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010：触手怪（上） 爱耍流氓罢了。……
因为把011号驯养的不错, 顾棠在研究所里迎来了一场盛大的升职仪式。
至于为什么是盛大的…因为从研究所建立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没有一个饲养员能在与变异生物的相处中活过三个月，在顾棠承担这份职务以前，饲养员一度被当成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之一。
不仅死亡率高, 而且每天都要活在有可能牺牲在岗位上的阴影下, 持续一个多月, 就算还活着也很大可能被逼疯。
以至于越到后期，饲养员这一岗位越来越招不到人, 他们好不容易骗到顾棠这个平常不怎么关心社会实事的小撒子…
原本以为也只能撑几天罢了，但没想到半个月过去了, 顾棠竟然还好好的活着，而且他负责的011号既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要对他攻击的行为。
人类的本质就是剥削。
虽然觉得顾棠被蒙在鼓里有点可怜，虽然觉得这个少年就这么被他们当成实验品有点白瞎了，虽然觉得少年应该有更加灿烂美好的未来…但他们还是一致决定再给顾棠增加一个要负责的变异生物。
权当试试水了。
大不了到时候他们时时刻刻关注着监控，看到顾棠遭遇危险就快点派人去营救…这已经是对于现状来说最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顾棠的这种能力对他们进行研究真的很重要。
收到通知的时候顾棠还挺高兴的，因为研究所又给他涨了一倍工资, 还说以后他要是还想负责更多变异生物的话还可以得到额外的奖励。
这可不是画饼, 而是切实可见的利益啊！要是新工作有危险再另说，还是先要尝试一下的, 人活着就要抓住机遇才能过得更好。
到了约定接收新变异生物的日子, 又是裴寅被派来和他交涉。
“你负责的新实验体就是你曾经在我的实验室见过的那个010号，我们目前无法确定它到底是由什么物种变异来的, 但是它一定有软体动物的基因。”
顾棠听得很认真，边听还边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着。
“它长得有点像章鱼和水母，以磷虾和一些贝壳类为食，通过目前的一些测验, 可以确定它是两栖动物，在陆地和深海里都能生存。”
“是史莱姆吗？”他越往下说，顾棠的眼睛就越亮，最后忍不住举起了手问问题。
虽然一直都很穷，但是他曾经也有过省下一天的饭钱去网吧包宿的经历，对于一些游戏里设定的怪物还是有些了解的，比如《地下城与勇士》里面的新手必打小怪——史莱姆。
这种东西不算强，但是有一项分裂的技能却很有意思。
“…嗯。”裴寅从小到大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对游戏了解不多，被他这么一问沉默了半天才“嗯”了一声。
趁顾棠眼睛亮晶晶的双手作祈祷状望向虚空发呆的空挡，裴寅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手机飞快的在搜索端输入了一个问题。
「史莱姆是什么？」
将得到的信息飞快的浏览了一遍，裴寅轻轻松了口气，再次开口道。
他的语气沉稳有力，让人一点也听不出来这话是他才刚刚总结出来的。
“更像是史莱姆和章鱼的结合体，但是010号并不会分裂。”
顾棠“哦”了一声，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这俩生物结合在一起的模样，只觉得世界都变得奇幻了起来。
克系元素拉满了啊…这设定比游戏里“克”多了有没有。
见他神情怅然，裴寅看不过眼，又补充道。
“但是你也看到过了，它体型不大，攻击力也不怎么强，大多数时间都在无意义都沉睡，而且你只要一天喂它一次就行，它吃的也不多，一次几十只只磷虾。”
顾棠又在小本本上记了起来。
裴寅留他在门口，自己则是拿这个小盘子去冷库里盛了满满一盘子鱼糜回来。
这鱼糜是用新鲜的磷虾做的，现捞现杀，品质还算不错，研究所里许多海洋变异生物都很喜欢。
他把盘子递到顾棠手里，又把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一把小铁勺搭在盘子上。
“按一下培养皿外面的红色按钮，正对着你脖颈处的那块玻璃会往里面缩会一点，这只勺子正好能伸进去。”
顾棠点点头，看着裴寅打开门，他深吸一口气，怀着激动的心情端着盘子往实验室里面走去。
010号呀…他还记得自己上次看到那东西的时候心里的惊异。
他当时竟然完全没有联想到史莱姆！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像啊！他还和那小东西对视了一眼…嘶…换位思考一下，也算得上和童年玩伴见过面了。
他初高中的时候可没少打这玩意儿。
他先偷偷探出了一个脑袋，朝记忆里的方向看过去，那个培养皿还安静的立在那儿，里面的010号这次不在左边的陆地上，而是在右边的水里缓慢游动着。
靠近陆地那边确实有一个红色的按钮镶嵌在玻璃上。
听见液压传动的声音，漫无目的的游着的010号胡乱挥舞着的触手一僵，在水里弹动几下就靠近了玻璃壁，那两个类似是眼睛的地方朝着顾棠的方向。
它几乎把整个身体都贴在了那面玻璃上，柔软的身体与冰冷的玻璃相触，看上去有些诡异。
“你、你好，我是新来的饲养员，以后就负责你的饮食安全了。”
顾棠咽了咽口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又朝前走了几步，双眸中是藏不住的好奇，眸子深处又带着点紧张。
“咕噜…”小家伙挥了挥自己那根稍长一些的触手，发出一声类似打呼噜的声音，似乎在向他问好。
…这么乖？果然攻击力很弱。
顾棠多少放心了一些，壮着胆子来到培养皿前，压抑住心头的兴奋，缓缓抬起一根手指按下了那个好像一直在引诱着他按下去的红色按钮。
010号听到熟悉的声音，就好像得到了什么讯号似的，身后的触手快速摆动着，不过几秒钟就来到陆地那侧，顶着头顶两个凹痕眼巴巴的瞅着那一小块正缓缓打开的玻璃。
“饿了吗？”顾棠端着盘子，从盘子里面舀了一勺鱼糜塞进培养皿里，正好怼到010号嘴边…正好怼到010号那团身体上那个应该是嘴的地方。
他好像没看到对方有嘴这种东西，但是问题又来了，竟然没有嘴的话…那刚才那声咕噜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呢？
“咕噜。”小触手怪又咕噜了一声，主动往前凑了凑，身体折叠起来一口就把勺子吞进了自己身体里。
wc…恐怖如斯！顾棠开始怀疑这小家伙到底会不会分裂了。身体都能折叠到这么恐怖的程度了…这要不分裂一个也说不过去了吧？
勺子里的食物能清晰的在他身体里看见，一点点变小，然后消失，就好像被它吸收了似的。
顾棠试探性的往外扯了扯勺柄，小触手怪被带动着从玻璃缝隙里挤出了一点，眯起的“眼睛”又变圆了，懵懵的看向他。
顾棠能明显感觉到勺子上的力道消失不见了，他低头一看，勺子上的鱼糜已经完全消失了，手腕微动，整个勺子就被他从玻璃缝里扯了出来。
010号挥动着触手往玻璃缝里探，那触手上的粘液差点甩到顾棠手背上，把他吓了一跳。
“咕噜…”
010号挥动触手的幅度变小了些，从它身体里，顾棠又听到那种好像在打呼噜一般的声音了。
“这是你肚子里发出来的声音吗？”
顾棠好像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用勺子又盛了满满一勺，塞进玻璃上的那个小洞里。
就这么一勺接一勺的喂了半个多小时，顾棠觉得有意思极了，010号也吃的很开心，朝顾棠不停甩着两根长长的小触手。
「看到了吗？人类，这是我的生殖qi，我没问你以后生触手宝宝就会用到这里。」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你是不是也很想跟我生宝宝？」
「你叫什么名字？度过成年期了吗？好嫉妒陪你度过成年期的那个生物。」
吃饱后的010号似乎更活泼了，顾棠听着耳边就没停过的“咕噜”声，挑了挑眉，有些佩服他能这么有毅力。
明明只能发出这么奇怪的动静还能坚持一个人叽里咕噜的叨叨这么就久，在它们种族里也一定是个话痨一般的存在吧。
玻璃上那个小洞还开着，010号拼命想把触手伸出来，顾棠就站在那块玻璃前面饶有兴致的看着它一点点向前，看着它的身体一点点被拉长…
最后像一坨真正的史莱姆一样啪的一声落在了顾棠脚边的地面上。
顾棠往后退了两步，觉得自己手有点痒。真的好想捏捏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触感啊！
010号似乎摔得不轻，在地上蠕动了一会儿，把地上那点浮灰全蹭自己身上了。
它原本就周身呈现出灰色，现在更是灰的彻底。
看了看地上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又看了看自己白白嫩嫩的纤长手指…顾棠突然有点不想碰它了。
010号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才翻过来，眼睛正对着顾棠的方向，触手伸展开来，似乎是想触碰他。
“咕噜噜…”湿滑的触手在地上弹动了几下才够到顾棠的膝盖。
第62章 010：触手怪（下） 这小东西还没有……
…这小家伙身上没有携带病毒吧？
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顾棠心里又开始躁动起来了。
摸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它这么小小的一只，又能对自己有什么危险而言呢？
想到这，顾棠也不再犹豫，蹲下身就对地上蜷缩成一团但这一点也不安分的张牙舞爪的010号实验体伸出了自己的魔爪。
首先是指尖感受到了一点湿润, 又湿又滑又软, 摸起来的感觉有点像…被水泡过的捏捏玩具？
010号也很给面子, 被他戳了一下也不生气，反而极为激动着挥动着触手, 那两根较长一些的触手还试探性的抱住了他整只手。
见他没有反抗，脸上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情绪出现, 010号眯起了眼睛，轻轻摇了两下他的手。
顾棠以前从来都只见别人玩过那种捏来捏去形状还不会有任何改变的捏捏玩具，他从来都没有钱买过，不过现在，他好像有一个活生生的玩具了。
他捏住了小家伙的其中一根触手, 没想到原本还安安分分的趴在他手心的小家伙却突然像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似的剧烈抖动了一下，下一秒, 一股透明的液体顺着那根触手流下, 滴落在他手指上。
顾棠：……？
顾棠很无语，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但是洁癖发作的他还是不悦的皱了下眉。
“咕噜…咕噜噜！”
「松手…快松手！你捏的我好疼！」
010号又开始叽里咕噜的说个没完了。
最开始的时候顾棠还能忍受这种感觉, 但是慢慢的，越听这声音他就越觉得烦躁, 最后甚至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完全屏蔽掉外界的声音。
顾棠改用两根手指捏着它滑滑的身体，看了一眼玻璃上那个不算大的洞口，一鼓作气就把它往里面塞去。
010号还有些不甘心的准备挣脱。
它能看的出来这个人类对自己很感兴趣, 一点都不像这研究所里的其他人一样对它避之不及，所以它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呆在外面的时间，但是…
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变了点。010号很确定他眼神里是带着嫌弃的。
…好吧！那它就先回去好了，反正这人类之后很可能每天都会来，他也不差这一天了。
等它慢吞吞的爬回培养皿里的时候，顾棠拿纸巾擦了擦手指上的痕迹，然后又按了一下那个红色按钮。
玻璃上的洞在010号幽怨目光的注视下快速的关闭了。
010号郁闷的滑进了水里，它身上的灰尘也跟着被抖落进了水里，随着循环的水系统，水重新变得澄澈，010号身上也重新变得干干净净了。
要是能在水里摸摸它就好了。手感肯对会更好吧！
*
离开010号房间之后，顾棠终于想起了他还有个喂食人鱼的任务呢，连忙跑到冷库取了一桶鱼出来直奔人鱼所在的011号房间。
已经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没吃过东西的011号已经瘫在了水箱底部，尾巴有气无力的甩着，幅度小到好像是在被水流冲着摆动一样。
“对不起…我上午有别的工作，没顾得上你，饿坏了吧？快吃吧，刚取的，还没化冻呢。”
早在开门的声音响起时011号就精神一震，不动声色的躺平在水箱底部，好让自己显得更虚弱些。
但随着顾棠慢慢走进，011号敏锐的在他身上铺捉到了一股不属于人类的气息，那股气息很奇怪，就像粘稠的液体一样将顾棠整个笼罩住，却又像一层薄薄的膜，很难被感觉出来。
顾棠就没感觉出来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011号这下子躺不住了，尾巴一甩就从水箱里冲了出来，将头从水箱顶部探出，水珠顺着它的发梢滑落，它却无暇他顾，只是眸光暗沉的盯着顾棠。
“怎…怎么了？快吃吧。”以为它是在看桶里的鱼，顾棠还好心的把鱼桶往它水箱边上推了推。
“你身上的味道很难闻，熏得我吃不下饭。”011号不懂得什么叫委婉，有不顺心的地方直接就说了。
但顾棠显然理解错了它的意思。
“…行吧，那我明天跟研究所提一下，让他们给你换一个饲养员。”
哼哼…正好还给自己减轻工作量了呢。
顾棠有点不爽，但是很有职业操守的他并没有把这种情绪表达在脸上。
他把鱼桶duang的一生撂在了地上，自己则是一屁股坐在离水箱不远处的椅子上。
“别耍性子了，快自己下来吃，吃完了我还要收拾呢。”
011号不懂顾棠为什么突然间生气了，但这并不耽误它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于是他费力挪动着鱼尾顺着水箱光滑的玻璃壁滑了下来，到顾棠脚边放松力道让自己的鱼尾整个平铺在地面上，然后他犹豫着把头埋进了鱼桶里。
一阵鱼骨被搅碎的声音从桶里传来，011号大炫了几口后开始有意无意的抬眼往顾棠坐着的方向偷瞄。
“你是不是不只有我一个…实验体要喂？你身上…粘上了别的东西的味道，那味道很难闻，一点也不适合你。”
用“实验体”来称呼自己让人鱼觉得很别扭，但为了让这个好看的人类消消气，它还是忍着心里的不适这样称呼自己了。
突然听见声音，顾棠掀起眼皮看了它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
这很正常。就像家里养了两个宠物，他对其中一个好点儿，另一个就会做出一些犯傻或不合常理的事情来引起他的注意，以赢得他的特殊对待。
“不是嫌弃我？”顾棠又问它。
虽然这只宠物看上去一点都不可爱，但是主人可不会因为宠物不符合自己审美就无缘无故的抛弃宠物。
011号把头抬了起来，它嘴巴还在嚼着鱼肉和鱼骨，“当然不是！我说过，你，比别的人类好看得多，我很喜欢。”
顾棠终于不再冷着脸了，主动走向它，蹲在它身边看着它进食的样子。
011号跟他对视了片刻，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重新把自己的头埋进了鱼里。
顾棠还以为这条人鱼不打算跟自己说话了，但没想到等他提着空了的水桶要出房间的时候脑海里竟然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为什么你都有了我…研究所还要让你负责别的实验体？”
顾棠脚步一顿，“唔…可能是他们觉得你太弱了吧？或者你对我太好了？他们曾经说过你有一定的攻击性的，但是我完全没感觉到。”
011号又钻回了水箱里，它默默吐了个泡泡，那枚泡泡一路上升，最后顶出水面炸裂开来。
它盯着水面上荡漾开的涟漪，脑海里又回荡起了顾棠那张脸，以及对方每次来给它喂食的画面。
每一帧它都记得。
“叫我怎么下得了手…”
没有人听见它的呢喃，房间里只有监控器是不是闪动发出的轻微声响。
*
顾棠没想到前一天刚承受过人鱼不痛不痒的一场“吃醋”，今天就遭受了手下负责的另一个实验体的争风吃醋。
…虽然这么形容有点不贴切。
小触手怪010号的身体还没有他一个头大，能被轻易托举在手中，明明是看起来这么软绵绵的一个实验体，竟然会在发现他身上被留下的气味后……玩起了绝食的伎俩！
“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吃饭？是不是我管不了你了啊？”顾棠冷着脸放下勺子，瞪着培养皿里那个在底部缩成一团的小东西。
天杀的，到底为什么不同变异生物之间能相互闻到气息啊？顾棠昨天晚上明明已经有很认真的洗过澡的！他敢确保自己身上现在除了沐浴露和洗衣液的香味以外没有第三个味道了！
“咕噜噜…”触手在水底蠕动了两下，只是让水面荡起了一点波澜。
「你身上臭臭的…一股鱼腥味，我才不要吃你带来的食物！」
它倒是一点也不记得自己每天吃的东西就是用鱼肉做的。
“…在研究所里待了这么久，你竟然还不会说人话吗？看来智商不怎么样。”顾棠拧眉听了半天都没懂它要表达的意思，忍不住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咕噜！”
010号突然从水里弹了出来，头冲着玻璃壁上的洞就去了，它的身体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轻轻松松就挤了出来。
顾棠二话不说就把乘着满满一勺的鱼糜怼到了它面前。那意思很明显，别废话，快吃！
010号似乎对自己被看不起这件事很是在意，蓄满了力，朝顾棠就扑了过来，身上的粘液沾了顾棠一身。
“喂！你这家伙真不讲卫生…”顾棠脸色一黑，手忙脚乱的找东西擦拭着，心里骂骂咧咧的。
“人类！都很自负！明明是你们听不懂我说话，非要说我有问题，这是什么道理？简直没道理！”
顾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倒是他没想到了，010号这么个一点都不像人的小东西竟然也有办法发出声音让自己听到。
顾棠被它指责的无语，几次想张口都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而宣告终止了。
“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把我这里的空气都污染了！”
“…那我走？”顾棠犹豫着指向门口。
第63章 063：茶系猫耳少年（上） 被茶到了……
这个变异体看起来很不一样。
看着缩在笼子角落里的瘦弱少年, 顾棠端着餐盘的手指轻轻痉挛了一下，差点没握住边缘让整个餐盘倒扣过去。
不怪他反应大，实在是这幅场景太没有人性了一点。
那的确是个少年，看起来最多不超过18岁, 穿着一身连小腿都无法全部盖住的破烂衣服, 苍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从这个角度，顾棠甚至能看见他轻轻抖动着的双唇。
那唇色倒是意外的殷红。
“你好, 063号，我是来负责投喂你的新饲养员顾棠。”开场白是必要的, 因为有摄像头在看，这点是算作新任务的考勤的。
听见声音的少年身体颤抖了一下，头顶毫无预兆的冒出两个尖尖的小耳朵来，少年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他，圆溜溜的眼睛里带着警惕和好像是惊吓过度产生的水光。
“别怕, 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你会说话吗？”顾棠没有再尝试靠近，而是和它保持着一个一米左右的安全距离。
笼子是关着的, 这个少年挤在狭小的笼子里看上去很难受。
顾棠犹豫了片刻, 把餐盘放在笼子边上的置物架上，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枚闪着银光的小巧钥匙, “咔吧”一声, 笼子应声而开，笼子里的少年却更加警惕了。
“不要再靠近了！我真的会咬你的…”少年凶巴巴的露出尖牙威胁他。
惊了！他头一次在实验室里碰见这种能说人话的诡异生物！就是看对方这副样子攻击力挺强的…
但是可以交流就意味着威胁的降低！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至少和对方待在一起他还能尝试着沟通，不至于没人陪着说话，然后憋疯。
不看它这幅样子，如果只听它那微颤的语气, 顾棠还以为他是在酝酿要哭出来呢。
“你饿不饿呀？到了时间不吃东西可是会肚子疼的…”顾棠又一次放松了语气，同时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点。
少年没出声，但寂静都空间里却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肚子咕咕叫的声响。
顾棠把餐盘放在笼子门口，然后站远了一点，蹲在地上等着少年动作。
063号的两只手慢慢从头上放了下来，面对着近在咫尺的食物，它眼神中流露出渴望，但是心里对顾棠的忌惮还在，它犹豫了好一段时间才慢吞吞的往前挪了两步。
等到这家伙真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东西的时候顾棠才松了口气，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个长得像人一样的东西吃起东西来的样子真的好粗鲁！就好像几辈子都没见过饭似的。
当然，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个狗屁帝国对人类的保护都没有到如此地步，但是却很怕这些对人类有威胁的危险生物灭绝，把它们保护的很好，连吃的东西都比这个国家的大部分普通臣民吃的好多了。
但是顾棠也完全不羡慕，因为这盘东西用料虽然是极好的，但里面却加了不少…让他都难以启齿的东西。还是裴寅当着他的面加的。
虽然吃的好，但是失去了自由。虽然不用自己奋斗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但是还需要应对异族是不是心血来潮拿他们做各种实验。
看着看着，顾棠的眼神逐渐变得奇怪了。
因为他发现这猫耳少年竟然还挑食！他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对着盘子里的生肉和无菌蛋黄大快朵颐，然后又对着盘子底铺了满满一层的晶莹剔透的米饭面露嫌弃。
“不可以挑食，会长不高的。”顾棠在一旁好意的小声提醒了他一句。
063号眨巴两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心里顿时升起了一种被侮辱的感觉，含泪把头埋进盘子里大口大口的炫起了饭来。
“呜…好难吃，人类的食物好难吃！”它艰难的把糊了一嘴的米饭咽下去，还在不服气的哼哼。
见它这样，顾棠不由得幻想起了它被绑在实验台上提取皮肤组织、抽样研究以及被打断某根肋骨观察伤口恢复速度的种种场景…
光是想想就让顾棠感觉到有点不适了。
吓死个人。这家伙和人长得这么像，研究员们在它身上做实验的时候难道就不会想到他们刀下的是自己的同胞吗？
顾棠陷入了自己的思维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063号停止了无意义的嚷嚷，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顾，棠？”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似乎是在担心自己发音是否正确。
“…啊？叫我有事吗？”
063号又不说话了，只是继续用那双猫瞳死死盯着他。
顾棠沉吟片刻，朝笼子门口凑进了些，“你是不是没吃饱啊？用不用我再给你弄点吃的来？”
除了吃，这家伙还能有什么事？
063号抖了抖头顶毛茸茸的猫耳朵，低下了头，睫毛也跟着低垂了下来。没答应也没拒绝。
“看来你是吃饱了…好吧，那你先自己待着吧，我还要去看看别的实验体呢。”
说着，顾棠直接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旋转一圈儿，笼子的门就被重新关上了。
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棠慢慢走远的背影，063号在笼子里站起来，上前轻轻摇晃了两下笼子的门。
顾棠似乎听见了动静，脚步微顿，但是一点都没有要管它的意思，只略一迟疑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合金门被合上，整个房间里又只剩下它一只猫人了。
好吧，其实本来也只有它一只。
…等等，他离开之前说的什么？还要去看别的实验体？
063号知道它们这些被收容的生物在这里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实验体，但是据它所知，一个饲养员只能负责一个实验体吧？
这个叫顾棠的到底是什么来历？063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第二天，顾棠又准时来到了063号实验体所在的房间。
“早上好呀。”
见它乖乖待在笼子里看向自己，顾棠笑了笑，冲它打了声招呼，把餐盘端到了它面前。
这次，063号并没有像上一次一样那么凶了，而是主动走到笼子前双手抓着栏杆看着餐盘里诱人的饭菜，双眸中流露出渴望。
这对于顾棠来说并不算是个安全距离。
但是他只犹豫了一会儿就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枚钥匙，把门打开了。
没办法，要怪就怪这家伙长得太像人了，隔着笼子让它看着饭却吃不到…顾棠总觉得自己这行为有点虐待儿童的意思。
它头顶两只猫耳立了起来，小心翼翼的从笼子里踏出一只脚，见顾棠没有反应才慢吞吞的从笼子里钻出来。
“谢谢棠棠。”
这次的吐字倒是清晰了不少，一点都没磕巴。等等…
顾棠眯起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惊愕的看向正攥着筷子动作生涩的往嘴里夹菜的猫耳少年063号。
“…不用客气，这是我的工作。”顾棠干巴巴的吐出这么一句，随后就噤了声。
夭寿了！被一个怪物叫了小名…试问，他这名字以后还能要吗？不会从今往后就被怨气缠身吧？
似乎是感受到了顾棠脸色的变化，063号举着筷子抬起头，琥珀色的猫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你怎么了？是不是别的实验体气到你了呀？他们真是不知好歹…”
顾棠很喜欢在每一句话的末尾加上一个听起来甜腻极了的尾音或者感叹词，063号也有样学样。
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类喜不喜欢自己这样说话…063号扬起小脸一脸期待的看着顾棠。
顾棠终于调整好了呼吸，让自己摆脱了刚才被对变异生物道谢的阴影。
“吃你的饭，跟你没关系。”他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
063号埋头于餐盘之间不说话了，手里的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盘子里的菜，没了精气神。
顾棠看得头疼，索性靠着笼子坐下，低头懒散的玩着自己的手指，只用余光注视着它有没有什么小动作。
感受到顾棠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063号咬了咬牙，对吃饭越来越不耐烦，看着手里两根长木棍越来越不顺眼，最后干脆把东西一撇，直接用手抓起了食物往嘴里塞。
顾棠注意到的时候它已经舔干净了盘子，一张秀气的脸上还沾上了点油渍。
…脏脏包。
它也许觉得自己这样很可爱？顾棠不懂 ，但是决定尊重。
等他心满意足的回到笼子里时，顾棠起身用纸巾垫着拿起那个被他舔过的盘子，离开房间之前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063号还是那副样子，眼睛亮晶晶的伸长脖子看向他，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还是那条人鱼比较安分…虽然对方有时也会发疯似的从水箱里面出来和他贴贴，但是也仅限于此而已，让顾棠觉得很有安全感。
变异生物用过的盘子碗筷一类的东西都有专门清洗的地方，因为他们中的小部分都携带着不知名的病毒和变异菌种，不仅会传染人类，还可能传染给其他变异生物。
顾棠回来后都要疯了。
010号房间的小触手怪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被他喂食过而找机会逃出了房间，此刻正在063号的房间里撒欢。
第64章 063：茶系猫耳少年（下） “好孩子……
063号炸了毛, 耳朵高高立起，四肢着地弓着背部缩在笼子的一角，而房间里原本用来关它的笼子已经弯曲的不成样子了，完全无法想象到这个笼子之前都经历了什么样的摧残。
…010号原来这么凶残的吗？
看着一群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合力控制住010号在空中不断挥舞着的几条触手, 然后把这只小触手怪打包塞进一个逼仄的容器里带走, 顾棠还没完全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裴寅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 眸中的神情有些复杂，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跟他说, 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063号房间。
“棠棠…它好凶。”
听到声音，顾棠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个, 匆匆转过身看去。
只见063号极为凄惨的趴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几乎没有一块皮肤是正常颜色的，而且它全身还灰扑扑的，能看得出, 他那张秀气的脸上受的伤最重，甚至有些地方都渗出了血来。
“先别动了, 小心伤势加重…在这等着, 我去找医生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顾棠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忍，转身就要往房间外面走, 但还没等他踏出房门就又被叫住了。
“别走！”咳嗽了两声, 压制住自己中气十足的嗓音，063号狠狠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 让自己的眼眶变得湿润才再次抬起头冲着顾棠的方向止不住的抽泣起来。
“你多陪陪我就好了…嘶…我很好哄的…”
这么有暗示性的语气和表情…顾棠几乎都要以为对面和自己说话的也是个人类了。
“真的不急？但我怎么看着你快不行了呢…010那个小家伙真那么强，能把你打成这样？”
063号捂着胸口的手一僵，眼底的泪光也憋回去了，“怎么会？！我…我只是一时大意, 被它偷袭得了手！”
见它这么有活力顾棠也稍微放心了一点，不紧不慢的走到他身边蹲下查看了一下它的伤口。
它的血和人血是一样的颜色，出血量不算大，真正流出了血的地方只有胳膊上的一道口子，伤的第二重的地方就是脸了。
“我等会儿让他们把你房间的门加固一下吧，省得你再出事。”顾棠揉了揉他的耳朵，着重抚摸了一下它耳朵尖尖上的绒毛。
他故作惊讶是“哇”了一声，“你还有聪明毛哎，不会真是只猫猫变的吧…”
“那当然！”063号骄傲的扬起了头，过大的动作幅度扯动了它脸上的淤青，一时间疼的他呲牙咧嘴。
“你还是先安分点吧…”顾棠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心中喟叹。
医生很快赶到，给063号处理好了伤口，又向顾棠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
顾棠在房间里陪它待了一会儿就又被叫走去给另外两个实验体喂食了，很不幸的是他最近都要这么度过了，简直是忙得连轴转。
010号被带走关禁闭了，估计要好几天才能出来，所以顾棠现在要做的事去冷库里取冻鱼喂给011号人鱼实验体。
他现在依旧觉得这条人鱼是最让自己省心的存在。
“开饭了，011，快出来吃饭。”
顾棠两手提着水桶亦步亦趋的走进房间，人鱼已经从水面中探出头来了，此刻正双手扶着玻璃撑起身子，伸长脖子看向他。
“出什么事了？今天外面好吵，都把我吵醒了。”
“没事，两个实验体打起来了，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现在它们两个中的一个被关进了禁闭室，另一个正在接受治疗…你可要安分点，千万不要学着它们打架，我一直觉得你是它们之中最乖的了。”
011号眨动了一下水蓝色的眸子，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勾起。
这研究所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它011号是自从研究所建立以来伤人次数最多的实验体了，但是作为曾经的新人的顾棠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它凶残的一面，甚至把它当成了什么温顺的小白兔。
它倒是觉得顾棠才更像一只小白兔…会在着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看着它，简直可爱到不能再可爱了。
“嗯。”
得到它肯定答案的顾棠松了口气，把水桶往它面前推了推，示意它快吃，自己则是靠在水箱上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
人鱼的听觉都是很敏锐的，011号此刻能清晰听到顾棠那并不算很多沉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拍打在它耳边，让它突然从内心深处升起一种干渴的感觉。
这个人类…很信任自己，自己不能让他失望。
可是诡异生物的共通之处就是杀戮和鲜血，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破坏这世界的规则，只不过被聪明的人类提前控制起来了而已。
要不，这世界还说不定要有多乱呢。
“乖，快吃吧。”
顾棠又把水桶往它面前推了推，抬头看着他，眸中有一丝不解，像是在疑惑它为什么还在看着自己，为什么对桶里的食物没反应。
在他的注视下，011号强忍住内心的羞耻感曲着尾巴半蹲在地上用尖尖的爪子插进一条条鱼里塞进嘴里面无表情的咀嚼着。
“不喜欢这个口味吗？”
011号眼底的冷漠瞬间消失，冲顾棠笑得跟朵花似的。
冻鱼能有什么口味啊？最多就咸点淡点的区别，顾棠这么问也只是出于礼貌，要是011号真说不喜欢他也不能擅自做主给对方改菜单。
*
今天010号依旧待在禁闭室，但是顾棠听研究所里的某些同事说那小家伙很不安分，昨天晚上甚至差点逃跑成功，好在当时在禁闭室门外巡逻的人够多，用了点手段给它抓回来了。
听着就不是什么太光彩的手段啊…顾棠没有多问，但是这件事却在他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
一颗怀疑的种子。研究所的行为对于这些生物来说真的好吗？这个问题好像根本容不得质疑。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私心，更别提一个这么庞大的种族了。人类这个种族很自私，自私到可以为了自己的生存去侵害对自己产生威胁的所有生物。
作为人类中的一员，顾棠当然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如果真看见这群变异生物杀了多少人那还好说…关键是他和这些生物日复一日的相处，早就已经熟络了，至少他从来没看见011和063号对人类动手过。
但是呢，如果把这种想法说出去，他总觉得自己会被当成背叛种族的叛徒。
忧心忡忡的来到063号所在的房间，顾棠惊讶的发现它身上的伤竟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脸上还有点淤青，但是已经快淡到看不见了。
余光扫见顾棠走了进来，063号脸上的无所事事立马就换成了可怜兮兮，原本还在坚硬的铁皮地面上磨擦着的爪子也一下子缩到了身后。
“棠棠…你竟然还记得给我送饭呜呜…我还是觉得疼怎么办？昨天打我的那个家伙呢？它真的好过分啊…”
它的声音相比于昨天而言更有精神了，至于为什么听起来颤颤巍巍的…顾棠很怀疑这家伙是装出来的，因为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
063号真是一个很…很茶的实验体呢。当然，很茶没错，但是也很特别。
“它还在禁闭室关着呢，你暂时没什么事，放心吧。”
顾棠打开了笼子，063号立即屁颠屁颠的凑了过来，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也自然而然的蹭上了顾棠的肩膀。
顾棠担心碰到它肩膀上的伤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推开它，反而费力将手向前探去，抓住勺柄舀了满满一勺青菜叶子，然后将勺子的另一端怼到063号嘴边。
“别墨迹了，快吃吧，一会儿我还要去送餐盘呢。”
063号的眼神还有点发懵，它看着眼前的青菜，又抬头看了一眼顾棠脸上友善的微笑，犹豫着将头凑了过去，一口咬住。
它讨厌青菜的味道。猫可是纯肉食动物！如果可以的话，它们甚至希望一辈子都不喝水。
但是这可是顾棠第一次喂它！063号觉得自己不能那么不知好歹，至少…至少这一次不能。
而且不就是几口青菜吗？对它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如果连这种苦都吃不了的话上天让它变异来是干什么的？
虽然在心里劝了自己无数遍，但是真正嚼起嘴里的青菜的时候063号还是被里面挤出来的苦涩汁水刺激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顾棠就像是没看见它脸色的变化似的又从盘子里舀了一勺递到它嘴边。
“你对我真好…啊呜！”063号觉得自己都要哭出来了，但它还是强撑起一个微笑，张大嘴巴咬住了勺子。
等他松口的时候，顾棠发现铁制成的勺子上面被他的尖牙留下两个圆洞，竟是直接被穿透了。
顾棠以前在宠物店里见过一只不喜欢玩各种猫玩具，偏偏喜欢在纸壳子上打洞的小猫，他觉得063号和那只小猫很像。
盘子里是一半菜一半肉的，下面铺着满满一层米饭，等吃到第一口肉的时候063号差点没泪洒当场。
“有这么好吃吗？都吃哭了…”
顾棠看着有些好笑，像是完全不知道它会这样是因为自己。
第65章 001：自杀者的灵魂（上） 想触碰他……
顾棠又一次升职了。
同时负责三个变异生物的驯养好像对研究所来说是个坎, 只要迈过去就可以升职加薪的那种。
他负责的那三只最近都挺乖的，对研究员们的实验也不在有所抵触——当然，这里面也有顾棠不忍心让它们受到太残忍的对待的原因在。
每次这仨被带进实验室的时候顾棠都要在旁边看着，研究员们需要他在实验过程中确保变异体不要挣扎的太剧烈。
那几个在被他看着的时候简直乖的不行, 要是实在疼的受不了了就往顾棠的方向爬, 要不就是不呲牙也不叫, 只眼巴巴的看着顾棠。
顾棠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怎么说和它们几个也相处了一个多月了, 就算是养个宠物也处出了感情，更别提这几个似人非人的生物还能和他交流了。
它们眼巴巴的看向顾棠, 顾棠就眼巴巴的看着穿着防护服的那几个研究员。
研究员只是被洗过脑，基本的情感还是有的，他们当然也会心软，所以在实验室里几方的心照不宣下，实验强度无形间被减弱了不少, 实验继续进行，只是进度被拖慢了一丁点。
感觉到这点的顾棠也有点不好意思, 每天见到几个实验员都会灿烂的笑着打招呼, 还时不时给他们带一些自己倒腾出来的小点心小甜品什么的…虽然味道不太好，但是研究园们却感受到了他的心意, 都收下了。
连裴寅都觉得最近研究所里的氛围好了许多, 大家不再经常性的死气沉沉，而是都多了几分人气。
这天, 他又找到了顾棠，脸色不是太好。
“上面派你去负责001号实验体…你是不是对谁提起过你从来没有受过实验体攻击这件事？”
裴寅还穿着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件白大褂，也不知道研究所的恶趣味，一群变相的做人体实验的研究员竟然也会以救死扶伤的医生穿的白大褂为工作服。
他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无端的让顾棠也生出了些许急迫感来。
“没有吧…”顾棠认真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没跟人提起过。
一方面是裴寅曾经的告诫，另一方面是…顾棠根本就不懂他说的所谓亲和力是个什么东西，更别提那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跟人吹嘘了。
裴寅盯着他看了良久，然后轻叹一声，把一个小册子塞进他怀里，留了句“自己小心”就转身朝自己实验室的方向走去了。
顾棠翻开小册子看了看，眼睛慢慢睁大，眸底满是不可置信。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鬼！
001号是一名自杀者死后的灵魂，他生前患有轻度的抑郁症，本来因为药物控制已经快好了，谁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在家中自杀。
研究所找到了他，把刚变成鬼魂还处于懵懵懂懂状态里的他收容了起来。
他不用进食，研究员们也根本限制不了他的自由，甚至连触碰到他都做不到，只能等他在外面乱逛回来后问他几个容易回答的问题来得到自己想要的实验成果。
裴寅是负责研究001号的研究员之一，因为001号时常自己出去乱逛，所以他们这几个研究员一直都很清闲，有时候还会被派去做一些培训新人的工作什么的，好巧不巧，当时正好闲着的裴寅就被派来给顾棠做了几次“向导”。
可以说，顾棠现在负责的几个实验体都是他负责的范畴内的，也正因如此，裴寅才能清楚的知道顾棠这份能力到底有多独特，多强。
顾棠可以应付得了001号吗？裴寅不能确定，但是他能确定的是顾棠绝对不会受伤，这就够了。
顾棠站在走廊翻动着手里的小册子，看得聚精会神，最后，他啪的一声合上了小册子，满心期待的朝001号所在的房间走去。
小册子里写着鬼是触碰不到的，但是肉眼可以看到…这很不符合常理！按理说碰不到的东西就是不存在的，可是眼见为实，这东西竟然还能看到…这是什么拧巴的要死的自证陷阱啊！
升职后的顾棠简直信心骤增，心里的小人嗷嗷着想快点见到那位传说中不怎么好搞的鬼鬼。
然而真实的情况和他想象中的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这个房间很大，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显得整个房间都很空荡，一说话都会有回声的那种。
这里的环境真的好差，怪不得那只鬼鬼总喜欢往外面跑呢…
顾棠眨巴两下眼睛，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总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连带着看屋子里的场景都不清晰了起来。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他记得他一点也没有近视的毛病啊。
“我以前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你是这里新来的吗？”
这声音听上去是从自己头顶传过来的……顾棠愣愣的抬起头。
一个虚幻的人影飘在他头顶，对方的上半身稍微凝实一点，下半身却是完全虚幻的，而顾棠的头此刻正与对方虚幻的那部分身体纠缠在一起。
…从远了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顾棠被吓了一跳，噔噔噔的后退了好几步，还保持着仰着头的姿势，瞪大双眼满脸惊愕。
“我吓到你了吗？抱歉，我不是有意的。”祁衍往后缩了缩，身体飘忽不定。
这…还是个有礼貌的鬼鬼？
“没有没有，是我最近精神太紧绷了，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你…”
顾棠来的时候是早上，因为和祁衍聊的太合得来，他心情很好，好到差点忘记投喂他负责的另外几个实验体。
“你不能吃东西吗？好可怜…”
裴寅已经来门口叫他了，但顾棠还依依不舍的扒拉着门板看着安静的飘在房间里祁衍。
“没什么好可怜的，我生前也是个人，吃过很多年你们的食物了。”
“到时间了，我们走吧。”裴寅拉着顾棠就往房间外面走，余光扫见祁衍跟了过来，他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顾棠并没发现祁衍跟了过来，裴寅想告诉他，但是祁衍的声音却在他脑子里响了起来。
对方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
*
下午的喂食工作进行的很顺利，那一个个平时老想跟他贴贴或者向他撒娇求摸的实验体都意外的安分。
顾棠把最后一勺鱼糜塞进010号嘴里，终于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
“咕噜，咕噜噜！”
「那个怪物现在就跟在你身后！别管我，快跑！他会吃了你的！」
触手拼命敲打着玻璃壁，010号的情绪好像突然变得激动了，在培养皿里乱窜，还没等顾棠按下关闭按钮，它圆滚滚的身子就顺着缝隙挤了出来。
“…你嗓子眼里卡到鱼刺了？”
看着自己鞋上搭着的几根小触手，顾棠俯下身关切的看着他，边说还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
“咕噜…”
「他在看我！海神在上，我要挂了…」
顾棠戳了两下就觉出了不对劲，小家伙怎么不动了？浑身还软绵绵的，身体跟前两天的光滑有弹性一点都不沾边了…是不是生病了？
顾棠把它提溜起来塞回了培养皿里，然后脚步急促的往研究所的医务室走去。
“噔噔噔”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无端让人觉得有几分诡异。
凑近了看，可以发现他此刻有两个影子，一个是他自己的影子，还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和他的影子紧紧贴在一起，两者近乎重叠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医生！我负责的010号突然变得很没有精神，好像要不行了，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顾棠的声音中还带着点微喘，听完他的描述，医务室里的值班医生都惊呆了。
要知道，变异生物不仅是靠在外形上的不同和其他生物区分开的，还有自愈能力和免疫力，它们几乎不可能染上什么病菌，也不会生病，至少医生就从没听说过别的地方有这种先例。
“给变异生物看病…我也不是太懂啊，要不你还是去找研究员吧，他们和这些生物打交道得多，应该能帮到你说的那个010号。”
*
折腾了一天，直到下班时间010号才恢复精神，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掐着点的。
和裴寅告别后，顾棠背着个背包低着头往家走，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一个人形轮廓逐渐从中飘出，停留在顾棠身边静静的凝视着他。
周围很安静，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顾棠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他，时不时会扭头看一眼确定一下。
下一秒，突然感觉到自己颈间被一股冷风吹过，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你在找什么？”
走在空无一人是大街上，耳边却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顾棠吓了一跳，一下子窜出去老远才敢停下脚步回过头。
“怎么了？”
那个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这次是在顾棠正对面，他眨了眨眼，后退一步，眼前的人影在他眼前逐渐清晰了起来。
“你…你怎么跟着我出来了？你们不是都必须待在研究所里的吗？”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今天新接手的实验体——001号，一个名副其实的鬼魂。
“我，可以出来，他们允许了的。”祁衍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两人现在的距离有多暧昧。
第66章 001：被治愈的灵魂（下） 和鬼鬼同……
他生前是个人类没错, 他也是个母胎单身。身边虽然并不缺异性，但是从来没有人向他表达过垂青，他比普通人沉闷一些的性格也根本不允许他主动同陌生人搭讪。
变成了鬼怪，他前世的记忆模糊了许多, 但是性格却保留了下来。
他很少主动跟别人打招呼, 就算被“关”进了研究所也没人见他对别人发过火, 最多就是不配合研究罢了。但是面对顾棠的时候他却开始嫌弃自己这过于沉闷的性格。
顾棠真的是挺开朗一小孩，祁衍也很愿意跟他多多交流, 只是有时候难以理解他的脑回路…以至于回过头来会懊悔不已。
“你竟然这么厉害啊？”顾棠哇了一声，停在人行路上眼巴巴的打量了他片刻。
祁衍看着他又一次朝自己伸出了手指, 又看着他那根白白净净的纤细手指从自己的身体里直接穿过去。再然后就是顾棠委屈又失落的表情了。
祁衍虽然从来没谈过对象，但莫名其妙的觉得顾棠这样子很对他的胃口，就好像每个表情都能精准的戳到他心巴上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一丝想反抗的意思, 甚至还对此接受良好。
“…嗯。”
可以看得出来，祁衍被夸的很开心。
顾棠干笑了两声, 领着他往自己家走, 走两步就要偏头看他一眼，眸子里是满满的不解和疑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祁衍会跟着自己, 他一路从研究所跟到了这里, 接下来说不定还会跟着他回家…嘶！一想到要带一只鬼回家他怎么还有点害怕了呢？
走到门口用钥匙打开家门，顾棠先侧身让祁衍进去后自己才拔下钥匙跟着进了屋。
这套房子是他在第一个月发工资后重新租的, 60多平，不算太大但是……足够顾棠一个人住了。
他对这套房子大体上很满意，只有一点，那就是两边都没有住人, 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怕被小偷撬锁进来偷东西。
“那个…你用睡觉吗？”
因为房间的总面积不大，祁衍没过几秒就逛完了一圈儿，回到了顾棠身边。
听见顾棠的问题，他略一思索，“可以睡。”
生理上是不用的，但是心理上…有时候还是很需要的，比如说现在。祁衍安静的看着顾棠，漆黑的眼珠一下都不带转的。
…需要就是需要，不需要就是不需要，什么是“可以”？也没有人来给他解释一下……顾棠沉默了半天，冲他好脾气的笑了笑。
“那你晚上就先和我睡一个屋吧，我去收拾一下被褥，你先在客厅等一会儿。”
“好。”
在还是一个普通上班族的时候，祁衍的情商就不高，要不然也不至于在工位上待了四五年都从没获得过任何一个晋升的机会。
现在变成了鬼，他就更不用在乎别人想什么了，而且他无论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都从来没接受过几次别人的邀约，以至于这次他还挺高兴的，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这算不算…和朋友同居啊？顾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如果能在活着的时候遇到他就好了。
顾棠去洗漱的时候祁衍也跟了进去，顾棠认认真真的刷着牙，抬头一看就发现镜子里多了个人影，差点没把他直接吓撅过去。
“抱歉…”
祁衍慢半拍的闷声跟他道了句歉，顺着敞开的门又飘了出去，慢悠悠的，似乎还有点依依不舍。
…裴寅好像跟他提过一次，研究所里实验体的编号是按照危险程度排的，危险程度是攻击性和攻击力相加得出来的值，这个值越高，危险程度就越高。
他还特意把001号实验体从一众实验体里拎出来单独说了一下，大体的意思就是他们从来都没见001号出手打伤过人，但是所有人却都认为这个实验体很危险。
顾棠不明白。
可以交流的实验体不就意味着可以达成合意吗？至少研究员们可以问问祁衍到底需要什么，然后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以此作为筹码来让祁衍降低对人类的攻击性…虽然他从来没伤过人。
晚上睡觉的时候，顾棠脱了鞋掀开被子躺进去，只露出两个眼睛看着那个飘在他头顶的黑影。
“你确定你真的能睡觉吗？”顾棠扫过他下半身，只看到了一抹很淡很淡的雾气，他忍不住语气带着疑惑的发问。
他现在有理由怀疑祁衍根本无法保持形体一直躺在床上，甚至很有可能直接从床上穿过去。
…哎？等等，鬼的存在从哪个角度讲都偏离了力学，他根本没必要从科学的角度看待祁衍吧？
“可以的。”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祁衍的身体慢慢放低，最后紧贴着顾棠躺在床上，两人肩膀紧挨着肩膀，顾棠却半点也无法感受到从他身体上传过来的温度。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明明身边躺了一个“人”，但是他们却都无法触碰到对方。无论是顾棠还是祁衍，在此刻都生出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
房间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顾棠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像是被祁衍隔空关上的。
反正等顾棠醒来的时候灯是关着的，窗帘也是拉的严严实实的，半点缝隙都没露出来，屋里一抹黑。
他偏头看了一眼，祁衍还躺在他身边，只不过是睁着眼睛的。
“早啊。”
顾棠冲他笑了笑，随后掀开被子站起身往洗漱间走去。
“早。”祁衍在他身后小声道。
要保持贴在床上的姿势是需要精力一直集中的，所以他是真的一晚上没有闭眼，但因为鬼魂的身份，他也不会有多累就是了。
顾棠的早餐很简单，一块面包，一个煎蛋和一杯凉牛奶，他还特意给祁衍也准备了一份一模一样的，然后早餐全程都在看对方一脸认真的伸出手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着去握住牛奶杯子或者去拿盘子旁边的筷子。
结果就是今天早上顾棠吃了双人份的早餐，到研究所门口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胃里有点撑得慌呢。
“早啊，裴博士。”
裴寅转过头时脸上还是带着一点不明显的笑的，但这抹笑意直到他看见顾棠身后飘着的祁衍时就宣告终结了。
“早…”他与祁衍对视了一眼，微微停顿，“001号一直跟着你了吗？”
顾棠也回头看了一眼祁衍，“嗯，他都没有攻击我，我们晚上相处的很愉快，我觉得他也挺喜欢和我待在一起的。”
……这对吗？
“可他是一只鬼，你和他相处起来就不会觉得…害怕吗？”
裴寅有些语无伦次，胸口剧烈起伏着，顾棠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再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还好吧…”顾棠凝起了眉，伸出手指朝祁衍所在的方向戳了一下。
又一次穿了过去，顾棠已经见怪不怪了，“他都碰不到我，怎么可能会伤到我？裴博士放宽心啦。”
可是祁衍看向顾棠的的眼神真的让他很不舒服。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充斥着阴暗的占有欲和极为明显的倾慕…偏偏每次顾棠抬看向他的时候他又会换上另一副表情。
就好像一抹纯净到不懂感情为何物的幽魂。这种东西的存在真是太可怕了。
“顾棠，你…”裴寅还想说些什么，但祁衍却冷冰冰的扫了他一眼。
只一眼，却让他生出了一种如坠冰窖的刺骨之感。想说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001号果然很危险，但这种危险却唯独不会针对顾棠。
裴寅不知道这样对研究所来说是好是坏，但他还是把这件事报告给了上层。
祁衍是个很特别的存在，无论是对研究所还是对顾棠本人。
顾棠去给那三个实验体喂食的时候祁衍就在门外等着，安静的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010号今天很不安分，在顾棠给它喂食的时候一直想往外钻，但是每次都被顾棠重新给塞了回去。
怕伤到顾棠，010号也不敢挣扎的幅度太大，闹到最后，它挥动触手在顾棠细白的手腕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勒痕，那几根触手就软趴趴的耷拉在顾棠手上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了。
“你今天很不乖，所以我决定明天给你的餐食减半，知到了不？”
顾棠摸了摸自己有些酸疼的手腕，故意板着脸冷声朝培养皿里缩成一团的小触手怪威胁道。
虽然这可能并没有什么用，但是顾棠自以为很好的拿捏了010号，010号也愿意配合他露出被吓到的样子。没有人不满意。
陪它在房间里玩闹了一会儿，顾棠看了眼时间，依依不舍的跟它挥手告别。
“再见，我明天再来看你哦。”
“该我了。”
这边，010号房间的门才刚合上，祁衍就晃晃悠悠是飘了过来，把脸凑到顾棠眼前，很认真的盯着他漂亮的眼睛。
见顾棠不说话，只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祁衍抿了抿唇。
“该喂我了，棠棠。”
他总听那只猫妖这样叫，心里早就不爽了，这会总算找着个机会也这么叫了顾棠。
“…啊？你、你吃什么？”
之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顾棠看着他，他也看着顾棠，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尴尬。
“你听话，我们晚上回家再吃。”
第67章 A装O后和豪门新贵闪婚了（上） “医……
顾棠和赵沥领证了, 赵家人还给他发了请柬，邀请他去参加婚礼。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维克多只觉得整个天都塌下来了，他险些因为眩晕感一头栽到地上。
他不理解，顾棠之前都答应和他交往了, 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了心意, 还一刻都忍不了的直接跟一个刚见过一面的Alpha领了证。
闪婚也没有这么潦草的吧？况且他已经告诉顾棠赵沥这个人生活很不检点了, 还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顾棠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么个人的？
维克多真的无法理解。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 只叫上了赵家人一起吃了顿饭，维克多当时也在场, 但他却对这对新人没有一丝要祝福的意思。
顾棠时不时会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又很快移开，环住身边丈夫的胳膊，对一桌长辈笑得灿烂又乖巧，尽心尽力的扮演着很受长辈喜欢的小辈形象。
顾棠这就算是结婚了。只是丈夫有点呆, 盯着他的时候总会嘿嘿傻笑，问他为什么笑, 他就一脸理直气壮的说娶到了这么好的老婆……
顾棠很无语。他并不是讨厌这个称呼, 只是有点接受不了这种称呼被一个同性用在自己身上。
顾棠之前倒是没想过维克多也是赵家的人，问过赵沥才知道, 他这个小叔从小就在国外长大, 没受过什么家族子弟的优待，回国发展后也没有回到赵家认亲的打算, 直接沿用了在M国那对养父母的姓。
赵沥也不清楚为什么他这个小叔会在他结婚的这天特意回来，他和维克多并不算多熟，最多就见过一两次面。
“小叔，谢谢你能来, 我敬你一杯。”赵沥绕到维克多身后，微微弯下腰，很客气的朝他敬酒。
但是今天可是他的婚礼啊，和一见钟情的对象结婚…这是上天多眷顾他才能让他这么快的梦想成真？赵沥觉得他今天可以原谅全世界的人。
“应该的。”维克多起身和他碰了一下杯，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瞄向顾棠。
赵沥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在和他碰杯之后就仰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了，因为喝的太快的缘故，他脸颊微微泛红，显露出几分醉意。
“既然结婚了就和人家好好过日子，好好照顾他…我就先不奉陪了。”
维克多皱了皱眉，只轻抿了一口就把酒杯放回了桌上，拿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就大步离开了宴会厅。
赵沥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走远，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缓慢的眨了两下眼睛。
“你呀，是不是喝的有点多了？”
顾棠走到他身边扶了他一把，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脖颈上，让他被刺激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起来，好想活在梦中。
两人现在的动作在赵家人眼中暧昧极了，赵沥的父母也很有眼力劲儿，顾不上亲属一个个“磕到了”的挤兑眼神，直接张罗起了散席。
赵沥的母亲是个长相很温婉的Omega，他是最后一个走的，离开之前还不忘朝自己儿子挤眉弄眼的加油鼓劲，可惜醉蒙蒙的赵沥并没看到，要不然就要闹个大红脸了。
门被从外面关上，好像还上了锁，但是顾棠并没在意，反而因为宴会厅的空空荡荡心情稍微放松了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没有他扶着的赵沥也晃晃悠悠的朝他走过来，在他脚边趴下，半眯着眼睛抱着他的腿不动了。
顾棠想抬一下腿，但没抬动。他实在想不到一个醉鬼还能力气这么大的，他当初可是在战场上打生打死都不皱一下眉头的！
“你干嘛？亲戚们都走了，还不放开我？”顾棠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有些喇手的触感让他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
他差点忘了，赵沥这家伙今天一大早在房间里喷了一个多小时的发胶，给自己倒腾了个很帅的大背头…好看倒是挺好看，就是有点扎手，让他瞬间失去了想逗逗这个他名义上的丈夫的心思。
他们两人的婚房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只不过从一楼通向二楼需要走很长一段楼梯，还是被擦到反光的旋转楼梯这种。
顾棠略一思索，眸光一闪，拍了拍他的脸，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松手，我给你上楼拿条毯子去，要不你晚上该冻感冒了，听话。”
赵沥抬起了迷迷瞪瞪的双眸，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一张一合的唇瓣上，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放松了一点。
顾棠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一条腿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
顾棠喝的不多，赵家人并没有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个无权无势的Omega就为难他，所以他还有精力噔噔噔的跑到楼上拿被子。
他是这么想的，只要把赵沥留在楼下沙发上，二楼房间里那张大床今晚就能只有他一个人享受了。
反正以后都要一起睡，赵沥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一天吧？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顾棠真的不想把一个比自己高半个头、身形较为健硕的同性背上楼。
结个假婚而已，又不是来干苦力的，犯不上。
顾棠从衣柜里翻出一条大红色的被子下了楼。
这被子看上去是赵家人准备的，上面还用金线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鸳鸯…顾棠不想跟这东西共处一室，所以决定让赵沥先享受一下新被子。
顾棠这边才刚把被子罩到赵沥身上，门口就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三短一长，像极了某种暗号。
不会真是白月光找上门来了吧？想起维克多以前和他提到过的事，顾棠微微皱着眉。
他慢吞吞的走到门边上，握着门把犹豫了半天，还是打开了门。
“赵…你是哪位？”
门口站着个年龄绝对超不过20岁的年轻人，对方染着一头耀眼的红毛，就是烫染技术似乎不太好，让他的头发显得毛毛躁躁的，很蓬松，也很…抽象。
能看得出来，这年轻人前一秒还满脸不耐烦的想叫赵沥的名字，在看到他后神情迅速发生了变化，眉眼间的戾气也散去了不少，但是语气依旧不善。
“我是赵沥的伴侣，你是…他亲人吗？”顾棠双手环胸倚着门板站着，眼神有意无意的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儿。
长得跟他这个丈夫还挺像的。是弟弟吗？还是赵沥早就和他那个出国的白月光有了孩子，对方现在找上门来想要继承权？
啊，对了，医生还提过赵沥有个私生子弟弟！但是这说的也太不清楚了吧…到底是私生子还是弟弟啊？
赵晟打量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但想到眼前这个Omega是赵沥的妻子，他那点心思一下子就淡了下去，连带着对顾棠的印象也变差了。
“嫂子？我哥呢？你们结婚怎么都没人告诉我一声啊…看来是真没把我当一家人啊。”
赵晟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脸上也带上了些自嘲苦涩的笑。
苦肉计在某些时候对顾棠是真的挺有效的，但前提是面前这人看着要足够凄惨才行。
瞧赵晟这一头红毛就不像安分的主。顾棠在心里冷笑，但面上还是顺着他的心思露出了点担忧和同情来。
私生子存在的本身就对原生家庭的孩子是种威胁，不仅是从遗产继承上的，这年轻人的存在从心理上也会给赵沥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
虽然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却可以选择面对这个世界的方式。私生子在豪门登堂入室显然属于对自己的身份没定位的范畴。
张扬，又叛逆，没什么本事…这种人如果不是和赵家搭上了关系的话应该在这个社会上也不会活的多好。
“那弟弟…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呢？能不能跟我说说？”
赵晟惊愕的抬头，正好看见顾棠脸上带着饶有兴致的笑，就这么笑意盈盈的盯着自己，像是已经看穿了他全部的心思一样。
“我…我是来……”看着他的笑脸，赵晟愣了半天，最后把脸都憋红了还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让人听不真切，顾棠忍不住把身子往前探了一点，将耳朵凑近。
“嫂、嫂子，你们这是新婚第一天吧？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小夫妻亲近了！”
赵晟往后撤了一步，眼睛瞪得老大，一头耀眼的红毛都吓得立了起来，冲顾棠僵硬的笑了笑，然后转头就走，脚步慌乱间差点没一头栽进草坪里。
…啧，这都什么事啊。
顾棠倚着门框望着天惆怅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随手就想把门关上，但没想到突然感到手里传来了一股阻力。
门缝就好像挤进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一般，让门板间有一种特别的缓冲力，让门一时无法关闭。
顾棠觉得自己耳边好像听见了一声轻微的抽气声，他松开了门把手，就见半个多小时前刚离开的维克多竟然站在门口。
医生还是穿着那身正装，仔细看还和顾棠与赵沥穿的是同种风格的。
“…医生？你怎么回来了？有东西忘带了吗？”
顾棠眨巴两下眼睛，先看向他的脸，然后又将目光移向他迅速红肿起来的右手。
第68章 A装O后和豪门新贵闪婚了（中） 医生……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感受到他眼神里的歉意, 维克多把受伤的那只手往身后藏了藏。
“好，你问吧。”
医生的手都是很重要的，虽然觉得事情不能都怪自己，但是顾棠还是对他升起了一丝愧疚。
当然, 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谁让维克多非要在他关门的时候把手放在那里了？
“你真的爱他吗？”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身份才问出这个问题的, 他只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真的对自己很重要。
“什么爱不爱的，都是交易, 只不过玩的也是你情我愿就是了。”见他神情这么认真，顾棠烦躁的摸了摸自己冰冷的鼻尖。
“是吗…那就好, 那就好。”维克多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连说了两遍才恍惚间缓过神来重新看向他。
“你…你真的已经决定选择他了吗？如果是逢场作戏的话，我也可以好好配合你的。”
“我们都签过字了的，反悔了可是要交一笔不算少的违约金的！我可不想无缘无故的当那个冤大头, 所以我们之间的事还是算了吧…”说到这里，敏锐的察觉到维克多神色有异, 他顿了一下。
“医生, 我很仰慕工作中那个全身好像都在发光的你，希望你能在这条路上永远走下去, 带着我的那一份, 好不好？”
维克多这次沉默了很久，顾棠也不急, 就开着门站在门口等着他开口。
夜晚的风很凉，吃了没一会儿两人就都有些瑟缩了，顾棠还好，因为屋里还是有点热乎气的, 但维克多就完全是靠着身体素质硬扛着了。
“…好，我答应你。”
顾棠松了口气。
总算搞定这人了。接下来就该回去睡觉了。
顾棠上楼之前瞥了一眼沙发上呼呼大睡的赵沥，走上前去又给他掖了掖被角才欢快的一路小跑回了房间。
今晚将是他一个人的狂欢！
*
事实证明，狂欢就意味着失眠，失眠就意味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会头疼，而顾棠把让自己头疼的罪魁祸首的名号按在了赵沥身上。
都怪他喝醉了！要不自己就能被抱着睡了，何至昨天晚上忽冷忽热的被折腾的睡不着啊？
“棠棠，吃虾饺。”赵沥给他盘子里夹了一个，看着他的脸色，有些心疼。
顾棠眉头一松，夹起那枚水晶虾饺咬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等会儿需要我送你去上班吗？”见他吃的开心，赵沥小心翼翼的问道。
顾棠在一家医院实习，正巧，他小叔维克多也在那家医院，也不知道两人认不认识…但是他昨天看维克多也不像见过顾棠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这个叛逆到去当了医生的小叔会不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帮顾棠在实习期后留在医院。
“算了吧，我们又不顺路，我自己打车去就行，不耽误你时间了。”
被拒绝了…
“那我晚上可以去接你吗？我们公司下班早，正好赶得上。”不过赵沥可不是那种容易轻易放弃的人。
“…好，那就麻烦你了。”顾棠眼珠子一转，觉得再拒绝下去就不礼貌，于是愉快的答应了他。
“对了，昨天你那个弟弟来找你，我去开了门，然后他没进屋就跑了，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他是不是一直都精神不怎么正常啊？”
私生子和婚内生子怎么可能关系好呢？顾棠是不可能在赵沥面前说那个少年的好话的，况且这也确实是他的疑问。
顾棠从前也接触过不少大家族里出来的子弟，他们无一不是规规矩矩的，长相优越的，从没有一个像赵晟这样看着就不着调，还染了一头红毛的。
“嗯…确实。”
也确实像他想的那样，一听到他提起自己那个私生子弟弟，赵沥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那他以后还会来吗？”
“应该不会了吧…我父母都搬出去住了，他要是想要钱的话肯定也是回老宅找我父亲拿。”
顾棠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他对那种小屁孩才不感兴趣，要真说起来的话…他对维克多口中那个他这位丈夫的白月光要更感兴趣一点。
*
顾棠结婚的时候没有通知医院的同事，整个医院里也只有维克多一人知道顾棠请的一天假是去做了什么。
早上9点，顾棠打的出租车准时到达了医院门口，他看了一眼手表，脚步急促的朝医院侧门走去。
“早上好。”
走到科室所在的走廊的时候，他发现维克多已经等在了门口，顾棠走近，脚步不自觉的放慢。
“早啊，医生。”
顾棠第一时间就扫见了维克多被绷带缠了好几圈的左手，他脸上顿时浮现了几分尴尬，拘谨的朝对方点了点头。
“没关系的，现在已经不疼了，而且我平常都是用右手，不会影响到手术的。”
维克多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平常有多在乎自己的工作，身边的同事都看得到，但是昨天被顾棠结婚的消息冲昏了头脑的他却毫不犹豫的用自己受伤换回了顾棠一个担忧的眼神。
顾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与他擦肩而过。
顾棠的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个闪亮亮的戒指，一看就价值不菲，而且把戒指带在这根手指上就意味着这名漂亮的Omega已经名花有主了。
上午乌秧乌秧的来看病的人把这一消息传了出去，直接导致了维克多下午工作量的骤降。自从顾棠来到科室后他难得的清闲了下来。
“上午的病例单已经整理好了。”顾棠把两沓纸放在他右手侧能直接够到的地方，“左边的是需要在下个月之前来复查的，右边的是一点毛病没有下次可以不用来了的。”
“辛苦你了，坐下歇歇吧。”
两人的相处方式好像又回到了没挑明关系的那时。维克多沉默着很少开口，顾棠就默默干活，也很少主动跟他搭话。
维克多不喜欢这样。
“吃一个月这个药，忌辛辣，回去要早睡早起，养成良好习惯…慢慢就会好的，你先别哭啦。”
整个下午只有稀稀拉拉的病人前来，其中，顾棠安慰这个一见到他就哭唧唧的未成年Omega的时间尤其久。
维克多把写好的病例单递给那个等在他桌前的Alpha，语气没什么波动。
“去前台取药，下周三来复查。”
这时，顾棠也送走了那个哭哭啼啼的小Omega，诊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现在是四点半左右，还有一半个小时就下班了，一般在这种时候也不会有什么病人来了。
顾棠数着时间，想着晚上和赵沥去吃什么，没有注意到维克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感觉耳边有点痒，顾棠下意识伸手想去挠，但入手却触碰到了某人温热的脸庞。
“你想转正吗？”
被医生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顾棠眨巴眨巴眼睛，又想了想自己这短的不能再短的Omega体验期，他很诚实的摇摇头。
“…为什么？”维克多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随即他就了然了。
应该是赵沥给他找了更适合他的工作后吧…也是，堂堂一个大家族继承人的妻子，怎么可能在一家不算多大的私人医院上班呢？
“因为我以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摆烂。”
顾棠口中的重要的事是回到军队当他的上将，但很明显，维克多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是赵沥不允许吗？”顾棠曾说过成为一名医生是他的梦想…想到这里，维克多迟疑的开口，“我可以帮你劝劝他。”
顾棠看着他，摇了摇头，那双眼睛里很平静，“不是他不允许，是我不想，我之前说的梦想也只是玩玩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所以究竟是曾经遭遇过什么的人才能把梦想当成游戏呢？维克多并没有像他料想的那样因为他的言语而对他失去热情，反而在心里更加心疼他了。
如果顾棠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想法的话，一定会很无语很无语。这哪里是医生啊？整个就一脑补怪好吧！
“如果你想留下来的话，我会去向院长申请的。”不想再撕开顾棠的伤口，所以维克多并没有对这件事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给两人都留了余地。
顾棠已经对他解释了两遍，然而他还是这么一副活在自己世界的模样。顾棠生气了，转过身去整理角落里的器官模型，不再搭理他。
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维克多有心想跟顾棠一起下楼，但他才刚拿起架子上的常服，转过身来就发现顾棠已经一溜烟似的跑没影了。
赵沥已经等在医院楼下了，这是两人结婚后的第一天，他目前还显得比较亢奋，时不时紧张兮兮的看一眼医院门口。
他今天穿了一套很正式的西装，头发还特意打理过，站在医院门口引来了不少人探究的目光。
但是当那些好奇看过来的人看见赵沥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又都纷纷移开了视线。
周围这么多人，好面子的未婚Omega们是不会长时间盯着一个手上戴着结婚戒指的Alpha看的。
当然，这种情况私下里是完全反过来的。
第69章 A装O后和豪门新贵闪婚了（下） 他无……
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5:05, 赵沥心里有些着急，又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他顿时眼前一亮。
“棠棠，累坏了吧, 晚上想吃什么？”
他上前几步殷勤的接过顾棠肩上的背包, 又绕到侧面为他打开车门。
“随便吃点什么都行, 你看着找地方吧。”顾棠上一天班也累的不行，刚坐上副驾就倚着靠背闭上了眼睛。
赵沥看起来品味还不错, 至少从穿搭方面看上去是这样的，他有理由相信对方对美食这方面也深有研究, 一定不会让自己踩到雷的。
“好，那我到了叫你。”赵沥帮他系好安全带，盯着他挺翘的睫毛躺了好一会儿才温声道。
晚上吃饭的时候遇见一个小插曲，赵沥遇上了个熟人，那人恰巧顾棠也认识, 最终的结果就是那人丝毫没有眼色的留下来插足了两人的这场情侣浪漫晚餐。
“赵沥，我们都有好几年没见过面了吧？这位是…”
“他是我妻子, 顾棠, 我们昨天刚举行了婚礼。”
徐清扬眼神微变，但是他很快就控制住了心中翻涌的情绪, 朝顾棠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你好。”
听见他不冷不淡的语气, 赵沥松了口气，皱着的眉头骤然松开。
徐清扬要是表现的太过热情, 赵沥反而会对他心生警惕。说到底还是顾棠的耀眼让他太没有安全感了。
“你这是刚从军队回来吗？”
“嗯，上司给批了三天假，让我回家省亲。”徐清扬转头看向自己这个好久不见的发小，目光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审视。
赵沥这个靠背后家族成长起来的没用富二代到底是怎么让顾棠对他另眼相看的？竟然还用Omega的身份嫁给了他…这个蠢货何德何能。
虽然心里颇有微词, 但是当着顾棠的面，徐清扬并没有表现出自己刻薄的一面。
“军队的生活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赵沥帮顾棠剥好一小碟虾擦了擦手，不经意间问道。
徐清扬也放下了筷子，“还好吧…遇见了个很有意思的人，倒也不至于多无聊。”
“你有喜欢的人了？”赵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满脸都是难以置信，“我还以为你早就打算单一辈子了呢。”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徐清扬觉得自己嘴角的笑容现在看上去一定很僵硬，所以他自觉的始终盯着对面的赵沥，没有分给顾棠丝毫目光，生怕被他看见自己的丑态。
“你别说，我之前也是这么想你想，谁能想到你还真结婚了，还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妻子。”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徐清扬冲顾棠露出了一抹羞涩中带着一丝倾慕的笑容，看得顾棠不明所以。
赵沥倒是已经对他完全放下了戒心，脸上的笑也变得真情实意了不少，“希望你也能和心里的那位终成眷属。”
徐清扬在心里冷笑。自己要是真和顾棠终成眷属了，赵沥可能会直接气厥过去吧？
吃完饭，徐清扬没有再舔着脸跟上去，而是站在路边冲两人微笑着挥手。
“今天有点晚了，等改天我请你来家里吃饭。”赵沥也把手伸出车窗冲他挥了两下。
“棠棠，刚才吃饱了吗？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在这儿碰到他。”
他们的车行驶在马路上，车里很安静，赵沥纠结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没关系的，我吃饱了的。”听清他的话，顾棠只是随意敷衍了两句就看向窗外想起自己的事了。
徐清扬，这个人之前在军队的时候就经常无缘无故的冲他傻笑，本以为对方服完兵役就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两人竟然又在帝国的一场宴会上遇见了。
身为Beta的徐清扬以文体团副团长的身份出席了活动，再之后这人就像跟屁虫似的一直缠着自己，甩都甩不掉。
顾棠没想到他都已经躲出去了这么远对方竟然还能找到这里来。
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不过顾棠更倾向于后者。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8点了，下车后，顾棠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晚上的空气凉飕飕的，怕他感冒，赵沥连忙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他。
其实顾棠并不冷，他也很清楚自己的体质根本就不会感冒，但是他还是没有拒绝来自“伴侣”的好意。
两人就像一对一起下班回家的普通夫妻一样，靠在一起往住处走着——然而刚走到门口，赵沥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一下。
看了看门口趴着的一坨“不明物体”，赵沥阴沉着脸上前抬脚就要踹过去，但地下那人却一个翻滚很敏锐的躲了过去。
“赵晟？你来这里干什么？”
赵沥一把把顾棠拉到自己身后，眼神不善的看向那名磨磨蹭蹭从地上爬起来的年轻人。
赵晟眼神迷迷瞪瞪的，抬起的脸很红，身上也能闻到很浓重的酒味儿，一看就是喝多了。
“哥…嘿嘿，借住一晚呗…我没钱打车了。”
…不是，弟弟，你这借口真的很烂很烂。顾棠从赵沥身后探出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鄙夷。
好巧不巧，他眼神中的鄙夷让赵晟看个正着，这个还没经历过什么社会考验的少年有一瞬间都忘记装醉了，只想快点逃离这股让他莫名尴尬的视线。
这货以前可是从没叫过他哥哥的，今天回来肯定也是因为顾棠在。
对于赵晟这个弟弟，赵沥自认为还是很了解的。
他从小就没怎么享受过父母的宠爱，母亲还早早的过世了，身份曝光后被父亲接回来，也没受过什么良好的教育，只当成个吉祥物养着，会养成这副性格也是难免的事。
赵沥其实对赵晟并不存在什么厌恶的情绪，最多就是不习惯家里有这么个外人在而已。
他父母都各玩各的，但是在家总会表现出一副很恩爱的样子装给长辈看，赵沥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父母之间真有什么感情在。
赵晟的存在最多能算得上是他们的父亲玩脱的成果，从根本上来说，这个孩子并没有错，他并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母亲去世之后他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要是不回到赵家的话说不定他只能去当小混混了。
赵晟会变成这样，只是上下落差太大，他一时半会儿没法转过这个弯而已。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能随便答应别人进自己和顾棠的新家。
“没关系，我可以叫司机送你回去。”说着，赵沥掏出手机就要往出拨号。
“哎——等等啊哥哥，你就让我住一晚，就一晚呗！绝对不会打扰你们二人世界的，明天一早醒酒了我就走！”
赵晟没想到他会这么果断，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去抢他的手机，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哪里还有一点醉酒的样子？
赵沥有些嫌弃他身上的味道，果断的推开了他，从他手里一把抢回了自己的手机，却没有再拨号，而是扭头看向身后一言不发的顾棠。
“老婆，你说呢？我都听你的。”赵沥亲昵的捏了捏顾棠的脸颊，嘴里说着都听他的，但是心里却期待他拒绝的。
他做出这副样子也是想让赵晟知道以后这个家是谁说的算的，至少要让他看见自己和顾棠是多么的亲密，好把心里那些小心思憋回去。
不然呢？早不来晚不来，非要等他结婚第二天来，我就是被顾棠吸引来的吗？说不定还想破坏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呢。
想到这点，赵沥瞬间更不待见他了，眼巴巴的瞅着顾棠，希望他快点发话把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赶走。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叫自己，而且还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顾棠迟钝的眨巴两下眼睛，“那就留下呗，快进屋吧，外面冷。”
看来是他想多了，原来赵沥和他这个弟弟关系还不错…但是那又怎样呢？顾棠现在只想快点洗漱完，躺到床上舒舒服服的睡觉。
当医生的助手是很费精力的，想来当医生应该更费精力，顾棠对这个梦想已经不那么执着了。
就这么说吧，他现在都有点想回军队了，至少在军队除了打仗和一些文艺表演的时候他只需要在办公室里躺着睡觉。
赵沥愣了一下，在顾棠疑惑目光的注视下不情不愿的把手里的钥匙插进锁眼，随着“咔哒”一声响，门开了。
等赵沥牵着顾棠的手进门后赵晟才屁颠屁颠的跟了进去。
“你今天就睡沙发吧，没有什么事的话不要上2楼打扰我们。”
从楼上拿了一条没盖过的被子下来，赵沥把被子丢进赵晟怀里，脸色不是太好看的警告道。
至于赵晟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就另说了。
虽然只是假夫妻，但是赵沥和顾棠是要睡在一个屋子里的，顾棠洗漱的时候赵沥就动作麻利的铺好了被子，又把枕头拍的松软，然后坐在床边紧张的等着顾棠出来。
虽然昨天才是他们的新婚夜，但是赵沥早就喝断片了，一点也不记得晚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大早起来自己是在沙发上的。
也就是说今天是两人第一次同床，这很值得紧张了！
顾棠顶着被水打湿的刘海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床上端坐着的赵沥。
让赵哭失望的是顾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只是伸手捋了一把头发就自顾自的掀开被子躺在床另一边闭上眼睛。
这一系列的动作过于丝滑，还没等赵沥有所反应，躺在他身边的顾棠就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顾棠倒是睡得很香，但是赵沥却失眠了，直到快到半夜2点他才恍惚间睡过去。
顾棠半夜醒来了一次，起床去厨房喝了水，眯着眼睛从客厅路过的时候还差点没踩到睡着睡着就从沙发上滚落的赵晟。
“哎呦…”
顾棠喝完水了继续眯着眼睛往回走，听的时候明明觉得自己脚下没踩到任何东西，但是脚下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他轻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缓了缓神，视线下移——与蜷缩在自己脚边捂着脑袋的赵晟对视一眼。
“嫂…嫂子好。”赵晟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挤出两滴眼泪，语气带着哽咽，抬头看着一脸懵逼的顾棠。
“…别在这给我碰瓷嗷。”
顾棠的眼神很好，对空间的把握度也不错，他扫了两眼就知道自己刚才根本就没有踩到他。
但是不得不说，赵晟装的还挺像。
第70章 万人迷帝国上将攻（上） “长官，结婚……
这场扮演Omega的游戏终究还是结束了。
因为徐清扬的出现, 顾棠的身份暴露了，他本人则当天晚上就被军队里来的人接走了。
赵沥全程都被当成了空气，除了顾棠在离开时小声对他说了句“协约中止，我先撤了”, 没有人问过他的感受, 也没有人跟他解释过什么。
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也是可以预见的。
因为顾棠一开始就说两人只是协议结婚, 并不存在什么感情基础，是赵沥自己过于投入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他舍不得怪顾棠, 但他真的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了…新婚一个月不到，“妻子”摇身一变成了帝国上将, 最让他震惊和意外的还是顾棠的Alpha身份。
领头那个Alpha是当着他的面把“解药”喂顾棠吃下的，顾棠也是在他眼前信息素一点点发生变化，最后完全成了一名Alpha。
徐清扬在顾棠走后走到他面前惺惺作态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实际上已经嫉妒的不行了，阴阳怪气了几句就跟上队伍一同走了, 只留下赵沥一人在空荡荡的婚房里愣愣出神。
毫无疑问，军队的人是他这个儿时的好友叫来的, 而且徐清扬看上去好像早就认识顾棠了, 再结合对方留学回来后就进军队当了个文职人员…
只有一种解释了，徐清扬早就觊觎着顾棠, 又不知从哪里得到了顾棠休假在这座城市扮演起了Omega的消息, 故意找上门来破坏他和顾棠的婚姻的。
现在他又变成孤家寡人一个了，结婚状态那一栏也重新变回了未婚, 就好像顾棠从来都不曾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一样。
他甚至不知道顾棠被那群穿着军装的人带去了哪里，连找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对方。
而他那个儿时的好友…现在说不定正躲在哪里偷笑呢，或者两人正在一起？
赵沥心中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他的脸色一瞬间更阴沉了。
*
徐清扬这个道貌岸然的人竟然会在背后捅刀子！顾棠感到十分诧异,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讨厌上这人。
“顾上将，对今晚的文体活动，您有什么建议吗？”
假惺惺！
顾棠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无聊的转着笔，隔几分钟就要长叹一声。他门外站岗的两个小战士听得心惊胆战。
这种时候徐清扬来不就是撞上枪口了吗？两个小战士看徐清扬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丝感激…不过最多的还是幸灾乐祸。
谁让这人惹了他们上将不高兴了呢？谁惹的就该谁哄好，这很公平不是吗？
顾棠平时从不会对别人发火，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会影响到工作和战斗状态，所以军队里的同僚都很喜欢跟他相处。
还有一点，那就是顾棠只要生了某人的气就一定要那个人亲自来才能哄好，要不他就会一直郁闷下去，虽然还是会对每个跟他打招呼的人微笑，但是眉眼间还是一贯的保存着，那抹挥之不去的忧郁之色。
办公室的门被徐清扬从里面关上了，这种特制定门隔音效果很好，两人之后又说了什么，门外的人一句也没听到。
抬头瞥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等待指示的徐清扬一眼，顾棠冷笑，“都换成射击练习吧，谁射中的移动靶子最多谁就能争取到三天回家省亲的机会…你觉得怎么样？”
现在轮到徐清扬回答了。
顾棠把玩着桌上的一支手枪，似笑非笑的抬头看着他，眸子里却看不到一丝笑意。
“上将…上面不会允许您把奖励换成休假三天的。”徐清扬唇角的笑容僵住了，看向顾棠的目光带上了几分不知所措。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在顾棠度假期结束之前就把人捞出来会被人怎样对待呢？他就是想犯贱，一想到顾棠会用那种又幽怨又冷淡的眼神瞪着自己…他就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烧起来了。
但是…他确实从来没有想过顾棠还会有那么可爱温柔的一面。
在赵沥身边的顾棠真的很像一个弱小无辜又明艳诱人的人妻呢，要不是看见顾棠那副样子，徐清扬其实没想那么快就放出消息把军队的那帮人招过来的。
他心里的那点占有欲和嫉妒心迫使他做出的选择，而这种选择引发的连带效果就是让顾棠对他的印象变差了很多。
不对，是变差了更多，因为顾棠对除了自己队友以外的人的印象都很差，只是必须保持着表面的友善而已。
上天可见他到底有多讨厌上战场上杀敌，刀剑与血肉横飞的场景每次都会让他恶心的想吐出来，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谁让他等级这么高，精神力还这么强呢。
“那就随便吧，反正我已经不想再看你们那些眼花缭乱的烂表演了。”顾棠倚着座椅靠背半眯起眼睛，说话的声音也重新软了下来，带上了几分慵懒。
“没什么事的话就出去吧，你我并不属于一个体系，以后还是少来我这转悠的好，省的有人挑你毛病。”
徐清扬是文体团的副团长，工作的区域在三层到11层，顾棠所在的第三部队则是处于大厦的1~3层，这是出于战斗来临时战士们能快点调整好状态来考虑的。
徐清扬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到顾棠已经闭上眼睛了，他只好不甘心的放轻脚步慢慢退出了房间。
徐清扬虽然想在顾棠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但是最后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把晚上的活动改成了射击比赛。
只不过把奖励换成了实实在在的金钱。
顾棠没有参加晚上的活动，他全程都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那些比赛的人。
这些都是他手下的战士，是他从几万人里面选出来的精英，他们中的每个都在格斗或者枪械方面有所建树，可以说离建功立业就差一场战争了。
20几岁的年轻人是最朝气蓬勃的，他们一直想在战场上表现自己，但是顾棠却总说他们还不够资格，叫他们再多训练训练。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他不忍心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这群人死在战场上。
最后获胜的是个19岁的新人，顾棠对他还有点印象，这名Alpha在枪械上的天赋很强，所以型号的枪只要拿手里一掂量就知道少了几发子弹，用的是什么材质。
但是参与这次演练活动的还有不少老兵，顾棠还真没想到最终获胜的会是他。
“恭喜你，想要什么奖励吗？说来听听。”
看着这名这站在自己面前的Alpha，顾棠正了正神色，温声问道。
楚忻是一路跑上首席台的，他声音里还带着些微喘和因为长时间专注精力导致的干涩。
“长官，我…我想问您，现在有没有…想找个喜欢的人安定下来的想法。”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离得近的几个人都听到了，徐清扬也把这话听进了耳里。
他第一感觉就是好笑。
这个连军衔都还没被审批下来的新兵是怎么有脸对顾棠问出这个问题的？整栋大厦里谁不知道顾棠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提到与婚姻有关的事。
在徐清扬等人看来，顾棠是有点恐婚的，所以当他们知道顾棠背着所有人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界新贵Alpha结婚了才会那么震惊，急着来亲眼看看。
“我现在就蛮安定的，不需要一个废物伴侣陪伴哦。”顾棠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你是叫楚忻吧？你想要的奖励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被他肆意打量着的楚忻默默红了耳尖，喏喏道，“不是…我想要您给我签个名，可以吗？”
顾棠笑了，拿起桌上的笔把笔尖旋转出来，纤长的手指捏着那根笔的笔杆，“可以啊，签哪里？”
楚忻犹豫了片刻，抬手轻轻挑开自己胸襟上的扣子，随着那一颗颗扣子的解开，他那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细腻的小麦色肌肤彻底暴露在了空气中。
“长官，请…请您签在这里。”
徐清扬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想挡在两人中间，但顾棠却先一步阻止了他，饶有兴致的抬起笔凑近了楚忻。
台下所有刚才在比赛里输给楚忻的人在这一刻都咬紧了牙关心中暗自懊悔着。
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Alpha，身边却连一个Omega都见不到，他们平时能见到的最像Omega的人就是身为他们长官的顾棠了。
以下犯上？因为大家都了解顾棠的武力值，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是试问他们中的哪个在军队里经历发/情期的时候的幻想对象不是顾棠呢？
幻想无罪，但是每次在训练场上看到顾棠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有点不自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种情况应该可以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但谁又能想到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心思却被一个新兵蛋子轻易的点破了呢？
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顾棠竟然还对此没什么表示，让在那种地方签名就签名，好说话的程度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对什么事都不甚在意的懒散上将。
这位以前可是连手下战士们的请假条都懒得批的。每次都是叫他们直接走，不用跟自己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