。”
亚兽人也说:“是很冷,我早上没穿兽皮衣,出去打水,回来缓好久。”
红叶说:“都下雪了怎么能不穿兽皮衣,又不是兽人。”
亚兽人笑道:“前两天还没那么冷,我的兽皮衣硬了,昨天拿出来鞣,也没鞣好,只好新做一件,这块兽皮本来想缝一缝做成长衣服的。”
顾篱看向她:“这样也挺好的,可以再做条长裙子,一样的。”
亚兽人笑着说:“我也这么想的。”
说话间,橡子粉捣好了,红叶把橡子粉捧出来,捧到陶盆里,剩余部分用稻草往外掸,亚兽人把稻子放进去:“还是你们这里快,那边石碓排了好几个人。”
顾篱问:“石碓不够用吗?”
“也不是,就是天突然冷下来,大家都想煮粥煮米汤,吃热的。”
顾篱说:“可以多做几个石碓,我去问问晴。”
亚兽人高兴地说:“那太好了。”
红叶帮着他一起舂米,阿白起来,拿着取水的陶罐准备出去,顾篱赶紧喊住她:“你要去取水吗?”
阿白点头,顾篱说:“我来吧我来吧,松原出去的时候没有取水吗?你都有小崽了,怎么还让你干这个呢?”
阿白笑起来,还不是那种客气地笑笑,是想到好笑的事情的那种笑。
顾篱一头雾水:“怎么了?”
阿白摇头,没有坚持要去,把陶罐给他:“那你去吧。”
其实是昨晚上松原说篱回来了,说着说着就笑起来,阿白问他笑什么,他说:“明天你看见篱,他肯定恨不得你什么都不做,每天就吃和睡。”
阿白奇怪:“为什么?”
“因为你有小崽了,他很照顾小崽和亚兽人,小崽加亚兽人就更照顾了。”松原一边说一边笑,“你看见就知道了。”
果然没说错。
顾篱接过她的陶罐去打水,虽然穿的是皮鞋,踩在水边还是非常冷。
水缸里其实有水,只是早上用了一部分,顾篱来回两趟就打满了。
就像那个亚兽人说的,大家都想吃粥喝米汤,他们家的早饭也是粥,三个人切了一个咸蛋就喝了一碗粥。
红叶和阿白要去织布,部落的织机都放在活动室,顾篱正好也要看看新的织机,就跟她们一起去。
活动室里,一边是靠墙的石碓是和石磨,另一头是并排的织机,亚兽人们热火朝天地织着布。
是真的热火朝天,顾篱走进活动室就感觉到了,比外面热很多,里面的亚兽人没有一个穿兽皮衣的。
隔壁厨房在开火,原始版地暖发力了。
靠厨房这边的亚兽人还在喊:“别烧了,太热了,坐不住了。”
另一头的人说:“咱们换换,我这凉快。”
大家都笑。
顾篱也笑起来,走过去看新织机,发现原先的分线杆换成了普通没有缝隙的光滑圆木杆,把经线分成了上下两组。
再有一根木杆上吊了很多细线,这些细线的另一端系在下面那组线上。
这样一来,只要把这根提线杆提起来,下面那组线就到了上方。
提起放下,两组线上下交错,不断形成梭口。
用分线杆有时候线经常会卡不进槽,离得又远,需要另一个人专门操作,现在这么一改,一个人就够了,速度快,效率高,织出来的布比原先用分线杆更细密。
难怪红叶说多两块布也行。
第109章 第 109 章 冬捕(二合一)……
新的织机制作比旧的更简单, 屋子里排了好多架,顾篱也试了试,提起提线杆, 把梭子从两组线中间抛过去,没掌控好力度, 抛过头了。
香桃帮他把梭子捡起来, 放下提线杆, 让顾篱把梭子穿回去, 再提起来, 这次顾篱没抛到头,梭子卡在中间了, 只好用另一只手去接。
顾篱笑道:“我一个人还织不了。”
香桃说:“半天就能习惯了,就是我们现在线不够多,鸟族兽人换来的线有的粗有的细,有些很硬, 有些又很容易断。”
这确实是个问题,白羽这些线也是从不同部落换来的,原料各有不同,质量也参差不齐, 如果不处理直接用来织布,织出来的布就会不平整、不牢固。
顾篱想想说:“我们自己多种点麻吧, 种一次可以割好多次。”
种地是春天的事, 但是开荒翻地,冬天就可以开始。
顾篱穿了兽皮衣,没在活动室里待太久,出去往山上走。
他们部落建立在缓坡上,田地在下游方向, 也比河床高一些,低处灌木草丛多,开垦起来相对容易些,往高处就树多了,开垦起来难度大一点,但是也安全,不容易被水淹没。
高处可以种麻,这东西不用怎么操心,长多长少问题也不大。
还有桑树,也要种,直接播种可能不容易活,可以先在室内育种,种活了春天再移栽到室外。
油茶果最好也多种点。
这么说果树也可以去移栽一些回来。
以前在盆地里夏天有吃不完的梨子,现在没有了。
他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回忆哪里还有好吃又不太大的梨子树,等春天去挖回来种着。
身后传来点窸窸窣窣的动静,顾篱起先没在意,以为是有什么小动物经过,没想到动静越来越近,他忍不住回头,没看见什么生物,但是薄薄雪层上多了几只梅花脚印。
爪垫很大,比松原都大,但是体型应该不大,因为间距很小,这太好猜了。
部落里符合这特征只有小虎崽。
顾篱往林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谁家小崽跑出来玩了?”
走了没两步就在一棵大树后面看见叼着小虎崽的黑豹,后面还有小猫咪在扑他的尾巴。
“谷雨?你带出来的?”
这样也能说得通小崽怎么会被放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玩了。
就是有点意外,谷雨这么大个豹了,刚会变兽形的时候就经常跟小崽们玩,现在听说已经开始参与狩猎了,也还是带小崽们玩。
谷雨折着耳朵,似乎有点怕挨骂,顾篱就觉得他跟小崽也没很大区别,也不忍心说他什么,看他身后的小猫,问他:“你就带出来两个吗?”
谷雨点头,顾篱说:“那你们玩吧,别玩太久,小崽太矮了,走路的时候雪会沾到毛上,湿到里面就太冷了。”
说话的时候黑豹尾巴没怎么晃动,小猫崽被风吹掉的树叶吸引了注意力,跳起来去抓,黑豹就放下小虎崽,去把小猫叼回来。
小虎崽又跑了。
谷雨把小猫放在顾篱脚边,去叼虎崽,顾篱意识到,他可能不是故意带小崽们出来玩的。
他拎着后颈皮把小猫提起来,黑豹叼着小虎崽往下面部落方向走,顾篱跟他一起下去,正好看见几个亚兽人一块儿往林子这边走,浅也在,看见顾篱和后面的谷雨松了口气。
“你们在哪找到的?我看今天下雪就把小崽放在家里自己出来了,门没有关严实,等我回去她就不见了。”
顾篱说:“不知道,不是我找到的,就去林子里看看,听见动静回头看,就看见谷雨和两个小崽。”
顾篱把小猫咪交给她阿母,亚兽人提着小崽后颈皮打屁股:“还会爬窗了是吧?”
小崽无辜地看着她,轻声咪。
顾篱一看,原来根本不是被放出去玩,两个小崽都是偷溜出来的。
亚兽人小崽们基本都被带到暖和的活动室里去了,怕冷的兽人小崽也是,也就这两个毛毛厚不怕冷,不光不在家里待,还想方设法往外跑。
小虎崽被谷雨放到地上,往阿母这边跑,被雪底下一根树枝绊倒,原地栽进雪里,打了个滚,爬起来之后晃晃脑袋接着跑。
没有跑到阿母那里,半路被阿父截胡了。
南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悄无声息地靠近,突然现身,一爪子把小虎崽按在地上,从头到脚地舔毛,小虎崽一点都不喜欢被阿父舔毛,一边被舔一边嗷嗷骂。
小猫崽还好,阿父不在,阿母用布给擦的毛。
南风和山君一起去抓圣水牛刚回来,这次抓回来两头大牛,大的那头牛角都比小虎崽大。
这是他们部落搬迁之后的第一个兽神节。
雪已经停了,山君让森回去喊,把三岛部落的人也喊来一起吃。
跟前两次兽神节一样,在顾篱的主持下,大家还是吃火锅,但是活动室没有大山洞这么大,两个部落的人同时开锅挤不下,大家一商量,活动室留给亚兽人们,兽人去外面搭草棚。
顾篱哪边都没去,他在厨房炸丸子。
炸货要现炸现吃才香,没法像别的东西那样提前准备。
一大罐油倒进铜锅,大火烧起来,锅内的油不断升温,烧到筷子插进去冒小泡泡了,顾篱就开始炸丸子、炸完丸子还有芋头条、糍粑。
糍粑是用高粱和米混在一起做的,热的时候很软,放凉就会变硬一点,切成指肚大小的段,一部分拿来油炸,一部分拿去直接煮火锅。
大头还是牛肉,圣水牛非常大,小一点的那头,肉片下来已经足够两个部落的人饱餐一顿。
顾篱一边吃着美味牛肉,一边惦记着劳动力:“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靠人翻田还是太累了,要不抓头圣水牛回来翻吧?”
顾篱想的简单,现在的粮种产量不高,想要整个部落全年不缺食物,现有的地还不能满足,但就这些地,他们耕作已经有些吃力了。
听到其他人耳朵里,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阿白夹着糍粑忘记放进嘴里:“抓圣水牛干活?”
松原说:“圣水牛怎么活抓?不杀死它会一直挣扎。”
松崖都说:“篱,圣水牛虽然只吃草,但是很凶,比猪还要凶。”
顾篱见过活的野猪,北阳当着他的面猎杀的,但确实没见过活的圣水牛,兽人们很少狩猎圣水牛,更不可能带上亚兽人。
他也不知道能不能驯养成功:“如果很难抓就算了。”
他没忘记晴的腿是怎么没的,风险太高的话还是算了,万一出点意外得不偿失。顾篱特意看着北阳又说一遍:“你别一个人去抓啊,太危险了。”
北阳吃了片牛肉,顾篱拿胳膊肘碰碰他,吓唬他:“听见没有啊,受伤了跟独山一样要剔毛的。”
北阳才说:“知道了。”
除了牛肉,差不多每锅都还有一条大鱼,片成鱼片放进锅里煮,每个人都吃到手扶肚子。吃得那么撑,晚上划船视线也不好,三岛部落的人就没有急着回去。
现在部落里房子多,虽然没有足够的空房,但每家匀一匀,匀出来一点空间还是能做到的。
半夜开始刮大风。
冬天的风不像夏天那样大到能把草棚吹走,但是格外冷,从窗户缝里漏进来一点都够受的了,顾篱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往北阳那边靠。
北阳伸手搂他,顾篱闭眼继续睡了会儿,又被呼啸的风声吵醒:“怎么这么大风,不会又下雪了吧?”
北阳说:“刚才有星星。”
有星星确实不会下雪,但顾篱还是有点不放心:“猪圈那边不知道怎么样,门有没有关严实,小猪不会冻坏吧?还有兔子和鸡鸭。”
他说到小猪的时候,北阳已经坐起来了,开始穿衣服。
顾篱也拿衣服,被他拦住:“我去看就行。”
在屋里都能明显感觉冷下来了,外面不用想都知道有多冷,顾篱也不是非要出去受罪,:“那你去吧,点个火把,灶里的火不知道有没有全吹灭了。”
北阳说:“不用,我能看见。”
他打开门,很快又关上,不过外面没有门阀,关不严实,还得顾篱下床去关。他打了个哆嗦,扯了把草来把窗户缝先塞严实了,等北阳回来再关门塞门缝。
“这么快?怎么样?”
北阳说:“好几个兽人过去了,人多就快。”
顾篱放心了一点,跑回床上:“快点快点,冷死了,睡觉睡觉。”
顾篱本来想让北阳变成兽形给他暖暖,开口之前,北阳就已经贴过来,用行动表示,人形也很暖。
没有厚实的毛毛蹭,顾篱有点遗憾,不过很快重新睡着了。
第二天很早就醒了,三岛部落的人急着要回去,动静难免大一些。
顾篱出去看了才知道,原来水缸里水都结冰了,河边水浅的地方也结了冰,河面上倒是只有薄薄一层,竹筏可以轻松推开,等太阳升起来晒上半天也能化开。
泽说:“天要是不热起来,再过两天就该结冰了,趁现在竹筏还能走,赶紧回去,不然就回不去了。”
山君问她:“等结冰了,你们怎么抓鱼,吃什么?”
泽说:“所以要趁着还没结冰,赶紧回去多抓点鱼囤着,这天气抓多少都不会坏。我知道你们部落食物多,但我们也不能光吃,实在撑不下去我就让虹飞来说一声。”
泽把一个怀孕的亚兽人也留在这边,剩下的人就一起回去了。
他们的竹筏上都有网,路上就能抓鱼。
部落里目前怀孕的亚兽人不少,算上青鱼阿白,一共有五个,伴侣在身边的只有一个阿白。
说起来奇怪,大集会之后愿意加入他们部落的大多是亚兽人,有两个已经来了,兽人们似乎就没有那么强的意愿。
顾篱问过松原和北阳,他们说兽人更看重领地大小,领地大意味着猎物多。
他们部落的领地不小,但也没大到能让兽人们争相加入的地步,倒是粮食产出足够,还能做布,对亚兽人而言是很不错的选择。
泥土也会结冰,结冰之后会变得冷硬,水多的地方很容易滑倒。
顾篱让兽人们去打水,怀孕的亚兽人就不要去河边了。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青鱼,其他人还好,不管是他们自己部落还是三岛部落都不会那么客气,只有青鱼,总是想什么事都自己做。
这里面最临近生产的就是她。
青鱼朝顾篱笑笑:“我会小心的。”
顾篱说:“不是小心不小心的问题,部落里什么食物都有,如果你不想吃野菜干,想吃新鲜的,也可能去田地里挖,稻草下面还有没枯萎的,不要去外面了,也不要去河边。”
青鱼面露犹豫,顾篱忽然想到她经常去河边,可能不光是打水捉鱼,也是在等独山,就改口:“不要离河太近了。”
青鱼才点点头。
但是独山一直没有来,到河面完全冰封,竹筏已经不能在水面行走,泽带着三岛部落的人直接从冰层上走过来,独山都没有来。
离独山回去已经过了二十天,青鱼嘴上不说,但谁都能看出来她的急躁。
顾篱安抚她:“我跟独山开玩笑的,就算小崽在我们部落出生,你想回去也随时都能回去。现在应该是天太冷了,地上都结冰,你不好走,而且部落里事情肯定多,独山是族长,离不开,等处理好了,他肯定就来了。”
青鱼勉强笑了笑,很快又低头。
顾篱也没有办法,浅拿着一块布过来找她:“青鱼,我准备给小崽做衣服了,你要不要一起?”
“做衣服?”
“是啊,等天气暖和起来小崽应该就会开始变人形了,听说兽人小崽小时候经常控制不好,给她准备两件衣服。”
青鱼说:“我没有布。”
浅像是才想起来这个事:“那你跟我去织布吧。”
她拉着青鱼离开,冲顾篱眨眨眼。
顾篱松了口气。
心里也有点奇怪,独山怎么还不来,都是要加入部落联盟了,他也算口头同意了,就算自己走不开,派个兽人过来知会一声总不难吧?
虽然出尔反尔信用不好,但看着不像是个会放着怀孕伴侣不管的渣男啊。
顾篱想了想,问森愿不愿意帮忙过去看看。
森不喜欢独山,他在崖山部落待得久了,知道他做的事,还知道他也想带领部落加入联盟,他怎么好意思的?!
这就算了,居然还把怀孕的亚兽人单独留在别的部落里!
亚兽人整天为他担心,他却一走好多天!
顾篱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气坏了,赶紧说:“没事没事,不愿意去也没关系的。”
森恶狠狠地说:“我去!不过我是为青鱼去的。”
顾篱笑起来:“那你去吧,知道路吗?”
森说:“我没去过,但是知道方向,过去那边再找找,能找到的。”
鸟族兽人还是比较安全的,顾篱挺放心:“找不到就回来,最近冷,别在外面待太久。”
“好。”
三岛部落的人正式在他们部落里住下,房子重新安排了一下,大部分人都住在活动室里,顾篱他们这边腾出来一间储藏室,病房也安排出去给人住了。
河面冰封之后取水有些困难,每天兽人们都要去河上凿个大洞用来取水,这还是个技术活,凿太边了水不够深,取水困难,太中间了又怕砸的时候没砸好,冰面破裂人也掉下去。
北阳就掉下去过,不过不是凿冰的时候,是兽形走在冰面上,走到了之前凿过洞的地方,表面看着也结冰了,下面没冻严实,就踩碎了。
好在大猫反应快,只湿了半只爪。
凿开的洞口,总是有很多鱼,偶尔有兽人拿着鱼叉来叉鱼,三岛部落的亚兽人也会叉鱼,还会放渔网网鱼。
顾篱看见泽在解渔网,忽然想到:“冰洞里这么多鱼,我们去大河上砸洞抓鱼吧?”
这条河比他们之前部落里那条宽不少,但是深度差不多,夏天深一点,现在浅一点的地方估计只到腰,水深大鱼少,大河上就不一样了。
泽说:“冰上砸洞太危险了,上面虽然是冰,下面水还在流,如果人掉下去被水冲走,很难再上来。”
冰层下面看不清方向,上面的人又不一定能及时找准位置砸破冰层救人。
顾篱设想了一下她说的情况,感觉毛骨悚然。
但这种情况是可以避免的。
顾篱说:“如果站在在竹筏上呢?把竹筏放在冰面上再砸,这样冰裂开也还有竹筏,不够的话,再把人用绳子连起来,绑在腰上,一个人砸洞,其他人离得远一点,万一裂开,也不会裂得那么远,顺着绳子把人拉上来就行了。”
泽一时没有说话,看着他,顾篱以为自己说得有什么问题,迟疑道:“怎么了?”
泽摇头笑道:“我就是在想,你是不是永远都有主意?如果早点想到你这个办法,我们就不缺食物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而且也不光是食物问题,结冰的时候太冷了,你们部落只有一间房子暖和,总不能都挤在里面,来我们这里住几天也没关系的,我们是互相帮助的部落联盟啊。”
第一次用这种方法,他们没去太远,先在支流汇入大河的河口试了试。
两个部落一个十几个人一起出发,顾篱也跟去了。
冰面上带竹筏不方便,他们用第二个方案。
砸洞的人腰上系着粗绳,绕了好几圈,确保不会滑出,绳子两边都在别人手里,为了好救援,他们选的还是部落里目前最瘦的兽人虹。
他举着大石头抛在离自己大约半人远的地方,冰面砸出一个坑,但没有破,石头还在冰面上,虹左右看看,小心走过去把石头捡起来,再砸了一次。
一共砸了三次才砸开,石头掉进水里,但是洞口不够大。
还得砸。
用了四五块石头才砸出来一个勉强足够下网的洞。
第一网是虹洒的,连着几次都没洒好,泽让他回来,自己缠好绳子走过去撒网,一次就成了。
顾篱啪啪鼓掌。
不愧是族长。
三岛部落的人不知道鼓掌什么意思,但这会儿拍手肯定是夸,都拍得手掌通红。
第一网鱼不多,只有一条比较大的,泽已经很满意,平时下网还不见得每次都有鱼呢。
顾篱说:“要过一会儿鱼才会聚过来,我们先去别的地方再砸个洞,离远点。”
他们一共带了三张网过来,可以砸三个洞。
等三个洞都砸好,他们去竹林子里挖冬笋,来都来了,不能只抓鱼。
回到第一个洞边上,鱼群已经肉眼可见,黑色的鱼脊密密麻麻,偶尔翻起白色的肚皮。
这下别说泽了,让顾篱来撒网都能抓到鱼。
泽一网抛下去,上来就是满兜的鱼,她一个人几乎拖不动。
所有人都流露出兴奋的神色,即便被渔网扰动剩下的鱼群也很快再次聚集,顾篱开心地走过去:“我也要来我也要来。”
他还没成功用渔网抓过鱼呢。
但他没能走过去,被北阳抓住:“你没系绳子。”
顾篱系上绳子忙不迭走过去,泽把渔网交给别人解,她拿另一张教顾篱:“这样收,洒的时候手腕用力手指张开,一起抖出去。”
顾篱认真点头,然后渔网有一半落在冰面上,他尴尬地用脚把剩下部分划拉下去,泽说:“你第一次洒,已经很好了,而且现在鱼这么多,这样也能抓到的。”
她没说错,顾篱把渔网拖上来,果然也有不少鱼,他开心地把鱼解进背篓里,大的几条他几乎都抓不住,在冰面上蹦哒。
抓鱼抓得手通红,脸也被风刮得疼,但所有人都很高兴。
三岛部落的人不说,北阳都说:“如果是狩猎,就算运气好,这么多的猎物也要抓一天一夜。”
而现在只有半天,刨除砸洞等待的时间还没有半天呢。
甚至如果不是他们带来的背篓不够多,还能再多抓一点。
还没走到部落,顾篱已经规划好了:“鱼头用来煮汤,鱼汤做底熬粥,鱼身剔刺做成丸子,可以冻起来慢慢吃。”
粥面咕嘟咕嘟地翻起一个个气泡,表面浮着一层粥油,顾篱用勺子舀起一勺高高抬起浇下,不稀不稠,热气氤氲间米香弥漫。
最后撒上一把葱花,一瞬间,葱花的香味就被热气激发出来了。
顾篱听到了接二连三的吞咽声。
又是打鱼丸又是煮粥,花了不少时间,他们大早出去,这会儿天都黑了,别说其他人,顾篱自己也馋得不行。
他自己盛了一碗就到一边去,天气冷,不用等太久,上层的粥就没那么烫了,筷子尖端小心在表层轻轻刮几下,刮到碗沿,低头俯就一吹一吸,筷子再轻轻一送,晾凉的粥就啜入口中。
等粥吃了一半,温度才变得适口,去咬鱼丸,纯手打的鱼丸筋道弹牙,从中间撕开能看见清晰的肉质纹理,吃到嘴里鲜嫩多汁。
鱼丸放到粥里煮过,表面附着粥油,滑滑的,一口咬下去,鲜美的滋味在舌尖上绽开,顾篱忍不住眯眼,细细咀嚼。
太好吃啦!
第110章 第 110 章 噩耗(二合一)……
三岛部落的人会做鱼皮衣, 鱼皮处理起来比兽皮还要繁琐,要去鳞,还因为薄, 很容易破,现在学会了织布, 他们都愿意穿布衣, 不过今天抓到这么多大鱼, 做鱼丸本来就要去皮, 不做很可惜。
他们剥皮去鳞都非常快, 这边鱼丸粥煮好,那边一张张鱼皮已经剥下来, 用热水烫着去鳞刮好贴在木板上,拿到不烧炕的屋子里去阴干。
泽说:“鱼皮衣虽然做起来麻烦,但是有一个好处,它不怕水。”
青鱼看着鱼皮说:“也不会变硬。”
这点跟兽皮衣不一样。
泽点头:“处理好了确实不会再变硬, 你们也用鱼皮?”
青鱼说:“以前兽皮不够多,我阿母会做,我也给小崽做过。”
说起小崽,就有亚兽人自然接话:“你的小崽多大了?一个人留在部落里吗?”
青鱼轻声说:“他没活下来, 我以前有过两个小崽,都没有活下来。”
小崽的夭折率很高, 尤其是兽人小崽, 在能变成兽形之前,比亚兽人小崽更容易夭折,青鱼的话让大家都沉默下来。
青鱼露出歉意的表情,浅安抚她:“这个小崽一定会长大的,你也要好好吃饭, 多吃肉才行。”
大家都附和。
河面冰封原本会让他们失去最重要的食物来源,现在反而让捉鱼变得前所未有的容易,三岛部落的人每天一早就出去抓鱼。
崖山部落的兽人们也不去狩猎了,都学着用渔网,这样好的机会不是时时都有,过不了多久冰层就会消融。
要趁这一阵多抓点鱼回来,不管是直接冻,还是做成鱼丸冻,或者用盐腌上,都是不错的主意。
亚兽人没有兽人这么抗冻,顾篱只出去了一天,手就冻得通红发肿,不敢再去第二次,长了冻疮真的会烂手,留在部落里跟三岛部落的亚兽人学习鞣制鱼皮。
鱼皮摊在木板上晾到半干之后,就可以叠起来了,一层草木灰一层鱼皮,叠上几层卷起来,用木棍锤打。
反复锤打到鱼皮变得柔软富有韧性。
泽说一块鱼皮要锤打很多天才能用。
“太费时间了,不如织布快。”
顾篱也锤得手酸,揉了揉手腕:“但是鱼皮衣防水,我们之前用棕丝做过防水的雨披,棕丝太少了,不够用。”
雨披需要层层叠叠很多棕丝片才能完全防水,如果结合一下鱼皮衣,外层用棕丝雨披,里面再穿一件鱼皮衣,对雨披的要求就没有那么高了。
他们在活动室里干活,一个亚兽人拿着去壳的橡子来用石碓,碓头一下一下砸在橡子上,顾篱回头看了眼,又看看手里的木锤,又想偷懒了。
正好晴在做新的石碓,碓头还没接上,顾篱让他接个木碓头,下面的石臼也换成了凹凸不平的石板,鱼皮直接放上去锤。
跟用石碓舂米捣橡子差不多,锤鱼皮也需要两个人操作,一个人控制碓头,另一个人配合调整鱼皮的位置。
一个人的活要两个人来干,但总得来说效率还是更高,用熟练了,两个人都能一边做别的事一边锤。
顾篱就一边踩石碓,一边搓毛条。
都是北阳身上梳下来的毛毛,不知不觉又够一团了,在用纺锤纺线之前,要先用手把毛毛搓到一起,搓成条,这样才好纺。
他准备拿这个线勾帽子。
三岛部落的人看他锤了没多久就离开,以为他是锤累了,还商量着趁这几天住在这边多弄几片鱼皮出来,最好能缝两件衣服。
哪知道他离开一会儿,回来就跟晴一起搬着个木架子。
石碓他们早就见过,都以为是用来处理食物的,没想到稍微改一改还能用来锤鱼皮。这东西也不难做,回去在岛上也做两个,以后他们抓了鱼,再想做鱼皮衣就容易了。
兽人们带着新抓的鱼回来,原本聚在一起鞣制鱼皮的亚兽人们都一起出去剥皮,鱼皮必须在鱼新鲜的时候剥,不然就会连肉一起剥下来,浪费是一点,后续刮膜的时候也会变得更麻烦。
顾篱剥鱼皮不太熟练,被推去做饭,每天都是鱼,就算变得花样吃,他都要吃腻了,不过其他人没有,尤其是鱼丸。
他找了个省力的办法,鱼肉打成糊糊之后,直接上锅蒸,蒸完切成块,再煎一煎,就变成鱼豆腐了。
这样比捏鱼丸快。
鱼豆腐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拿来煮、烤,都很好吃。
大家都喜欢,所以今天还是做鱼豆腐。
去皮去肉之后,还剩鱼头鱼尾和鱼骨,鱼头暂且冻在室外,留着炖豆腐煮汤,鱼骨和鱼尾上还有不少肉,直接烤了吃。
今天的汤是大杂烩,除了鱼豆腐还有真豆腐、菜干、蘑菇干。
顾篱加了碗橡子淀粉进去,这样煮出来的汤汁更浓稠。
现在天冷,大部分人都在活动室里头吃,有些也会拿回家里慢慢吃。
北阳没有跟别的兽人一起去抓鱼,他去巡视领地了,去得很远,为了能今天回来,早上天不亮就出去,就这样也得到天黑。
顾篱就打了他的那份带回去,再取泡好的橡子粉,调了点儿糊糊出来,准备晚上跟北阳一起吃橡子粉糊糊。
天实在太冷了,烧暖炕,顾篱就早早窝到床上去,拿出毛线团勾帽子,勾着勾着迷糊过去,再睁眼,天都黑了。
北阳还没回来。
顾篱觉得有点奇怪,穿上衣服又出去。
还没等到北阳,先等到天上飞来的大鸟。
天已经黑了,只有零散的火堆向外辐射出微弱的光。
从下往上看,完全看不出鸟的颜色,也无从分辨是谁,鸟在空中盘旋片刻,落到顾篱这边来,可能是速度太快,落地的时候还踉跄了几步。
这会儿顾篱才看清楚颜色,应该是森。
落地之后森也没收起翅膀,一边往他这儿走,一边扑腾,有点不对,他快步走过去,才发现森的一条腿是悬空的,难怪走起来一瘸一拐。
他把森抱起来,带他去病房:“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病房里现在住着三岛部落的亚兽人,顾篱本来想让她们跟森换个床位,但是森一直用翅膀扑腾,示意顾篱带他去自己的房子。
顾篱只好转向,往森的房子走,他现在跟谷雨住在一起。
谷雨更喜欢兽形,跟森一起住之后,在家都是维持人形,这两天森不在,他天天兽形睡觉可自在了。
现在看见顾篱抱着森进来,黑豹立刻站起来,想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又顾忌森怕他,只好在原地转圈。
森确实吓了一跳,但这会儿也顾不上了,翅膀动了动,示意顾篱放他下去。
森单腿立在床上,长长的喙去啄衣服,顾篱意识到他是要变成人形,仔细看了眼他悬在空中的腿,没有明显外伤,也没怎么变形,就招呼谷雨跟他一起先出去。
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顾篱走上前准备去敲门,门从里面打开,森面色苍白地扶着门框,开口就扔炸弹:“独山死了。”
顾篱:!
顾篱惊愕地看着他,黑豹也睁大了眼,尾巴停止晃动。
“你、”顾篱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是亲眼看见的还是?”
“我看见他的尸体了。”森虽然不喜欢独山,想起看见的画面也有些不忍,“脖子被咬断了,流了很多血。”
森说的是咬断,这种攻击方式很明显是猫科,而且体型不会太小,据顾篱所知,附近几个部落也只有山君南风北阳能做到。
连巨石那样的熊兽人都不行,他没有一口咬断脖子的能力。
顾篱皱眉看向他:“你在哪里看见的?”
“在他们部落附近。”
这就更蹊跷了,一个部落的族长死在自己部落附近?
“你有没有去他们部落看看?是他们部落的人杀的吗?”
森摇头:“不知道,我看见他们部落的兽人出来了,他肯定看见独山了,但是没有埋他。”
顾篱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你的腿怎么样,需要处理吗?”
“没事,我本来想把独山搬到安全一点的地方去,没有搬动,腿挂了一下,过两天就能好。”
顾篱见识过鸟族兽人的腿伤愈合速度,没有太担心,留下一句:“那你自己处理,痛的话绑竹片固定一下,我去找山君。”
到山君家门口,顾篱下意识往独山之前养伤的屋子看,青鱼住在里面,还在等着独山来接她。
顾篱眼眶一热,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这个噩耗。
他敲了敲门,门很快被打开。
寒十开的,随意穿了件衣服,炕上草堆里团着两只大猫,见他进来,两只大猫如出一辙地抬头,看向他。
山君打了个呵欠,尾巴一甩一甩的。
要是平时看见顾篱肯定已经开始笑,现在却笑不出来。
“山君,森回来了,他说独山死了。”
亚兽人的听力没有那么敏锐,中间又隔着一间房,顾篱说话的声音正常都传不到青鱼那,但他依旧下意识压低了嗓音。
片刻后,四个人重新聚在中间的屋子。
山君问:“怎么回事?”
“森说,是被咬断脖子死的。”顾篱又看了眼墙,没有提独山的名字。
顾篱能想到的事,山君也能想到,对寒九说:“去把南风喊来。”
又问顾篱:“北阳还没回来?”
“没有。”顾篱觉得应该不会是北阳,当初矛盾这么激烈的时候北阳都没有下死手,何况是现在,这没有必要,而且北阳今天去的是矿山那边,离东山部落还挺远的。
南风很快过来,刚刚浅也在,寒九就没说什么事,南风肩膀上还挂着一只小虎崽,他用一只手托着,乐呵呵地问:“怎么了,要值夜吗?”
寒十说:“独山死了。”
南风收敛了笑意:“伤没治好?”
“森说被咬断脖子死的。”顾篱说。
南风知道他们喊自己来做什么了,把小虎崽抱到怀里,轻轻摸毛:“不是我,他从我们部落出去之后我就没见过他。”
山君说:“先等北阳回来。”
顾篱往外看了眼,黑漆漆的,比起弄清独山的死因,他现在更担心北阳。
森没有提独山身上别的伤,说明致命伤十分清晰,就是脖子,东山部落可能来了体型很大的流浪兽人。
他在杀死独山之后会不会到他们部落的领地上来?
北阳有没有遇到他?
顾篱待不住,穿着兽皮衣去值夜的草棚里等,山君也来陪他,让原本值夜的人回去了。他有些焦躁,手上拿着树枝一直在拨弄火堆。
山君说:“不用担心,东寒和南风这个年纪都没有北阳厉害。”
顾篱诧异地看向她,他没见南风和北阳认真打过,东寒就更没有了,只知道他们分别被山君揍过,在他看来,山君是部落里最厉害的兽人。
山君都这样说了,顾篱放心了一点,但还是一直往河边张望。
其实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等到北阳真的回来,他盯着火苗在发呆,还是山君说的:“回来了。”
顾篱立刻扔下树枝,站起来往河边跑,果然看见大白虎踩着冰面回来,因为踩穿过,北阳十分小心,看见顾篱出来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后腿用力蹬起,冰面碎裂,冰上的白虎一个飞跃,轻巧落到岸边。
顾篱立刻走过去抱住他,揉他的厚实的毛毛,闷闷地说:“怎么那么晚啊?森刚才回来了,他说独山死了,我好担心你。”
北阳轻轻回蹭他:“我没事,遇到一群流浪兽人,已经赶跑了。”
顾篱一听流浪兽人就更担心了,双手在他身上摸索:“在哪里遇到的,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北阳站在原地,没有躲开,等他检查完了才一起往草棚走。
北阳主动说:“矿山那边来了一群流浪兽人,兽形是豺,不大,但是有十多个,已经赶跑了。”
山君点头:“回去休息吧,等天亮,你跟南风一起去东山部落看看。”
北阳应下,顾篱盯着他的尾巴看,回家门一关就抓起来:“你尾巴上少了一撮毛。”
北阳自己都没注意到,回头去看,果然看见尾巴尖上缺了一撮:“不痛。”
十几只豺围着他,不敢正面靠近攻击,挑衅却没有断过,他的爆发力强,耐力未必比得上他们。
他的目标是赶走他们,必要的时候可以杀死,但不能过度消耗,就算知道尾巴尖被咬掉一撮毛,他也不会追着咬回来。
顾篱揉他的耳朵,叹气:“东山部落那边肯定不是豺,之前南风不是说东山部落去过一个虎形兽人吗?我怀疑就是他,就算不是,多半也虎形,不知道有几个。”
“明天你跟南风一定要小心一点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跟青鱼说。”
尤其青鱼现在还怀孕,离生产不远了,骤然听到噩耗,顾篱怕出事。
独山已经不在了,他的亚兽人和小崽留在他们部落,不能再出事。
第二天天蒙蒙亮,北阳就跟南风一前一后出去,他俩平时巡山就是分开走的,要是一起走,整个部落都会知道出事了。
顾篱去找森,跟他对口风,正好谷雨也在,就一起说了:“先不要告诉青鱼,就说最近流浪兽人多,独山被绊住了。”
一鸟一豹一起点头,顾篱心事重重地走出去,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俩都是兽形,摇头笑了一下,很快又叹气。
两个部落的兽人今天都没有出去抓鱼,被山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留在部落,另外一部分分成两组出去巡视领地。
三岛部落的领地不用巡视,等到冰融化,回到岛上再检查不迟。
因为要仔细巡视,一天肯定走不完,虹和森都在外出的兽人里面,每天回来一次。带回来的都是好消息。
他们部落有三个强大的虎形兽人长期稳定地巡视领地,流浪兽人闻到气味都会选择绕开,北阳上次发现流浪兽人的地方已经是部落的边缘,这次兽人们在领地内部巡视,没有发现流浪兽人的踪迹。
北阳和南风潜入到东山部落的领地,也隔了一天才回来。
北阳说:“是之前那个虎形兽人。”
南风跟他一起去的,都第一次听他说:“你怎么知道?你问他了?”
北阳说:“我看见他带着小虎崽。”
他们都知道东山部落有个小虎崽。
兽人,尤其是这样一个杀死部落族长的外来的兽人,肯定不会闲得无聊去带别人的小崽,多半小崽就是他自己的。
顾篱忍不住问:“你到进到他们部落里面了?”
不然怎么还能看见带小崽?
北阳说:“他没发现我。”
顾篱还是觉得太危险,但危险换来的消息也很重要,第一次觉得要是自己也是兽人就好了。
南风说:“我把独山偷出来了。”
“偷出来?”顾篱茫然地重复他的话。
“那个虎形兽人可能当了东山部落的新首领,独山留在那边没人管,我把他偷出来埋了。”南风看顾篱这么惊讶的样子,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北阳说你让埋的。”
不然活着救一救还好说,死都死了他才懒得废那个劲,这天气土都冻得梆硬,刨起来可费力了,北阳还潜到东山部落内部去,就他一个人挖坑。
顾篱看了眼北阳,他确实对独山有种因青鱼而起的愧疚感,也后悔没有多提醒他几句,能埋了也好。
“埋在哪里?”
南风说:“橡子林那边,没有过河,还在他们部落。”
“等青鱼生下小崽再告诉她。”到时候她想看的话,就带她去看。
千湖部落方向来了一个鸟族兽人,顾篱没见过,一开始还以为是温泉谷飞来的普通鸟,落在跟前还在想这鸟胆子怎么那么大。
还是北阳说:“这是鸟族兽人。”
顾篱才奇怪地问:“你也是游商吗?怎么没有带交换的东西?”
鸟族兽人冲他叫了声,顾篱给他一块兽皮。
“我不是游商,我是千湖部落来的,巫让我过来跟你们说一声,最近有不少流浪兽人,可能是从大河北边来的。如果你们部落人不够的话,我们可以来帮忙。”
“不用,我们现在人够。”顾篱问,“你们部落来了很多吗?”
“很多,大河结冰之后每天都有。”
顾篱想到之前大集会的时候,那个兽人说的烧死,忍不住问:“那你们部落是怎么处理的?”
“打一架,打死就打死,赶跑就赶跑,打死的扔到部落边缘去,给别的流浪兽人看。”
这无疑是一种震慑。
“都是族长带我们去的。”
鸟族兽人提起巨石的时候语气中有些敬佩,巨石虽然之前族长当得一般,毕竟兽形摆在那,保护部落的时候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对了,谷雨,谷雨的伤好了吗?”
鸟族兽人有些为难,来之前族长让他看看谷雨,如果伤好了就一起回去,但是巫又跟他说:“你回来就跟巨石说他伤没好。”
年轻的兽人头一次经历这种情况,不知道该听谁的,期望从顾篱口中听到让他不用为难的话。
顾篱倒是想说谷雨还没好全,但是一转头,黑豹在空地上跟小崽们玩“叼小崽”的游戏。
森也在一起玩,他俩不知道怎么玩一起去的,森也是兽形,像鸡妈妈一样张开翅膀挡在小崽们前面,身后从大到小排着两个部落十来只小崽。
顾篱也没有睁眼说瞎话的厚脸皮,只好说:“好了。”
鸟族兽人露出为难的表情:“那、那我能见见他吗?”
顾篱又看了眼黑豹,才想起来,谷雨在千湖部落一直都是人形,不是从小熟悉的,估计根本不知道他兽形是什么。
也就是说刚才鸟兽人根本没认出来。
坏了,话说早了。
顾篱只好找借口:“谷雨在我们部落找到伴侣了,等天气暖和起来再回你们部落去结婚。”
东山部落那边肉眼可见地还有很多事,千湖部落这边关系不能搞僵,让谷雨来他们部落也得迂回着来,不能明着抢人。
鸟兽人松了口气:“好,我回去跟族长说。”
大河没有一直封冻下去,冰层慢慢变薄、破碎,被水流冲走。
三岛部落的人没有立即回去,东山部落换了族长,越界狩猎比从前更加肆无忌惮了。
山君带着部落一半的兽人去了橡子林附近。
天气依旧冷,流浪兽人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依旧有可能来侵扰部落,三岛部落的兽人就继续留在这里。
活动室里,大家都只穿着布衣,泽拿来一件做好的鱼皮衣:“篱,你来试试,大小可以吗?”
顾篱惊喜道:“给我的?”
他知道三岛部落的亚兽人们在做鱼皮衣,以为她们给自己做的,没想到是给他的。
“给你的。”泽点头,“不是你想的办法,我们根本抓不住那么多鱼,而且用你做出来的那个石碓鞣制鱼皮,比以前快多了。”
她这样说,顾篱就不客气了,套上试了试,鱼皮衣不是用麻线缝的,而是用鱼皮线,鱼皮和鱼皮线都经过充分鞣制,柔软有韧性,两片鱼皮之间还用鱼鳔熬成的胶黏过,严丝合缝的。
膝盖胳膊肘之类容易磨损的地方垫了衬布。
做得非常用心。
顾篱开心地收下衣服:“谢谢你们。”
泽又拿出来一大块拼接好的鱼皮,给坐在织布机前拿着梭子发呆青鱼:“青鱼,这是给你的。”
青鱼茫然地抬头,泽温声道:“给你的小崽用。”
独山的事,部落里很多人都已经知道,在顾篱的授意下都瞒着青鱼。
青鱼接过鱼皮,笑了笑:“谢谢。”
顾篱说:“我也有兽皮要给你,是兔皮拼接起来的,我用了鞣最好的几块兔皮,拼起来也不大,做不了衣服,但是很软,又暖和,给刚生下来的小崽用刚好。”
青鱼依旧笑着说谢谢,但是笑着笑着,眼泪忽地从眼眶滑落。
她一向不愿意别人看见她的伤疤,此刻却抬头直直望向顾篱:“篱,独山,独山是不是来不了了?”
顾篱看见泪水从她的疤痕上划过,以为是有人说漏了嘴,对上她的视线就知道不是。
自己的伴侣怎么会不了解呢?
他动了动唇,不忍心说是,又不忍心欺骗她。
“他、他部落里、”
青鱼打断他:“我知道了。”
她低头抹去脸上的泪水,却依旧有大颗的水滴落在刚织好的布上,晕出深色的圈。
她轻声重复:“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