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和寡欲师姐同居后 > 9、九朵薄荷
    刚刚那通电话,邬别雪刚挂没多久。


    裴絮逮着机会,还是打来电话,把上次没吐槽完新室友的话灌进了邬别雪耳朵里。


    “我真服了,你知道吗,她从来都不管卫生!卫生都是我在做!她放了三天的泡面碗都要长出实验室新菌群了!”裴絮语速极快,话语里溢满绝望。


    邬别雪把手机开到免提放到桌上,盯着手里的高中物理教材,随口回了一句:“那你把菌带到实验室,写篇论文发sci。”


    裴絮哽了一下,隔了两秒哀怨地说道:“但是她那个培养皿确实比实验室的好活。实验室的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也动不动就死,她那碗里的活得倒是很好……”


    邬别雪见她被自己带偏,无声地勾起唇角,没再说话。


    “不是?重点在这吗?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裴絮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被戏耍了,于是语速又变快,听上去像段不押韵的rap。


    “她真的很离谱啊!堆了一周的袜子,竟然丢进洗衣机!我想把洗衣机直接扔了都!”


    “而且她晚上和她对象打电话真的超!大!声!也不知道避着人,谈个河童是很有优越感吗?”


    裴絮还在喋喋不休地输出,等把她那位室友从头到脚吐槽了一遍之后,差点喘不上来气,“而且她睡觉磨牙、打呼、说梦话,一个人堪比一个乐团!出道吧,出道好不好?”


    “还有,她脾气巨差!好声好气地跟她说她根本不听也不改,我都跟她吵了好几次了!”


    邬别雪默默听着,又翻动一页,嘴上应和一声。


    裴絮缓过气来,连喝了好几口水,见邬别雪反应依旧平淡,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新室友就没什么好吐槽的吗?”


    邬别雪翻动书页的手一停。


    她的新室友。


    她开始按照裴絮的吐槽一一对比回想。


    卫生么……陶栀很爱干净,把自己的空间都收拾得很整洁。


    她不喷香水,但是每天都会涂身体乳,所以身上、连带着她的床铺,都被浸染上树莓花、栀子花和桃子的味道。


    陶栀搬进来后,她们没有明确的卫生分工,但陶栀会主动换卫生间的垃圾袋,每天出门也会把垃圾带下楼扔掉。


    最难得的是,如果她看见哪里脏了,还会去主动清理。昨天晚上邬别雪回来,竟然看到她在拖客厅的地。


    最近军训,她怕被汗湿的衣服太脏,于是连军训服也没有扔进洗衣机,是手洗的,用那种几块钱一个的肥皂,细细地搓。


    贴身衣物也是当天换下来手洗。即使有时候下训后累得没力气说话,但还是不会让贴身衣物放过夜。


    在邬别雪的印象里,有钱人家的孩子在生活技能上似乎总是有欠缺的。


    连她自己也是,在十八岁前从来没进过厨房,第一次打扫卫生时还不知道拖把要怎样淘洗,最后拖完的地也仅仅只能用过了一遍水来形容。


    但是陶栀好像不是。


    她拖的地很干净,瓷砖一丝灰尘都没有,甚至将近反光。


    她会用微波炉和小奶锅,看那熟练程度,也许还很会做饭。


    她也愿意手洗衣服,洗得很干净,洗完之后还晾得规规整整,一丝褶皱都看不见。


    关于隐私和个人空间……陶栀连给家里打电话都是去阳台合上门打,说话都是小小声,好像生怕吵到邬别雪。


    邬别雪的睡眠质量一向极其差劲,有时夜里三四点才能入睡。但只要卧室关灯,邻床就不会再传来任何声音,甚至呼吸都放得极轻。


    好几次,夜里一两点,邬别雪闭着眼以为今夜又要无眠,可听着邻床传来的均匀而薄浅的呼吸,她竟也不知不觉沉入睡眠。


    陶栀有一只表,和手机同步。这几天军训,她总是早上六点就要起床,但邬别雪从来没有听到过闹钟的声音。


    闹钟同步到手表,开始震动的第一秒就会被陶栀按掉,然后蹑手蹑脚地下床洗漱。


    至于脾气……邬别雪更是没话说。


    陶栀实在脾气太好。就拿前两天的例子来说,邬别雪对她说了重话,她也不生气,跑到楼底下坐了会儿,就算把自己哄好了。


    邬别雪不擅长道歉,最后只是伸出台阶,她也没有扭捏作态,顺着就下,把两人间细小的隔阂主动抹平。


    她每天军训完回来都很累,好像力气被抽干净,连说话的声音都会变低。


    但每晚一个的电话总是盛着她的轻声细语——「真的不累呀妈咪」「藿香正气水够喝欸」「有好好涂防晒啦」「妈妈我好想你喔」「工作要记得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我呀」


    明明在军训受苦是她,但她却在用上扬的语调带上笑意,安抚电话那头的人的情绪。


    唯有挂断瞬间泄露的、像被烈日抽干的溪流般沙哑的尾音,暴露出她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轻松。


    邬别雪捏着手里的书页细细回想一通后,最后对陶栀的印象好像只剩下——很香、爱干净、很安静、有教养。


    还有,长得好看,晒不黑。


    也不知道家长是怎么教的,能养出这样的女儿。


    在她身上,邬别雪暂时看不到任何富家女的骄矜,她的生活技能完全不像一个吃喝不愁的有钱人该拥有的。


    邬别雪知道遇到这样的室友已经是幸运眷顾。裴絮就是个典型的倒霉鬼,明明为人很好,忍耐度也很高,可还是遇到了能把她气成这样的奇葩。


    “反正我是受不了了,我要搬出去住。你不是也不喜欢和陌生人同住吗,要不你搬出来和我住吧?”裴絮迟迟等不到对面的回应,干脆抛出邀请。


    按照邬别雪的洁癖和挑剔程度,裴絮压根没期望着她能和她的新室友和睦相处。


    结果下一秒,邬别雪说:“我暂时不搬,我帮你找房子。”


    那头的人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


    “真的不搬出去吗?”


    “真的要搬出去吗?”


    邬别雪思绪回笼。


    面前的人红着眼,疲倦面容显得脆弱苍白,手指无意识拧着衣服下摆,话音小心翼翼,音量变低,又问了一次:“真的要搬出去吗师姐……”


    邬别雪盯着她纯粹的虹膜,看见那片樱色薄雾开始氤氲湿润的潮汽。


    这张脸还是白生生的,军训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晒黑。


    “我在帮朋友找房子。”邬别雪收回目光,经过她,保存好电脑页面,就点了退出,“去洗澡吧。”


    “喔……”陶栀没忍住又确认了一次,“真的不会搬了吗?”


    邬别雪望着她,从喉间溢出很轻的一声:“嗯。”


    陶栀皱起的五官这才舒展开,连背影也变得雀跃,欢欢喜喜地拿上睡衣就进了浴室。


    邬别雪看到她的身影埋进浴室,才又坐回书桌前翻开教材,给第二天的家教备课。


    中性笔在指尖旋了一圈,最后安稳落进手掌。邬别雪听着浴室传来的细微水声和音乐声,随手在重力公式下画出横线。


    她分心听着那首歌的曲调,悠扬的旋律,轻松欢快,但听不太清楚。


    可能也是怕吵到邬别雪,陶栀把声音开得很小,被水声一淋,浴室门一遮,就更加模糊。


    邬别雪翻过一页,思绪又开始发散。


    按理说,她和陶栀才认识几天,还算得上陌生人,对方对她的态度似乎……好得有点过头了。


    家里宠爱、衣食无忧的环境养出来的人,有人撑腰,不缺底气,按理说性子不会这么柔软。陶栀完全没必要这样小心翼翼,用一种甚至接近于讨好的姿态靠近她。


    这种示好,如果放在以前,邬别雪倒不会这样惊讶,甚至会习以为常。毕竟前十八年,邬家是江市上流圈子里的顶层权贵。


    邬别雪偶尔随着母父出席聚会,会遇到数不清的人用最完美的笑脸凑上前来讨好,姿态卑微得她不愿多看。


    但现在她家已经破产了。


    她从居住在象牙塔尖的大小姐一夜跌落成身无分文的普通人,曾经那些热切的巴结早就化为无数轻蔑的冷眼。


    她很清楚自己已经不会再被象牙塔里的人正眼相待,也没资格再被仰望。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其实,邬别雪并不需要那些粘腻的视线,甚至隐隐庆幸能从浑浊不堪的圈子里挣脱。


    曾经在圈子里认识的那些少爷小姐似乎都是一个样。纵情声色、酒池肉林,浑浑噩噩地沉溺在纸醉金迷的世界。


    他们总是凭着家里的权势,把人捏在掌心玩弄,并以此为乐。


    邬别雪偶尔从旁人口里听说,谁家大小姐又包养了个高中生,谁家大少爷在夜场撒钞票让人跪着捡。


    那些被优渥豢养的灵魂,素来擅长把低层人的尊严当作消遣的甜点。


    但是陶栀好像……完全不是。


    她柔软得太纯粹,邬别雪在她身上嗅不到一点点被上流圈子熏出来的污浊气息。


    她身上只有香甜的、干净的味道,白成一团奶油,又或者蓬松棉花。


    她的视线也总是干干净净,不像那些谄媚的人别有所图,也不像幸灾乐祸的冷眼讥讽。


    她就只是,睁着黑亮的眼,安静地望着你。


    真的很像某种小动物。


    也许是在盛夏相遇,邬别雪对她的印象还会带上点热烈。但不是毒辣的太阳,是夏天的燥风,不知道从哪里带过来的香气。


    让人想到栀子花、池塘、葡萄酒、星夜。


    还有,汁水四溢的水蜜桃。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连同邬别雪的思绪也暂停。


    那点模糊的音乐声终于变得清晰了一些。


    邬别雪终于听清楚了那几句英文歌词。


    "devilsrollthedice,angelsrolltheireyes"


    (魔鬼们掷下骰子天使们转动眼珠)


    "whatdoesntkillmemakesmewantyoumore"


    (无法毁灭我的痛苦只会让我对你更加渴求)


    "anditsnewtheshapeofyourbody"


    (你身体勾勒出的形状看起来焕然一新)


    "itsbluethefeelingigot"


    (但求之不得的痛苦让我倍感忧愁)


    "anditsoohwhoaoh——itsacruelsummer"


    (这不愧是一场残酷的盛夏)


    是泰勒的《cruelsummer》。


    小声的歌持续到陶栀吹完头发,才骤然停歇。


    邬别雪看着她从浴室走出来,浑身散发着湿润的气息,发尾末稍还有些湿漉漉。


    宽松的睡衣下白皙的皮肤被蒸得有些发红,清秀的肌骨容易让人联想到抽条的幼竹。


    “你喜欢听taylorswift?”邬别雪盯着书上的公式,随口问了句。


    陶栀一愣,眼睛发亮地望过去,“师姐你也喜欢听吗?”


    邬别雪抬起头,和她对视半晌,随后极轻地笑了一下:“我喜欢听lanadelr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