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Chapter41


    ◎妒意之吻◎


    在外人看来,章润竹手段高明,居然以养女的身份拿到章氏。


    背地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用尽一切恶毒的方式和口吻,幸灾乐祸地编排章润竹,巴不得她从云端坠落,成为灰扑扑的泥点。


    在母亲看来,章润竹聪明孝顺,没有什么缺点可言。


    她循规蹈矩,不出岔子,每个方面都能做到极致,不需要让人操心担忧,是年轻一辈中卓越出众的存在。


    唯独章惜妍,会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她。


    “淫|浪。”


    简直是一种恶意的讥讽。


    某些深夜,章润竹曾试图站在章惜妍的角度,去考虑该用怎样的心态来对待她,这个本不该出现在章家的外人。


    排斥,讨厌,不屑。


    或许都有,又或许都没有。


    章惜妍是个难猜的人,伪装太多,每当她觉得看透对方,Alpha又能给她带来新的刺激和意外。


    这是一场追逐的游戏。


    连章润竹都说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章惜妍的感情开始变质。


    按理说,她们实在当不成姐妹情深的关系,也可以维持表面的和平,但章惜妍这人,太过多变,明明有意无意表现出对她的不耐,偏偏又能在她困于险境时伸以援手,宛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帮她扫平一切。


    那是她高二的事,有些太久远,具体细节早已忘记,大约是要去参加竞赛,但学委嫉妒她的成绩,故意把集合的时间说错,如果不是有其他好心的同学提醒,或许她就要被迫放弃参赛机会。


    这次竞赛的机会是她刻苦学习得到的,自然不想不明不白丢掉,更别提如果获得好名次,或许可以保送。


    正好是周末,路上车流拥挤,堵车堵到令人心烦意乱,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刷起手机,短视频的声音大到有些聒噪。


    章润竹索性背着书包下车,扫了辆单车艰难地前行,但人还是太多,附近商场似乎有什么大型庆典,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几乎无法通行。


    距离集合只剩半小时,老师发来消息催促,问她是准备放弃这次竞赛,还是遇到什么难事。


    章润竹无法言说,平城的私立学校是一种小型社会缩影,权势被这些富二代看得重,哪怕成绩再好,也无法打破这种困境,仍是这群纨绔子弟眼中的“寒酸人”,更别提她的身份还那样尴尬。


    她甚至怀疑这是章惜妍在从中作梗,故意让她认清现实。


    但可能性不大,毕竟她已经在校住宿两年,和对方见面的机会骤降,哪怕再讨厌她,应当也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


    可就在下一个路口,她看到了成群结伴从会所出来的人,其中站在中心的便是章惜妍。


    作为初中生,章惜妍显然发育很好,个子高瘦,未施粉黛的脸足够漂亮,站在人群中也是分外耀眼的存在。


    隔着人群和车辆,她们遥遥对视。


    像是来亲自看她的笑话,呼朋唤友验收恶作剧的成果,恣意又桀骜。


    章润竹心灰意冷,狼狈地侧过头,却被人撞了一下,连人带车一起倒下,膝盖传来刺痛,堪称雪上加霜。


    过了一会,章润竹才慢慢站起来,看了眼时间,不论她怎么赶都绝对无法踩着集合时间抵达目的地。


    她敲敲删删,准备向老师道歉,退出这次竞赛。


    谁知,就在她往回走的五分钟后,家中司机打来电话,问清她的具体位置,告诉她不要走动。


    最后司机把她接走,乘坐私人飞机去往临市。


    时刻顾及养女的身份,章润竹不敢主动索要太多,连遇到困难都不会向母亲们倾诉抱怨,凡事自己解决,留给长辈的印象永远完美无缺。


    她以为是老师惜才,主动联系了母亲,怀有感恩的心参加完竞赛,带着礼物回家,准备当面致谢。


    可母亲的表现很意外,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还安慰她成绩不重要,当作一次体验即可。


    章润竹感到茫然,忽然想起隔着马路的那次对视,心跳怦怦,变得不规律。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


    明知可能性不大,但还是有了怀疑。


    司机没有隐瞒,告诉她是章惜妍吩咐的一切,而那趟航线,是对方本来准备去临市海边过周末用的,临时让给了章润竹。


    阴差阳错,章惜妍帮了她。


    但章润竹清楚,这绝对不是示好或者拉拢,对方根本不拿她当作威胁,自然不屑于恩威并用。


    或许只是看她可怜,所以才略施援手。


    章润竹本该让这件事悄无声息过去,可偶尔午夜梦回,她还是无法忘记章惜妍的目光,哪怕是带着倨傲和冷淡的,也让她感到在意。


    渐渐的,她比以往更加关注章惜妍,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知道Alpha的许多琐事,喜欢的,讨厌的,无感的,都被她一点点记进心中。


    她和卢令婕保持着联系,对方是她最好的朋友,哪怕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她也未曾改变过看法。


    只是,某天卢令婕隐晦地提醒:“润竹,你是否有些太在意那位章小姐了?”


    有吗?


    章润竹心中浮现出茫然,留意章惜妍已经成了她的日常和习惯,如果不是好友提起,或许她根本不会发现,她对章惜妍的过度关注。


    那时她仍以为一切在可控范围内,直到看见章惜妍书包掉出的情书,以及没有拆开的小礼物,围在对方身边的年轻女孩……章润竹品尝到了苦涩和妒意。


    她猛然惊醒,意识到事情脱离掌控。


    她对章惜妍,好像已经偏离了姐姐对妹妹的在意。


    成长,分化,随着青春期的结束,章润竹不再逃避,她清楚明白地看透了自己卑劣的心。


    她或许疯了,居然敢对妹妹有那种想法。


    可是,真的不可以吗?


    ……


    天逐渐暗下来,路灯亮起,小巷里对峙的两人相顾无言。


    章润竹稍微动了下脚踝,刚才章惜妍用的力气不小,她的后背硌在墙上,传来轻微的痛感。


    “惜妍,你冷静一下。”她仍是这样说。


    章润竹的脑中闪过许多画面,过去的点滴汇聚,无数或静谧或吵闹的碎片同时响起来,让她分辨不清该看哪个。


    她同样缺乏理智,如同被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毛线塞满大脑,怎么扯拽都没办法捋顺厘清。


    她需要时间,而章惜妍同样如此。


    章惜妍似乎有些不耐,啧了声,没有再废话,干脆直接吻上她的唇,一切怒火和妒意都倾泻其中。


    Alpha的吻总是带着情绪,或温柔小意,或残忍掠夺,她用这种看似亲昵的行为发泄情绪,也用这种方式折磨章润竹。


    不论甜蜜还是难堪,都感同身受。


    堪称酷刑。


    章润竹的嘴唇变得红肿,她仍安抚着躁动的Alpha,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后背,低声细语地说:“你误会了,刚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虽说尚文容的示好和提议有些荒谬,但现在说出来或许也算不上太合适,如果章惜妍较起真来,揪着里面的一些词汇大做文章,到时候恐怕更难哄好。


    章润竹不想耗费太长时间去安抚Alpha,她们的关系本就脆弱敏感,摇摇欲坠,如果一方总是处于情感的下位,恐怕以后更难拥有话语权。


    她首先是个独立自主的个体,其次再考虑和旁人的情感。


    “那是哪样?”章惜妍脾气很大,没有被轻易哄好,“别以为我不知道,尚家上面的人话语权很重,你想掌控好章氏,当然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好生意,章润竹,不管我们之间是谁的阴谋和算计,既然已经变成这样,你就别想轻易甩开我。”


    说完,章惜妍又将人紧紧压着,脑袋下倾,要再吻章润竹的唇。


    可这一次,章润竹偏头躲开了。


    章惜妍的唇印在她的脸颊上,或许是牙齿硌到嘴唇,对方不悦啧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了新的目标之后,连和我接吻都做不到?”


    章惜妍几乎称得上口不择言,她被气得失去理智,脑海中满是刚才两人亲密相处的画面,刺眼又美好,真是令人感到深深的不悦.


    100%匹配度。


    简直像是一根鱼刺卡在章惜妍的喉咙,咽不下去,拿不出来,陷在皮肉里,令她她目眦欲裂,几欲发疯。


    她怎么也想不到,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她规划的方向发展,为什么中途闯出一个莫名其妙的Alpha,甚至和章润竹有着这样高的匹配度。


    上天给她开了个玩笑。


    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在开心,唯独她感到深深的厌烦和焦躁,还不能吐露出来。


    她又想起章润竹和尚文容走在路边,后者轻轻摸Omega的头发,更是火上浇油,令她的理智摇摇欲坠。


    “妈妈说你去沙滩找墨镜,可你真的是去找墨镜了吗?为什么和尚文容一起回来,你们在沙滩聊了什么,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思考甩掉我和她在一起?”


    一串问题被抛出来,吃饭前就在压抑的恼怒喷涌而出,让她的表情变得阴沉偏执:“章润竹,你为什么让她摸你的头发?”


    曾经她多么喜欢章润竹的一头长发,手指受伤也要亲自为对方洗护按摩,甚至还想着以后多选些合适的产品,好好养护对方的头发。


    但就在这天黄昏,另一个Alpha用手触碰了章润竹的头发。


    那是她的领地,她的Omega。


    “怎么不说了,你不是很会强词夺理?”章惜妍唇角勾着,眼神却很冷,“不会在我们之前冷战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尚文容这一号人了吧?”


    章润竹似乎轻声叹了口气,不知在为什么感到无奈。


    她推开章惜妍,一脸平静地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也不想和你吵架,你现在不理智不清醒,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重新沟通。”


    说完,她转身往小门走去。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人握住,很大的力度,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章润竹,你要推开我了吗?”Alpha的声音沙哑,有些低沉。


    明明刚才气焰嚣张得像是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的口吻却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透出一股可怜巴巴的意味。


    章润竹没有回头,她耳朵上的芍药开得热烈,在微弱的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泽。


    她没有说话,明明对方的手握得那么紧,可轻轻一拽便松开了。


    Omega逆着光,一步一步走回了餐馆。


    Alpha倚靠在墙角,半晌才轻轻地发出一个满含自嘲的单音。


    【作者有话说】


    妹宝:偷偷碎掉[化了]-


    抱歉大家迟到了,躯体化发作,调整了一下才开始写,二更会在凌晨以后,不要等哦[抱抱]


    42Chapter42


    ◎因为爱你◎


    章润竹没有回章惜妍的房间。


    很晚的时候,章惜妍听到对面房间开关门的声音,不算很大,但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没有错过。


    很闷的声响,就像木槌敲在她的心脏或者头颅,引得她的神经发出轻微的回音,被血液输送至全身,久久无法平静。


    她从沙发上起来,一个坐姿待太久,关节有些僵硬,好像有咔声响了下,小腿麻意未退,脚踩在地板上时,仿佛失去对四肢的掌控能力,一脚深一脚浅,险些一个趔趄摔倒。


    幸好没人看到。


    章惜妍躺在床上,翻过身去,鼻尖贴在章润竹枕过的枕头上,轻轻嗅了下,隐约还能闻到对方的信息素,混着清新淡雅的洗发水香味,是Omega身上惯有的气息。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们还并排躺在床上,对方窝在她的怀中,两人睡了一次惬意的午觉。


    那时,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即将掌握节奏,牵动对方按照她的想法进行一些亲密的举动,做亲密无间的情人。


    章润竹之前的算计和利用,她都可以一笔勾销,气过之后,她认为那无足轻重,远没有对方更重要。


    更何况,她已经给对方打下烙印,耳钉是一对,另一颗在她的行李箱中,是一朵兰花,她亲自设计图稿,让人加班加点做出的,正好和对方成双成对。


    只是,这些已经变成无法言说的秘密,长久而沉默地埋葬。


    如今章润竹已经有了更好更稳妥的选*择,一个和她匹配度100%的Alpha。


    章惜妍下床,走到行李箱旁,翻出那枚兰花耳钉,攥在手心,感到轻微的痛意。


    说不清痛意是从哪里冒出的,或许不是掌心。


    她的目光掠过一旁不属于自己的行李箱,章润竹本人很严谨,连行李箱都要贴着墙角摆放,卡扣紧紧关合,不像她随意打开搁置,东西也放的乱七八糟。


    越看越心烦,章惜妍踢了行李箱一脚,听到噪音后眉心紧锁,仿佛找到发泄口,给保镖打电话,让对方用最短时间去买一个能令她称心如意的行李箱。


    要最好的,没有瑕疵的,独一无二的,不论是谁看到都会充满羡慕的行李箱。


    保镖应声时有点迟疑,问她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章惜妍沉默片刻,又说算了。


    挂断电话,她重新躺回床上,知道世界上不会有这样一个神奇的行李箱,就算保镖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去找不存在的东西。


    Alpha长长地叹息,重新把脑袋压进枕头里。


    章惜妍遇到了人生中最棘手的难题,偏偏没人可以帮忙,也无法诉说。


    ……也不对,好像有。


    五分钟后,电话接通,在对方咆哮前,她直截了当地说:“我认输。”


    章惜妍的头发凌乱遮住眼皮,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行李箱上,银白色,很干净,符合章润竹的审美。


    “你确定?”姜卓斐的声音响起,对方饶有兴趣地问,“之前不是说,你不可能输?”


    在留意到她对章润竹的关注后,姜卓斐曾警告过她,不要染指章润竹。


    她不以为然,认为对方大惊小怪。


    不过是个Omega,玩玩而已,怎么可能难以抽身,惹出祸事。


    再者,章润竹是她名义上的姐姐,对方也会主动为这段关系打掩护,怕被人发现,届时更有情趣。


    姜卓斐便说要跟她打赌,赌她会丢盔弃甲,被章润竹玩弄于股掌,她自然觉得荒诞,和对方定下赌约,从未觉得自己会输。


    可现在,她主动认输了。


    算她技不如人,棋差一步,纵有再多算计,在意外到来时,也会手忙脚乱,虚张声势。


    反而将人推得更远了。


    章惜妍的沉默太有意味,姜卓斐顿了顿,语气也正经了点:“说说看,发生了什么事?”


    “……”


    这种事很难以启齿,章惜妍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但现在她发现,她没办法去完全掌控另一个人,因为对方同样可以思考,有着自己的性格和想法。


    她沉着声,简略说清最近发生的事,换来姜卓斐的轻嘲。


    “我还以为发生了多大的事,只是匹配度高而已,你姐应当不会为了尚文容和你分开吧。”


    章惜妍:“可是,我母亲已经看出来了。”


    这下,姜卓斐也无话可说。


    章惟柏实在太过敏锐,或许之前在巴黎的时候,对方便已经有所察觉,只是她们相处时间太短,再加上她和章润竹都善于伪装,所以没有确定。


    这次不同,被尚文容一搅,她在章惟柏面前露出情绪,让对方验证了怀疑,那些话和眼神,便是警告和敲打,告诉她不要胡作非为。


    章惜妍可以不放在心上,但章润竹绝对无法接受。


    她想起Omega的顾虑,对方嘴上不说,却很在意两位母亲的看法和态度,否则也不会一再要求她在母亲们面前扮演姐妹情深。


    事情变得棘手,她进退维谷,一筹莫展。


    姜卓斐啧了声:“之前提醒过你,章润竹不是一个好的狩猎目标,你偏不听,现在惹祸上身,我看你不如直接去阿姨面前下跪认罪,这样兴许能留个全尸。”


    她们玩闹归玩闹,没人会想把私事捅到上一辈面前,被亲人教训责罚,这绝对是最丢脸的结果。


    “说点有用的办法。”章惜妍皱眉。


    姜卓斐便笑:“大小姐,你闯了祸不知道怎么解决,让我帮你拿主意,还用这种口吻说话,现在到底是谁求谁?”


    章惜妍默了默,道:“我那辆红色法拉利送你了。”


    “成交。”姜卓斐显然来精神了。


    “这样吧,明天你态度软一些,去找你姐认错,她应该吃软不吃硬,到时候会对你没那么抵触,不要跟她吵架,有话好好说,少翻旧账。”


    “至于阿姨那边,我也没好办法,能拖就拖,装疯卖傻,死不承认,她总不能指着你俩的鼻子骂胡闹吧?”


    “至于尚文容……算了,虽然现在打扰闻琅有点不道德,但咱也没有那东西,让她找人查一查尚文容,这家伙一直在国外生活,我不信她能干净到哪去,到时候把她的黑料往你姐面前一摊,她应该就歇菜了。”


    “可是,我姐很看重权势。”章惜妍蹙眉,“之前我说错话,让她误以为我想越俎代庖,取而代之,可是好一顿发飙,尚家人脉那么广,如果她和尚文容结婚,相当于多了一份保障,能让她在章氏坐得更稳。”


    “要我说,你还是不够狠,你这样行事,到底是谈情说爱还是养小情儿?”


    姜卓斐:“情人不该惯着,想跑就折断翅膀,打碎骨头,套上绳索,丢进笼子,这样下来,绝对不会遇到你这种难题。”


    “……”


    章惜妍停顿片刻,启唇说:“卓斐,我好像真的栽了。”


    姜卓斐气得挂断了电话。


    章惜妍坐在床头,影子映在墙上,被拉得很长。


    晚上回来时,她气焰未消,仍觉得不忿和恼怒,甚至想派保镖去尚文容的住处一趟,将人用麻袋绑了扔去海里喂鱼。


    到底理智战胜冲动,不至于惹下更大的祸事。


    章惜妍开始进行思索,她喜欢分析和总结,遇到问题便解决,这一点大概是继承了章惟柏。


    她不确定章润竹到底爱她几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和算计,欲擒故纵,半推半就的过程,不知对方付出几分真心,又包含多少假意。


    章润竹那样在意章氏,兴许便是想用这种方式将她拖住,除去最大隐藏竞争对手。


    她无法确定,自然举棋不定。


    与此同时,她也在审视自己的心,试图用最理性的态度去剖析和研究。


    以失败告终。


    或许她确实如姜卓斐所言,不够心狠手辣,最初只是觉得章润竹有意思,敢做出那种大胆越界的事,简直是明晃晃的引诱。


    但随着时间推移,当关注章润竹成了习惯,了解对方的日常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还可以算作是玩玩而已吗?


    直到如今,她才惊觉,自己似乎早已在不知情的时候交付真心,只是太过逞强,不想被好友看轻,所以虚张声势,借着玩玩为由,迫不及待接近章润竹,表面游刃有余,实则步步惊险。


    若非如此,也不会在确认关系后那样战栗。


    如果章润竹不吃她这一套,兴许她也无计可施——她做不到姜卓斐所言的那些。


    章润竹是挂在天边的孤月,时刻散发出皎皎光辉,吸引着她靠近。


    她的母亲没有教会她强迫别人,反而告诉她,要尊重,要有礼,要懂得保护。


    这样想来,或许章润竹对她也有几分情,在看穿她拙劣伎俩后,仍佯作不知,主动走进她的全套,和她厮混在一起。


    但这几分情,是否能抵得上尚家的诱惑力。


    章惜妍不敢赌。


    她手里的筹码太少,翻来覆去,挑挑拣拣,怎么看都有几分担忧和迷茫。


    这个时候,章惜妍又开始觉得尚文容碍眼。


    她给闻琅发了消息,不知对方几时能抽出时间帮忙,但目前来看,她最需要稳住的是章润竹和章惟柏。


    姜卓斐提的建议可行性很高,算是没白送车,起码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


    章惜妍坐不住,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又看向那个行李箱,属于章润竹的行李箱。


    物品在这,人却没有。


    像是被触发什么按键,章惜妍再也忍不住,转身朝着房门走去。


    她甚至没有穿拖鞋,大步流星走出房间,敲响对面的门。


    隔了一会,章润竹才慢吞吞开门。


    对方大概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神色平静中透出疲惫。


    “今晚我不想和你吵。”看到她,章润竹说道。


    章惜妍摇头:“我不准备和你吵架,我只是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章润竹挑眉:“什么意思?”


    “尚文容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章惜妍沉吟片刻,耐心说道:“我知道你在意章氏,我可以立字据为证,只要我们关系存在一天,我就不会打公司的主意,并且,我有自己的产业和人脉,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帮忙,我不会袖手旁观。”


    “不论国内还是国外,我都有些朋友,手中掌握着部分资源,我可以和你共享这些,尚文容能给你的,我也能给,尚文容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只是匹配度比我高一些,算不了什么。”


    本以为这样说足够有诚意,可章润竹的表情看起来并非如此,甚至更冷淡了些。


    “所以,你敲开我的门,只是想说这些?”章润竹和她对视,目光中透着失望和无奈。


    “惜妍,如果你想拿章氏威胁我,完全可以放弃,哪天你想回公司上班,我可以选择退出,我并非如你所想那样在意权力和名望,章家把我养大,我感激不尽,不该是我的东西,我不会圈占半分,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说完,她的手拉住门,想要关上。


    章惜妍蹙眉:“你怎么曲解我的话,我什么时候威胁你了?”


    章润竹却一副不想沟通的态度:“放手,我今天很累,想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不好,今日事,今日毕,有话说清楚,不要留到明天。”章惜妍没有退让。


    章润竹干脆松手:“好,既然你非要聊,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章润竹:“你是不是派人一直监视我?”


    章惜妍愣了一下,没有立即反驳,于是章润竹面上露出了然。


    “之前我就有所察觉,也看到过那几个人,但对我的生活没有影响,所以我没有处理,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让人监视我,又得到了什么结果?”


    章润竹叹气:“惜妍,你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是你的玩具,或者其他所有物,未经我的允许,擅自找人监视我,这是在犯罪,你能明白吗?”


    章惜妍这才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久以前,直到前段时间看见你身边的保镖,我才明白那些是你的人。”章润竹扶额,“平心而论,你有没有把我当一个独立的个体来看?”


    “难道在你心中,我是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


    “……”


    当然不是。


    章惜妍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事情确实是她做的,也属实冒犯了对方,一切看起来都是合理而正常的。


    唯独她的心思被错看,百口莫辩。


    “不是,我没有这样认为。”章惜妍只能苍白地解释,“是误会,我可以解释。”


    “我想知道为什么。”


    章润竹看着她:“经年累月盯着我,你得到什么秘密,不妨说出来,告诉我你这样做的原因。”


    “是怕章氏落入我的手中,还是怕我和别人乱搞,进而无法作为你的猎物,任你追逐把玩?”


    “章惜妍,你怎么能恶劣到这种程度,怎么能这样对我?”


    “……”


    章惜妍往后退了两步,像是被章润竹的话狠狠压垮,连脊背都弯了一点。


    “那你呢,在尚文容向你示好的时候,你就没有一点心动?”章惜妍又变得口不择言,她无法容忍自己被误会,大脑再次生锈,无法正常思考,“和她联姻,踢开我这个麻烦精,对你来说是非常好的选择吧,难道你一点也不心动,没有丝毫想法?”


    “你不是问为什么监视你,好,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想知道你在做什么事,吃过什么饭,见过什么人,我全都想知道。”


    “究其根本,是因为我想你。”


    “因为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妹宝:筹码不多的情况下亮出底牌[化了]-


    二更虽迟但到!


    又写爽了[哈哈大笑]


    区区通宵,吃个布洛芬继续战斗[狗头叼玫瑰]


    很爱写吵架[点赞]


    用最狠的语气说最柔的情话,小发雷霆罢了,劈的还是自己[吃瓜]


    43Chapter43


    ◎己悦者容◎


    ——因为我爱你。


    章润竹的表情有点僵,看起来像是被章惜妍的话吓到,连眼睛都无意识地睁大。


    在这个时候,Omega的长相自带的气质被无限放大,看起来很有一股特别的味道,清冷平和,又温柔无害。


    很可爱。


    章惜妍打量片刻,翻涌的复杂情绪似乎被压下去不少,某些负面情绪得以安抚,令她看起来没那么糟糕,显出几分冷静之色。


    她用那双尾端上挑的眼睛凝视章润竹,后者本来在和她对视,不知想到什么,挪开目光看向别处。


    似乎不知道该用哪种姿态来面对章惜妍,Omega也往后退了一步。


    她们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一人立于门内,被柔和的灯光笼罩,一人立于走廊,赤足踩在吸音的地毯上,形成微妙而对立的局面。


    空气变得凝滞,清新剂的气味存在感显著。


    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让对峙的双方感到紧张和焦灼。


    章惜妍是个恶劣的家伙,分明上一秒她们还在争执不休,下一秒她便抛出巨型炸|弹,将在场的所有人炸成碎片,无人生还。


    伤敌一千,自损一千。


    饶是上过数次谈判桌的章润竹,也无法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我爱你。】


    如果放在平时,这会是非常美好的告白,不论置身何种处境,都让人心情愉悦轻松,但唯独不能是现在的局面——太难堪,太紧张,彼此伤痕累累,痛不欲生。


    再悦耳的情话,在这种情况下都显得别有用心。


    像是掺了玻璃渣的糖,吃下去的时候,不但能品尝到甜蜜,也会被割伤喉咙。


    代价太大,不会有人傻到吃这样的糖。


    她们对彼此保留怀疑,手中攥着少得可怜的筹码,谁都不想受限于人,或者把弱点暴|露出来,按理说,这会是一场折磨的拉锯战,可章惜妍选择了直接掀桌。


    她拒绝进入漫长的争吵,也不想通过互相指责增加烦恼。


    干脆放弃一切技巧,奉上真心。


    堪称出其不意,剑走偏锋。


    打了章润竹一个措手不及,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章润竹皱着眉问道。


    她看起来根本没信,但不知抱着怎样的心理,又有点耿耿于怀的意味。


    Omega紧紧凝视着章惜妍,目光中透出几分认真和严肃,仿佛这个问题非常关键。


    然而,不等章惜妍回答,她又抬起手来摆了摆,示意Alpha不要说话:“算了,你不要说话,我不想知道。”


    “……”


    章惜妍没有说话,看起来特别老实本分,仿佛刚才那个突然告白的人不是她。


    过了几秒,她才突然笑出声。


    “姐姐,你前后的话自相矛盾,到底想听我解释,还是真的不想知道?”章惜妍说着,重新站回刚才的位置,气势隐隐回涨。


    章润竹回避视线,含糊不清地说:“如果你要说,我也只想听实话,而不是谎言。”


    “想用这种方式骗我,不如干脆不再多言。”


    章惜妍了然,章润竹其实是不信任她。


    就像她也不信任对方,因为手中的筹码实在算不上丰厚,所以在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时,才会控制不住露出破绽。


    这一天的变故实在太多,短短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比过去几天还要跌宕起伏,她们本就没有休息好,现在更是头脑昏胀,几乎无法正常思考。


    章惜妍抬手示意:“不着急,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复杂,脑袋里乱糟糟的,我可以给你时间重新思考,至于前面你说的那件事……我承认,一开始让人盯着你,是因为我想知道你的一举一动,但后面不完全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总之我没有想害你,或者做对你不好的事,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她本不想说这么多,就连告白都在计划之外,但大概是气氛烘托到这里,吵架让人变得不理智,所以才会忍不住抖搂出来。


    章惜妍不想再去思考,等章润竹回味过来,会用这些把柄怎样拿捏她,或许会将她置于更加被动的局面,但已经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在这一刻,她认清了自己的心,也成功将藏在最深处的秘密说了出来。


    章惜妍并不会回避问题,她太善于思考和分析,抽丝拨茧,找到想要的答案。


    而现在她想通许多,关于长久以来她对章润竹无法中断的关注,以及为什么在尚文容出现后,她会那样不安焦灼。


    ——爱具有独占性和排他性。


    正是因为她爱章润竹,所以她才会被逼到口不择言,恐惧于无法逾越的100%完美匹配度。


    如果没有尚文容,或许她还要再晚一些时间,经历更多的挫折和磨难,才能想通这些。


    这样一想,她甚至还要感谢尚文容,对方无形中帮了大忙。


    章惜妍的表情愈发自得,尤其在章润竹的衬托下,更显得恣意随性。


    按理说,她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她说出这些看起来像是服软的话,但说出来之后,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反而心中压着的沉甸甸的巨石被挪开,整个人由内而外变得放松。


    她忍不住想,早该如此去做,还能让她少受点气。


    突破那道枷锁,Alpha看起来完全没有往日的逞强。


    她忍不住再次贪婪而细致地打量起章润竹,说道:“你的行李箱在我的房间里。”


    “我知道,”章润竹没反应过来她想表达什么,缓了几秒才露出了然神色,“没事,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可以先在你那里放着。”


    顿了顿,她问:“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又不碍事,我还能睹物思人。”章惜妍口吻轻佻地说。


    章润竹顿感无言,没有接话。


    章惜妍目光挪开,留意到章润竹取下了芍药耳钉,打了孔的地方泛着红,看起来情况不妙。


    不由得,他又想起中午发生的事。


    “对了,之前你说的话还算数吗?”章惜妍问。


    章润竹:“你指的是哪些?”


    “约法三章。”


    章润竹微微蹙眉,似乎有点迟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算数。”


    章惜妍:“既然如此,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不能搪塞含糊,否则就是违背了我们的约法三章。”


    “……你问。”


    章惜妍:“你的耳朵痛不痛?”


    章润竹下意识点头,想到什么,又摇头,神色微妙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带了点哑地说:“没关系,我可以处理好。”


    章惜妍用的工具很干净,提前消过一遍毒,但章润竹体质不好,如果易过敏易发炎的话,估计要很久才能养好。


    但章润竹摆明了不想被章惜妍管教约束,言简意赅回答完,侧头看了眼时间,说:“时间不早了,还是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刚才章惜妍那些话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她还没完全缓不过神,同手同脚地往旁边走了两步,想起还没关门,又回来拉上房门。


    章惜妍也没有心力再继续纠缠,如今她已经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态完全脱离掌控,朝着她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而她能做的只有随机应变,等待最终的审判到来。


    除此之外,兴许还能祈祷一下,比如明天尚文容消失,所有人被删掉今天的记忆。


    章惜妍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走到窗边,眺望一番远处的风景,想到今晚本该有另一个人与她一起欣赏,又觉得索然无味,从窗边走开。


    银白色行李箱静静待在墙角,每当她踱步经过时都能看到,行李箱表面折射出的冷调金属质感。


    和它的主人一样,看起来无坚不摧。


    章惜妍简单洗了个澡,重新躺在床上,但大脑仍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怎么也无法入睡,于是她干脆起身去拿平板,握着画笔在屏幕上涂涂改改。


    过了一会,一道人影映入眼帘。


    是章润竹身披夕阳光泽,沿着马路往前走的画面。


    和下午不同,少了尚文容那个碍眼的家伙,整个画面都变得温馨而美好。


    Omega的外形条件得天独厚,哪怕只是潦草一画也足够令人感到心跳怦怦。


    望着平板的屏幕,她有片刻的失神。


    等反应过来,脑中浮现出一个全新的想法,如果要为章润竹设计一套衣服,需要选择什么类型的风格,以及表现出怎样的质感,还有哪种款式。


    随着问题的增多,她在屏幕上继续涂涂改改,将章润竹原本穿着的衣服遮盖住,画上全新的服饰,像根据人台量体定制的衣服,看起来修身又合适,有着她自己独特的风格,也兼容了一些其他元素,新潮又休闲。


    进入状态之后,章惜妍便忘却了时间的流逝,等她画完几张设计图,想用手边的布料简单还原一下造型而没摸到布料,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不免轻声笑了一下,摇摇头摁灭发烫的平板。


    她看了眼窗外,天际已经开始翻鱼独白。


    章惜妍一夜未眠,精神状态倒是还不错,她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镜中人眼睛显出没休息好的淡红,几根红血丝无法忽视,眼睛还算明亮,脸似乎有点垮,嘴唇颜色偏淡。


    章惜妍回到行李箱旁,开始翻自己的那两个,中午她刚把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现在临时找化妆品便显得有些晚。


    还好在她耐心售罄之前拿到化妆品包,不至于一大清早就生闷气。


    她将这当做是一种好兆头,也希望她和章润竹有更好的未来,将尚文容这件事更为妥当处理好,不留任何俩人必须再见面的理由。


    匹配度100%,光是想想就感到可怖。


    章惜妍很少自己化妆,但基本的步骤还记得,只是动作有些生疏,呈现出来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她打电话订了早餐,收拾妥当后,刚好开门取餐。


    Alpha换了一条裙摆宽大休闲的沙滩裙,是玫瑰粉色,衬得她气色尚可,肤白貌美。


    对着全身试衣镜转了个圈,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首饰盒前斟酌片刻,章惜妍最终拿起那枚兰花耳钉。


    她微微低头,戴好一边耳钉,另一只耳朵干干净净,搭配上项链手链和戒指,已经可以到达出门的程度。


    她左看右看,用鲨鱼夹将头发拢好,露出修长细腻的脖颈。


    喷了几泵香水,章惜妍围了条披肩,最后审视一遍。


    一分钟后,章惜妍拎着早餐,不紧不慢敲响了对面的门。


    【作者有话说】


    妹宝:女为己悦者容[狗头叼玫瑰]-


    昨天的记忆好像缺失了,莫名其妙就通宵熬到现在[爆哭]躁期有点没办法集中注意力,睡会晚上继续猛猛码字[求求你了]


    44Chapter44


    ◎见不得光◎


    门开了。


    章润竹穿着睡袍,头发随意披在肩上,没有任何装饰物,看起来有股浑然天成的慵懒感。


    她大概没睡醒,开门的时候还在揉眼睛,和来人打了个照面,便把手放下,表情也有轻微的变化。


    “有什么事吗?”章润竹口吻客气而疏离地问。


    章惜妍没有被这股冷气击退,将手中的早餐举高了点,示意道:“我来送这个。”


    “这是我买的。”


    虽然早餐不是她今早亲自出门去买的,但也是她昨晚亲自向保镖下达命令,要求手下人去买,费用由她支付。


    四舍五入,相当于是她买的。


    章润竹似乎有点不相信:“你买的?”


    章惜妍面不改色,语气笃定:“对,有什么问题吗?”


    章润竹没有说话。


    借着这个机会,章惜妍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眼前人,之前她们同居过几天,但章润竹总是起得很早,她几乎没有见过对方刚醒的模样。


    Omega的神色中透出淡淡的不耐,眼皮微耷,嘴唇干涸,配上略显凌乱的头发,带着微妙的进攻性,呈现出一种生人勿近的高冷气息。


    或许这才符合章润竹真正的性格。


    并非刻意表现出来的严厉或温和,而是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性自然的,让人着迷的松弛。


    因为能力强大,所以可以保持慵懒的状态。


    像蓄势待发的猎豹,竞争和掠夺写进骨子里,但表面上又是优雅的。


    和她是同类。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有存在感,章润竹忍不住咳了两下,出声打破诡异的气氛。


    “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我不太饿,所以暂时不需要早餐。”


    章润竹抬起眼皮,看着她:“不过,还是谢谢你能考虑到这一点,很用心。”


    被人夸赞,章惜妍面上浮现出淡淡的得意,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和反感,反而会觉得有种俏皮的轻松愉悦。


    “没关系,也许刚才不饿,但待会儿可就不一定了。”


    这样说着,章惜妍往前跨了两步,胳膊擦着对方而过,从不算太大的门缝挤了进去。


    “哎你……”


    章润竹眉心微蹙。


    “你这里和我的房间布置差不多,窗外的景色倒是不一样,等过段时间我们可以换着住。”


    Alpha将早餐放在茶几上,走到窗边眺望远方,随口说道。


    她没有提彼此交换房间,是因为她认为两人仍有同住一处的希望,届时,住腻了那处,便一起搬来这里。


    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是自己登上门的。


    见她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章润竹也不好冷着脸将人赶出去,只能捋了下头发,捏着鼻梁缓和情绪,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待关门声响起,章惜妍才卸下面上刻意的笑容,面无表情地审视一圈,发现这个房间哪哪都不合她心意。


    摆件的颜色太吵,花瓶的位置不对,水杯的质感也不够细腻……总之,没有她住的那套好,虽然她对自己那套房间的摆设装潢没有太深的印象。


    趁着章润竹不在,她深呼吸,稍微调整了下状态,踱步走到沙发旁坐下,像个没人陪伴的幼童,一副兴致缺缺又不得不找点事做的模样。


    突然,她感觉鞋跟踩到什么硬东西。


    章惜妍起初没放在心上,以为是保洁没有打扫好卫生,误将上一任客人的垃圾留在房间里。


    她眼珠转了转,想到可以以此劝告章润竹去对面住,便愉悦地啧了声,慢慢俯下身去。


    看清地板上的垃圾是什么后,章惜妍表情微僵,神色黯淡下来。


    那是一枚耳钉,造型不算夸张,由简单的线条构成一朵镂空的芍药,仿佛永远不会枯萎,一直热烈盛放。


    她的拇指和食指捏住耳钉,低头凝视着这个小物件,大脑浮现出短暂空白,心脏微微抽痛,仿佛有谁砸进去一枚钢钉,刺穿了她的血管和神经。


    在阳光的照耀下,芍药开得很美,但最该欣赏它的人,将它随意扔在了沙发腿旁的地板上,好似一点也不在意,失踪与否都不重要。


    又或者,本就心存厌恶,所以才扔在角落里,眼不见心不烦。


    手指卸力,耳钉掉入掌心,章惜妍表情转冷,晦涩难懂地看向卫生间。


    良久,她发出很轻的一声轻叹。


    满含难过,但不想惊扰对方。


    章润竹收拾妥当,回到客厅时,看到不大的桌面几乎被各种食物占领,窗外阳光正好,成为最好的滤镜,让食物呈现出诱人的色泽。


    而最赏心悦目的坐在沙发上,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对方举着手机,大概在自拍,神色瞧不出什么,见到她出来,把手机放在一旁,朝她招了招手。


    “快过来吧。”


    /:.


    “咖啡。”章惜妍将纸杯往对面推了推,示意她,“常温的,加了糖,既然最近不需要工作,就少喝苦的吧。”


    章润竹搬了个矮脚凳放在茶几对面,见章惜妍已经自顾吃起来,更无法开口将人赶出去。


    她有点无奈地看了眼窗外,本想叹气,余光掠过对面的人,又堪堪忍住。


    从未有过这样奇怪的感觉,分明昨晚她们吵的不可开交,今早又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吃早餐,简直是难以预料的发展。


    不知章惜妍在想什么,刚才那样活泼开朗,一副准备大说特说的架势,现在却当上了哑巴美人,只默默低头咬面包。


    大概是有偶像包袱。


    不想在这个时候吵架,破坏一整天的心情,因此章润竹没有主动提及不愉快的事,权当找了个半生不熟的吃饭搭子。


    章惜妍不说,她也不说。


    一时间,气氛变得微妙,但还算相安无事。


    咬着三明治,章润竹忍不住拿起手机,点进章惜妍的头像,看了眼对方的朋友圈,没有刷新出动态,但刚才对方看起来确实在拍照,或许是没修好细节,所以没有上传。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章润竹匆匆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开始专心致志吃早餐。


    过了一会,又拿起来刷新。


    章润竹习惯了挤压享受时间,一边工作一边生活,所以哪怕不去看章惜妍的朋友圈,也下意识去看卢令婕和其他人的消息,单手迅速敲击屏幕,或言简意赅或详细说明。


    半天过去,三明治没吃几口,倒是又开始工作上了。


    对面的人指节曲起,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在章润竹抬头看去时,Alpha面露不悦地说:“你不会在工作吧?”


    章润竹重新倒扣屏幕,反驳道:“当然没有。”


    “那是在做什么?”


    章润竹:“看群里发的旅行攻略。”


    余甄诗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弯弯绕绕,沉浸在一家团聚的喜悦中,昨晚熬夜查攻略,并发在群里,兴致勃勃*地提议去看火山。


    这些事本该交给助理去做,但或许考虑到这是一家四口难得的家庭旅行,余甄诗亲自敲定每一个细节,甚至半小时前还在群里发消息,称已经和本地导游联系好,一个小时后出发。


    她这样说,章惜妍总不可能拿走手机,寻找她说谎的证据。


    “这样啊。”章惜妍若有所思点头,不知想到什么,说道,“今晚可能要在别的岛上住,体验当地的风土民情。”


    “说起来,我们似乎没怎么一起出来玩过。”她笑了下,“记忆里好像只有每年一次踏青。”


    早些年章惟柏坐镇章氏,公务繁忙,余甄诗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和好友到处看展聚会,而她们俩平时也要上学,因此很难凑齐四人一起行动。


    每逢过节,外面人山人海,余甄诗爱凑热闹,但不爱钻人群里去,嫌太吵太热,所以一般开春的时候,她们会全家出动去爬山,或者野餐,天气一热就各自忙各自的事。


    而每次去踏青,章润竹和章惜妍又得装姐妹情深,因此只是表面看起来关系好,实际上捆在一起的几个小时里各种不自在。


    今时不同往日,但她们的关系变得扑朔迷离,更没有心思享受度假时光。


    “记得有次我们去临市爬山,树林里有条小蛇游过来,妈妈吓了一跳,直接跳到母亲的身上,几乎要哭出来。”


    经她提醒,章润竹想起一些当时的事。


    那会儿她们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章惜妍自告奋勇找到一根树杈子,将小蛇挑起来,送到很远的地方,把安全隐患排除。


    作为姐姐,章润竹自然不可能放任章惜妍独自完成这件事,所以和对方一起朝树林深处走。


    她们平时无话可说,但或许这个意外太有意思,章惜妍冷不丁开口:“我猜这条蛇没毒。”


    章润竹愣了下,才顺着对方的话问:“怎么看出来的?”


    “颜色没有那么鲜艳,看着也很可爱,不像是坏东西。”


    章润竹无言,从未见谁会用可爱来形容蛇类,更别提这种鉴别方式也足够潦草和主观臆断。


    但章惜妍看她一眼,她便点了点头,回答:“也许吧,蛇一般都很胆小,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那你敢不敢把手放到它面前,看看会不会被咬?”章惜妍问道。


    章润竹谨慎地说:“我不会选择这么做。”


    章惜妍哼了一声,大概对她的回答不甚满意,又或者兴趣顿失,没了和她继续交流的想法。


    小蛇会不会咬人不知道,但这个插曲无疑击退了余甄诗的热情和兴奋,后者神色恹恹地坐在章惟柏身边,临时取消了那次踏青。


    她们回酒店自由活动,没留下什么特别的回忆,第二天便回到平城,重新周而复始的日常。


    或许章惜妍早已记不得这些,章润竹也没打算主动提及,闻言点了点头,说:“是啊,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章惜妍出国留学,章润竹进入公司上班,她们俩成了家里最忙碌的人,余甄诗和章惟柏反而清闲下来,时不时出去度假。


    时隔五年的家庭旅行,谁都不想轻易破坏气氛。


    若非如此,恐怕章惟柏昨天就要把章惜妍单独叫出去训斥,而不是只用眼神警告。


    想到母亲那饱含锐利的眼神,章惜妍有些食不下咽,她忍不住试探着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哪天母亲知道了我们的事怎么办?”


    章润竹比她想象中更在意,Omega微微蹙眉,似乎预料到什么,不答反问:“你做了什么?”


    “没有,就是随口一问,别太放在心上。”章惜妍故作轻松地笑了下。


    但无需多言,她便从对方骤然紧张的反应中读懂一切。


    章润竹根本不想让所有人知道她们的事。


    而她只是对方见不得光的情人,在尚文容到来后,这份关系甚至还要打上问号。


    何其可笑。


    45Chapter45


    ◎偏心于谁◎


    直到出发,章润竹都没有刷到新的动态。


    或许章惜妍只是随便拍拍,不打算上传到朋友圈,又或者,她被对方分组了。


    两种猜测都不算好,只会带来坏情绪和更坏的情绪,因此章润竹及时打住,没有让自己坠入更深的苦恼。


    考虑到未来几天不会回来,她准备收拾一些日用品,临时想起行李箱在对面,堪堪忍住,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目前无事可忙。


    自从她在电话里严厉反驳了卢令婕,对方至今没有再打来电话,发的消息也言简意赅,除了工作一概不谈。


    章润竹考虑过改天换种更委婉的方式再和对方聊,但今天不合适,她也没心思。


    ——她发现耳钉不见了。


    关于右耳多出来的孔洞,章润竹是有点介怀的,毕竟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是被人强行给予的。


    整个过程,有强烈短暂的尖锐痛感,也有磨人长久的隐痛作祟,让她直到现在都无法适应。


    昨晚她的耳朵突然红肿疼痛到难以忍受,临时请了医生来看,对方称受体质影响,她的耳洞发炎了,需要仔细养一养。


    被挤出脓血的时候,章润竹痛到眼尾泛红。


    她刚度过发情期,作为一名Omega,痛觉本身就更敏锐,这样直接干脆的处理方式,无异于将她丢在竖满钢针的床垫上滚了两圈。


    医生建议她短期内不要佩戴饰品,免得不小心戳破皮肤,让情况恶化。


    因此,章润竹把那枚芍药耳钉放在桌边,吃掉一粒止痛药才去睡觉。


    不知是否不小心把东西蹭掉,她没在茶几找到耳钉,半跪着在地板摸索片刻,也没有找到耳钉的踪迹。


    像是凭空消失,根本不给她留下任何痕迹。


    章润竹微微蹙眉,感到强烈的懊恼和烦躁,信息素不受控制往外溢出,少见带着些许攻击性。


    她不喜欢让陌生人进房间寻找,只能自力更生,用接下来的时间找遍整个屋子,然而一无所获。


    手机震了震,是余甄诗打了个群电话,语气欢快地提醒她们准时集合,章惜妍的声音有点失真,哑哑地说了句好的。


    章润竹放弃搜寻,穿好鞋子打开门,刚好和对面的人打了个照面。


    这么短的时间,章惜妍又换了套裙子,纱质的淡蓝长裙,剪裁巧妙,长长短短,层层叠叠,流苏随着动作而轻轻飘动,很有空灵文艺的美感。


    四不想打,章惜妍怔了下,笑着说:“好巧,一起去吗?”


    章润竹点头,想到什么,迟疑着开口:“我的行李箱……”


    “已经让人拿过去了,不用担心。”


    章惜妍做事细致入微,示好的时候总能用各种手段把人哄得服服帖帖,挑不出一点毛病。


    章润竹点头,没再说话。


    她们并肩往外走,一起进入电梯,不知章惜妍在想什么,居然没有主动找话题闲聊,而章润竹仍沉浸在耳钉丢失的烦闷中,加上她们目前尴尬的关系,只能紧闭嘴巴,不说太多无用的话。


    出了酒店,外面太阳很大,日光很足,章润竹被什么晃了下眼,下意识侧头看去,发现章惜妍戴了耳坠。


    章惜妍的耳朵堪称千疮百孔,耳垂,耳骨,有着许许多多个孔洞,会随着服饰的变化而有选择地佩戴耳坠。


    今天她配了一个有着长长流苏的耳坠,只戴在左耳,镶满碎钻,在充足光线下显得璀璨夺目。


    留意到她的目光,章惜妍侧头看过来,用眼神询问。


    章润竹挪开视线,有些释然。


    像章惜妍这样爱美且三分钟热度的人,大概睡过一觉就忘记芍药耳钉了,现在她没戴,也没见对方问一句,兴许这件事无足轻重。


    斤斤计较,耿耿于怀的,从来只有她自己。


    余甄诗和章惟柏戴着墨镜,坐在遮阳伞下喝饮品,对面椅子上还坐着一个人,走近了才发现是尚文容。


    章惜妍先一步忍不住,气势汹汹走过去质问:“你怎么在这儿?”


    “异国他乡,都是平城人,一起度假挺好的,热闹有趣,还能叙叙旧。”余甄诗解释,“文容是自己来的,也没人陪着,跟咱们组队还能相互有个照应,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哪里没问题,问题可太大了。”章惜妍不满地嚷道,“这是我们的家庭旅行,临时让个不知根知底的陌生人加入,还算什么家庭旅行?谁知道她揣着什么心思接近我们的。”


    这话可就太难听,太失体面,余甄诗有点挂不住脸,下意识看向章惟柏。


    “章惜妍,你这是什么态度,向文容道歉。”


    “没关系,如果惜妍不想看到我,我就不跟阿姨一起去晒日光浴了,在这里逗留几天也没什么问题,惜妍说的没错,本就是你们的家庭旅行,我一个外人确实不好中途加入。”尚文容表现得落落大方,没有卖惨,满是安慰和体谅。


    这人实在太能装,章惜妍险些翻白眼。


    章惟柏摘下墨镜,沉声说:“是我同意文容一起的,如果你有意见可以不去,而不是这么没礼貌地对客人大呼小叫。”


    平时章惟柏属于和事佬风格,往往是余甄诗和章惜妍拌起嘴来,她负责从中调和,但今天反其道而行,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竟是少见地当着众人的面训斥女儿。


    章惜妍大概也没想到会这样,愣了几秒,露出难受神色,沉默走到一旁,侧过头不再说话。


    余甄诗面露不忍,悄悄掐了章惟柏一下。


    章惟柏微微蹙眉,看起来心情也不算太好,但没有说其他迂回的话,站起身牵着妻子的手往游轮走去。


    尚文容紧跟其后,临走前意味深长看了眼章惜妍,仿佛在打量战败的对手,是一种不露声色的嘲讽。


    章惜妍攥了攥手指,意识到这是章惟柏故意为之。


    对方发现了她对章润竹的异样感情,所以一再警告,让尚文容中途加入兴许也是出于这种考量,想要逼她认清现实,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惜她刚才太气急败坏,让章惟柏看到她对尚文容不加掩饰的故意,恐怕更加坚定想法,要把她和章润竹隔开,拨乱反正。


    章惜妍磨动齿列,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有些萎靡不振。


    “你不喜欢她的话,尽量少和她接触。”


    章润竹的声音飘过来:“岛很大的,总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样和母亲正面冲突会适得其反,你刚才冲动了。”


    章惜妍没吭声,她确实冲动了,但也情有可原,毕竟Omega连她送出的耳钉都能扔掉,或许旅行过程中就会和尚文容看对眼,到时候她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上了游轮,章惜妍不想被晦气到,早早就去了角落待着。


    她带了相机,本想登岛后多留些合照或风景图,刚才被恶心到失去兴致,现在又不想看到对方那张脸,索性抱着相机去拍照。


    晴朗无云的好天气,天空蔚蓝辽阔,和海面相接的地方模糊朦胧,几乎看不出区别,堪称水天一色。


    她拍了一会天空和大海,感觉情绪似乎稳定下来,又开始考虑该怎样打探章润竹的心思。


    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因为不久前刚听到过,章惜妍对此还算耳熟她往旁边退了退,眼中浮现出隐忍和厌烦。


    没多久,尚文容出现在不远处,对方举着手机贴在耳边,不知在跟谁打电话,声音似乎和一贯的温柔和煦不同,带着点不悦的冷酷,好像在跟人吵架。


    章惜妍对她的私事不感兴趣,但更不想现在出去和对方碰面,怕忍不住和这人打起来。


    被迫偷听一会,章惜妍意识到什么,挑了挑眉。


    ——这尚文容居然不是单身。


    不仅如此,她的另一半脾气应该很烈,因为尚文容训斥未果,很快就败下阵来,缓和语气哄人,很懂进退。


    待对方挂断电话,章惜妍腿都快站麻了。


    她的相机不小心碰在扶栏,发出轻微声响,尚文容侧头看过来:“谁在那儿?”


    章惜妍不再躲藏,大方走出,一脸鄙夷地看着她:“尚文容,原来你喜欢脚踏两条船?”


    “这叫什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你要不要脸啊。”


    “……”


    尚文容无奈扶额:“我想你误会了。”


    “这可不是误会,我有证据的。”章惜妍晃了晃手机,戏谑地笑了下,“如果我把这段视频放给姐姐看,你猜她还会不会对你有好印象?”


    尚文容表情微变,过了几秒又笑起来,一副四平八稳的模样:“章惜妍,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以为这个事实是个人就能看出来。”章惜妍冷冷地说。


    尚文容面色不变,仍是端着恰到好处的笑,风度翩翩地回答:“不过,就算你给润竹看,或许也不会改变什么。”


    章惜妍表情瞬间冷下来,那目光几乎要把尚文容刺成筛子:“没事别随便乱叫。”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傲慢无礼。”尚文容含糊不清地呢喃了句。


    章惜妍可不管这些,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警告对方:“我还是那句话,离章润竹远一点她不是你能染指的人。”


    “我不能染指的话,那你能吗?”


    尚文容:“你们可是世俗意义上的姐妹,平城富二代圈子里都知道,章家老大是被领养回去的,和老幺不太对付,还有些人自告奋勇,背着你偷偷整对方,想以此讨好你,谁又能想到,看似不和的背后,居然有这样惊世骇俗的趣事。”


    “你章惜妍,居然会爱上自己的姐姐。”


    章惜妍抬着下巴,桀骜地说:“那又如何,既然她是我姐姐,就说明我们本来就该是家人,只不过是亲上加亲罢了,而你,空有100%匹配度,其实什么也不是,她不可能爱上你的。”


    “真的吗?”尚文容又笑,“那你大概不清楚,100%匹配度意味着什么,如果我跟她结合,我们的后代会更加优异,不是你能媲美的。”


    又是100%匹配度。


    这简直像是一根鱼刺,卡在章惜妍的喉咙里,令她每每想起就觉得难受,偏又无能为力。


    她只能冷着脸说:“那又如何,信息素不能控制人的大脑。”


    “你还是太天真了。”尚文容一副不欲与她计较的高高在上姿态。


    章惜妍被挑起了火,她目光侧了侧,留意到朝这边走来的身影,忽然勾唇,露出一个狡黠而恶劣的笑。


    “真的吗?”


    她红唇轻启:“不如我们打个赌,看看她会偏心于谁?”


    说完,不待尚文容有所反应,章惜妍扔下相机,一跃跳入海中。


    46Chapter46


    ◎等你回来◎


    简直是个疯子。


    不会有人选择在行驶的游轮上跳海,无疑是拿命开玩笑。


    尚文容没反应过来,便眼睁睁看着章惜妍在眼前纵身跃下。


    对方实在可怕,甚至在最后关头回头,冲她露出一抹得意至极的笑容。


    尚文容刚疾步走到扶栏边,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喊声:“惜妍!”


    是正好走到这边的章润竹,对方神色惊慌地奔过来,不小心撞开尚文容的肩,手指攥紧扶栏,焦急地扫视周围海面。


    幸好为了供游客欣赏美景,游轮开得缓慢,章惜妍不至于被卷入船下当场身亡。


    她会游泳,可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体只能像浮萍般漂动。


    Alpha的裙摆散开,宛如一枚蓝色羽毛,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流光溢彩的色泽,美丽而梦幻。


    她仰着头,朝章润竹伸出手:“姐姐,救我!”


    那模样,像是不小心被人推下去的。


    船员迅速到位,穿好装备下海营救,不一会儿章惜妍就被带上来。


    Alpha浑身湿透,用一条毯子围住身体,免得失了体面,露出的肩头莹润雪白,头发湿漉漉贴在颈间,脸色苍白,水珠在下巴汇聚,滴滴嗒嗒往下落。


    她瘫软在地,呛了两口水,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章润竹。


    章润竹压着火气,礼貌地询问尚文容:“尚小姐,刚才你们聊了什么,惜妍怎么落水了?”


    尚文容挑眉:“你怀疑是我推她下去?”


    章润竹没有说话,只是走近章惜妍,在对方希冀的眼神中,用手臂环住Alpha的肩,轻轻地拍了拍。


    “可是我没有动机去杀她,不是吗?”尚文容觉得好笑,摇了摇头,“船上应该有监控,或许拍下了刚才的画面,我们可以去控制室,到时一看便知,现在可是法制社会。”


    “我没事的。”


    章惜妍声音很哑,说话的时候还忍不住偏头咳嗽了一阵,面容憔悴苍白,像是生了大病,脆弱到让人说不出重话。


    “是我不小心掉下去的,跟她没关系,姐姐你不要再问了,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会,感觉头有点晕。”她柔弱地靠在章润竹肩上,声音低低地说。


    见状,章润竹只能扶她起来,在经过尚文容时,Omega侧头看去,留下一句“待会儿我们聊聊”,搂着章惜妍的腰离开。


    回到套房,章润竹进了卫生间。


    她调整好温度,出来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章惜妍坐在地上,双臂环着膝盖,微微仰起头看她:“不太好,头晕眼花,可能要休息一下才能恢复。”


    章润竹迟疑几秒,还是没忍住问出来:“刚才……你们起了争执?”


    现在冷静下来,章润竹也清楚尚文容不可能白天好端端地无故杀人,哪怕尚家在平城权势滔天,也不可能在国外也这么横行霸道。


    尚文容不敢这样放肆,今天的事一定另有隐情。


    事发突然,章润竹没有告诉余甄诗和章惟柏,一旦让长辈知道,这件事的性质可就变了,兴许会演变成两家人之间矛盾。


    章润竹认为,如果可以解决,最好不要不过分声张。


    “也不算是争执。”章惜妍侧过头,脖颈的线条绷直,看起来很流畅。


    “只是一场交流,但结果不达预期,所以我们谈崩了。”


    Alpha回过头,注视着章润竹:“你真的要和她结婚吗?我不小心偷听了她和人打电话,如果没猜错的话,尚文容是有情人的。”


    “姐姐,我认为你不会和这样品行低劣的人在一起,对吗?”


    和昨天气急败坏的质问不同,此刻章惜妍表现得格外冷静,连说出的话也有了几分客观色彩。


    她像是抛开一切自身因素,认真和章润竹分析:“虽然尚家权力不小,可有林家制衡,也翻不出太大的浪,章氏的发展不需要和政客深度捆绑,这样做确实有利,但如果哪天尚家倒台,章家也会被牵连波及,到时候造成多少损失暂且不议,你夹在中间会非常难受。”


    “而且,尚家绝不可能偏心一个外姓人,你常驻平城,应该清楚尚家是一个非常团结的大家族,但核心永远是姓尚的嫡系,哪怕你和尚文容有孩子,也依旧是外姓人,连尚文容的亲生母亲死后都不能入尚家墓地,她们的排外程度远超你的想象。”


    “再者,自古政商不分家,尚家和林家都是一丘之貉,表面上干干净净,背地里做多了腌臜事,哪天墙倒众人推,多的是不堪入耳的烂事,她们背地里勾结了不少暴发户和世家,关系错综复杂,我不认为你是个喜欢处理人际关系的人,你的战场应该在公司总裁办,而不是阔太太们的茶话会。”


    “最后,我不认为你会爱上尚文容,她虚伪狡猾,骨子里冷血至极,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以后要接管整个尚家,绝对无法给你自由,她能给你的只有高匹配度,其他全是空头支票,甚至还有不确定什么时候就爆炸的雷,她不是个好的选择,回报低,投资成本高,怎么看都不适合结婚。”


    “多说一句,她看起来很喜欢她的情人,且丝毫不打算隐瞒,旁若无人打电话,根本不怕被人发现,估计以后也是个家里正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浪|荡货色。”


    “……”


    章惜妍长篇大论完,感到口干舌燥,起身去接了杯水,喝完才意识到章润竹一直没说话。


    她疑惑地看向对方,这时Omega才鼓了鼓掌,似乎终于处理完她表达的信息。


    “你是自己跳下去的吧?”章润竹冷静地问。


    章惜妍握紧水杯,面上少见露出无措。


    刚才她说了那么多,章润竹却没有在意,而是直截了当问了这个,看来对方真的不拿她当回事。


    “对,不是尚文容推的我,我自己跳下去的。”心中升起苦涩,章惜妍面上不显,仍是一派镇定。


    章润竹皱眉,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但我更知道,如果我不做点什么,你就真的要把我抛弃了。”


    说着,章惜妍又偏过头去,耳坠的流苏划过皮肤,轻轻晃动。


    昨晚她几乎没睡,攥着芍药耳钉,枯坐在床上,想了很久该如何挽救她们的关系。


    她从一开始就做错了,被赌约和面子架的太高,哪怕心中盛满喜欢,也要装作只是狩猎的兴趣,分明眼中全是渴望,也要装作游刃有余的强者姿态。


    她的算计太浅薄,轻视了章润竹的段位,以为对方是什么也不懂的傻白甜,可以被她随意玩弄于鼓掌,殊不知,在聚少离多的五年中,对方参与过多少次谈判,又算计了多少人,才能坐上今日的位置。


    一步错,步步错。


    哪怕没有尚文容,以后也要面对这个问题。


    名义上是各取所需的情人,可谁又真的拿对方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


    明明都付出了真心,但谁都不肯先低头服软,生怕失去话语权,陷入被动的局面。


    身体得到快|感,嘴上却不饶人,连真心假意都开始分辨不清,只会让关系变得更加紧张恶劣。


    她们的关系太畸形,从算计开始,里面包含多少真情,谁都说不清了。


    可是,爱情本就不是谈判,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章惜妍再一次想通,既然章润竹想要占据主导地位,她也可以勉强接受,只要她们能继续相处。


    如果她像那枚芍药耳钉一样,被人随意丢弃,届时便真的无能为力,回天乏力。


    最起码,她不能失去章润竹。


    章惜妍长这么大,从未经历过这样大的挫折,她太顺风顺水,连被拒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于是心高气傲,年轻气盛,总以为爱情也是简单的游戏,结果反倒栽了跟头,狠狠摔了一跤,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没人教过她该怎么开始一段感情,余甄诗和章惟柏只以身作则告诉她该怎样和爱人相处,她学得懵懵懂懂,又被狐朋狗友影响,以为一切都该随心所欲,于是东拼西凑,活成了四不像,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章惜妍不甘心就这样结束,她总得做些什么,装可怜,装疯卖傻,不论哪种手段,她都得试一试,说不定歪打正着就能留住章润竹。


    她不能接受被章润竹放弃,眼睁睁看着对方和别人成家,琴瑟和鸣。


    单是想想,她便嫉妒到几乎失控,信息素暴涨,神情扭曲偏执到陌生。


    绝对不可以。


    一声叹息响起,章润竹似乎感到无奈,温声说:“惜妍,这样是不对的。”


    这句话似曾相识,章惜妍敛眸,学着当时的姿态,主动去靠近章润竹。


    她的手还有点冰,带着一股大海的咸湿,将章润竹的手握住,慢慢十指相扣。


    “姐姐,你爱我吗?”章惜妍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声音压低到近乎呢喃,“应该是爱的吧,如果你不爱我,又为什么招惹我?”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么可怜狼狈,看起来迷茫张皇,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抛弃,只能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以此获取安全感。


    章润竹看她:“值得做到这个程度吗?”


    女人的表情似乎带了点怜悯,不知在可怜她,还是谁,总归有些阴沉和低落,让人愈发猜不透。


    章惜妍目光不偏不移:“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选择这么做。”


    没有章润竹的余生,和地狱有什么区别。


    Alpha的表情坚定,信息素淡而韧地缠绕着她,好似无声的起誓,不含任何情|欲,只是表达爱意。


    章润竹睫毛轻颤,在这样漫长而短暂的几秒中,读懂了章惜妍的心,也看清了对方伪装之下的爱。


    她终于不再如浮萍般感到无处可居,有人抛开一切遮掩,用一双微冷的手给了她充足的支撑和依靠。


    微妙而心安,让人心生动摇,无形的天平慢慢倾斜。


    “你先休整一下,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章润竹把手松开,说完后迟疑几秒,落在章惜妍的发顶揉了揉。


    是一个安抚和亲昵的动作,做的不太熟练。


    章惜妍弯着眼睛笑了下,没有过多挽留和纠缠,她重新变成懂分寸知进退的体面人。


    “我等你回来。”


    Alpha乖顺地说。


    房门一开一合,房间里只剩章惜妍。


    她的嘴角压平,想到什么,疾步走到行李箱旁,打开之后一顿乱翻,找到一支药剂。


    章惜妍笑了笑,毫不犹豫拆开包装,针头刺入小臂皮肤。


    几秒后,针管中药剂一滴不剩。


    47Chapter47


    ◎怎么办呀◎


    章润竹回到甲板时,尚文容手里拿着相机在拍照。


    一眼认出那是最开始章惜妍拿着的那个相机,她表情微变,几乎瞬间脑海中浮现出Alpha湿漉漉的模样。


    堪称我见犹怜。


    留意到她的身影,尚文容放下相机,朝她笑了笑:“惜妍审美好,拍的照片很有一番韵味,我学识浅薄,再怎么努力,拍出来也差了点火候。”


    尚文容自顾说完,仿佛想起什么,漫不经心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毕竟刚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意外,想必还需要人好好陪伴。”


    “我妹妹现在状态还可以,就尚小姐不劳挂心了。”章润竹走近几步,离扶栏更近,低头睨着汹涌的海面。


    这艘游轮被章家单独租借,没有其他乘客,几名船员都在控制室,而两位长辈应该在喝饮料,此刻甲板上只有她们两个,因此说起话来也算无需忧虑。


    章润竹没有跳过海,但在学习游泳的开端,她曾溺水几次,那种绝望和窒息给她带来一段时间的噩梦,哪怕后来学会游泳,也无法忘记曾经的痛苦。


    章惜妍比她有天赋些,对方学什么都很快,连游泳也是呛水一次就能游刃有余,甚至进过学校校队,参加过学校联赛。


    都说淹死的是会水的,不知道刚才章惜妍在这里跳下去时,是否心存侥幸,认为这种行为并不危险。


    可她觉得后怕,甚至有短暂心悸,以至于情绪失控,明知尚文容不可能光明正大杀人,还是厉声质问对方。


    哪怕章惜妍解释清楚,她还是感觉心口怦怦。


    如果刚才章惜妍出了意外……章惜妍不敢继续往下想,她会一辈子活在自我厌弃和诘责中,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实在胡闹,实在任性。


    可看着章惜妍那样坚定的模样,她的满口责怪又统统卡在喉咙,说不出来,咽不下去,险些将她噎死。


    直至今日,她仍不清楚章惜妍口中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换做是她,想来无法做到如此看轻生命。


    章惜妍有时候很极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章润竹不合时宜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那时她刚进章家不久,家中长辈买礼物开始试着买不同的两种。


    但或许是别有用心之人煽风点火,导致章惜妍很讨厌她,觉得她的到来是“抢走章家的一切”,因此不会给她好脸色。


    章惜妍全然忘记,章润竹能被冠以章姓,是因为她跟着母亲去福利院,见章润竹长得好看,所以把玩具给了对方,并跟章惟柏说,她想让这个姐姐和她一起回家。


    那天,余甄诗结束一趟旅行,带回来两种不同的礼物,一串风铃和一捧干花。


    章惜妍得到了风铃,在年幼无知的时期,她已经学会口是心非,嘴上嫌弃风铃是哄人玩的东西,却一直到吃晚饭都挂在身上,偶尔拨弄听响。


    章润竹得到干花,蓝粉相映,梦幻而漂亮,她小心翼翼插在花瓶里,生怕不小心磕碰到。


    但等到第二天放学回去,她发现干花不见了。


    章润竹失落很久,某次意外闯进章惜妍的房间,从对方衣柜深处看到了那捧干花,她去找对方质问,反倒被指责没有礼貌,随意进入别人房间。


    “我觉得她们说得对,如果没有你,风铃和干花都是我的,也本该都是我的,是你抢走了我的东西,我只是拿回来罢了,怎么能算是偷?”小小的章惜妍趾高气昂地看着她,连解释也带着一股恼人的傲慢。


    Alpha对自己的所属物有着强烈占有欲,哪怕不甚喜欢,也必须掌握在手中。


    或许,如今的她和那捧干花没什么区别。


    为了将她掌控在手中,章惜妍可以放下尊严说爱她,也可以剑走偏锋跳海装可怜,都只是达成所愿的方式和手段而已。


    明知如此,她仍无法做到完全置身事外,因为她有私心,有私欲,妄想再信一回章惜妍的话,相信对方这次没有戏弄她。


    但她手中的筹码太少,她不敢赌,犹豫不决,以至于意外频发,已经无法预料和掌控。


    “章小姐?润竹?”


    看出她在走神,尚文容拉近距离,和她并肩站在扶栏旁,叹了口气:“我知道惜妍很讨厌我,很莫名其妙,或许之前我哪里让她感到不满,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会尽量修复和她的关系,不会影响到我们。”


    这话把章润竹带回现实,她微微侧身,眼神复杂地看着尚文容,说道:“尚小姐,关于那天你的提议,我已经想好回答了。”


    “如何?”*尚文容游刃有余地笑了下,“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今天就通知家里人,最晚一个月后,我们将会举行婚礼。”


    “我拒绝。”


    尚文容的笑僵在脸上,似乎有点意外她的回答,但很快又平静下去,仿佛这个结果也不那样意外。


    “是因为章惜妍吗?”这次,她喊了全称,语气也带了些冷。


    章润竹:“与她无关,那晚我本就已经想好拒绝,是她无意中闯进来,打断了我的话,所以才拖到今天。”


    她面带歉意:“抱歉,你的条件很丰厚,但我不想接受。”


    从尚文容将这场交易摆到明面上,章润竹就开始不舒服,她是个俗人,但又没俗到急不可耐将自己明码标价售卖出去。


    她早已认清爱情这东西不是她该奢求的,可她到底保留了一分固执和幻想,期待着哪怕有极其微渺的机会,可以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


    所以,她绝对不会答应尚文容的提议。


    哪怕没有章惜妍,她的回答也是否定,这与旁人无关,仅是她个人的选择。


    但尚文容显然不信,对方耸肩:“好吧,看来她在你心里确实占据着很重要的地位。”


    章润竹不想再多费口舌解释,横竖对方不会相信,她索性放弃挣扎。


    两人没待多久,尚文容手机响起不知是谁打的电话,对方看了眼摁断,接着便示意离开。


    章润竹没有在甲板待太久,她拿起相机,踱步往套房的方向走去。


    在走廊里,章惟柏叫住了章润竹。


    她们进了一个隔间,章惟柏先是问了公司的事,见章润竹有点拘谨,便露出一抹浅笑,说道:“怎么跟期末考试似的,我又不是你的班主任,随便问问而已。”


    章润竹这才也轻松下来,笑了笑说:“毕竟是我做事不细心,导致项目临时被叫停,好在我回去一趟疏通了关系,那边的人说后续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章惟柏顿了顿,像是有些感慨,“仔细一想,公司交到你手里也不过两三年光景,你便已经能做到这个程度,我很欣慰,说到底是我懒怠,想早点退休和爱人多多相处,倒是苦了你了。”


    “哪里的话,能为母亲排忧解难,我就很开心了。”章润竹恭敬地回答。


    不论章惟柏还是余甄诗,她都和她们留有一定距离感,刻进骨子里,成了一种习惯。


    或许刚被领养的时候,她有过冲动和幻想,认为自己也有了新的妈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还是想清楚一些事。


    血缘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它会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表现出来,比如这人的鼻子像Omega长辈,那人的眼睛像Alpha长辈,而人们也乐此不疲进行这种“相似连连看”,致力于找到每一个孩子和长辈的相似之处,以此感慨“果然是一家人”。


    余甄诗和章惟柏都是顶好的长辈,虽然领养章润竹这件事事发突然,是小女儿心血来潮的产物,但她们对此抱有严谨认真的态度,没有丝毫冷落忽视章润竹。


    礼物精挑细选,衣服从不重复,日常起居和章惜妍标准一致,可以说,她们拿章润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不愿意在任何方面让她受苦。


    但章润竹心中有隔阂,她不敢真的拿对方当亲生母亲,怕再一次被抛弃,以及真心错付。


    小时候,她就是被亲生母亲遗弃在福利院门口,因为她腺体先天发育不足,是难治的病。


    那时她刚出生不久,裹在襁褓里,于一个雨夜被院长发现,如果再晚一些时间,兴许就要冻死。


    所以章润竹对长辈天然有一种敬畏之心,哪怕爱戴她们,也会有所保留,怕一片真心换来毫不留情的遗弃。


    包括成长期遭受的欺凌,以及旁人的风言风语,更是让她不想向母亲们倾诉。


    怕对方觉得麻烦,怕给人带来坏情绪,怕被人嫌弃和厌恶,所以什么都憋在心里,什么都不敢往外说,哪怕余甄诗三番两次询问,她也仍选报喜不报忧。


    学校里那些事,没必要被母亲们知道,如果对方插手处理,就意味着她不够独立,没有足够的能力,给人带来了麻烦和问题,那么她的存在就会显得更加多余。


    她的五官和余甄诗或者章惟柏一点也不像,她们没有血缘关系,获得足够的物质条件,已经是她的幸运和荣幸,她不敢再奢望更多。


    比起那些领养后又被弃养或者虐待的同龄人,她已经足够幸福和美好,那些挫折和磨难,也就不值一提。


    保持着这样的底线,章润竹一直和两位母亲尊重有余,亲近不足。


    幸好章惜妍是个十足的麻烦精,吸引了余甄诗的注意力,不至于让她更加辗转反侧。


    “说起来,等以后你结婚了,说不定就不能让你一直操劳公司的事,免得文容不满。”章惟柏像开玩笑一样,提起了联姻的事。


    100%,这样罕见的数值,除章惜妍外,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章润竹会和尚文容结婚。


    章惟柏并非出自恶意,而是一种和晚辈开玩笑的态度,严肃不足,诙谐有余。


    章润竹迟疑几秒,没有说出刚才在甲板上,她已经和尚文容表明心意的事,这同样也是她自己的私事,没必要告知母亲们。


    “不论如何,我都将公司的事放在首位,不会耽误公务。”她最终选择含糊不清地回答。


    章惟柏点头,又意有所指地说:“要是你妹妹能有你的半分觉悟就好了,她年轻气盛,总免不了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撞一撞南墙,栽个跟头,兴许也就明白,不是所有事经她闹一场就能得偿所愿,物件如此,人也这样。”


    章润竹睫毛迅速颤了两下,不清楚章惟柏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但她面上不显,仍是一副平静模样。


    “毕竟年轻,就让她闯荡一下,真头破血流了再训导也不迟。”她斟酌着,尽量客观地回答。


    章惟柏:“说的也对,不过你也别太溺爱她,那孩子最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你越是纵容,她越胆大妄为,如果哪天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要求,你要坚定立场,不能一再退让。”


    “……好的,我知道了。”


    章润竹心中惴惴,疑心章惟柏看出什么,又不敢贸然试探。


    她侧头看了眼腕表,正欲出声告别,突然听到章惟柏惊奇的声音:“咦,你什么时候打了耳洞?”


    章润竹下意识摸了摸右耳,那里经过治疗,如今已经不太肿痛,只是还没完全消炎,还要继续折磨一阵。


    “前两天,下班之后看到大屏的明星代言图,感觉宝石耳坠很好看,所以临时起意打了个耳洞。”章润竹说了谎,心中涌出愧疚,不敢再跟章惟柏对视。


    章惟柏笑出声:“要是阿诗知道这件事,绝对要张罗着到处给你买耳坠,到时候估计够你戴一整年不重样,她那人别的事暂且不议,爱美之事上大有造诣。”


    “没关系,不用麻烦母亲买耳坠,兴许过阵子我就没有这些想法了,只是心血来潮而已。”章润竹又解释几句。


    她的客气疏离表现得太明显,一时间,章惟柏没有说话。


    气氛有点凝滞,过了一会,章惟柏才点了点头:“好吧,你自己看着去做,我们不多干涉。”


    “不过,润竹,不要把自己逼太紧,有压力的话也可以告诉我们,”章惟柏是个聪明人,从她的表现中读懂一切,“我和阿诗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我们都希望你可以过得快乐幸福,如果你感到难过的话,我们的房门永远为你敞开。”


    “……”


    从隔间离开,章润竹心中酸胀,她甚至有些抬不起头,否则绝对会被人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


    她习惯了将一切隐藏起来,哪怕长辈抛出再多橄榄枝也无济于事,她的骨子里藏着不安和矛盾,获得再多善意也无法填满。


    站在章惜妍的套房门前,章润竹缓了缓情绪,调整好状态,这才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门被人打开。


    章润竹走进去,看到章惜妍的脸颊透出一股病态的红。


    “你做了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章惜妍老实解释:“我洗了个澡,感觉喉咙有点不舒服,应该不会感冒吧?”


    这边温度不算低,虽然海水偏凉,也不至于泡一会就生病。


    章润竹没有笃定,只是说:“不然待会儿上岸后叫医生来看看。”


    章惜妍很乖地点了点头,浑身绵软地靠在章润竹身上,吐息灼热滚烫。


    “姐姐,我有点不舒服。”她可怜巴巴地抱怨,“头疼头晕,眼睛也胀热,喉咙很痛,感觉身体好疲惫。”


    正说着,芍药香味逐渐外溢,迅速充斥遍布整个房间。


    她盯着章润竹,眼底晦暗不明:“我的易感期好像来了,怎么办呀,姐姐?”


    48Chapter48


    ◎早点休息◎


    ——Alpha易感期假性伪装剂。


    一份姜卓斐赠予的礼物,终于在这天派上用场。


    根据使用说明来看,副作用大,效果显著且不可控,是个看起来很有隐患的不合格产品,按理说不该动用它,将自己置于被动局面。


    可章惜妍已经无法再去缜密思考,她的大脑被妒忌和渴望填满,需要用一些行动继续将两人拖入更深的漩涡。


    她失去理智,也不允许章润竹保持清醒,卑劣地想要和对方共沉沦。


    “帮帮我,好吗?”章惜妍的眼尾烧得很红。


    作为一个成年且健康的Alpha,章惜妍度过了许多次易感期,老实来说,有时候她会怀疑人类分出第二性别究竟是进化还是退化。


    易感期是一种极其折磨人的存在,它无影无形,却时时刻刻影响着Alpha,抵抗力和掌控力下降,诱惑被无限放大,情绪变得起伏跌宕,更为原始和冲动。


    这是一个讲究秩序的时代,凡事都要有分寸,但处在易感期的Alpha和野兽没有区别,被求偶繁衍的欲望支配,攻击性强烈,易怒易炸,很容易变得不受控。


    章惜妍讨厌处在这种特殊时期,因为不受控意味着她要被迫接受和失去部分东西,而这些或许在她恢复清醒后会更觉惋惜。


    正常的易感期尚且如此,更别提人为刻意刺激腺体,将身体各项指标都搅乱,激素短时间内迅速飙升,这种痛苦根本没人想要尝试第二次。


    章惜妍的状态不算好,她的额头渗出薄薄冷汗,脸颊有些红,嘴唇也变得更干,像从画里爬出来的艳鬼。


    芍药的香气笼罩两人,在密闭的空间内蔓延开拓,占领疆域,并孜孜不倦往Omega的腺体上扑。


    这无疑是一种不太高明的引诱。


    章润竹没有乱动,沉吟片刻,提出拒绝:“可我帮不了你什么……也不适合。”


    她们如今关系微妙,一切都是未知,在这种时候继续有亲密接触的话,或许不那么恰当。


    章润竹拎得清,也猜到章惜妍的易感期来得突然,或许又是Alpha的诡计。


    可当那双烧红的眼睛仰起凝望着她,她又有片刻动摇。


    这样脆弱的Alpha,着实不多见。


    她用了很大的自控力,才声音平稳地继续说:“我去帮你找些舒缓剂,打两针会好很多。”


    说完,章润竹准备起身,手腕却被人紧紧攥住。


    “不要。”


    章惜妍声音低哑,说话间,芍药气息再度扑向章润竹,带了点蛮横和固执,企图用最原始的方式来勾起对方心底的欲。


    她目光紧锁在章润竹身上,干涸的嘴唇咬住又松开,微微颤着,呼吸声重:“我只要你。”


    “章润竹,我只要你,也只想要你。”


    “……”


    章润竹心神微晃,忽然有些举步维艰,她的手心微湿,好似被芍药攻击,无法冷静自持。


    Alpha的气息很乱,说完便重新躺下,不断挣扎和低喘,像某种快要失控的野兽,在逐渐苏醒,挣脱束缚。


    这种时候,章润竹最佳解决方式就是按照她刚才所说,立刻从这个房间离开,去药店买些高效舒缓剂,让一个不会受信息素影响的Beta送进来。


    可她没有挪动脚步,哪怕小腿微麻,也没有走出去一寸。


    不知过了多久,在章惜妍朦胧的视野中,女人似乎叹了口气,妥协般坐回来,将头发拨弄到一旁,露出白皙的后颈。


    “咬轻点,我怕痛。”


    章润竹低声道。


    仿佛得到赦令,章惜妍眼中浮现出妖冶的光泽,再也不强行自控,饿狼扑食般拥住了眼前人。


    标记齿刺破皮肤的瞬间,信息素倾泻而入,芍药与兰花争相绽放,不断交融和缠绵,宛如最亲密无间的爱侣。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章润竹仍有想逃的念头,但Alpha没有给她机会,双手如铁铸的绳索,将她牢牢拷在自己身边,予取予求,无法回避。


    这次临时标记花了很久的时间,章润竹大脑变得不太清醒,有气无力地推了推不知餍足的Alpha,想提醒对方适可而止。


    然而,下一秒却倏地顿住,章惜妍的标记齿不仅没有离开,甚至还试探般刺的更深,像是想要找到那个点,尝试完全标记。


    章润竹双眸睁大,终于忍无可忍,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人推开。


    她伏在沙发上,劫后余生般喘着,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眼狼狈的Alpha。


    “你……”


    章惜妍用指腹随意抹了下唇角,又重新黏黏糊糊靠过来,去吻章润竹后颈的伤口,仿佛在小心翼翼讨好眼前人。


    她大概恢复了点理智,带着歉意地说:“对不起,刚才我有些失控了。”


    这样说着,章润竹被人紧紧拥住,身体几乎无缝接触,她似乎能感受到Alpha强有力的心跳搏动。


    那样鲜活。


    章润竹浑身颤了一下,在对方又一个吻落下时,她低头轻轻嗅了一下,空气中的气味变得特别,两种花香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紧密相缠,给人无穷的安全感。


    “下次注意点。”她没有责怪,而是选择包容。


    章润竹转过身,和章惜妍面对面相拥,觉察到对方像小狗一样,靠在她的颈间嗅来嗅去。


    “我知道了。”章惜妍闷闷地回答。


    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开心,但明明是她有错在先,却如此作态,仿佛是章润竹的问题。


    章润竹忍不住再次叮嘱:“不可以完全标记,明白吗?”


    和临时标记不同,完全标记是终身的,哪怕现在有洗标记的手术,但很不成熟,洗过标记的Omega存活率不高,很容易因为各种疾病早早殒命。


    而且,AO的第一次完全标记极大概率会孕育新生命,如果堕胎对Omega的损害很大。


    不会有Omega轻易想要被人完全标记,和把自己的余生和性命交出去没什么区别。


    因为角度,章润竹看不到章惜妍的表情,只能听到对方低沉的声音:“我知道了。”


    章润竹心底浮现一点不安,她归结于刚才Alpha莽撞的行为,没有放在心上。


    两人亲密了一会,章润竹被抱上床,两人开始新一轮的交融。


    ……


    下船前二十分钟,章惜妍帮章润竹洗完澡,抱着人从卫生间出来,亲自给对方穿好衣服。


    “坐好,我帮你吹头发。”章惜妍摸了摸她潮湿的长发,说完转头又进入卫生间。


    在机器运作的声音中,章润竹抱着膝盖,低头看自己手腕的红印。


    实在荒唐。


    那些画面太过限制级,单是回忆便能让人面红耳赤,更别提亲身经历,到现在为止,章润竹的腿根还在泛着酸。


    章惜妍吹的很细致,待大部分发丝蓬松起来,这才将吹风机关掉,用手拢了拢章润竹的头发,找到发绳绑好,想了想又散开,盖住后颈的印子。


    “怎么办,还是会闻到不一样的气息。”章惜妍明知故问。


    章润竹侧头看她:“你确定没有解决办法吗?”


    章惜妍笑了一下,走到行李箱旁,找出之前在巴黎送给章润竹的皮质颈环,又回到对方身边,先贴好阻隔贴,再亲自戴上,直至严丝合缝。


    这样一来,两人交融的信息素便无法闻到,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这次章惜妍很有分寸,没在章润竹裸|露的皮肤上留痕迹,所以两人看起来清清白白,仍是那对看似情真意切的好姐妹。


    “委屈一下姐姐,等回房间再摘下来。”章惜妍目光灼灼地盯着颈环,喉咙不自觉咽动,仿佛又在酝酿什么。


    章润竹用手压住她的眼睛:“你正经点。”


    章惜妍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闷笑,握住章润竹的手,在对方掌心落下温柔一吻。


    因为腿酸,章润竹走的不算快,好在有章惜妍陪着,姐妹俩站在一起,自成一道风景线。


    余甄诗没看出不对劲的地方,对小岛的好奇和探索心将她勾走,她拽着章惟柏很快走掉,后者也无暇仔细打量两人。


    只有尚文容,在不远处意味深长地看向章惜妍,仿佛知道两人都做了些什么荒唐事。


    章惜妍冷淡扫过,占有欲十足地揽着章润竹的腰,微微勾唇,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开。


    “尚文容看出来了。”回到房间,章润竹言简意赅地陈述事实。


    章惜妍不甚在意:“母亲们没看出来不就行了,她算什么东西。”


    说完,意识到什么,她又有点可怜巴巴地说:“我不是故意向尚文容示威,只是我们刚做过标记,我有些依赖姐姐,就像姐姐发情期的时候,也会更想和我黏在一起一样,姐姐不会怪我吧?”


    经她一提,章润竹不免想起不久前同样荒唐的发情期,到底没有再说出责怪的话。


    “以后注意些。”章润竹最终只这样苍白地叮嘱。


    至于章惜妍听没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章润竹身体不适,很快就躺下休息,而章惜妍的假性易感期再一次发作,忍不住将人弄醒,又进行了一场野蛮的掠夺。


    结束后,章惜妍脑袋和章润竹的挨着,她摸着Omega的脸庞,两人呼吸还有些乱。


    “姐姐,我好像越来越爱你了。”


    她忍不住呢喃道。


    章润竹呼吸一顿,转瞬恢复正常,转过身去,没让章惜妍看到她的表情。


    “早点休息吧。”


    Omega声音微哑地说。


    【作者有话说】


    连续接近一个月昼夜颠倒和通宵,前几天身体状态很差,经常心悸和心跳过快,眼睛和头很痛,所以不得不第n次调作息,好在这次很有成效,目前可以做到晚八早五(健康过头了[爆哭])


    顺便仔细思考了一下脉络结构和人设,希望这次能猛猛爆更到完结(最晚下个月中旬就能看到结局标啦[狗头叼玫瑰])


    以及,明天下午我将出发去见纪春烟老师,并互相盯着对方勤奋码字到彼此完结[哈哈大笑]


    在此向大家裂墙安利纪春烟老师连载文《醉吻前任亲姐后》,正在绝赞日更,非常美味[点赞]


    49Chapter49


    ◎我也爱你◎


    因为很累,章润竹这一觉睡得很沉。


    等她醒来,窗外光线很暗,她看了眼时间,发现才凌晨四点左右。


    晚饭没吃,一觉睡到这个时间,再等一会就可以叫早餐,正好章润竹不算太饿,所以拿着手机开始看消息。


    她点进四人小群,看到昨晚余甄诗拍了拍她和章惜妍,叫两人去餐厅吃饭,后者在群里回复,说她们在玩手柄游戏,已经叫过晚餐。


    余甄诗没有起疑,只是叮嘱章惜妍,下次打游戏提前说,她也想一起玩。


    章润竹侧头看了眼,Alpha正在熟睡,手臂搭在她的腰上,力道不算太强,可以随意推开。


    和醒着不同,熟睡中的章惜妍显出几分人畜无害,过分恬淡,倒是有几分纯真感,让人想要亲一亲她的眉心,摸她的脸颊。


    章润竹收回目光,继续看别的消息。


    卢令婕发来许多工作的文件,不算太重要,只是例行让她过目,她看过之后回复,手机屏幕上立即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让她略感意外-


    怎么还没睡?


    章润竹看了眼时间,反问:你不也没睡?-


    因为国内现在十二点左右,我刚下班,准备去吃午饭


    章润竹了然,睡得脑袋太懵,她忘记有时差。


    自从那天她措辞严厉地反驳了卢令婕,她们就没再打过电话,只在社交软件沟通交流,并且几乎都跟工作有关,没有闲聊。


    现在万籁俱寂,无事发生,章润竹心思活络起来,后知后觉有些内疚。


    她与卢令婕相识于微末,是关系最紧密的朋友,或许时隔多年,她们距离太远,导致对方看待她的眼光有了变化,但这些是可以解释和改变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和耐心。


    正好现在她有时间,可以和对方好好聊聊。


    她敲敲打打,斟酌片刻,发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话-


    抱歉,那天我情绪有点失控,所以说的话难听了些,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认为你是懂我的,所以我不想产生隔阂,我们可以谈谈吗?


    卢令婕回了个好字。


    章润竹思忖片刻,又继续发消息-


    我和惜妍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不好随意概括,但在我心中,她是重要的人,我不希望看到她难过-


    章家对我有恩,我在努力回报,可我不认为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就能买下我的整个人生,总有一天我会有自己的选择权,去做我认为正确以及我喜欢的事-


    或许在你看来,惜妍是个太危险的选项,可如果没有她,我甚至连现在的荣誉都得不到,比起怨恨和憎恶,我更想记住那些美好温暖的瞬间-


    令婕,我不奢求你理解我,但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选择,不要像其他人一样对我冷嘲热讽,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发完之后,章润竹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感觉手指在轻微发抖。


    在对方输入的片刻,她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有儿时和卢令婕一起玩游戏,也有大学时期学生会部门聚餐,她们是最好的朋友,这一点她从未怀疑。


    上次她那样失控,也有对卢令婕的失望。


    她原以为别人或许不懂,但卢令婕会明白她的处境和感受。


    章润竹并非是喜爱权势的人,她如今的选择,几乎都是被动接受。


    怕养母嫌弃,所以努力学习,成长为大家眼中的卓越之才,但其实她并不喜欢参加竞赛,做那些高难度的题目。


    怕养母不悦,所以在章惜妍表明对服装设计感兴趣后,自觉选了管理专业,但她更喜欢计算机,想和代码打交道,而不是和形形色色的人。


    怕养母为难,所以在章惜妍出国后,进入公司工作,接住章惟柏的重担,把自己架在高位上,哪怕承受很大压力,需要看医生调理,也要逼自己适应和做好。


    但其实这些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选择这些,只是因为报恩,为了不被抛弃。


    金钱,权力,地位,于她而言并非必需品,几万块的衬衫和几百块的衬衫区别也不会很大,大别墅和小公寓都可以睡得安稳,满汉全席和外卖都能入口。


    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为什么去做,只是缺乏一个结束的时机,或许五年,或许十年,等她认为还清养育之恩,就会选择去追求自己想过的人生。


    卢令婕了解她的性格,按理说不会和外人一样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她,但对方还是那样说了,仿佛她对章氏有着多么强的渴望,对上流圈层的地位有多么眷恋。


    这一点,章润竹确实很受伤。


    章惜妍是她唯一的主动选择,她不否认自己在痴心妄想,胆大妄为,毕竟说出去被嘲笑的绝对是她。


    但她实在太累,也太孤独,需要有人来填满她,让她感受到鲜活和生机,所以明知不可为,她仍选择接受章惜妍的橄榄枝,和对方厮混缠绵。


    至于结果如何,她已经不在乎。


    最大的意外,可能就是章惜妍说出爱,她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或者用诡计,以这样的甜言蜜语哄住她,Alpha实在恶劣至极,她不敢轻易去信。


    但章惜妍表露出来了害怕,怕她和尚文容联姻,甚至不惜跳海,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这样的勇气和决心,让她开始动摇。


    ——如果章惜妍真的爱她呢?


    手机发出轻轻的震动,章润竹回神,看到卢令婕的回复-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想只和你做好朋友?


    章润竹头脑发懵,一时间竟没能理解卢令婕话里的意思。


    屏幕上对话框移动,又一条新消息出现-


    你的目光全都落在章惜妍的身上,那你知道我的注意力被谁吸引了吗?-


    你认为我和别人一样,对你指手画脚,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被上流社会的虚情假意蒙蔽双眼,成了其中的一员-


    我长于福利院,没有那么多条件去为自己增光添彩,拼尽全力才能和你上同一所大学,高考完累到睡了两天两夜才醒,你不知道,你也不关心,那时你只在意章惜妍即将出国留学-


    花花世界迷人眼,你早已忘记我们儿时的约定,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好妹妹好养母,那我又算什么,一个合格而无足轻重的背景板吗?-


    章润竹,你真的很冷酷绝情,既要我理解你,又要我恪尽职守演活好朋友这个角色-


    抱歉,我不想再继续忍耐,我也无法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


    不知道卢令婕将这些话憋了多久,说得很多,每个字章润竹都认识,组合起来却似乎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她眨了眨眼睛,睫毛不断颤着。


    卢令婕在向她表白,告诉她不想再做好朋友,但她毫无头绪,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么漫长的相处中,或许她在某些瞬间捕捉到了卢令婕的奇怪之处,但她不敢深思,也无法去问,权当是好朋友之间的亲近。


    是她太自私,既要有要。


    最近一段时间,她好像总在道歉,似乎怎么做都无法让周围人感到满意,章润竹闭上眼睛,感到深深的疲惫。


    “怎么醒了?”腰上的手臂微微用力,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她颈间,对方的鼻尖在她皮肤蹭过。


    章惜妍大概还没睡醒,闭着眼睛挨在她身边,声音含糊地说:“再陪我睡会,好困。”


    章润竹没说话,她用手轻轻地摸了下对方的头发,眼中闪过复杂。


    也许卢令婕说得没错,她对好友疏于关心,可当一个人的心脏被另一个人占据,又怎么会有心思以同样的态度对待别人。


    爱本就具有排他性。


    当她还没意识到对章惜妍的爱时,她便已经看不到其他人,满心满眼只剩下对方。


    卢令婕的感情,她回应不了,也无法给出更多的解释,她嗅着章惜妍的发丝,闻到和自己身上如出一辙的洗发水气味。


    犹豫片刻,章润竹敲字,写的很慢,仿佛用掉了全部的精气神和力量-


    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给对方带来痛苦和难过,感谢你的出现,能当你的好朋友,我很开心


    章润竹不喜欢拖泥带水,她确实冷酷绝情,当卢令婕挑明一切,就有了决断,不再留后路给她们的关系。


    到此为止,各自安好。


    不论天平的另一端是谁,章润竹都无法让名为章惜妍的一端输掉比赛。


    她的爱沉默而温柔,包容着章惜妍的一切鲁莽和骄纵,却从未邀功,甚至纵容对方的误解和偏见,不会主动辩驳。


    或许这次她可以尝试去相信章惜妍,哪怕最后输掉游戏,狼狈离场,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是她主动的选择,出于她对章惜妍的爱。


    章润竹手中的筹码很少,挑挑拣拣,也找不出多少像样的,但在和好友决裂的这一刻,她认为自己可以多一点勇气,迈出那一步。


    章惜妍很勇敢地表明自己的心意,让她被狠狠震慑住,那么她也可以做到这样。


    毕竟,从她青春成长期起,眼中便只剩下一个人的身影。


    甚至在第一次发情期到来时,她脑海中闪过的也是章惜妍的面容。


    她远比章惜妍爱的更深远,也有试错的胆量和准备,就当这是她又一次豪赌,押上全部,去赌一份真心。


    希望她能赌赢。


    希望章惜妍会让她赌赢。


    不知梦到什么,章惜妍又往她身边靠了靠,像只黏人的大型犬,让人忍不住心软。


    章润竹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章惜妍的发丝,启唇无声说了句话。


    如果章惜妍醒着,或许能辨别出,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回答。


    “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说】


    二更[求求你了]


    50Chapter50


    ◎亲亲老婆◎


    章惜妍醒的时候,纱帘随风飘动,阳光影影绰绰照进来。


    她眯起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手下意识往旁边摸去,意料之外碰到温热的身体。


    章惜妍顿时醒神,侧头看去,和坐在床头的章润竹对上视线。


    Omega头发披散在肩上,未施粉黛的脸庞白皙清丽,神色平静如水,没有迷蒙睡意,像是已经醒了很久。


    章惜妍几乎没有在醒来后看到过章润竹,一时间摸不清这是对方每次睡醒后的状态,还是清醒后抽丝剥茧发觉她的诡计,准备和她算账,所以才没有离开。


    她心中一阵猜疑,面上不显,和章润竹对视一会,手臂揽着对方的腰,脑袋靠在Omega的身体上。


    空气中残留着信息素的气息,混合着芍药和兰花,是一种特殊而好闻的幽远香味,不知章润竹什么时候开了窗,微风习习,送来暖意。


    “什么时候醒的?”章惜妍声音略哑地问。


    说着话,她又搂紧了章*润竹,这种温馨美好的机会太少,她几乎不敢相信此刻身临现实。


    章润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帮她把脸颊上的发丝捋到耳后,然后回答:“比你早一些。”


    至于具体什么时候,她没有回答。


    章惜妍没有计较,能在醒来后和爱人在床上闲聊片刻,是她曾经想过但一直没机会实践的。


    她的手落在章润竹的小腹,不轻不重地揉了揉,想到什么,玩笑般说:“如果我们昨天完全标记了的话,过段时间这里就会孕育我们的孩子。”


    话音落下,手被对方按住,章润竹警告的眼神投来:“不要胡言乱语。”


    章惜妍笑笑,没再继续说。


    昨天处于假性易感期的时候,她身体各项数据紊乱,激素水平骤升,在标记齿刺入章润竹后颈是,她曾控制不住想要刺地更深些,找到那个重要的位置,进行完全标记。


    那时她混沌的大脑有过狠辣阴暗的想法,如果她故意做了完全标记,让章润竹怀上她们的孩子,是不是可以留住对方,将Omega完全困在她身边。


    章润竹出身福利院,最是善良柔软,哪怕是意外得来的孩子,应该也不会狠心去打掉,这样一来,Omega不仅没法和尚文容联姻,也能和她永远在一起。


    但也只是想想,在章润竹挣扎起来时,她又开始退缩和犹豫,怕章润竹很她。


    或许姜卓斐骂的对,她确实不够心狠,所以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被动的局面。


    她的那些理论知识,在章润竹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毫无用处。


    当她发现自己在爱着对方时,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再无任蛮横的资本。


    骄傲如章惜妍,学会了退让。


    她低着头,将许多阴暗的想法藏起来,隔着单薄的衣物,轻轻吻了一下章润竹的小腹。


    如果以后这里有她们的孩子,也该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孕育,而不是靠她一意孤行,酿成大错。


    “我饿了。”章惜妍若无其事抬头,眼中含笑,“你饿吗?”


    章润竹摇头:“我刚喝了杯咖啡。”


    章惜妍起身去打电话叫早餐,顺便去卫生间洗漱,皮肤带着一点湿润,回到卧室蹭在章润竹的唇上。


    她捧着章润竹的脸,一边接吻,一边温柔地抚摸对方的脸和脖颈,带着眷恋和依赖。


    “我叫了两份早餐,既然你现在不饿,那就在食物送来前先消耗一下热量,免得待会儿吃不下。”


    没给章润竹拒绝的机会,她捂住对方的嘴唇,吻开始往下,扯开Omega宽松的睡袍,于白皙的画卷上绘出层叠交错的红梅。


    章润竹的手落在她的脑袋上,不知是推拒,还是纵容,微微用力攥紧她的头发,在某些时刻拽的章惜妍感到轻微痛意。


    但这种不轻不重的刺激惹得Alpha愈发兴奋,动作也更加大胆和放肆。


    空气中信息素的浓度在上升,馥郁花香如无形的雾,将她们牢牢困住。


    章惜妍嘴唇湿润着,又和章润竹接吻。


    章润竹想躲,没有成功,目光略有涣散,接受来自Alpha的进攻和掠夺。


    气氛很好,章惜妍笑了下,把手指伸入章润竹嘴唇,慢悠悠摸着对方的齿列,低声问:“你是不是有颗虎牙?之前还咬破过我的舌头。”


    她像是在秋后算账,看到章润竹眼中的水光也没有停下,一边低声询问,另一只手再度消失在对方袍底。


    章润竹摇了摇头,这次终于不是半推半就,而是想要挣扎,但章惜妍力气更大,手段丰富,挡住了她的所有动作。


    给她快乐,又给她痛苦,让她感到水深火热,时刻煎熬,不知下一秒是什么到来。


    章惜妍抱着人去洗澡时,被Omega打了一巴掌。


    不算很痛,章惜妍顶了顶腮,将另一侧脸伸过去:“再打一下。”


    章润竹没力气和她胡闹,闭上眼睛,不再奖励这个疯子。


    见人不配合,章惜妍略感惋惜,啧了声。


    洗完澡,吃过饭,章惜妍坐在梳妆镜前化妆,她涂着口红,没有侧头:“今天想去哪里玩?”


    早晨被她一番折腾,章润竹没什么精神,打了个哈欠,回答:“继续休息吧。”


    “母亲们出海了,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所以今天的行程由我来安排,不能继续躺着,除非你想再洗一次澡。”


    涂完口红,章惜妍满意地扣好盖子,回头暗含威胁地说。


    留意到章润竹在看什么,章惜妍表情微变:“你怎么又在看这本书?又没什么好看的。”


    那本画了不少涂鸦的书,此刻被章润竹捧在手中,像某种大型公开处刑现场。


    实话说,章惜妍已经不太能记得自己究竟画了些什么,但她直觉不能让章润竹看到。


    “好看。”章润竹没理会她前面的话,示威般挥了挥手中的书,“我倒是觉得有意思,内容丰富,值得一读。”


    章惜妍不记得书的内容,大概没什么内涵,所以才会沦为她的草稿纸,听到对方的话,她先进行了一番自我怀疑,要不是看到Omega眼中一闪而过的揶揄,兴许要信了章润竹的话。


    她起身走到椅子旁,手搭在章润竹的肩上,惩罚般微微用力捏了捏:“姐姐学坏了,也会骗我了。”


    章润竹:“我什么时候学——”


    话没说完,书就被章惜妍眼疾手快抢走。


    章润竹站了起来:“还给我。”


    章惜妍后退几步,一边抬手示意暂停,一边低头看书的内容:“等一下,我倒要看看这书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


    说完,她翻到一页,看清上面的画后,愣了一下。


    是一幅不算成熟的设计稿,衣裙华丽繁琐,以现在的眼光看仍有几分可取之处,但这不是重要的,她显然从模特紧闭眼皮的两颗小痣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是她为章润竹画的公主裙。


    想起什么,章惜妍忍不住往前翻了翻,又往后看了看,无论什么主题,核心人物都只有一个。


    章惜妍几乎要忘记自己什么时候画过这样一本线稿,兴许是某些水课上,闲得无聊画的,随后被其他工作和行程塞满大脑,将这本书遗忘。


    如果没有被章润竹看到,兴许她不会再打开这本书,也不会发现这些爱慕对方的证据。


    铁证如山。


    章惜妍忍不住回忆,这本书是什么时候到了章润竹手中,似乎是在巴黎的套房里,她亲自送给了对方。


    随后,章润竹多次在她面前阅读。


    现在她不免开始怀疑,章润竹究竟在看书的文字内容,还是在欣赏她无意中留下的暗恋铁证。


    这么久以来,章润竹到底在怎么看待她。


    章惜妍脑袋里乱乱的,她和章润竹对视一眼,听到Omega的轻叹。


    “怎么这么震惊,难道这不是你画的吗?”章润竹问。


    当然是她画的,童叟无欺。


    章惜妍眨了眨眼,反问道:“你说的好看,指的到底是文字还是画?”


    章润竹状若深思,在章惜妍几乎要忍不住走过去之前,出声道:“独一无二的内容,是我一直在欣赏的。”


    又在含糊其辞。


    章惜妍不满地说:“不行,你必须选一样,说清楚点。”


    见人快要被逗到生气,章润竹这才慢悠悠说:“画的挺好的。”


    章惜妍挑眉,本来刚才还在感到淡淡羞耻,这会儿又得意起来:“那当然,毕竟是我亲自画的。”


    “好了,还给我吧。”章润竹伸手,“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清楚了。”


    章惜妍没给,说道:“这本画的不好,以后再给你本更好的。”


    “这本就挺好的。”章润竹不允,“你既然送给我了,它的去留就该由我做主,你不能剥夺我的权力。”


    章惜妍不情不愿递过去,在章润竹拿走之前又拽回去。


    她将人揽住,待对方跨坐在她的大腿上,才慢悠悠说道:“给我点好处,我就把它还给你。”


    “章惜妍,你这叫无理取闹。”


    章润竹无奈地说。


    “那我就无理取闹了,你给不给?”


    “……”


    章润竹无奈地瞥她一眼:“什么好处?”


    章惜妍眼珠转了转,想到什么,附到对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你别太过分。”章润竹几乎立刻警告。


    章惜妍:“我不管,我就要这个。”


    章润竹看起来很为难,眉心紧拧,目光在书和章惜妍的脸之间巡视,过了一段时间,才透出淡淡的视死如归之色。


    Omega搂着章惜妍的脖颈,啄吻着她的唇,边不情不愿地生疏撒娇:“给我吧……亲亲老婆。”


    【作者有话说】


    又幸福了妹/:


    在车上,明天到地方再大写特写[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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