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赶鸭子上架的虹国之旅……
纯白的顶灯在池中摇曳,群鱼游来又漂去,水族馆老员工海龟用鼻头轻轻撞着李双小腿,身着潜水鱼尾的她环顾四周,有些许迷茫。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时间还得回到李双生日那天,从想亲程理的一刹那,她就狠狠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但嘴比拳头还硬的李双,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他,她将那一刻的动摇归结为:熬夜失智、气氛唬人、生日情佳——
再加上程理看起来很好亲。
不对,他不是土狗路人甲吗!怎么会好亲?
把手机里程理的照片翻了一遍,李双完犊子地发现——此男越看越顺眼……
无法分辨究竟是自己的粉红滤镜,还是真相如此的李双,干了件既正确又错误的事:她创建了个社交平台小号,用程理的照片发贴,标题为《求助,我朋友的相亲对象帅吗》。
震撼李双一万年的事出现了,这个随手发布的帖子居然十分钟评论就突破了999条,并且还在疯狂增加,内容大致分三类:
一:无中生友是吧?可让你这死丫头吃到好的了!
二:凡尔赛不得house(同时配图长得奇形怪状的相亲男)
三:大家散了吧,用男明星照片引流起号的,过段时间就要卖婴儿奶粉了
眼看帖子即将上热门,说不定再过几分钟就要被程理本人刷到,李双果断注销账号。
网友们的回复给了李双会心一击,她的心情陷入喜悦与崩溃之间,喜悦是网友的阴阳怪气证明她的审美没有出现问题,她也没有对程理大开滤镜,崩溃的是没有滤镜更完蛋,这意味着——
她对变帅的程理心动是合理的!
李双心说真是丢脸到外太空了!明明程理和她的理想型没有一条是符合的,怎么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呢?这和网上说“打工爱上老板,打车爱上司机,吃外卖爱上外卖员”的恋爱脑有什么区别?
况且对朋友产生邪念也太糟糕了!现在去驱邪还来得及么?
心绞痛之际,李双的社交主页弹出斯塔新发的动态,这家伙还真去钓鱼了,配图是足有5公斤的大口鲶。动态下同步推送了虹国旅游的广告,她点进去,看到陌生人晒出的出游照片,羡慕的同时萌生出一个想法——
我也想去虹国玩!
李双将该想法通过聊天的形式传达给了女鹤,对方很长时间都没回复,李双以为她睡着了,也就跟着入眠了。
谁知她再睁开眼,就收到了女鹤5个多G的攻略文档!图文并茂,详细之致让李双恍然以为收到的不是攻略,而是对方的家乡回忆录……
女鹤(实习护士版):一夜没睡给你做好了攻略,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事到如今,李双已经说不出“我就想想”这样的话了,她默默指挥翠丝订机票酒店,并将熟睡的程理摇醒。
“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去虹国。”
睡眼惺忪的程理一脸痴呆,“啊?”
总之,行动力极强的李双被行动力更强的女鹤赶鸭子上架。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然按照攻略走进了虹国最大的水族馆,交完了“深海人鱼潜水体验项目”的钱。女工作人员贴心地为她检查鱼尾,最后温柔地说:“请务必玩得开心!”
说实话,看到游客都举着摄像头对准她时,李双后悔了,可瞧见人群中冲她微笑挥手的程理,又觉得被围观也不算什么。
算了!不想那么多,只是出来玩而已!
暂且将杂念驱逐的李双决定好好享受当下的快乐,她仰面倒入水中,雪白的浪花在视野中央翻滚,尘世的喧嚣瞬间散去,她只能听到鱼尾划动波浪的闷响,还有海洋居民无声的低喃。
李双拨开波浪,在义体的作用下,她能做到水下动态闭气超过9分钟。穿过好奇的蓝色鲷鱼、舞动如风的蝠鲼,李双顺着造景桅杆一路向下。
超过50米的巨型透明幕墙后,薄荷绿鱼尾的李双自天而降。宽大的鱼鳍拉出风筝般的长丝,银白的鲳鲹将她包裹又松开,搭配上她流畅修长的身型,绸带般散开的黑发,仿佛海天使莅临人世。
面对如此震撼的一幕,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发出了不约而同的欢呼。而位于欢呼中心的程理却呆住了,他无法进行任何思考,只向他一人游来的人鱼美得令他心颤,又像太阳在烧灼瞳孔,神圣得让他几近落泪。
叩叩——
不明所以的李双敲了敲幕墙,不满地看着他,回神的程理赶紧举起摄像机。李双却摇了摇头,将手贴进墙面,程理愣了愣,也将掌心送上。
两只手隔着十厘米厚的亚克力相扣,围观游客发出了起哄的笑声,程理脸一红,触电般退开。坏心眼的李双对他害羞的反应很满意,乐得在水中连翻三个跟头,又引来阵阵喝彩。
李双回岸上呼吸,再次下潜时,程理身旁站着星星眼的一男一女,程理向她举起手机,里面是一行字:
「有情侣问:能不能与你合影?」
女孩大方地点头,得到同意的陌生情侣激动地抱作一团,程理蹲下来帮忙拍照。李双漂在浓情蜜意的小情侣身后注视着远处的程理,心里痒痒的。
送走了他们,程理刚要将摄像头重新对准李双,就被她制止。李双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心领神会的程理立马转身,对着镜头伸土但经典的剪刀手。
李双把脸尽可能靠近他,她其实想学刚才的情侣比爱心。但一方面她不好意思,一方面这个行为用在异性朋友之间不太合适。
思来想去,背着手的李双,在程理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比了个小爱心,唯一瞥见的豹纹鲨扭走就走,好像在说“人类真肉麻,没眼看”。
合完影,本质来和鱼互动的李双满足地游走了。体验结束后,她换回原本的衣服,晃悠悠踱回游客区,程理正在不远处的纪念品商店购物。
他今天穿了身黑色大衣,乍一看平平无奇,但举过铁的身材把普通的衣服撑起来了,宽肩加上不短的脖子,再与网友严判的优越脸蛋结合,显得此男在一众普通男游客中十分鹤立鸡群。
李双很没素质地爽了起来,脑海里循环播放着一句没头没尾的“丈夫的容貌,妻子的荣耀”。
看到李双,程理眼睛一亮,欢快地从店内出来,可只走了两步就被穿着和服的陌生女孩们拦住。她们七嘴八舌地询问程理有没有社交账号,能不能和她们互关,意识到被搭讪的程理脸唰一下红了,结结巴巴地回答我只是个游客。
李双觉得他慌乱的样子有点可爱,刚要上去解围,听到程理说话的女孩们察觉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外国人,喊着没劲就跑开了。
李双忍不住放声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程理没悟出她笑声的含义,将礼物递给她,“喏,你不说送你的海豚掉在莱茵大厦了么?我给你买了个新的。”
垂进李双手心的不是挂件,而是复古风的手链,串珠颜色的选择都很有海洋的味道,金属动物小挂件既有海豚又有虎鲸。
以及程理夹带私货的水母。
李双努力压住嘴角,严肃地问:“这么贵重的东西送我不好吧,你的存款还剩多少?”
程理知道她在开玩笑,于是顺着她的话,豪情万丈地摆手,“一年就给你送这么一次生日礼物,把存款榨
干也无所谓!”
“就送我这个当生日礼物?你还是拿回去退了吧。”
李双作势要扔,程理箭步上前,用最快的速度为她戴好。
“好好好不是生日礼物,是普通礼物,生日愿望还空着。虹国人的东西离柜概不退换,你就收下吧,手链不比挂件强?”
“这还差不多。”
李双美滋滋地欣赏起来,心里却暗骂自己没出息,明明只是收到了条不值钱的手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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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阿嚏——”
李双听到动静回头,包得像个粽子的程理手持滑雪杖扶着膝盖,双足以下的滑雪板以滑稽的V型停在角落。
“你没事吧?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李双关切地凑过去,生出偶像包袱的程理迅速表示没事,让他休息会就好。
“真的么?”李双眯起眼,“你别乱逞强,现在出发去医院,我们还来得及在太阳下山前回到旅店。”
“真的!”程理强硬地推着她向前,“这几天你为了照顾我都没有好好玩。本人已断定自己毫无滑雪天赋,因此决定去休息区买杯热茶,坐着等你。”
对方都这样表示了,李双也不好再说什么。与他约定好时间后,兴奋的李双冲进了几乎无人的高级雪道,在出发点踌躇几秒后,义无反顾地滑了下去!
刺骨的风从李双的滑雪镜缝隙中渗入,她却感受不到寒冷,雪粒在她身后扬起漂亮的冰雾,血液也在高速冲刺中不断沸腾。糟心事和掠过的滑道一样被抛之脑后,她的身体跟着心跳自由地驰骋,连灵魂都漂浮了起来。
然而今天,李双和程理都是初次滑雪。
甚至因为游客太多,她连双板都没租到,被迫用的单板。偷师了一小时隔壁滑雪教练的课程后,李双凭借与生俱来的平衡力,以及超强的运动神经,不仅成功学会了这门运动,而且玩得相当不错,无论是速度还是姿势,都能与一些经验丰富的老手媲美。
至于程理,他就是个纯粹的菜鸡。本身他运动能力就一般,还因为恐惧骨折滑得畏畏缩缩。两天下来,他连新手赛道都没滑清楚,放弃是板上钉钉的事。
单人滑雪的李双,在运动中认识了三个同样说汉语的大姐,玩心大起的她不小心忽略了翠丝的提醒,等到她回到休息区时,天已黑了大半。
“你来啦?”换回冬服的程理坐在本地人开的茶水铺,怀中抱了个精致的木盒。
“玩得太开心,没注意时间,”李双冲他招手,“走啊,回旅店吃饭。”
但程理没有听她的起立,而是指着笑盈盈的摊主老太太。
“我本来特别冷,但喝了这位阿姨的酒,寒意一下就消失了,你也来尝尝吧。”
“噢,所以你买了她的酒?”李双举起摊前的试喝酒尝了口,“味道很奇妙,不过不难喝,这是什么酒?”
程理凑到她耳边,他过来的时候,李双才发现他面颊到耳根的皮肤浮着大片淡淡的粉色。
“她说通用语的口音太怪了。Theword能说成砸瓦鲁多,我没带手机也没有翻译器,根本听不懂她的话。反正酒好喝,价格也不贵,我就买了一瓶,你要么?”
李双点点头,把装着酒的木盒接来查看,翠丝扫描的结果令她目瞪口呆。
这是一瓶鹿茸酒,功效有很多,其中最大,也是最广为人知的——
是壮阳。
第172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撒娇小狗最好命……
没发现李双表情不对的程理大手一挥:“阿姨,再来一瓶!”
“不不不!”
电子时代的支付快如闪电,即便李双玩了命地伸手阻止,却还是迟了一步。
“怎么了?”程理不解地看着她,“你刚不说好喝么?”
这是好喝的问题么?李双的脸又红又黑。
唔该!那可是壮阳酒!你买它是什么意思?给我买又是什么意思?
要换别人,李双的巴掌早就过去了,可对方是程理,一个没见识的二百五。从他坦荡得发邪的表情来看,他是真不知道那是鹿茸酒。
李双傻了,现在她处于一个进退两难的状况:她要是挑明了,场面会很尴尬不说,万一程理不知道鹿茸酒的功效,她岂不还要解释给他听?再说了,程理说不定想要壮那啥呢!
就在她头脑风暴之际,笑眯眯的虹国老太给程理新买的酒换了个粉嫩嫩的包装盒,甚至送了两块香薰,爱薅羊毛的程理美滋滋地收下了。
目睹一切的李双决定闭嘴,她现在处于与对方友谊变质的边缘,还是少说少做比较好。
“喜欢喝酒没问题,”李双挤出来一句叮嘱,“但我们是出来旅游的,不要喝得醉醺醺。”
“小酌一杯而已,”程理笑得憨憨的,“我酒量其实还不错嘞!晚上要不要一起——”
“不可能!”李双厉声打断他,“我死也不会晚上去你房间的!”
“我想说的是公共露台……”
李双装作没听见,二人无言地回到旅店,吃了顿简单的晚饭后分别回房。
对于身负八成改造率的李双来说,泡温泉是一项形式远胜实际意义的活动,但这不妨碍她对此有着浓厚的兴趣。
晚饭后,李双总会在公共温泉美美泡上半小时,哪怕比起温泉,她的身体更需要的是充能与机械润滑。
从公共温泉回到房间,她这才有空看手机。意外的是程理给她发了不少消息,内容是身体不舒服,还配了一张体温计处于38.5°的照片。
李双一边大骂程理是笨蛋,一边给他打电话,结果对方根本不接。翠丝强行连接他的义眼,发现定位确实还在房间,只不过眼皮处于闭合状态,什么也看不到。
意识到他发消息已经是40分钟前的事,李双越想越担心,简单披上外套就冲到他房门口,敲了两分钟门都无人应答。就在她打算去前台要备用房卡时,里面终于传来了虚浮的脚步声。
“程理,你还好吗?都让你不要逞——”
李双的唠叨在开门的刹那戛然而止,因为力竭的程理开完门后直接倒在了她身上!对方的体温比她想象中还要高!烫得她心底一颤。
“对不起……”程理的声音低沉且沙哑,“小双,我好难受……”
“你个猪头!滚到床上躺好!”李双骂骂咧咧撑住程理又重又热的身体,用脚带上门,心说得亏他是倒在自己身上,要换别人哪里扛得住?
她们住宿的旅店,将追求古意作为首要目标,每个房间的设施都在高规格的情况下尽可能贴合传统文化。因此房内没有四个角的床,想睡觉只能铺床垫席地而睡。
将迷离的程理摁回被褥,李双火速联系驻店医生。在全方位检查后,医生疑惑地喃喃自语:“奇怪了,没有多余发烧症状,怎么体温会升高成这样呢?”
李双沉默地凝视房间角落的木盒,半晌后开口:“医生,他今天喝了不少鹿茸酒,会和这有关系么?”
医生恍然大悟地点头,“那就不奇怪了!鹿茸酒是会引起体热,他应该是本身就处于发烧边缘,鹿茸酒加快了这个进程。”
“他今天确实打了好多喷嚏。”
“别担心,”医生给程理打了退烧针,“通常来说睡一觉就能好,如果两小时后他的体温还是居高不下,就再联系我,好吗?”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李双留下照顾他,异国他乡的,即使李双觉得再不好意思,也只能答应下来。
“他现在很脆弱,作为恋人要多包容呦。”
望着医生离去的背影,李双说不出是害羞更多,还是无语更多。
关掉刺眼的顶灯,保留枕头旁的小夜灯,李双打了盆凉水,在程理身侧跪坐。
“医生让我帮你物理降温,”李双把毛巾按入水中,“会有些不适,忍一忍。”
程理乖巧地喔了声。
“只是照顾病人而已,不准多想。”李双也不明白这话究竟是用来威胁对方,还是规劝自己。
她将湿毛巾沥干,深吸
一口气后,小心地贴上程理汗津津的脖颈。冷水接触皮肤的瞬间太过刺激,他克制不住地发出了小小的,但足够对方听见的喘息。
你你你……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搞得本就羞耻的李双更是小脸通红,可对方的眉头紧皱,看起来太过可怜,李双也不忍心苛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包在毛巾里的手指,缓缓滑过程理颈部的每一处,直到在凸起的喉结停下。李双对喉结有且仅有的认知,是巴德在格斗课上教她,猛烈攻击此处,可高效地使人失去抵抗能力。
外层是柔软的皮肤,内里却如此坚硬。
李双没忍住摸了摸自己脖颈,却只摸到光滑的喉软骨。
舌燥的程理咽了下口水,他的喉结在女孩掌心平静地滚动。她的心脏蓦地放松又收紧,“程理是男性”这个她早就知道,却从未在乎的真理在脑海中不断响彻。
李双摇晃脑袋,将沾满汗的毛巾按回水中,随着手部的温度降低,她的心绪也逐渐明晰。
我只是单身太久,好奇罢了,对没错,好奇罢——卧槽!
“你衣服呢?”李双人傻了,就一个扭头的功夫,这厮居然就把上衣脱了?
“不说要物理降温么?”满面通红的裸男傻傻地回望她。
我……你……这……
哎。
“好吧,”李双想说的话很多,最终还是放弃,心中安慰自己好歹他没脱裤子。
李双从他的胸口入手,她也是现在才发现,程理健身时间虽然不长,但肌肉轮廓已初具成型,马甲线清晰不说,连腹肌都有了!
“练得还不赖……”李双没忍住评价。
“什么?”程理眨巴着眼睛。
“没什么,你可以闭上眼睡觉了。”
“头太疼了,”程理偷偷把玩李双垂在他颈间的头发,“况且你一直在摸我,我哪里睡得着……”
李双举着毛巾的手一僵。
这到底算真情流露,还是渣男调戏?她该给他一拳,还是装没听见?
“大半夜让老板来伺候你,”李双选了个折中的方案,“下个月你恐怕工资不保。”
“好啊,”程理轻轻笑起来,“想扣多少都随你。”
这铁公鸡疯了吧?李双听得晕乎乎的。
“对了,”程理卒然开口,漂亮的深琥珀色眼珠在橘色夜灯中忽明忽暗。
“嗯?”
“谢谢你来照顾我。”
“不用道谢,”李双细细擦拭他的手掌,“被通缉那会你不也照顾我么?现在轮到我照顾你,正好两清。”
“那不行,”程理别开脸,“我照顾你那么久,你照顾我就今晚,这就想两清?对我太不公平了吧。”
“还好意思说?当时让你走你不走!”李双捏他指头的力气刻意重了几分,以为他会痛得龇牙咧嘴,没成想竟毫无波澜。
“我不管,”生了病的程理脸皮厚度直线上升,“反正不能两清。”
鬼使神差的,李双问了一句:“那怎样才能两清?”
程理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李双都以为他早已陷入睡眠。
“不清不行么?”
李双抬起头,程理正直勾勾盯着她,眸中带着浓浓的哀求。
“知道了,”李双强装镇定,哄小孩一般回答:“不清就不清呗。”
程理终于放心地阖上眼。
一小时后,李双为他测体温,这次数字正常得多。她将毛巾叠好放在他额间,正欲起身,被骤然睁眼的程理握住脚踝。
“你去哪里?”程理急切地问。
李双扫了眼手中的木盆,“很显然,去倒水。”
“倒完以后呢?”
“呃……回房休息?”
“别走,”程理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我不舒服。”
“不舒服?”李双疑惑地歪头,“你的体温现在是37.8°,属于可以接受的正常数值。”
“体、体温是正常了,”程理死皮赖脸地把她往回拽,“但是喉咙很疼,胸口很闷,我还是感觉很糟糕。”
“赶紧睡觉,明天就不难受了。”李双心说要让她在这过夜,不如让她去死!
“我一个人睡不着。”
“胡说八道!你平常不也一个人睡?”
“我生病了嘛。”
“禁止用生病做借口!”
“小双,”程理终于松开了她,说出的话却将她重新抓紧:
“今晚不要走,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端着盆的李双嘴角抽搐,半裸的程理揪着被角,眉尾和嘴角耸拉着,眼睛却期待地向上。刚刚的拉扯让他的下巴与胸口重新生出亮晶晶的汗珠,像是长出了鳞片。
完全就是在撒娇啊!心脏狂跳的李双,将死也不在这过夜的誓言忘了个干干净净。
“咳咳,”李双抽回目光,“那我就勉强……陪个夜吧。”
程理一下一下轻扯她的衣角,“小双最好啦。”
回来的李双手中多了杯水,程理咕嘟咕嘟猛灌,注视着女孩在他身旁铺好床,然后利落地关灯躺下。
房内一片漆黑,仅有素色窗格透进来浅浅的月光,两道呼吸均匀起伏,要不是空气中没有下水道的臭味,李双都要以为她躺在出租屋的木板床里。
李双平躺着,而右手边的程理侧躺,察觉到他的视线,女孩干脆翻了个身,二人在夜色中毫无阻碍地对视。
“我再确认一遍体温。”李双用手背触摸他的额头,温度正常多了。她刚打算收回,就被对方紧紧握住。
视觉被剥夺的情况下,人的五感会大幅度增强,尤其是触觉。李双能感觉到,程理抓着她的掌心在微微颤抖,强迫她抚摸的面颊也略有升温,吐出的呼吸也滚烫得不可思议。
李双心动之余又火冒三丈,为什么说了不喜欢我,又总要做一些明显过界的事?我看起来像是你程理想调戏就可以调戏的人么?
“别太过分!”李双用力地把手抢回来,“再不睡我走了。”
“我睡我睡!”程理赶紧翻身,“生病了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
“少拿生病当挡箭牌,”李双也翻身。
刚刚还面对面的二人这下变成了背对背。李双当下心乱如麻,她仔细复盘与程理的相处,得出的结论就是程理确实对她挺好,甚至可以说好过了头。
但是抛开一切谈,程理原本就是个挺不错的家伙。她担心他是普照大地的阳光,不偏不倚地温暖所有人,也不会对任何人有偏爱。若事实真是如此,李双的心动就显得很自作多情。
这场没有答案的思考持续了数个小时,李双不仅没有昏昏欲睡,反而越想越精神。她恨不得把程理从床上撸起来,然后对着他耳朵大吼:“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说啊!”
“小双,睡了么?”
李双一惊,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可紧接着她就听到了无比明显的翻身响动。
你咋还不睡啊!李双气不打一处来,她握紧拳头,意念在“忍忍吧他是病人”和“忍不了了一拳打爆他”中反复摇摆。
过了两分钟程理都没有再开口,李双心说还好没揍他,原来只是梦呓。
“我喜欢你。”
李双听见他说。
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不主动的男人活该没老……
那瓶该死的酒,把程理脑海中所有的想法都成倍放大。尤其当李双同意留下时,他本就亢奋的精神更是夸张地疯狂起来,满脑子都是“好喜欢她,好想抱住她”……
但这太可怕了,先不说真这么干会不会血溅三尺,程理本身也绝不允许自己对李双做出下流的事。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默念该至理名言,程理一熬就是三小时。可鹿茸酒的劲实在太大,他眼睛都瞪干了,愣是没有要闭上的意思。
于是上头的程理有了个绝妙的蠢主意——
闲着也是闲着,我对睡着的李双预演一下告白吧!
程理这么想,也这么干了。
“我喜欢你。”
程理紧张地盯着女孩的脊背
,好在对方一动不动。想来也是,都快凌晨三点了,她还醒着才有鬼。
告白落地的第二秒,程理意识到这话太干巴了!没有前因,没有后果,也不够打动人心,轻飘飘的分量就和夸赞餐厅的茶水不错似的。
对!我要打动她!
激昂,但大脑一团浆糊的程理,开始说他以为很浪漫,实际上又怪又变态的话:
“我喜欢你生气时皱眉的样子,喜欢吃你烤糊的披萨,喜欢你有义体,没有也喜欢。我喜欢你触摸我,我也喜欢触摸你。想和你睡在一张床上,想抱着你,你抱着我也行……”
喋喋不休的同时,程理探出手。黑暗中,他用指尖勾住李双发尾,想象这是女孩的手指,他正与她心意相通,又甜蜜地十指相扣。
酒劲随着时间消褪,而药效翻涌,满足的程理忘记收回手,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的姿势居然没变,视野正中是金色的阳光,而阳光下的被子空空如也。
对噢……她肯定回房了。
程理失落地坐起,正打算给她发个报平安的消息,就听到洗漱间传来电动牙刷的震动。
声源的主人悠悠踱步出来,靠在门边,挑着眉毛看向他。
“病美人醒了?”
“小双!”程理感动得都要哭了,“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本来是打算回去的,”李双暗暗回避他热切的视线,“但你提前醒了。怎么样,身体还有不适么?”
程理在装病求关注,和诚实做人中勉强选择了后者,“康复了,精神百倍!”
“那就行,”李双回身面对洗漱镜,“对了,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我应该还挺讨人厌的,”程理不好意思地挠头,“麻烦你照顾我了,我发誓,旅途中我不会再生病了!”
李双从镜中打量他,最后意味深长地说:“别的事可以控制,生不生病你说了又不算。”
“反、反正我尽量吧,”程理并不想让李双觉得他很娇弱,“今天什么行程?”
“还是滑雪,但你的身体……这活动还是取消吧,室内逛街算了。”
“别啊!”程理大叫,“你明明很喜欢滑雪!昨天我已经耽搁了你一晚上,怎么能让你再为了我耽搁一整天?”
“你真这么想?”李双意外地看他,“那我去滑雪,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发霉?”
“谁说我待在房间?我去逛街,”程理笑嘻嘻地伸出两根手指,像比了个V,“我们兵分两路,晚饭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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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双笑了笑,表示也不是不行。
“那我就出发去滑雪场咯,有事电话联系。你去购物钱够用么?要不要我先预支点工资?”
“够用,我很大概率只看不买。”
“噗……真符合你的人设,”李双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最近吃腻虹国菜了,晚上要不要吃披萨?”
呆瓜如程理,他只记得告白预演,浑然不记得预演时具体说了什么。
“没问题!白天我去打探一下,晚上挑一家最好的去吃。”
听到回答的李双不知为何笑得很阴森,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独自一人在热闹的门廊穿行,向李双迎面而来的是各种肤色的游客,有牵着小孩的老夫老妻,也有朝气蓬勃的年轻情侣。
李双的心情十分复杂,要问昨晚她听到了多少,答案是——
全部!
好消息是李双不用纠结程理是怎么想的了,坏消息是她要开始纠结自己是怎么想的。如果她没有顶着“将死”的debuff,她很乐意主动朝着程理走出一步。目前的情况,她真怕没处两天就嗝屁了……
同时,李双还有些自傲,她认为程理的告白不仅意识不清醒,而且时机不对。她醒着纯属是他运气好,万一她睡着了呢?绝对不能作数!
那、那晚点他正式告白,又该如何回答呢?
李双头大了起来,思来想去,决定先忘了这事,去滑雪场爽玩整天再说。
滑雪持续到下午四点,李双回到旅店泡温泉,发现空旷的温泉里坐着昨天遇见的三个同乡大姐,她们也认出了李双,热情地邀请她一块吃水果。
忘吃午饭的李双也不推辞,接过投喂的香蕉就啃。四个女人躺在白花花的池里吃水果,仿佛安逸的马喽。
大姐们围着李双谈天说地,从她的年龄问到工作,又从工作问到义体。好在三位大姐很懂社交分寸,李双说她们就听,李双打马虎眼她们也不追问。
她们并没有指责李双改装身体违背孝道,相反赞扬了义体的方便快捷,还小小羡慕了下她滑雪不会骨折。
因为发型原因,三位大姐被李双分为长发姐、短发姐,以及卷发姐。其中最时髦的卷发姐左脚是义体,左手中指还戴着亮闪闪的婚戒。
“我们今天在滑雪场看到你了,但你滑得太快,没好意思叫住你,”短发姐递过来一瓣橙子,“对了,昨天和你一起的小帅哥呢?”
“他发烧了,在房里休息。”
长发姐哎呦了一声:“这几天冷得不得了,运动完又容易出汗,千万要注意保重身体。”
说到程理,李双就回忆起了他昨晚离奇的表白,心说正好寻求一下场外帮助。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李双清了清嗓子,“如果有个人喜欢我,可问他他不承认,也不主动告白,是什么意思?”
李双没想到,她随便问的一句话,犹如水滴进了油锅,三个大姐瞬间沸腾,双眼放光地凑近她,吃瓜之心昭然若揭。
“你说的是不是和你同行的小帅哥?”
“是……”
“你咋知道他喜欢你呀?”
“他昨晚发烧的时候说了梦话。”
“梦话啊,”长发姐蹩眉,“梦话怎么能作数?我做梦还说过想当总统呢!”
短发姐附议,“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他生病了脑子不清醒。我拔智齿那会打了麻醉,死活拽着医生要嫁给他,清醒过来却完全没有印象。”
李双没忍住反驳:“可他平常对我挺好——”
“放宽心妹妹!”长发姐打断了她,“男人足够喜欢你,都是会主动出击的,根本不需要你猜来猜去。”
“太同意了!让你患得患失的男人,就是不够喜欢!就这么简单!”
“话也不能说绝,”卷发姐终于加入谈话,“有的男人就是比较内敛,你俩是不是各方面差距比较大?我老公年轻的时候穷小子一个,他说看我像天仙似的,根本不敢乱想,后面赚了钱才马不停蹄来找我。”
“嗯,差距是有点大。”
“那就对了嘛!靠谱的男人都是有自尊的,有自尊才会下意识衡量与你的差距,回避也就不奇怪了。”
“有个好老公就是不一样啊,”长发姐揶揄,“我那个死鬼前夫,既不靠
谱又没有自尊。”
“承让承让,这辈子也就遇到了一个。”卷发姐捂着嘴咯咯笑起来,指间的钻戒在灯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你的戒指真漂亮。”李双认真地夸赞。
谁知卷发姐一听李双喜欢,居然直接取下来为她戴上:“果然经典款不会过时,给小姑娘戴效果也很好!”
李双盯着钻石欣赏了几秒,很快还了回去:“你丈夫怎么不和你一起来滑雪?工作太忙了么?”
“他呀,”卷发姐平静地摩挲婚戒,“走了好多年了,突发心脏病。以前约好了要来虹国滑雪,他走得太突然了没实现,我只好带着他的份和好姐妹来了。”
“抱歉,”李双满脸无措,“我并不想触及你的伤心事……”
“总之别瞎想啦,”卷发姐大力拍着李双肩膀,“不是你的轮不到,该是你的跑不了!”
李双若有所思地点头,视线在那枚承载了欢笑与泪水的钻戒上久久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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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囊中羞涩的程理,果断没有去水晶般矗立的现代化商业区,而是步入了复古气息浓厚的老城区。
老城区的建筑都比较低矮,青灰色石砖一铺到底,地面摇晃着商户们的投影牌匾。焦糖的香甜与肉脯的咸香在街道中弥漫,周围热闹之余却不嘈杂,时不时能听到AI女声甜甜地说“谢谢光临”。
程理进入了一家招牌颜色是渐变粉红的小店,买了点李双可能会喜欢的和果子。在他即将离开时,发现门口有海洋动物扭蛋。本想扭个虎鲸出来送给她,结果连着扭了三发都是水母,只好默默塞进自己口袋。
午饭吃了网友推荐的披萨,觉得味道不错的程理记下位置。百无聊赖中,他瞥见一家DIY饰品店,广告牌印着不少漂亮又有意义的客制饰品,最重要的是——
初次体验打折!
唯爱薅羊毛的程理闷头就冲。
饰品店门头很小,内部空间却很大。放眼望去三四对情侣情意绵绵地靠在一块做手工,意识到自己进入是个错误的程理扭头想走,被男店员巧妙拦住了去路。
在对方三寸不烂之舌,以及“单人体验也打折”的蛊惑下,程理坐进了角落的小桌。男店员生怕他跑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他上茶水,并亲切询问他想要做什么饰品。
程理缓缓划拉男店员递来的平板,上面清晰标注了各类饰品制作的时间与价格,经过一番短暂的思索,他敲定了要制作一枚戒指。
“好的,”男店员保持着营业微笑,“请问你是为自己制作,还是送人呢?”
程理紧张激动地搓膝盖,“送人,女孩子。”
“没问题,不过你知道她的指围么?”
我还真知道。
回忆起雨夜被他牵住的手,程理红着脸点了点头。
几小时后,男店员将抛光完成的戒指放在程理手心。戒身通体纯银,中间内侧刻着“L.S”,外侧镶着蓝色珐琅蝴蝶,据说还是夜光的。黑暗中佩戴,仿佛雨林的蝴蝶跨越千山万水,于此停驻。
付掉了折合歌城货币十万的钱,心满意足的程理匆匆进入披萨店,在玩手机的女孩面前坐下。
“不好意思耽搁了一会,”程理将外套挂在椅背,“我有东西要送——欸?”
“发现啦?”
李双笑眯眯地把手伸到男孩面前,她右手中指赫然出现了一枚椭圆形的粉色钻戒!看大小足有十克拉,哪怕是程理这种外行到不能更外行的人,也能看出它绝非凡品。
不是吧?程理傻了。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无法对抗命运的鱼……
紧握口袋的首饰盒,程理努力让眉毛不要耷拉得太明显:“有点浮夸,你买的么?”
“钻戒就是要浮夸!”李双把手翻过来细细欣赏,“隔壁商场买的,猜猜多少钱?”
“猜不出来……”
“换算成歌城货币,正好十个亿,”李双放下手,“有点贵,但我不在乎。”
十万和十亿么……
“怎么突然想到为自己买钻戒?”
“没什么特殊理由,”李双随意地翘起腿,“喜欢就买咯。对了,你刚说要送我什么?”
“送……和果子!”程理快速将甜点摆上餐桌,“樱花抹茶巧克力,三种口味一次满足!”
“喔,”李双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搅拌冰咖啡,“只有这个嘛?”
程理擦了把汗。
“对,只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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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第一场雪持续到凌晨五点才停,整个银山町一夜间褪去了深秋的金黄,转为银霜的白。
司机是机器人的电车在空无一人的月台停下,穿着棕色长靴的高挑女孩拖着行李箱下车,身后跟着同样拖行李箱,面庞隽秀的男孩。
月台旁停着普通家用小轿车,裹着大衣的红发男人靠在车边,冲着向他走来的二人快活地招手。
“新年快乐!小双!还有樱桃boy!”
“新年好,”李双的笑容在靠近斯塔的刹那消失,“见鬼!你下半身怎么穿了个海绵宝宝裤衩就出来了?先不说会不会被当成露O癖,你不冷么?今天才零下2°!”
“话不要说那么难听,海绵宝宝怎么你了?”斯塔敞开大衣,大方地展示他齐膝的大裤衩,“区区零下2°而已,我哪出生的你不知道么?”
李双嫌弃地别开脸,“你又不像我改装了下半身,这么嘚瑟,小心年纪大了得老寒腿。”
“斯塔哥,新年快乐,”程理礼貌地颔首,“辛苦你来接我们。”
“一家人不要说谢谢,怪生疏的。”斯塔利落地将二人的行李丢进后备箱,看着后座叽叽喳喳的活宝,他的嘴角快乐地上扬。
“为什么养老地要选这里?”李双把脸贴在车窗上,打量扫雪的居民:“我查过了,银山町在虹国是个平平无奇的乡下地方,交通也不方便,难道是图房价便宜么?”
“房价便宜确实是原因之一,”斯塔大笑,“这里有山又有海,充分满足我钓各种鱼的需求。”
“你们钓鱼佬真是没救了……等等!”李双狂拍车枕,“靠边停,我要去神社。”
“银山神社么?”斯塔照做,“不过刚下了一夜雪,它今天很可能不开门。”
“那也要去了才知道,”李双跳下车,瞧见斯塔居然开始玩手机,梆梆拍他车窗,“下来啊!”
“我对参拜没兴趣,”斯塔扫了眼女孩身后的程理,悠悠打开钓鱼手游,“你们去吧,我在车里等着。”
李双哼了声,“不去拉倒!程理我们走!”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两个男人用眼神交流,一个说“给你俩创造独处机会了”,另一个说“多谢大舅哥”。
银山神社坐落于银山顶部,山脚伫立着鲜红的鸟居,两侧赤色灯笼顺着石阶一路向上,在银装素裹的大地犹如延伸的血管。
山上积了半人高的雪,石阶中央的扶手若隐若现。雪摸上去很松软,强行用身体破开也是能做到的,就是地实在太滑,爬一阶能滑两阶。
李双叉着腰,皱着眉朝远处的神社凝视了半分钟,程理都以为她要打道回府了,谁知她说的却是:“我来背你。”
“啊?”程理懵了。
“你没听错,”李双扶着膝盖弯腰,“由着你自己爬恐怕明天才能登顶,我直接背你上去。”
程理的偶像包袱开始发作,“还是不了,让女孩子背我也太不像话了。”
“话怎么那么多?”李双回头瞪了他一眼,“赶紧上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程理纠结来纠结去,最后不想让李双生气的念头占了上风。他慢慢趴在女孩背上,小心扶着她肩膀。
“我是不是很重?而且我比你高,你方便施——啊啊啊!”
程理的屁话下一秒变成了惊恐的尖叫,扣住他大腿的李双膝盖微弯,然后就以恐怖的爆发力腾空。她的足尖轻盈又平稳地立在积雪中露头的扶手中央,犹如会轻功的侠客凭着水面的落叶渡河。
“我嘞个去!”程理下意识缩紧搂在女孩颈的手。
“少见多怪,”李双坏笑,“你以为我是谁?别说背一个你上山,再加个斯塔也绰绰有余啦!”
“斯、斯塔哥应该不想有这样的体验。”
“说得也是,”李双啧了声,“收好舌头,我们要开始加速了!”
“加速?难道这还不够——”
程理的抱怨被扑面而来的风尽数吞没,李双虽说是跳跃着向上,但速度之快,落地与再起跳之迅捷,说是贴地飞行也不为过。
女孩甚至有余力蹦到灯笼上方,坏心眼地用程理的头撞石阶旁的树枝,枝头的雪大块大块落进他脖颈。
“啊!”程理冻得一激灵,“李双你太坏了!”
“哈哈!”李双仰天大笑的同时加固手下的力道,“忍着吧,反正你也下不去。”
她继续踩着扶手前进,速度更甚之前!女孩的黑发在半空中飘逸地扬起,又曼妙地下落。发丝间熟悉的花香弥漫,积雪在程理余光中波浪般起伏,而视野正中的神社不断放大。
程理的心突然就放松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扮演荻野千寻,而李双是赈早见琥珀川。他
正要与神秘强大的龙女经历一生仅有一次的冒险,飞进神社不过是精彩故事的序章。
“抓紧咯,”李双在距离神社大门十节台阶处停下,“我要一口气跳进去。”
“别了吧。”程理嘴上这么说,身体已经诚实地抱紧了她。
李双沉下身,脊椎发出的光把二人的侧脸都浸成蓝色。随着26块机械脊椎骨释能就位,又全功率爆发,她带着程理弹射而起。
粉雪飞舞,整座银山在起跳至顶的一瞬尽收眼底,二人吐出的白气同时升腾,惊起的飞鸟掠过头顶,地平线边缘的湛蓝海面波光粼粼。
下落的李双踩在神社正中的石板路上,她将程理放下,左右环顾,“大门还真是关的。”
“擅闯停业的神社是不是不太好?”程理揉着发软的小腿。
“是不好,”李双大义凛然地迈步,“但我是外国人,而且没素质,所以无所谓。”
无语的程理默默跟上,眼前是罕见的巨木,想完全环住它起码要五个人合作。巨木腰部挂着动画里一比一复刻的注连绳,只不过材质不是稻草,而是华丽的锦绳。
李双学着电视剧里那样,在树下的手水舍简单洗了手,又走到标着奉纳的赛钱箱前。
“给我五元硬币。”李双理直气壮摊开手。
“用别人的钱参拜真的没问题么……”程理摸了摸口袋,“没有五元哎,只有十元。”
“你硬币不是很多么?”李双忍不住挂脸,“只要不是十元就行。”
“这几天用光了呀,”程理不解地眨巴眼睛,“真没别的了,十元不行么?”
李双不高兴地盯着他手心的硬币,最后小声嘟囔着“就算两个五元吧”,她抢过来丢进赛钱箱。硬币落地,响动声清脆如玉碎。
叮铃——
松开下垂的彩色铃绪,李双省略了鞠躬,直接合掌闭眼许愿。程理看她表情那么认真,不好意思旁观,也学着她的模样闭上眼。
李双睁开眼,脸上带着完成任务的神清气爽,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随意地在神社中漫步。
“你许了什么愿?”程理随口问。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二人踱至神社角落的独立墙壁,正面挂着整面木质小牌。在虹国文化中,这些牌子叫绘马,人们将祈愿手写于绘马,以表达美好的期望。
李双饶有兴致地欣赏大家的绘马,世界各地的文字通过隐形视网膜的翻译功能尽数解析。大部分人的愿望都是期待爱情、事业有成、金榜题名之类的,但其中有句话是——
「希望麻里子的病能尽快好起来。」
许愿人好像是个小朋友,字大大小小的很丑,一笔一划却很板正。绘马被雪淋得湿漉漉的,像是有人抱着它落下眼泪。
麻里子是谁呢?似乎是女名,是妈妈?朋友?落款日期是两年前,麻里子现在好起来了么?
李双惆怅地抽回目光,心说本想也搞个绘马挂上去,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程理觉得她怪怪的,“怎么了?”
“没什么,”李双向着另一侧走去,“程理,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三样东西分别是什么?”
“我想想,”程理摩挲下巴思考了一阵,“最珍重生命,最喜欢钱,最想要安稳的生活。”
李双笑了笑,“我猜也是。”
程理小心瞥着她的脸,这句话还有他不敢说的后半段——
如果是为了你,那些东西就都可以舍弃。
“来吧,”李双再次弯下腰,“回去了。”
程理认命地伸手,“恐怕下山会比上山刺激一百倍。”
“哈哈!绝对让你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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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银山町冬季少有的晴天,堤岸的枝头化雪,水滴落进透明清澈的溪潭。足蹬橡胶靴的斯塔懒洋洋地坐在岸边,腿间架着纤细的钓竿。不远处的李双蹲在巨大的岩石顶部,用望远镜观察正在觅食的北长尾山雀。
“跑了,”李双微微叹了口气,回到斯塔身旁坐下,“一小时过去,你钓到鱼了么?”
“你太浮躁了。”斯塔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将眼珠对准水面的浮漂。
李双无聊地用树枝戳泥土,连个蚯蚓也翻不出来,“程理呢?”
“上厕所去了。”
“你钓不上鱼,我们不会没饭吃吧?”
斯塔用大拇指指了指车后备箱,“放心吧,该有的烧烤食材都有,我还能饿着你?”
“算你还有点良心,”李双小声嘟囔,眼神忽地一凛,“浮漂动了!”
“我就说我不会空军!”斯塔咧开嘴,没过多久,一条红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鱼就进了他的水桶。
二人齐齐朝桶内探头,斯塔皱着眉,嫌弃地说:“这鱼变异了么?”
李双目光却很平和,甚至有些悲悯:“没有,这是鲑鱼在洄游,我以为你喜欢钓鱼会很了解这点。”
“我只是喜欢钓,”斯塔重新将鱼钩甩入潭中,“但我对鱼本身没有兴趣,要是水里能钓到猛犸象,我会更高兴。”
李双丢掉树枝,跪进石子地,从桶中轻轻捧起气若游丝的鱼,珍重的模样宛若得到了至宝。
“所以它变红是因为洄游?”斯塔注视着水面,随意地问。
“嗯。这是一条太平洋鲑属的樱鳟,它在小溪中出生,在海洋中长大,最后又会被命运,或者说基因感召着回到出生地。洄游需要消耗大量能量,你看到的红色,是因为免疫系统溃败导致的脱皮与掉鳞。不过……”
“不过什么?”
李双手心的鱼艰难呼吸着,“樱鳟的洄游通常要到三月后,这条鱼不知道为什么提前了。”
“嗯……或许它想提前回家?”
“洄游可不是回家那么浪漫的事,”李双摇了摇头,“一路上艰难重重,随时会死不说,到达出生地也没时间休息,立刻就要开始产卵,然后……然后它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死了?这么草率?不能来年再来么?”
“不能,这是鲑鱼属独特的生存方式。大自然哺育它们,给这个种群繁衍生息的机会,它们就用身体来偿还。死去的鲑鱼会化作养分,滋养小鲑鱼与托举它们成长的溪流。”
“听起来很悲壮啊。”
“让它走吧。”李双将樱鳟重新放回溪流,而这条伤痕累累的斗士只短暂休整了片刻,接着义无反顾地朝着上游游去。
雪后的水体冰冷刺骨,而一心回家的樱鳟毫不在乎,它努力地在通往上游的浪花中蹦跃,本就风中残烛的躯体在一次次尝试中变得更加破碎。
最后一次飞跃失败,樱鳟从最高处跌进低谷,身体砸在坚硬的礁石群,再也没了动静。
李双突然就特别特别难过,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坠进小溪,被水流带去死去的樱鳟身边。
“笨死了!笨死了!”李双气得向水里丢石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冬服。
“为什么要洄游?为什么不去更广阔的地方,你们真是太愚蠢了!连对抗命运都不会,活该你们被熊吃!被人吃!”
女孩突如其来的哭喊把斯塔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扭头后真的瞧见了对方泪水涟涟的脸。
“怎、怎么了这是?”斯塔赶紧丢下钓竿,跑到李双面前。
“呜……”李双捂着脸,眼泪顺着指间而下,浸透了她昂贵的钻戒,“凭什么是我……我怎么这么倒霉……”
“你别哭呀!”无措的斯塔根本没听清李双说了什么,他小心地环住女孩肩膀,安抚式地拍打她的后背。
耳畔传来乌鸦嘲弄的尖啸,树丛中的程理无声地注视这一切,握住戒指盒的手指寸寸收紧,宛如心跳。
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约会大作战
程理窝在被子里,房内没有开灯。唯一的光亮来自手机,他的手指僵硬地划过一条又一条短视频,却没有任何有效信息进入脑海。左眼因为熬夜了整宿而发红,他却不愿意闭上。
因为一闭眼,程理就会看到李双在斯塔怀里哭的样子。
其实程理并没有吃醋,斯塔私下也解释了他只是在安慰李双而已。程理难过的是,无论是斯塔还是他,没有人洞悉李双流泪的原因。
她压力很大么?我什么也没帮她分担么?
刺痛不停袭击着程理心脏,他盖住手机,把头埋进枕头里。他真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可眼泪和心都被李双夺走了,半滴泪珠也掉不下来。
原来我不是你人生中的例外,你也没有赋予我共同承担一切的权利。
我们的距离,还是那么遥不可及……
叮叮。
短促的提示音响起,程理长长叹了口气,重新抓起手机。
托马斯:最近还好吗?你们好像出了很多事,我回到歌城了,需要帮忙就与我联络。
把夜熬穿的大脑宕机了一秒,程理飞速回复。与托马斯的聊天略微冲淡了程理的心碎,二人将最近的际遇告诉了对方,并约定回歌城后一定见面。
空不了一点军:是睡醒了,还是一宿没睡?我猜是后者;-)
望着斯塔蓦地跳出的消息,程理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的的确确是凌晨五点。
那什么的路人甲:你说对了:(
空不了一点军:网页链接1,网页链接2
疑惑地点开对方发来的链接1,程理的机械瞳孔骤然放大——
那是一束红玫瑰的收货订单,收货人名“樱桃小子”。
他又哆嗦着点开下一个,链接2是“SilverSky”餐厅的预定订单。这家餐厅位于银山町中心最高建筑的顶端,不仅可以俯瞰整片小镇的雪景,夜晚就餐,还能目睹彩色摩天轮于夜色中旋转。无论是结婚纪念,亦或情侣约会,都是不二之选。唯一的缺点是过于小众,斯塔花了大价钱才订到两张靠落地玻璃窗的座位。
纵然是个傻子,也回味过来斯塔是什么意思了。程理浑身都开始淌汗,回复框中的字符打打删删,正在他纠结什么措辞能完美表达他的感激之情时,斯塔的投影通话直接弹在他脸上。
程理吓得差点把手机甩飞,最后他深呼吸三次,然后用力按下通话键。
“早上好!”斯塔头顶墨镜,声如洪钟地和程理打招呼,他的视线聚焦前方,看样子正在开车。
“早上好斯塔哥,去钓鱼么?”
“不然呢,在家当电灯泡?”斯塔吸了口可乐,“寒暄就免了,说要紧事。链接看了吧?预定的座位是晚上八点的,别嫌晚,如果可以我也想订更早的,但银山町太偏门了,连黄牛都不好找。”
“你想让我邀请小双去吃饭?”
斯塔晃了晃食指,“不是吃饭,是约会!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认为你们之间氛围不错,只需要一个推进的契机。”
程理落寞地叹气:“可她昨天不还哭了么,也不说原因……”
“对你来说正是好机会,”斯塔跟着车载音乐摇头晃脑,“听好了,哥只教一遍。落座了先给她拉椅子,在烛光晚餐中陪她聊聊天,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你永远是她坚强的后盾,最后送上红玫瑰。吃完带她去坐摩天轮,看看夜景,等到顶端的时候你就可以告白了,真情流露,自由发挥即可。”
“小弟记住了!”程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敬礼,“斯塔哥你真没谈过恋爱么?简直说得头头是道啊!”
斯塔大笑:“真没有。不过大家不都这么说么?坐摩天轮告白的成功率是地面的三倍。”
程理挠头:“不过零乘三还是等于零……”
斯塔投过来一个“真没出息”的眼神:“哪怕她暂时不喜欢你,也会萌生出些许感动的。这些感动,会为你下一次告白立下坚不可摧的基础。”
“真的么?李双好像不是那么容易会感动的人……”
“那你就大错特错咯,”斯塔平静地扶着方向盘,“她比你想象中要……算了,这事要你自己去体会。总之去吧,要是没成,就当我缺席了一次家庭聚餐。客厅的桌上放了我织好的围巾,晚上会有点冷,不要让她着凉。顺带一提,我会在野外露营整天,明天太阳下山前回来。”
“谢谢斯塔哥!”程理激动地抱拳,“我一定——”
“别急着发誓,”话头一转的斯塔笑得无比阴森,“小双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日后如果敢背叛她,都不用我动手,她自己就会把你切成两万片。”
程理长舒一口气。
“我当什么事呢……切成四万片也可以啊!”
“呦西。”斯塔满意地挂掉通讯,快活地哼起歌来。
李一,我这代理大哥当得不错吧?你要保佑我今天鱼获满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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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表震动了近十分钟,困倦的李双掀开盖住脸的被褥,愤愤地按停闹钟。
凝视天花板,再也睡不着的女孩一骨碌爬起,还有两分钟就到十点,手机消息被斯塔发来的鱼获照片填满,李双感觉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无语过。
海陆空三栖恶霸:你好烦
空不了一点军:你怎么知道我钓上大鱼了?
空不了一点军:(一公斤的鳕鱼.jpg)
空不了一点军:晚上穿漂亮点:-D
海陆空三栖恶霸:话题跳转太生硬了,而且我是不会和你约会的
山野间的斯塔扶额。
空不了一点军:不好意思,人熊有别
空不了一点军:(偷拍的照片.jpg)
空不了一点军:今晚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BTW:我今天不回来)
李双放大照片,角度歪斜不说,还很分不清重点。画面大部分都是警局大楼,仅有角落站着拥抱的男女。男孩搂着女孩的腰,同时抚摸女孩后脑,他的半张脸陷在对方颈窝,目光温柔如诗。
按住怦怦直跳的心,李双心想原来程理抱着我的时候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有多喜欢?用数字衡量的话,是1、50,还是100?
李双没忍住将此图转发给女鹤,并询问她意见。
收到消息的女鹤差点把训练心脏的血管挑断!她很想把真相告诉对方,可又觉得这无异于揠苗助长,况且她凭什么要给程理开后门?要是连自己告白都做不到的话,是不配有女朋友的!
男人都是这样,不吃点爱情的苦是不会珍惜的,虽说吃了苦最后也不一定会珍惜。
海陆空三栖恶霸: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女鹤(实习护士版):看不出来耶……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海陆空三栖恶霸:要你何用!
叩叩——
“小双,醒了吗?”
熟悉的人影在推门另侧竖起,李双着急忙慌
地揣好手机,又跑进卫生间快速洗脸,最后搓了搓手,一把拉开移门。
“什么事?”
“上午好,”程理递来一条围巾,动作僵得像上世纪的机器人,“斯塔哥织的,让我转交给你。”
望着蓝白相间的针勾织物,李双拳头狠狠硬了。
有趣的事不会就指的这个吧?
敢戏弄我?斯塔你完了!
“知道了,”李双不高兴地关门,男孩下意识阻拦,两只手恰好在门边交叠。
“抱歉!”程理脸直接红到了耳根,收手的速度快如闪电,“不是故意摸你的……”
李双也有些不自在,“大人有大量,原谅你。”
无言相对几秒,程理鼓足勇气开口:“今天斯塔哥不在家,我们晚上出去吃怎么样?”
“噢?”李双姿态很高地撩头发,“去哪吃?吃什么?”
“镇中心的‘SilverSky’,有很漂亮的落地窗可以欣赏夜景。菜式是西餐,特色菜是本地产的三文鱼。”
“听起来不错,”嘴硬富婆继续装模作样,“可是会不会很贵?太贵还不如在家吃,斯塔钓回来的鱼还没吃完呢。”
“我出钱!”程理回答速度之快,生怕她拒绝。
“这么大方?”李双眨了眨眼,“你还是我认识的铁公鸡么?”
程理梗着脖子,“铁公鸡也有拔毛的时候,就当给你补过生日了,所以……所以你愿意去么?”
“你都这样说了,我怎么好推辞呢?”李双背着手,紧盯程理的脸坏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我可是会点很贵、很贵的菜的。”
“不用在乎我的钱包,”程理拼命压制喜不自胜的眉梢,“想吃什么尽管点。”
“噗……区区一个路人甲,还挺阔气。”
“那说好了,”程理退后半步,对方身上的花香熏得他头晕晕的。
“晚上七点半,我在客厅等你。”
“明白了,退下吧。”李双镇定地关门,反手给女鹤发消息。
海陆空三栖恶霸:急急急!!!程理刚刚邀请我晚上去高级餐厅吃饭!这算约会吗???
女鹤(实习护士版):你答应了吗?
海陆空三栖恶霸:答应了,还是说我应该拒绝?
女鹤:想啥呢你,好好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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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临,坐在客厅的程理十秒确认了四次时间。焦虑的他站到落地玻璃前,企图眺望远方转移注意力,却被玻璃反射的倒影吸引。
程理直视倒影中的自己。黑色大衣,深灰色格纹西装,灰白条纹衬衫,连领带颜色都是李双喜欢的星空蓝。如此有品的穿搭当然不来自土狗程理,来自附近服装店的热心大姐,程理全程只起到了一个付钱的作用。
他还紧急上网学习了怎么抓头发,恰好斯塔是个喜欢折腾头发的人,各类工具一应俱全。程理花了整个下午,头都洗了三遍,才搞出男时尚博主同款的蓬松感背头。
背后传来移门开启的响动,程理激动地转身,看到了令他忘记呼吸的一幕——
披着羊绒大衣的女孩向程理款款走来,又平静地错开,樱色抹胸长裙的裙边轻轻擦过他的衣角。李双在鞋柜前蹲下,脖颈唯一的装饰丝带垂进地面。远远看她的背影,像是玄关的木地板长出了一朵洋桔梗。
“愣着干嘛,”李双头也不回,“过来帮忙,我记得购物那天买的鞋就放在这里。”
“来了!”程理一阵小跑到她身旁,李双身上飘来好闻的香水味,他忍不住向她侧首。她的嘴唇像是甜甜的樱桃果肉,墨色长发垂直而下,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脸蛋更是肤如凝脂。顶光沉浮,她纤长的睫毛在眼睑生出两片深邃的湖。
“你今天蛮帅的。”李双目不斜视地翻箱倒柜。
“是、是嘛?”程理挪开视线,偷偷抹去鼻尖的汗珠。
“找到了!”开心的李双向程理展露笑颜,颈部的缎带曼妙地甩在他的手背。
程理死死捂住心口。
李双把拎包丢给他,反手打开鞋盒,里面是皮质的白色高跟短靴。她一边慢条斯理地穿,一边随意地问:“漂亮吗?”
程理垂着脑袋回答:“漂亮。”
“我问的是鞋。”李双拉上脚后跟的拉链。
程理抬起头,“我说的是你。”
李双怔了半秒,接着咯咯笑起来。
男孩站起身,微微弯腰,朝着女孩伸出手掌,仿佛邀请对方与自己共舞。
“走吧,”程理的尾音有些不自然的颤抖,“SilverSky在等着我们。”
李双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将银色丝质手套停进他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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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人的心情是蒙眼坐过山车,位于玄关的李双殊不知那已是顶峰,后续只会一路下落至停。
窗外的摩天轮彩灯闪烁,窗内的烛火暧昧摇曳。李双瞪着面前空荡的座位,恨恨地撕扯盘中的香煎三文鱼。
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世上没有比在摩天轮告……
最后一口鱼肉下肚,刀叉铛啷落进餐盘。气压很低的李双瞪了一眼朝她注目的路人,把背靠近红绒座椅,打开与女鹤的聊天界面。
海陆空三栖恶霸:他跑了:-(
海陆空三栖恶霸:回来了:-)
海陆空三栖恶霸:又跑了,还让我先吃别等他,这是什么意思?嫌我倒胃口吗?
海陆空三栖恶霸:吃完了,他还没回来
海陆空三栖恶霸:(对面空桌.jpg)
女鹤一条没回,李双也不生气,毕竟银山町与歌莉娅有着13小时的时差。下午她胁迫正准备入睡的女鹤陪她搭了四小时衣服,两小时妆容。看到最终效果的女鹤大放“我要是男人一定会爱上你”的厥词,搞得李双本就膨胀的自信更是史无前例地倍增。
李双都想好了,如果今晚程理向她告白,她先拒绝,程理再恳求,她再拒绝,如此反复三次程理仍然坚定不移的话,她就装作很勉强地同意。
完美的作战计划对不对!
然而,李双的作战不能说失败,也不能说成功,而是根本没有开始……
进入餐厅的前三分钟,一切都还好好的。SilverSky的装修虽然古旧,但干净雅致,侍者的服务妥帖而有分寸。驻场钢琴师在高台演奏《雪落之时》,一首银山町出生的作曲家以家乡为灵感创作的曲目,曲调饱满柔和,俏皮灵动,让人不由回想起初雪第一次落在肩头的悸动。
踏着钢琴曲,她们在落地玻璃窗正中就坐。桌上的投影蔷薇新鲜含露,橘色火苗在羊脂玉色蜡烛顶端平静燃烧。程理还像詹姆斯O德那样为李双拉开座椅,言行举止除了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喜感外,没有太大问题。
打破这一切的,是程理的手机。
确切的说,是某人给他拨打的电话。
李双不清楚那人是谁,目的是什么,她只知道看到来电的程理和受惊的兔子似的跳了起来,跑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呱唧呱唧说了一通,回来的时候满头大汗。
本以为这不过是个插曲,直到五分钟后,该死的铃声又响了。而程理匆匆点完菜又抓着手机跑了,留下想问问他自己应该点什么菜的李双在原地发懵。
怒气值狂飙的李双真想每样来一份,让穷鬼程理秒入职后厨刷盘子。但最终她还是没有那么做,只点了一份香煎三文鱼,连配菜和酒水也没加。
等待上菜的间隙,程理终于回来了,看到他脸上可怜兮兮的讨好笑容,李双的气就和戳破的气球似的瘪了下去。她刚打算揶揄两句就让这事翻篇,程理的手机第三次响起……
程理说着抱歉,依旧选择了离席,也没有解释原因。
被泼了三盆冰水的李双感到没劲极了,她放弃深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无言地撑着下巴向楼下俯瞰。
明月高悬不见云,远处群山连绵,被白雪覆盖的银山町在夜色中化为深邃的蓝,与宁静的海面融为一体。住宅与店铺的灯光组成金黄的星河,芝麻粒大小的行人三三两两走动,在霜白的大地留下看不见的脚印。
烛影在李双侧脸晕染开,她把玩着没用上的餐刀,心想无事发生或许更好。
那家伙不过是个与我理想型相差甚远的路人甲,文不成武不就,钱一分没有,烂命倒是有一条。我本来也没多喜欢他,只是被摇晃的命运唬住了,心理学管这叫吊桥效应,重要的不是他,而是与对方共度的桥。
按照这个理论,他肯定也没多喜欢我,我们都只是败给了错误的心动罢了。
玻璃倒影中的李双目光放空,她下意识抚摸手腕,想看表确认时间。摸了个空才想起,因为配衣服不好看,她将它丢在卧室了。
引线般的表,数字量化的生命时长,被我抛开了?
李双心底泛起毛骨悚然的寒意,赶紧喝口水压压惊。
我摘手表的原因是配衣服不好看,想要好看的理由是什么?是为了和程理吃饭!明明不喜欢他,却会为了他做如此愚蠢的事!
李双的手腕战栗,杯中的液体轻轻溅起,渗进餐巾的模样像滴眼泪。
难道我开始留恋这个世界了么?开始恐惧死亡了么?
真见鬼!
她死死压住手腕。
不可以变软弱!死亡是最理性,也是最适合我的结局,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可以阻碍。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李双重重放下杯子。
“买单。”
—————————
陷进沙发的女鹤卒然睁目,一边懊恼身为军师的她怎么可以半路睡着,一边手忙脚乱打开手机。一目十行看完李双发来的消息,女鹤鼻子差点气歪!
程理你个没XX的小XX,你居然敢让人生中第一次约会,打扮了6个小时,比辉夜姬还漂亮的小双孤零零坐着等你?
女鹤(实习护士版):馬鹿な(混账)!!!
女鹤(实习护士版):滚出来!!!你XX干什么去了???!殺すぞ(杀了你哦)!!!
十秒没有回复,女鹤直接打电话过去,听筒中响起“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不死心地等了半分钟,程理的声音终于姗姗来迟。
“女鹤?我现在很忙晚点再——”
“忙你个头啊!”女鹤恨不得把手伸进屏幕抽他两百个耳光,“我不管你在干什么,立刻马上滚回去陪小双吃饭!”
“我正在回去的路上!”程理紧握自行车把手,双足几
乎要将踏板蹬穿,车篓里的A级红玫瑰摇来又晃去。高速旋转的轮胎扬起夸张的雪粒,将他不算便宜的西装裤裤腿打湿。
女鹤骂骂咧咧挂掉了电话,夜色中疾驰的程理努力稳住心态,痛苦地回忆刚刚发生的破事。
破事的起因,还要从那个该死的鲜花外卖员说起。
按照程理,或者说斯塔的原定计划,红玫瑰会提前到达餐厅前台,再在约会中途完美送上。
坏就坏在,原本负责送花的外卖员车坏了,只能临时换人。新外卖员倒是及时出动了,但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不仅没有义体还不会说通用语。没收到花的程理和他交流了半天,从对方极重的口音中勉强拼凑出真相——
他送错地方了。
意识到这点的程理顿时头痛欲裂,他对于告白这事本身就没什么信心,因此将新造型、玫瑰花、坐摩天轮等细节看得极为重要,视它们为增加成功率的重要因素。
要是缺了玫瑰,成功率岂不是会从50%下降到40%?
紧张、焦虑、又48小时没睡的程理开始钻牛角尖,告白最重要的李双被他抛之脑后。他不停地与坑爹的外卖员沟通,最后愤而决定亲自去取,同时他将李双说的“会点贵价菜”当真了……本着该花花该省省的心态,他没有打车,而是借了大楼保安的自行车骑行。
好在虽然多花了40分钟,但玫瑰他成功拿到了。回到大楼,电梯镜明明白白倒映着程理狗舔过的发型,以及脏乱的衣着。还是为了所谓的成功率,他冲进卫生间玩命地整理仪表,为免沾到臭味,还特意将花束放在外部洗手台上。
可当他离开时,洗手台上空无一物。心凉了半截的程理赶忙联系大楼负责人调监控,被告知想查监控必须有警察在场。
到这一刻,程理算是彻底碎掉了。他崩溃地意识到:无论是成功率还是与李双相处的美好时光,他一个都没守住。
心如死灰的程理原地蹲了半分钟,最后决定至少和李双吃完后半段饭,况且不还有摩天轮么?再努努力说不定……
“欸?”
气喘吁吁的程理望着已经被收拾干净的桌面,拉住了过路的侍者。
“你好,我来结这桌的账。”
侍者指向餐厅的酒水吧台,只单形影的李双就藏在人群中。
“账那位小姐结了。”
哈哈。
程理不想活了。
再次原地纠结半分钟,程理硬着头皮朝李双走去,于她身侧小心地开口:“小双,真对不起。”
“回来了?”李双将手机凑近对方,“看这个!”
视频里是两只腿很短的狗对吠,且只动口不动爪,加上网友的搞怪配音,任谁看了都忍俊不禁。
“好笑吧?”李双乐颠颠地问。
“好笑,”程理挤出尴尬的笑脸,继续解释:“我不是故意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的,其实我去——”
“别说,”李双摇着头从吧台椅下来,“我不想听。”
她绝对生气了!而且是超级生气!程理冷汗哗哗往下淌。
“回去了。”李双看都没看程理,迈步时的鞋跟一下一下砸在他心口。
程理灰溜溜地跟在后面,二人一前一后进入观光电梯,李双背对他抱臂,欣赏月光下旋转的摩天轮。
“我们去坐摩天轮吧!”程理强行和她搭话,“正好可以看夜景。”
彩灯与月光在李双眸中交相辉映,沉默许久后她回答好啊。
愁眉苦脸的程理眼睛寸寸亮起,面上浮现今晚唯一的真心笑容。
纯白的摩天轮直插雪地,远看像命运女神的纺车,它也确实小小编织了人类的命运。无数男女都曾在这座巨轮上心意相通,连大热电视剧《降雪之恋》都曾来此取过景。
剧中的两位主角互有好感又即将分别,于是二人在大雪纷飞的夜晚乘坐摩天轮,又在到达顶端时互相告白,约定大学后重新回到这里再续前缘。
按照现实生活的逻辑,这个美好的初恋故事会在离开摩天轮的刹那画上休止符,但这是电视剧,所以她们真的在四年后回到了摩天轮下。大结局的最后一幕,开心的男孩抱着同样开心的女孩在雪地里转圈圈,对着璀璨的星空大喊“好きだ”!(最喜欢你了)
因此银山町是个小地方不假,全世界剧粉会特意来打卡也是真,冬天的晚上人尤其多。李双和程理排在长队的末端,哪怕李双再次施展钞能力,也无人动摇。
硬着头皮在风中站了20分钟,李双说我有点渴,正需要台阶的程理屁颠颠跑去贩卖机,却在回来时看到震惊他一万年的事——
接近百人的长队,包括李双在内的所有女性,手中都多了一支没有包装的红玫瑰!
不是吧?程理嘴角抽搐。
“小双,”程理把热茶递给她,佯装随意地问:“你手上的花是哪来的?”
“谢了,”李双眼珠死死盯着手机,“刚刚有个人捧着一束花来卖,品相还不错,才100虹元一支,我就买了。”
杀千刀的狗屎小偷!
程理一阵心绞痛,安慰自己虽说没有把完整的花束送给她,能留下一朵也算幸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空下起了小雪,气温越来越低,所有人的手机都弹出了暴雪预警。工作人员放进最后一对男女,决绝地关闭了入口。
“抱歉各位,天气不佳,我们必须要提前结束营业。”
“什么?不带这样的!”眼看下一个就能轮到她,李双急了,她倒也没有很想坐摩天轮,只是舍不得她寒风中排队的沉没成本。
“我们都排这么久了,”程理挡在李双前面和对方理论,“怎么能说结束营业就结束?天气预报昨天就说了今晚会下雪,你们还是营业到九点,现在要把工作失误转嫁到游客身上吗?”
“为你带来困扰很抱歉,先生,”老油条员工油盐不进,“我们接受一切投诉,请回吧。”
“谢谢提醒,我绝对会投诉的。”程理本来心情就不好,被敷衍对待更是腾腾冒火。
“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与我们拼座?理论上一次可以坐四个人。”
陌生女声从员工身后响起,程理和李双同时侧目,刚被放进去的男女定定地看向她们,两人穿着相同的红色高中校服。程理也是才发现,男高中生是全场唯一持着玫瑰的男性。
“不介意!”
李双推开员工,哒哒跑了进去,程理别无它法只能跟上,四人很快就坐进了最后一班轿厢。
程理如坐针毡地搓大腿,被迫和陌生人拼座不是最难捱的,最要命的是同为暗恋者的他,从男高脸上读出了与自己别无二致的窘迫。再结合此处是摩天
轮,以及李双大喊不介意时,对方脸上压制不住的不悦,程理几乎可以肯定——
这小子和他一样,是来告白的。
至于对象……程理偷偷打量李双身旁的短发女高。
绝对是这姑娘没跑了。
隔着玻璃,悠悠下落的雪花像是白色的萤火虫,轿厢内的灯光非常昏暗,钢架两侧的灯带在每个人脸上变幻着色彩。女高一言不发地凝视大地,李双面无表情地玩手机,剩下两个男性手足无措,气氛很是微妙。
“我们是游客,你们是附近高中的学生么?”李双猝不及防开口,身体保持着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的姿态。
“嗯,银山高中。”女高把头摆正,她长了一张普通女孩的脸,素净的面孔带着些许婴儿肥,鼻梁两侧有淡淡的雀斑。
“高二?”
“已经高三了喔。”
李双笑了笑,“真羡慕,学生购票可以半价,成年人只能付全款了。”
女高也笑了,“成年人也有成年人的好处。”
李双放下手机,向女高张开手掌:“我叫李双,你叫什么名字?”
“李双小姐你好,”女高大方地与她握手,“我是莜田美月,请多指教。”
“程理!”意识到此乃破冰良机的程理迅速自我介绍,“是李双的朋友。”
另外三人的目光同时向一个方向汇聚,长得像柏O崇的男高叹了口气,微微颔首。
“银光时,请多关照。”
“你们通用语说得真不错。”程理夸赞。
“承蒙夸奖。”银光时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好动漫的打扮,”李双扫了眼女孩的校服裙下的长裤,“为什么裤子和裙子要一起穿?”
“学校规定必须穿短裙,但是太冷啦!”美月搓了搓冰凉的脚踝,狡黠一笑:“所以我在上课时老老实实穿裙子,走出校门就加上裤子保暖。”
“真聪明,”李双竖起大拇指,“不过让学生受冻的破学校,果然还是炸飞吧?”
“哈哈!您说笑了。”
程理听得心惊胆战,心说她可没在说笑。
四人随意地闲聊,程理观察到:随着轿厢逐渐升高,银光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握着花茎的指骨也越来越紧绷,对面的美月也开始难耐地左顾右盼,飘来飘去的视线唯独没有落在银光时身上。
程理瞬间就懂了。
她不喜欢他。
怪不得美月会主动邀请陌生人同行!她是知道光时心意的,也知道对方会告白。或是为了体面,或是单纯想坐摩天轮,总之她到场了,但她绝不会点头。
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
程理不安地看向身旁的男高,指望他能从自己眼中读出一丝不忍,可那家伙只顾着看美月,根本注意不到别的。
叮咚一声响,轿厢顶部的音响开始例行播报:
「亲爱的游客,距离银山摩天轮登顶最高处还有三十秒,请短暂将视线离开电子设备,尽情欣赏独属银山町的美丽景色吧!」
“美月,”听到冲锋号角的银光时挺直背,双手交叉置于膝上,指间的玫瑰花开正艳。
“我有话想对你说。”
要来了!程理不由正襟危坐。
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屹立大地的仙人掌不会……
不出程理所料,美月看起来毫不意外,而她身旁的李双惊讶地瞪大了眼,显然是完全意识不到即将发生什么。
摩天轮的灯光恰好转为银白,这道光透过玻璃直照在银光时一人身上,舞台剧的男主角身披铠甲,意气风发地登场了。
阴影深处的女主角小小叹了口气:“你说吧,我在听。”
银光时进行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将手中的花直挺挺送了过去,朗声说:
“美月,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李双捂着嘴,脸上写满“哦豁还有瓜吃”的喜悦,而程理则心酸地别开脸,仿佛被迫在绞刑现场旁观的路人。
轿厢在这一秒正式到达了摩天轮最高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美月。
“很抱歉,”美月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你,所以不能和你交往。”
银光时比程理想象中要坚强,被拒绝没有立刻偃旗息鼓,而是选择继续进攻。
“我能听听理由么?我们从初中开始就是朋友,这么多年相处都很好,从没吵过架,也积累了数不清的美好回忆。我还以为我对你来说,是特殊的存在。”
好家伙还是个竹马系!而且后半段话怎么这么耳熟?程理听得心惊胆战的。
“你对我来说确实是特殊的存在,”美月说话的语气简直像是学生在同老师汇报小组作业成果,“只不过仅仅是对于朋友而言,我从未对你产生过超越友情的感情。”
银光时眸中终于生出星星点点的失落,他抿了抿嘴,继续问: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么?你可以尽管说出来,我会改正的!”
“光时你不需要为了我改变,”美月掰着手指头,“你有很好的家世,出色的成绩,擅长运动,连面孔也很帅气,同学们私下都叫你王子殿下呢!”
银光时坐不住了:“那为什么——”
“如果非要我说原因的话,我也是能编几个的,毕竟我很了解小光的缺点嘛。”美月扬起笑容,又很快变得正经,如同武士在阵前拔刀。
“也正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我才不愿欺骗你,可我也不愿欺骗自己。你很好,但我就是没有对你产生过恋心。”
轿厢开始下行。
银光时双臂架在膝盖上,头埋得低低的,过了几秒骤然扬首,眼中满是希冀:
“我、我明白了!美月你的梦想是去国外当服装设计师,你喜欢更辽阔的世界,所以才不愿意接受我对不对?没关系的!我是次男,银家的家业会由长男继承,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外国!我还可以帮你联系到你喜欢的工作室,我们——”
“小光,请停下吧。”
美月严肃地与他对视:“我成为设计师的梦想很重要,你建设银山町的梦想就不重要了么?你的自说自话并没有让我觉得感动,只让我感到很困扰。”
程理的心在这个刹那跟着银光时一起降落了。
于是他不停地对自己说“他是他,我是我”,同时迫切地摸向口袋的戒指盒,戒指被他抽出来死死握在手心,异物挤压皮肤的刺痛让他安心,仿佛旅人在暴雪天躲进温暖的安全屋。
灯光褪去,男主角失去光彩,对面的李双正翘着腿,频频点头,距他最近的程理清晰地看到,有东西从他下巴飞快而连续地坠下。
过了一会,银光时轻轻开口:“对不起,我说了奇怪的话。以后我们还能是朋友么?”
“嗯,是朋友喔。”美月看向窗外的雪,语气很平和,“谢谢你邀请我,这还是我第一次坐摩天轮呢,我会记住这一天的。”
“不客气,”银光时吸了吸鼻子,“我会为你的梦想祈福的。”
“我们都要好好加油!”
告白以温暖的败局落下帷幕,可摩天轮还要5分钟才能回到地面,气氛有些许尴尬,李双忽地高举手机。
“萍水相逢也是缘分,我们来合个影怎么样?”
众人纷纷点头,背景是万家灯火与纷飞的雪,大家对着镜头傻傻地比剪刀手。李双一边喊cheese一边按下快门,在注定要分离的未来,留下了2MB无法抹去的当下。
旋转一周的轿厢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地面铺着一层薄薄的雪,四下几乎看不到游客。纯黑的高级浮空车停在路边,只有电影里会出现的燕尾服管家走下车,对着银光时毕恭毕敬地颔首。
银光时没有立刻钻进车里,而是提出要送美月回家,却被对方回绝。众人注视她不带迟疑地转身,走向远处的自行车停放点,抹去坐垫上的积雪后,潇洒地骑车离开。甚至因为自行车太老旧,她还是站起来蹬的。
直到她的身影在街尾彻底消失,眼圈红红的光时收回目光,在李双传给他的合照定睛。
“谢谢你,李双小姐,”光时温柔地抚摸照片里美月的脸,“以前拍毕业照,我在最中间,她在最右边,这下总算有一张我和她靠得很近的合照了。”
“不客气。”
光时收起手机,把被他掌心捂热的玫瑰递过去,“我没有什么能报答你,请收下这支花吧,它与你很相配。”
“好。”李双笑着接过。
落寞的男孩离开了,距离预定的车辆到来还有一段时间,二人站在原地等待,李双怀里揣着两朵花,双手在手机屏幕快速划拉。
空气里只有风声沙沙作响,程理盯着依旧鲜艳的玫瑰,不着边际地靠近她。
“今天和陌生人拼座,我没好意思给你录像,明天再来一次吧,早一点来!”
“不行,”李双头也不抬,“戴安娜有事找我,机票已经买好了,今晚就要回歌莉娅。”
再约会一次的愿望落空,虹国的旅途莫名其妙开始,也猝不及防结束。程理有些难过,但也无话可说。
就这么相顾无言了半分钟,李双猛地把手机界面展示给程理,眉飞色舞地说:
“我查到了!那个男高中生是本地银矿产业老板的小公子,甚至银山町这个名字也来源于他的祖辈,说是王子殿下一点也不为过!美
月只因为不喜欢就拒绝了他,太酷了吧!”
程理一直认为,自己还挺会察言观色的。可现在,他无法分辨李双的话究竟是字面意思,还是借由刚刚的突发事件敲打他,让他少动不该有的心思。
“你说得对,”程理干巴巴地回答,“她很酷。”
李双满意地收回手机,不再看他。
灰心丧气的程理再次去摸戒指,却察觉到手感不对。他背对李双,悄悄将它取出查看,路灯照进掌心时,他的脸色难看地僵住了。
因为戒指变形了。
被他自己捏的。
程理忽然就很想笑。
我的爱或许就和这枚戒指一样廉价,上不得台面。
座位是斯塔订的,花是小偷送的,衣服是阿姨搭配的,发型和脸也是从美妆博主那里依葫芦画瓢,连钱也是李双给的。所以他其实什么也没有,什么也做不到。
怪不得今天诸事不顺呢!原来都是老天苦口婆心的劝阻,它借用小偷的手,美月的嘴,千辛万苦就为了告诉他三个字——
你不配。
程理大彻大悟,心说原来我只是鬼迷心窍了!天真到以为李双真有可能会喜欢他,成功率也不是从50%降到0的,而是从一开始就是0。
在这个干涸如沙漠的世界,李双是趾高气扬的仙人掌,快干死了也能对着烈日比中指,掘地三尺也能找到水源,高兴了就开个花嘚瑟一下,不高兴就用刺扎死一切傻X。程理是不小心挂在她身上的风滚草,从前风往哪边飘他往哪边滚,现在被迫归顺女王大人麾下,刚开始怕得要死,后来为这朵魅力四射的仙人掌倾倒。但是不好意思,仙人掌不爱你,她只是喜欢怼天怼地,罩着你只是为了给她无敌的人生找点乐子,是比吃饭喝水还要顺手的事。
屹立于大地的仙人掌,怎么可能爱上风滚草?
放弃吧,你的爱不会让她感动,只会让她困扰。
“车来了。”李双抢先坐进后座。
程理哭笑不得地收好戒指,坐进副驾驶。
“你……”李双的眉头皱起又舒展,“算了。”
自动驾驶浮空车平稳地朝着斯塔租赁的古宅驶去,车内静悄悄的,窗外的五光十色快速而无声地掠过。
“小双,请听我说。”
对角传来程理飘忽的声音,李双瞟了他后脑一眼,继续漫无目的地刷手机。
“有话就说,还是说你也想告白?”
“没有,我没有,”程理顿了顿,“我想向你道歉,说好给你补过生日的,却搞得你这么不高兴。”
“过生日是借口。”李双很笃定,她的指腹轻轻摩挲柔软的花瓣。
“你到底为什么喊我出来吃饭?”
浮空车进入隧道,四周一片漆黑。
“斯塔哥订的家庭聚餐,”黑暗中的程理轻声回答,“不去可惜了。”
直到下车前,都没人再说话。
浮空车到达目的地,李双不等它停稳就跳下,跨过积雪大步向玄关走去,程理着急忙慌地想跟上,却瞥见后座摆着属于李双的两朵玫瑰。
踌躇半晌,最后程理什么也没做,他关上门,目送它们被车带去陌生人手中。
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生日愿望是再也不见……
暴雪如期而至,银山町仿佛被洪水吞没,到处都是茫茫一片虚无的白。空旷的街道不见其余行人,程理提着行李箱,艰难地在30厘米厚的积雪中行走着。
视线正前方是同样提着行李箱的李双。优雅的长裙已然消失,墨黑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盘至脑后,收腰款的白色大衣在风中显得有些肃杀,像个军官长,但她颈间毛茸茸的手工围巾又中和了几分凌厉。
程理低头扫了眼自己,他的装扮与一小时前在摩天轮是相同的,就是脖子上多了条斯塔织的樱桃图案围巾。他其实也想换衣服,但李双收拾行李的速度太快了,出门又很急,他只能大致收拾下就跟上。
自动浮空车全部歇业,无法打车的二人选择徒步前往电车站。没有任何交流,四个一深一浅的脚印从住宅一路延伸到河堤前的铁桥,河边“小心危险”的牌子被雪覆盖了大半。
信号灯变红,护栏快速降下,李双终于停下了匆匆的脚步,程理意识到眼下是个与她化冰的好机会,在雪地里滑稽地高抬腿,跑到她身旁。
忽地一阵寒风,让裤腿湿漉漉的程理冻得一哆嗦,他搓着手,感叹这天真让人受不了。
李双侧头看了他一眼,又望向腕间的表,最后视线在半公里远的电车站定格。
“你很冷吗?”李双突然问。
可算找到由头对话的程理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拢了拢围巾,雪在下落,口腔的热气却在上升。
“当然了!”程理的语气半玩笑半嗔怪,“现在已经零下8°了,戴安娜到底出什么事了,非得连夜赶回去么?”
李双沉沉地凝望电车站,雪花落在她面颊,又慢慢化开。
“程理,把箱子放下,听我说。”
本能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程理忍不住开始说烂话:“啊?难道你把什么东西落在那了?不值钱的就算了,值钱的让斯塔折现给你呗,我可没力气再重新走一遍了,放过我行不——”
“你留下吧。”她说。
鸣笛划破夜幕,电车呼啸而过,强劲的风撩起二人的碎发,胶片般的灯影掠过,将程理嘴角的笑一点一点碾碎。
信号灯由红转绿,护栏默默让出道路,周围一片死寂,像是身处墓地。
“真是冻傻了,”程理笃定地摇头,“我都出现幻听了。”
“我只订了自己的回程票,”李双没打算重复说过的话,“你以后就跟着斯塔吧,他不会赶你走的,你们相处不错,未来说不定也能变成家人。”
程理手一松,行李箱咣铛落入雪地。他机械地搓了搓冰凉僵硬的脸,意识到一切并非梦境。
“你……你在说什么?说好了要创造很多回忆的,”程理强迫自己咧开嘴,“你、你要变小狗了!”
雪花悠悠落在李双肩膀,她没有作答。
心脏跳得快要冲破肋骨,程理捏着眉心冷静了几秒——
他明白了!李双在说气话,他这段时间做的错事太多,她不开心了!
道歉!对,必须要道歉!
“对不起!之前说你的戒指太浮夸是我嘴贱,你戴着很漂亮。让你照顾我一整晚我也很抱歉,还有今天你不开心也全是我的错。不然……不然你扣我工资吧,这个月扣光,下个月也扣光,实在不行下下个月也……”
“不是你的错。”李双打断他的同时拂去肩头的雪。
“只是我厌倦了。”
程理怔了一瞬,马不停蹄地追问:
“厌倦什么?厌倦创造回
忆,还是厌倦我?”
李双抬眸,一字一顿说:
“都厌倦。”
“胡说!”程理激动地拔高音量,“你才没有厌倦!你只是生气了对不对?我们是好朋友呀,一直都很开心的,你还希望我十年后能想起你呢!”
“我没有生气。”
女孩诚恳地摇头,礼貌又疏离的模样让程理倍感陌生,那个凶巴巴的,会把西蓝花丢进他餐盘,会冲着他做鬼脸的李双呢?她去哪了?
好冷啊,我真的好冷啊。程理想。
路灯下雪影飘零,整个世界万籁俱寂,连心跳声也不复存在。
程理的嘴唇翕动,语调充满不可置信:
“你不要告诉我,你千里迢迢把我带到虹国,就是为了丢下我?”
“对。”
这个轻飘飘的字眼彻底点燃了程理的怒火,他毫无风度地瞪着她,歇斯底里地咒骂:
“李双,你是不是有病啊?”
他想按住对方的肩膀理论,李双却后退了半步,他的手指只堪堪擦过她身旁的风。
像是在受五马分尸之刑,程理的呼吸越来越不畅,胸口起伏也愈渐剧烈。他弯下腰,死死摁住脱轨的心脏,一波接一波的冷汗滑落,硫酸般砸进雪地。
对着几乎昏厥的程理看了三秒,李双抽回目光。
“留下吧,就当是我的生日愿望。”
有没有搞错?
你要把生日愿望用在这里?
不等对方回答,李双抬腿就走,背后传来程理愤怒到极点的嘶吼:
“李双!你敢走我们就绝交!”
对方置若罔闻,程理立在原地,盯着她迈了99步。他祈祷着第100步的时候她能停下,或者稍微回个头,那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又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挨骂也好,挨打也罢,反正他不要和李双分开。如果没有,则说明李双根本不在乎他,对于不在乎他的人,追逐又有什么必要?
可李双真的没有回头,就像《白夜行》里的唐泽雪穗一样,她只是将行李箱的把手往上提了提,然后继续坚定地向前。
美好的幻想被现实撕碎,程理的喉咙痒得像鳞片要破体而出,他扯开围巾丢在地上,用力抓挠脖子,干咳两声后,咯咯笑了起来。
“咳咳,哈哈……哈哈哈!”
相遇很可笑,约定很可笑,分离更可笑,我的人生就是一个超大的烂笑话!
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在大笑中消散,程理慢慢跪进雪地,足够杀死人类的低温冷酷地消弭他的生命。程理将没敢送出的戒指放进掌心,又在半空中举起。
手掌正中的李双变得很小很小,像是八音盒里的芭蕾锡偶,可她不像锡偶那样旋转一周就会回到程理身边,她只会笔直地离开,然后再也不回来。
淋漓的飘雪编织成稠密的网,李双的身影终于还是看不见了,程理垂下手,任由风雪将他掩埋。
—————————
我确实有病。李双一边跨越风雪,一边想。
想不到吧,还是绝症嘞!
李双非常庆幸,她没有因为程理看起来太可怜就心软,而是完美地执行了原定计划。
一个临时起意,又早就该执行的计划。
独自坐在SilverSky的时候,李双认真地思考了很多,从过去、现在,到所剩无几的未来,最终她得出结论——
程理是她亲手埋下的定时炸弹。
李双承认,开始她只把程理当消遣,和那些从没养过狗的人一样,把小狗接回家的时候,谁也想不到它会成为生活重要的组成部分,更想不到会因为有朝一日注定到来的分离而痛苦。
更不要提,程理不是狗,他是个活生生的人类,还恰好是个同龄异性。
李双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喜欢程理,但她确定自己正在变得软弱,甚至开始眷恋这个世界。总有一天,她的感情会突破理智的防线,推着她走进没人知道下场如何的脑移植手术室。
死是小事,李双不想被囚禁在病床上当活死人,不想变成大街上无差别杀人的赛博精神病,更不想变成哪位大人物的傀儡。
所以……
我们不能再相处下去了。
你珍重生命,喜欢钱,想要安稳的生活,这些我都成全你,也算是感谢你陪伴我走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旅途。
李双最后一次动摇,是在车上没忍住问程理为什么带她来吃饭,好在程理坦言是家庭聚餐,李双心里的大石头平稳落地。她不再去思考别的,马上就要永别,再多纠缠也只是枉然。
一个快要死掉的人,怎么敢期待爱这样的奇迹降临?
所以程理怒吼着说要绝交的时候,李双感到了与痛苦并驾齐驱的如释重负。
恨我吧,反正我就是个自私鬼。
感谢我吧,你不必目睹我的死亡,不必承受心碎。
回头的那一刻,世上所有的风雪都朝着李双涌来,像是代替程理阻止她离开。她咬着牙,攥着拳,破釜沉舟地往前,心说别回头死也别回头,天上掉陨石也不准回头。走到半路她的围巾居然被风吹掉了,可胆大包天的李双却不敢捡,她知道一旦停下,她就再也走不了了。
月台空无一人,满身是雪的李双站在自动贩卖机前,失去光彩的脸倒映在琳琅满目的货架。
李双想买罐热咖啡,一摸口袋想起自己从不带硬币,每次都是问程理要的。
别想啦。
他已经被你亲手推开了,不是么?
李双如果愿意,可以随随便便将贩卖机踹出一个大洞。可她没有那么做,她像一座石碑似的矗立,哀伤地注视她想喝又喝不到的饮料。
由远及近传来人在雪地狂奔的动静,李双依旧保持不动。对方三步并两步爬上站台,没有积雪阻碍的步伐更是气势汹汹,仿佛手中提着杀人的刀。
又是一阵疾跑,那人在李双身后刹停,比她高半个头的影子将她笼罩,粗重的呼吸不客气地挤进她耳膜。
砰——
两掌重重撑在贩卖机前,货架中的饮料齐齐摇晃,李双被双臂与贩卖机形成的等腰三角形包围。她清晰地看见,压在玻璃上的手指尖全是血,其中一只手还掐着熟悉的蓝色围巾。
不等呼吸变平稳,三角形带血的边收回,又在硬币落入投币口后重归原样。
“喝什么?”程理问。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雪下落的三秒,是爱上……
何苦呢?
李双抿了抿唇:“不是让你回去么?”
“我非得听你的么?”程理终于站直身体,把围巾灯带似的绕在李双颈部,“再问一遍,喝什么?”
李双没吱声也没回头。
“不说我随便选了。”
程理替她按下按钮,热乎乎的摩卡咖啡掉进取货口,他抓住它,强行塞入李双手心。
“右手是义体,左手又不是,都冻红了,拿着暖暖吧。”
突如其来的热量,让李双宛如寒冰的手掌仿若被灼烧,她的指骨寸寸收紧,努力思考着说什么才能赶走他。
程理抢在她前头开口:
“我仔细想了想,既然问题不是出在我身上,那就是你身上,你有苦衷,所以才不想让我回歌莉娅对不对?你又被通缉了?还是松之庭找你麻烦了?说出来啊!我和你一起面对!”
过程全错,答案倒是对了。李双想。
“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程理竭力控制着火气,“我真不明白,这是什么大事么?先不说你揍他们和玩一样,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认为我是贪生怕死的小人么?”
李双决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你这家伙又怕死又没用,胆子小屁话多,还好吃懒做!留在我身边只会拖我的后腿,我把大麻烦丢下有什么不对?满意了么?原本我想给你留点面子,好聚好散,你非上赶着跑来问,是不是贱?”
“说得好,”程理点点头,“还有什么不满,一口气说出来,我也很好奇我这个朋友当得究竟是有多糟糕,才能让你像扔垃圾一样说不要就不要。”
这人平常不挺
有分寸么?怎么突然开始死缠烂打了!李双一阵头大。
“还有,”程理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的后脑,“给我转过来,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眼睛是基本礼貌。”
“谁管你!我没家教行了——”
话音未落,李双的手臂被程理用力钳住,然后狠狠翻了过来,她的脊背咣当撞进贩卖机,像块煎锅里的三文鱼。
被迫与对方视线相接的瞬间,李双有点懵,她搞不清是自己生病变虚弱了,还是程理原来真的有那么大力气,明明之前格斗训练的时候他未尝胜绩。
程理像只老虎一样凑近,呼吸间溢出霜白的雾,李双被他侵略性十足的眼神灼得火大又心虚,正在思考要不要给他一拳。踌躇间,她注意到他空荡荡的脖颈,皮肤表面有着触目惊心的抓痕。
原来……血是这么来的。李双的拳头没出息地松开了。
“你再说一遍让我留在这里的话,”程理寸寸收紧指间的力道,“看着我的眼睛说,只要你能说得出口,我立刻就走,绝不会再来纠缠你。”
为了自己,也为了他,必须要坚定。
李双主动靠近他的鼻尖,直视他淬血的眼眸,缓慢而清晰地说:
“我的生日愿望是,你能留在虹国。”
鸣笛声响彻,暴雪结束前的最后一班电车到达,名为诀别的自动门开启,车厢内空无一人。
程理居然笑了。
他平静地松开李双,爽快地摆了摆手,离开的模样像是忠诚的士兵接到了返回战场的指令。
李双紧扣咖啡,默默注视对方跳下月台,向风雪中走去,她强迫自己不再注目,把咖啡放在坐凳上,提起行李箱步入电车。
车厢内温暖又死寂,李双环顾四周,选择了最角落的位置。安置好行李后,她下意识朝后车窗望了一眼,发现雪地里的背影消失了。
没错,不是变小,而是不见。
李双的心脏顿时凶猛地重跳。
他刚刚的样子就很不对劲!脸色差不说,脖子上还都是抓痕。李双骤然想起“雪天路滑”的警告牌,恐怖的猜想无法克制地萦绕在她脑海。
你……你不会昏倒在雪地里了吧?或者掉进河里了?
要命了,这天真的会死人的!
越想越害怕的李双抓起行李箱往回走,自动门在她下车的刹那关闭,只差几毫米就会夹到她的衣角。
关门的车铃重重敲在李双心口,内心的恐惧压过了懊悔。她丢下行李箱,跃进雪地,向着程理离去的方向艰难地奔去,细腻如沙的晶莹颗粒攀附她的皮靴,拉扯她的小腿,仿佛置身沼泽。
“找我呢?”
李双唰的转身。
电车疾驰而去,最后一小节车厢从李双视野中退出。隔着泼天的雪幕,她最想见,也最不想见的人就在月台之下,铁轨另一端抱着臂凝视她。
欸不是,你怎么没走啊……
完蛋了。李双绝望地想。
她现在是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完全知道要做什么的程理目光灼灼地越过铁轨,朝着步步后退的李双跑来。
“等等!”李双慌乱地阻止对方近身,“不是你想的那——”
显然她失败了,程理既不提问,也不听她狡辩。他用骑兵冲锋的气势杀到了女孩面前,然后死死抱住了她。
李双的大脑瞬间被清空。
宁静得像是躺在羊水里。
满目只有雪。
义体脊柱在外力挤压下向内收拢,程理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没说。李双仰着头,迷茫的视线追逐着世间仅一的雪花从天空落下,又划过橘色的路灯,静静停在拥抱着她的程理发尾——
下落的时间,正好是三秒。
一个无法忘记的瞬间。
该死的定时炸弹爆炸了!
它把吊桥效应的理论,心动的患得患失,还有独自离开的坚强炸得粉碎。焰火在夜空熊熊燃烧,留下了一行烟熏火燎的大字——
你爱上这个傻瓜啦!
李双的眼泪夺眶而出,又滚滚而下。
“问你话呢,”程理没好气地问,“不是我想的哪样?”
“我想说……想说……”
听到颤抖的哭腔,程理赶紧放开手,果然看到了眼泪汪汪的李双,黄豆般的泪珠啪嗒啪嗒坠下,砸在围巾上的笑脸图案中央。
李双低下头,捂住脸,泪水从指间滑落,“对不起……”
这一幕与昨天的记忆重合,程理难消的心火,与准备好的重话顷刻被冲刷殆尽。他蹩着眉,沉沉地注视李双小声的抽泣演变为嗷嚎大哭,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把女孩再次抱进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对方背部。
“鉴于被告人有难言之隐,且有悔过之心,本法庭宣布,对被告人初次犯下遗弃罪不予起诉。但是,下不为例。”
李双小小的喔了一声,夹杂在哭声与风声里。
程理捧住她的脸,指腹细细擦去眼泪,两人唇间液化反应产生的白色雾气交叠着升空。
“小双,你不愿说的事我不逼你,我永远和你站在同一边。可你今天的行为严重伤害到了我幼小的心灵,打算怎么补偿?”
李双吸了吸鼻子,傻傻地回答:“给你涨工资。”
“谁要钱啊!”程理差点气晕,“不对!钱确实很重要,但我更想要别的。”
“你想要什——”
疑问在第三次拥抱中消失,程理把脸埋在李双围巾里,满足地嗅取她身上与他相同的气味。
“我想要随时拥抱你的权利,你不能拒绝。”
程理的心脏狂跳,他知道这个要求相当过界,但他现在理智崩坏,感情横行霸道,没有做更出格的事情已是努力压制的结果。
况且,他愿意为李双的下车赌上一把,就赌她对他的喜欢不为0!
鹅毛般的雪一片一片飘落,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双的沉默让程理后悔,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太急功近利了,就在他打算收回要求的前一秒,怀中的女孩很轻很轻地回抱他,小声地说:
“我知道了。”
程理抹掉没忍住落下的眼泪。
“太冷了,回家吧。”
程理跑到月台,把李双丢掉的行李箱拖过来还给她,然后牵着她往回走。走到半路,程理捡起雪地里的红围巾挂在脖子上,又走了几分钟,翻出盖着积雪的行李箱,接着继续朝前。
虽然程理什么也没有说,但无论他做什么,始终没有松开李双的手。
女孩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凝望对方近在咫尺的背影,踩进他提前踩出的脚印。她望向天空,自由又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眉间,心里祈祷这条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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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了。”
风尘仆仆的李双和程理冲进诊所,穿着护士服,面带愁容的女鹤看到她们,激动地起身迎接。
“戴安娜呢?”李双将二人的行李箱推进前台。
“在二楼,”女鹤快速落下诊所的卷帘门,“跟我来。”
穿过狭窄的走廊和空房间,深处的观察病房幽幽透着微光。检测到有人接近,自动门适时打开,眼前的一幕让李双和程理同时皱起了眉。
空气里混杂着酒精与铁锈味,病房正中的床上,浑身插满医疗管的男孩安静地躺着。他双目紧闭,气若游丝,要不是身旁的心电仪数值正常,李双都要以为这是个死人。
病床旁坐着一个中年女人,看到李双到来,她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闪过短暂的喜悦。
“小双,对不起打扰了你的假期。”
李双面色严峻地抱臂,“我们之间不需要虚情假意的客套,直说吧,你儿子约书亚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摩挲着约书亚浮肿的手,戴安娜低低地说:
“他被人从学校三楼推下,而凶手……凶手……”
眼看戴安娜的情绪再次濒临崩溃,女鹤赶忙上前安抚,同时替她说完了后半句话。
“凶手是露比。”
“露比?”李双不可置信地抬高音量,“你在开玩笑么?约书亚的亲妹妹露比?对了,她人呢?今天是周日,按道理说不用上学。”
“露比失踪了,”女鹤垂眸。
“就在她把约书亚推下楼后。”
第180章 第一百零八十章坠楼、偶像、僵尸……
李双迅速在脑海中翻找对露比的记忆:黑色头发的小个子姑娘,手机不离身,喜欢戴皮粉色星型发卡,帆布鞋上总画着网络流行的图案,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可爱。有些粗心大意,有些叛逆,但绝对不像是会把亲哥推下楼的疯子。
“我要看证据。”
戴安娜放下约书亚的手,“去等待室详谈吧。”
四人进入房间,女鹤关上灯,在随身电脑上操纵了几下,清晰的电脑界面被投影至半空。
她点开桌面的视频,这是一段来自兰达高中大门处的监控,时间是三天前的下午六点。监控四分之三的画幅都对准了出入的车辆,最靠近大门的教学楼只堪堪挤进了最后四分之一。
教学楼大部分窗户都是关闭的,仅有三楼最深处的开启,能看到深红色窗帘随风微微飘动。
六点零二分,窗帘明显抖动了起来,又过了半分钟,金发的高大少年出现在窗边,看样子像是被某人强行推搡过来的。他的挣扎持续17秒后失败,以背朝下的姿势坠楼,好在二楼的空调外机短暂接
了他一把,地面又恰好是草皮,他才没有当场死亡。
面对如此触目惊心的一幕,李双和程理同时坐直了身体。紧接着,约书亚坠楼的窗口出现了黑发少女的脸,她向下张望,无比惊恐地捂住了嘴,转头消失在了窗边。
视频到此播放完毕。
李双重新靠回沙发,“别的监控也给我看看。”
“没别的了,上学期学生们举行了‘孩子也需要隐私’的游行,游行中把兰达高中大部分监控都拆了,就留下了门口的。”
“监控里是出现了露比不假,”李双无名指轻点大腿,“但只能证明她当时在场,不能证明是她动的手。”
“事件发生后,”戴安娜双手交叉置于膝前,“露比就失踪了,手机关机,有人目击到她出现在学校附近的街道,之后就不知去哪了。”
“坠楼现场存在第三人的可能性很大,报警了么?”
“当然,”戴安娜苦笑,“不过你也知道的,歌城警察的效率……他们没有找到线索,还认为露比是行凶者,电话关机是畏罪潜逃。”
“她们兄妹俩平常有矛盾么?”
“我、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戴安娜无措地看向女鹤,“女鹤,你知道吗?”
“没有,至少在我看来没有,”女鹤诚恳地摇头,“她们每天都一起说说笑笑上学,约书亚自发给露比补习功课,露比也不排斥。”
想到自己和李一为了数学斗勇斗狠,李双很难不夸一句“简直是模范兄妹”。
“我有问题,”沉思许久的程理举手,“案发监控里看不到学生,六点钟是不是已经放学了?”
“是的,”女鹤调出露比的课表,“兰达高中三点半放学,放学后有的学生会去参加社团活动,到五点半也基本结束了。而且……约书亚坠楼的教室,正是露比乐队社的教室。”
“露比居然还玩乐队?”李双很诧异。
“从高一开始,”戴安娜叹了口气,“她跟风喜欢上了很火的虹国偶像,叫什么辉……”
“辉月桃。”女鹤指正。
“对对,就她。露比可喜欢她了,用零花钱买了不少周边,还缠着我带她去看演唱会,我答应她考上大学了就带她去。后来她不满足于听歌买周边,开始学着辉月桃唱歌跳舞。最后在高二加入了乐队社,真是没事找事!”
“听王医生的意思,”程理继续提问,“你不满意她参加社团活动么?”
“积极参加社团活动能给大学申请加上漂亮的分数,”戴安娜烦躁地摆手,“我不满意的是,露比本来和约书亚都是义体研究社的,她为了参加乐队社,不和我们商量就把义体社给退了!高一一整年的努力全白搭!”
“我来装义眼那天,你们吵架就是因为这件事?”
“不仅如此……”戴安娜顿了顿,“她今年都高三了,居然和我说,大学不想和哥哥一起学医了,想去学艺术,以后当偶像歌手。我听了差点气晕过去,现成的诊所她不要,想去娱乐圈蹚浑水?你们说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哇!”李双忍不住感叹,“你想让兄妹俩继承诊所?对她们也太好了吧,你们不是没有血缘关系么?”
“反正我也不打算结婚生子,有人能接盘我一辈子的心血,是不是亲生的有什么重要,”戴安娜一拍大腿,“小双,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露比,不管是不是她干的,放任她在外流浪太危险了!”
“放心吧,全城都有我的线人,但凡她出现,哪怕看在赏金的份上,也会有人通知我的。对了,露比的朋友联系了么?说不定她就藏在对方家里。”
戴安娜沉默了片刻,讪讪地说:“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朋友,她不爱和我聊天。”
“青春期的小孩是这样的,”李双安慰式地拍了拍对方膝盖,“她的社交账号是什么,去翻翻主页,应该能找到线索。”
听到李双的话,戴安娜更是愁容满面:“我也不知道她的社交账号。”
李双无语,看向女鹤。
“真抱歉,”女鹤沉痛地颔首,“她也不告诉我,估计是担心我打小报告。”
“没关系我知道,”程理赶紧打圆场,“大数据给我推送过她的账号,我还给她的帖子点过赞。”
程理刚要将账号连接至投影,李双就按住了他,不自然地说:“那什么……要不要给你几分钟,让你清理一下收藏夹之类的。”
寻人心切的程理愣了愣,气得笑了出来,反问女孩:“你认为我的收藏夹里会有什么?”
“不好说。”李双表情比总统的保镖还要严肃,毕竟她就有个收藏夹叫“帅哥”,里面的男人大部分都没有穿上衣。
“不管你在想什么,”程理用力按下连接键,“没有那种东西!”
当着众人的面,程理坦然地打开收藏夹,划过美食贴搞笑贴,以及男美妆博主的教学贴,最后找到了一条不起眼的视频贴。
帖子本身没太大意义,就是烂大街配乐加一张忧郁风格的图做成的简易短视频,配文是“妈妈,人生是旷野”,点赞数也寥寥无几。
点进露比主页,大家都傻眼了,本以为她只是个无人在意的互联网小透明,谁知她居然有两千多个粉丝!置顶视频更是有着一百万的播放量!看点评赞,还不是买的,全都是真实数据。
程理反手点入置顶,视频中的露比打扮成辉月桃的模样,在舞台上表演了偶像的经典歌曲,虽然音质一般,画面也被平台压缩了大半,但元气自信的模样颇得原版神韵,辉月桃路人粉李双竖起大拇指直呼太有那味了!
“这视频她给我看过,”戴安娜幽幽说,“是她去年2月中旬在校庆日的表演,她还说自己在网上小火了一把,我当时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继续察看主页,李双敏锐地发现:相比露比在互联网上“做自己”,她唱辉月桃的歌,或者扮成辉月桃的时候帖子热度明显高得多,评论也更加热情。这导致直拍爆火后,她就几乎不发布与真正的自己有关的内容。
“主人,”翠丝的声音骤响,“检测到该账号在社交平台有特殊标签,是否查看?”
李双果断点头,下一秒窗格弹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相当难看,因为那是个充满恶意的标签。标签中的账号称露比为“撸比”,还将她的脸P在色/情AI图上,配文要么是RIP点蜡,要么是开黄腔。
“哪个王八蛋干的!”李双差点把茶几拍碎,“翠丝!把祂的姓名和地址挖出来,我要揍到祂妈都不认识!”
“很抱歉,经过追踪,该账号主页显示为空白,且为境外账号,无法确定发布者。”
程理心酸地说:“露比她……难道一直在被网暴吗?”
“
是的,”翠丝冷冰冰的声音多出几分不忍,“该账号从去年三月至跳楼案发生当天,多次于社交平台攻击露比小姐,手段包括@辱骂、P图造谣、传播不实信息等。”
戴安娜惭愧地低头,“她从没和我提过……”
“跳楼案发生后停止网暴,”程理努力拼凑线索,“说明网暴犯和坠楼案可能存在的第三人,极有可能是同一人!”
“可恶至极!”女鹤捏紧拳头,“到底谁和露比这么大仇怨?”
“根据网暴者发言‘想上大学的XX’,翠丝推测,网暴者与露比小姐现实生活中互相认识,并且极大概率是同学。”
“翠丝,备份证据,把这些污言秽语全网删干净。再检测与露比互关的账号,筛选出真实IP是歌莉娅的,列出名单。”
“执行完毕,未发现满足条件的账号。”
“什么?”李双喝水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露比小姐的账户并未关注任何账号,翠丝检索整个社交平台,她对任何@都不做任何回复与互动。初步判断是网暴者不停@她,导致她关闭了消息提醒。”
“露比被逼到了这个地步么……”女鹤喃喃自语。
“筛查露比主页的内容,”李双摩拳擦掌,“将与现实生活认识的人有关的全部文贴显示出来。”
“已将3651条发布筛选完毕,符合要求文贴数量0,符合要求照片墙数量1,已展示于投影。”
四人同时望去,投影中是是两只手臂靠在一起的照片,左边的骨骼纤细,肤色匀称,右边骨骼明显大了一圈,肤色霜白。二人手臂内侧是相同的定制款纹身贴,字符是流着血的“zomby”(僵尸),右下角还画了个黄色爱心。
“露比恋爱了?而且很黄?”戴安娜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