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的确不平等 明明知道看了难受,可我就……
贺宁拖着尾音, 带着几分不耐让他走开。
可闻君鹤充耳不闻,指节一抬就钳住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了回去, 力道又凶又急,像是要把他未尽的话语全都堵回去。
书桌被撞得闷响,文件散落一地, 贺宁整个人被彻底压进那片狼藉里,后背抵着冰凉的桌面, 身前却是滚烫的体温。
他急促地喘着气,掌心抵在闻君鹤肩上想推开。前不久的暧昧才堪堪叫停, 现在又来, 贺宁简直要恼了,声音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闻君鹤, 我现在不想,你放开我!”
可身前的人置若罔闻,手指已经挑开浴袍的系带,顺着他的大腿缓缓上滑。
那件浴袍是闻君鹤特意挑的,月白色, 衬得贺宁整个人清透又干净, 可现在衣襟散乱, 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贺宁从喉间溢出一声恼怒的闷哼, 后颈绷出一道凌厉的线条, 他挣动着想要脱身, 可闻君鹤的手臂像铁铸的牢笼, 将他整个人严丝合缝地嵌在怀里,贺宁的骨架比他小了一圈,挣扎时膝盖顶到对方腰腹, 反倒像是主动往人身上蹭。
“你真的有病!”
贺宁的骂声还没说完,就被突然的天旋地转打断。闻君鹤单手扣住他两个腕子按在背后,把人翻了一圈,另一只手已经掀开他后腰的衣摆。温热的唇贴上肩胛骨,贺宁猛地一颤,听见身后传来恶魔低语:“我觉得有时候,解释说再多不如做来得直接。”
操!
贺宁在心底暗骂。
闻君鹤这混蛋简直与生俱来的天赋值。
浴袍腰带早在纠缠间松脱,此刻正欲坠不坠地挂在臂弯,随着挣扎的动作晃出旖旎的弧度。
闻君鹤的指尖像带着电流,精准掠过贺宁每一寸超感知地带,从绷紧的腰线到突起的肩胛。
他熟稔得仿佛钢琴师在弹一架早已配合千百次的钢琴琴键。
“宁宁,这次会让你很舒服的,信我。”
防线溃不成军。
贺宁:“……别磨蹭,我八点有事。”
话音未落就被突然加重的力道掐断了尾音,瞬间将两人之间所剩无几的距离挤压殆尽。
后来贺宁终于切身体会到闻君鹤对这个位面的执着和喜爱。
七点十六,贺宁仰靠在沙发上的姿势像只被抽了骨头的猫,连指尖都透着慵懒的倦意。
散落的文件已经归位,歪倒的台灯也扶正了,把地毯上撤了,闻君鹤做完这些才重新将人揽进怀里,替人揉着腰:“不知道你以前这么抗拒这个姿势。”
闻君鹤语气里带着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味,掌心贴着贺宁的腰:“我很喜欢,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贺宁听见闻君鹤加重了喜欢两个字,心中呵呵了两声。
闻君鹤现在是个体贴的好情人,每次约会的地点都依着贺宁的喜好来定。大多是五星级酒店的行政套房,后来渐渐变成了他家的主卧,别的不得不说,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们契合得惊人。
贺宁没有过夜的习惯,再晚他都要坚持离开,其实也没有必须要回周家的,他大多时候一个人住外面的房子,但贺宁是绝对不会给闻君鹤一点希望的。
在闻君鹤家里,他不让贺宁抽烟,还会做饭给贺宁吃。
贺宁透过看见闻君鹤站在餐厅暖黄的灯光下,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做饭。这个画面太居家了,居家的让他心里发堵。
闻君鹤会跟他讲起他在英国留学的事,他租的房子。
“窗帘是你喜欢的米色。”
布置,习惯,是他们当年在一起时贺宁的偏好,现在角色对调,轮到闻君鹤事无巨细地记着这些,而贺宁成了冷淡疏离的那个。
贺宁偶尔也会想如果当初真跟闻君鹤走了会怎样?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些误会和猜忌日积月累,再深的感情也会被磨得只剩一层皮。
现在这样反而刚好。
贺宁来去自如,完事后各自穿衣离开,他们居然是当情人的程度刚好,像两列错开的火车,偶尔并行一段,终究要开往不同的方向。
当情人确实比当爱人简单多了,不用解释行踪,不用交代过去,更不用为那些陈年旧事撕心裂肺。
那天闻君鹤亲自来送文件,明明随便派个助理就能搞定的事。办公室门刚关上,他就把贺宁抵在桌前吻了上去。
周崇的声音在走廊响起时,闻君鹤才不紧不慢地松开他,顺手理了理他被弄皱的衣领。
贺宁压低声音让他以后别再来:“派你秘书送就行,我们没必要……”
话没说完就被闻君鹤打断。
闻君鹤垂着眼睫,语气顺从:“好,不让你为难。”
这副模样让贺宁胸口发闷,他突然脱口而出:“你干嘛非吊在我身上,你也可以找别人结婚。”
闻君鹤闻言顿了顿,喉结滚动几下。过了半晌,他忽然把额头抵在贺宁肩上,温热的呼吸透过衬衫面料烫在皮肤上:“宁宁,别说这种话这折磨我。”
贺宁有时候会盯着闻君鹤出神,这人曾经多骄傲啊,现在却甘愿做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最初确实存了折辱的心思。可闻君鹤照单全收,逆来顺受,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越是这样,贺宁心里越不是滋味,这场报复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味。
闻君鹤说:“今晚去我那里吃饭吧,留下来吃饭吧,我做你喜欢的菜。”
贺宁闻言动作一顿,鬼使神差地开口:“不了,呆会得陪周纪出席个世伯的生日宴。”
闻君鹤“嗯”了一声,眼中满满的失落。
看得贺宁莫名有点有点心虚,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想自己这算什么渣男,连最基本的冷酷无情都做不到。
贺宁算是明白了,自己这辈子都当不了合格的混蛋,尤其是对着闻君鹤这张脸,跟闻君鹤能够冷暴力他几年相比,还是太嫩了。
生日宴上。
周纪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发胶将额前碎发一丝不苟地固定,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他游刃有余地带着贺宁穿梭在宴会厅,不时停下与熟人寒暄,顺手将一杯琥珀色的鸡尾酒塞进贺宁手里。
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滔滔不绝地分析全球经济走势,时不时夹杂几句法语红酒术语。
贺宁抿着酒,眼角微微下垂,做出专注倾听的模样,适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余光瞥见周纪嘴角噙着笑。
这时一个面庞宽扁的男人热情地迎上来,双手握住周纪的右手:“周总大驾光临,这位想必就是贺先生吧?”
贺宁挂着标准社交微笑与他短暂交握。
等那人走远,周纪才凑到贺宁耳边:“康家的大少爷,今晚寿星的长子。”
贺宁不动声色地抿了口酒,只一口,但不至于过敏,他点点头。
“周崇最近没烦你吧。”
贺宁闻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介于烦躁和无奈之间的表情:“他现在把所有火力都集中在我这儿了。”
周纪叹了口气:”他从小就这样,我试过很多办法,但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只能指望他自己想通。”
贺宁心想等周崇自己想通?怕是下辈子都够呛。
贺宁拍了拍周纪的肩膀:“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帮你处理麻烦是分内事,更何况周崇只是麻烦了点,没像之前那么来真的。”
周纪:“但你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有时候我在想,当初拉你入局到底对不对。”
贺宁忽然笑了:“阿纪,我也得到了很多,现在这样的生活,才是我该有的。”
过去那些自我惩罚的日子像场荒谬的噩梦,他明明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他们之间这种关系才是最牢不可破的,周纪靠他斩断那段扭曲的□□关系,他借周家的势重获新生。互利互惠,各取所需,比什么感情都来得实在。
周纪又问起他和韩卿的官司进展。贺宁摇摇头,指尖在杯沿划了半圈:“律师说情况不太妙,韩家很难缠。”
话音未落,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闻君鹤的身影,那人西装笔挺,明明前几个小时还说要给贺宁做饭,如今臂弯里挽着个穿香槟色礼裙的姑娘,正和几个商界人士谈笑风生。
那女孩是贺宁当初在医院见到的那个。
周纪敏锐地察觉到异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你还好吗?”
“还好。”贺宁收回视线,他忽然意识到,站在周纪身边总能让他莫名安心,或许周纪自己都不知道给了贺宁多少直面过去的勇气。
闻君鹤嘲笑过贺宁那套“两人理论”,从前他爸爸告诉过贺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永远非此即彼,要么至亲至疏,要么就是你死我活。
隔着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闻君鹤的视线穿过人群与贺宁短暂相接。
贺宁正跟在周纪身边应酬,耳边飘来零碎的信息:那个挽着闻君鹤手臂的姑娘叫康伊梅,康恩城最宠爱的小女儿,据说和闻君鹤是留学时的同学。
康家的舶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但此刻不少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闻君鹤身上。他站在康伊梅身边的样子同她太过登对,黑色西装衬得肩线笔挺,低头听人说话时露出的侧脸线条堪称完美。
周围宾客的窃窃私语像潮水般蔓延,都在猜测闻君鹤是不是即将成为康家的乘龙快婿。
贺宁一时不留神,手里的酒杯突然被碰倾斜,酒液泼洒在他雪白的衬衫前襟,瞬间洇开一片刺目的痕迹。
侍应生小姑娘慌慌张张地抽了纸巾,手指发抖地替他擦拭,嘴里不住地道歉。
贺宁原本就因为过敏只润了润唇,现在倒好,大半杯都贡献给了衣服。
“没事。”他简短地对吓得脸色发白的侍应生说道,转头跟周纪打了个招呼就往洗手间走。
冷水哗啦啦地冲过指尖,贺宁粗暴地揉搓着衬衫上的酒渍,结果越弄越糟。
他盯着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样子,突然失去耐心,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准备放弃。
就在这时,镜子里多出一道身影。
闻君鹤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他伸手按住贺宁的肩膀,声音低沉:“我帮你弄。”
没等贺宁反应,已经抽了张纸巾沾湿,动作熟练地要帮他处理起那片酒渍。
贺宁语气生硬:“不麻烦你了。”
他转身要走,却被闻君鹤一把扣住手腕。
“宁宁,怎么了?心情不好?”
“关你什么事?”贺宁甩开他的手,他想说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去陪你的康家大小姐,最终却只是冷冷地别过脸。
闻君鹤不依不饶地贴上来:“怎么突然发脾气了,宁宁?”
这声“宁宁”叫得太亲昵,贺宁突然一阵烦躁。
“说了不要你管!”他猛地推了闻君鹤一把,对方踉跄着撞上洗手台,“闻君鹤,你能别这么烦人吗?”
贺宁转身要走,闻君鹤的手臂却突然横拦过来,一把将他拽回。那力道与轻柔的嗓音截然相反,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硬是将人圈进怀里:“贺宁宁,好好说话行吗?”
贺宁挣了一下没挣开,闻君鹤突然就把他拉进隔间,洗手间的门锁在这时“咔哒”合上。他像只炸毛的猫般往后缩,后背抵上冰凉的瓷砖:“你发什么疯?”
闻君鹤将他困在双臂之间:“你跟我说怎么了?”
贺宁冷笑:“说个屁!找你那位康小姐说去。”
“宁宁,”闻君鹤的唇几乎贴着他耳垂,“你吃醋了吗?”
“闻君鹤,我说过你如果找人我们这段关系自动消失……”
的确不平等。
可谁要闻君鹤非要继续这种关系。
贺宁还没说完,就被迫仰起头,闻君鹤的脸近在咫尺,鼻尖相触,呼吸交错。狭小的隔间里,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康伊梅只是我留学时的普通朋友。”闻君鹤神情认真地道,“我们只是同学情谊,当时还有另外几个朋友一起吃饭,礼貌地送他回去,我就看见你进了医院,这次我答应来,就是想看看你。”
“明明知道看了难受,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闻君鹤很嫉妒。
闻君鹤渴望从贺宁那里得到哪怕只言片语的安慰,只要贺宁说一句对周纪不是真心的,他就能自欺欺人地继续这段关系。
他抛弃了所有骄傲,哪怕被贺宁用最刻薄的话推开,也要固执地守在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里。
他知道没资格怨恨,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闻君鹤也知道现在自己字字句句都透着不体面的哀求,他现在终于尝到了当年贺宁被冷落的滋味,像针扎进肉里,疼得绵长又细密。
每次缠绵过后,看着贺宁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的样子,他又会生出可笑的妄想,仿佛这一刻贺宁是完全属于他的。
他很想留住贺宁,哪怕陪他吃饭,不做,可空荡荡的公寓里,有时候他一个人对着凉透的饭菜坐到深夜。原以为在国外那几年早就习惯了孤独,可现在只要看见贺宁和周纪并肩而立的画面,那种蚀骨的寂寞就会卷土重来。
他像个瘾君子般贪恋着贺宁的温度,哪怕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式靠近。
可当真正见面时,贺宁的每句话都像刀子,扎得他体无完肤。闻君鹤用尽浑身解数讨好,换来的只有更尖锐的嘲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在床上,贺宁还没推开他,可这残存的一点温存,恰恰证明贺宁已经收回了曾经给他的所有偏爱。
第22章 他就要死缠烂打 要说先来后到,周纪才……
贺宁确实因为闻君鹤的话心软了一瞬, 就那么一瞬间的松动,被闻君鹤敏锐地捕捉到。
狭窄的空间里两人已经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呼吸纠缠不清, 贺宁只能死死搂住闻君鹤的脖子才能站稳,洗手间的门板硌得他后背生疼。
等外面传来脚步声时,贺宁这才如梦初醒般想推开身上的人, 可闻君鹤的手臂像铁箍般纹丝不动。
他咬紧牙关把呻吟咽回去,却还是漏出一两声气音, 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暧昧。
闻君鹤的唇一刻不停地流连在贺宁的锁骨上,落下一个个滚烫的吻, 他的声音带着卑微的祈求:“宁宁, 再陪我待会儿,就一会儿……”
外面隐约传来的脚步声, 衬得这个隐秘的角落更加荒唐。
闻君鹤恨不得把这一刻无限拉长,等出了这扇门,贺宁又会变回周纪身边的伴侣。光是想到这个,就让他胸口发闷。
宴会厅的喧闹声渐渐散去,周纪和几位商界大佬寒暄完, 发现贺宁还没回来。
他掏出手机, 指尖在通讯录上停顿了两秒, 还是拨了出去。
洗手间里, 贺宁的手机在西装口袋里嗡嗡震动。他挣扎着想去拿, 却被闻君鹤按住了手腕。
“宁宁, ”闻君鹤的声音带着情//欲未褪的沙哑, 掌心贴着贺宁汗湿的胸口缓缓下滑,“我帮你拿。”
贺宁浑身滚烫,抬手抵住闻君鹤的下巴, 勉强找回一丝理智。
他接通电话的瞬间,周纪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奇怪的是,那声音似乎同时从门外隐约响起,双重声源让贺宁脊背一僵。
闻君鹤的唇就在这时贴上他耳垂,湿热的舌尖轻轻一舔,激得他差点摔了手机。
“宴会大概半小时后结束,坐我的车回家吧。”周纪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同时伴随着外面清晰的水龙头流水声。
闻君鹤明显感觉到怀里的贺宁瞬间绷紧了身体,连贺宁自己都没想到周纪会出现在洗手间外。
哗啦啦的水声持续不断,像道无形的屏障隔在两人之间。
闻君鹤突然压低声音,嘴唇几乎贴着贺宁的耳廓:“宁宁,要是被周纪发现了,你会生气吗?”
贺宁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瞪着闻君鹤。
贺宁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偷情”,他的合法伴侣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而自己却被情人抵在厕所隔间里。
贺宁能够想象出自己潮红的面颊和扯开的领口,应该穿着的确有些不堪。
周纪的脚步声清晰可闻,近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推门而入。
闻君鹤的牙齿叼着他耳垂细细碾磨,湿热的气息喷在颈侧,非要等他一个回答。
贺宁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情急之下张口就咬在闻君鹤手臂上。
这一口没留情。
闻君鹤吃痛地“嘶”了一声,却变本加厉地扣紧他的腰,两人身躯间连张纸都插不进去。
贺宁盯着闻君鹤,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多么荒唐的事。门外周纪又尝试打了一遍,与此同时手机震动声响起。
周纪转头,试探性叫了一声:“贺宁?”
贺宁浑身一僵,闻君鹤像是要把这个荒诞的时刻无限延长。
闻君鹤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先妥协道:“我不会让你为难。”
他松开扣着贺宁的手。
门外,周纪疑惑地走近,闻君鹤却突然拉开了隔间门,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商业微笑:“周总,好巧。”
周纪的目光在闻君鹤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越过他肩头往隔间里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确实巧。”
他语气自然:“对了,你见到宁宁了吗?宴会该散了,我们得回家了。”
“家”这个字让闻君鹤喉结滚动了一下,笑容纹丝不动:“没见到。”
镜子里映出闻君鹤的背影,和周纪若有所思的表情。
周纪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没见到也没关系,可能他已经回家了。”
他抬眼看向闻君鹤,镜片后的目光意味深长:“对了,闻总应该也好事将近了吧?你和康小姐……很般配呢。”
闻君鹤的指节在身侧微微收紧:“周总说笑了,我和康小姐只是普通朋友。”
“是吗?那看来是我误会了,”周纪轻笑一声,“那祝闻总早日找到心仪的另一半,毕竟结婚……真的挺好的。”
最后几个字碾过闻君鹤的神经。
周纪的脚步声渐远后,贺宁才从隔间出来,整理着凌乱的衬衫领口。他看向镜中的闻君鹤:“闻君鹤,你如果不想继续的话,现在就可以结束。”
贺宁等着闻君鹤说,结束了,厌倦了,什么都好。
闻君鹤垂着眼睫,喉结滚动了一下:“对不起,宁宁,我没忍住。”
贺宁走到停车场时,周纪正靠在车边抽烟。见他过来,周纪吐了个烟圈,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难怪周崇最近总在我面前发疯,说你背着我偷情。”
他轻笑一声:“我这个丈夫当得可真够大度的。”
贺宁的手指顿在车门把手上,额角突突直跳,他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带着疲惫和郁闷:“一时冲动而已,我会处理好的。”
“我本来想用这招让他死心的,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周纪忽然倾身靠近,下巴轻轻抵在贺宁的额头上,一个未完成的亲吻。贺宁僵在原地,鼻尖萦绕着周纪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混合着几不可闻的酒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抬头。”周纪的声音很轻,却让贺宁下意识照做。视线越过周纪的肩膀,他看见闻君鹤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像尊雕塑般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被笼在一层冰冷的雾气里,似一条窥探的蛇。
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分崩离析。
周纪的唇几乎贴上贺宁的耳廓,呼吸带起细微的气流:“贺宁,千万别对男人心软,他们会变成野兽的。”
贺宁猛地抬眼:“你介意吗?”
周纪没有直接回答:“我当然不介意你找乐子,但换个人我或许会祝福。”
“你觉得闻君鹤甘心永远当个地下情人吗?”
夜风吹乱贺宁的额发,周纪的声音缓缓响起:“也许他会成为我们婚姻最大的变数,贺宁,选对你最有利的,人不能栽在同一片泥泞里。”
贺宁声音发紧:“当然,没什么比我们的约定更重要。”
周纪手指点了点贺宁的无名指,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期待你的好消息。”
上次被闻君鹤半哄半骗摘下的婚戒,贺宁的确很久没戴过了。
回家后贺宁从抽屉摸出那枚指环,戒指重新套回手指上。
周纪的话,的确提醒了贺宁,他的确不由自主地在对闻君鹤心软。
周纪第二天就飞欧洲了,行程紧凑得像个陀螺,他早上还在中国机场喝咖啡,下午就已经在另一个时区的会议室里签合同。周牟富是一定要把他培养成继承人,每天的行程表排得密不透风,连喘息的空档都没有。
宴会那晚过后,贺宁刻意晾了闻君鹤好几天。手机里的未读消息堆到两位数,他一条都没回。
直到伏绍打来电话,说查不到那位神秘人物的底细,贺宁的才真正重视起与韩卿有过瓜葛,却不明身份的人,连绍叔都摸不清来路的人,确实罕见。
“绍叔,”贺宁转着钢笔,“您早年跟着我爸的时候,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伏绍的声音沙哑:“宁宁,我退圈太久了,而且……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贺宁觉得绍叔像是知道什么隐情。
伏绍的能力他从不怀疑,但这次连他都查不出线索,事情显然不简单。
贺宁嘱咐伏绍注意身体,说有空去看他,挂断电话后手指在通讯录上滑了几下,最终停在孟轩的名字上。
电话接通时,那头传来孟轩懒洋洋的哈欠声,听着刚睡醒,不知道昨晚又在哪个夜店鬼混。
“你就知道使唤我,我不都告诉你了吗?我爸当时查了一半都不敢查下去了。”孟轩的声音里带着宿醉的低哑,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听周家那小子说,你又跟闻君鹤搞到一起去了?”
周崇什么时候和孟轩搭上线的?贺宁没接这个话茬:“关你什么事?”
“你该不会又跟他好了吧。”
“随便睡睡而已。”
孟轩近乎滑稽地哼笑一声,酒店的窗帘没有拉好,窗外的天空都是灰的,被子里的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是孟轩昨晚带回来的人。
身边人随手拿了床边的衣服穿上,衣服有点大,衬衫刚好盖到大腿根,余下的部分若隐若现,那人在孟轩脸上亲了一口。
孟轩突然伸手掐住身边男孩的下巴,拇指粗暴地蹭过对方唇角。那男孩长得有几分像贺宁,此刻正讨好地仰着脸,却被孟轩猛地甩开,踉跄着撞上沙发扶手,捂着发红的下巴一脸茫然。
“贺宁跟他睡有什么意思?”孟轩对着手机冷笑,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烦躁。
电话那头的贺宁明显顿了顿,随即传来一声嗤笑:“不然呢?跟你睡?”
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把你那点龌龊心思收收,你那张床一天换三波人,我嫌脏,帮不帮?不帮我找别人。”
孟轩盯着沙发上不知所措的男孩,突然笑出声:“没说不帮啊,不过得付出一点代价。”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掠过甲板,贺宁的衬衫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他戴着墨镜靠在船舷边,镜片后的目光落在远处模糊的海平线上。
湿热的水汽黏在皮肤上,不免让人无端烦躁。
孟轩端着一杯果汁走过来。
“出来玩还板着脸?”他塞到贺宁手里,顺着视线看到了不远处的周崇。
贺宁接过酒杯:“你没说他也会来。”
孟轩大咧咧地往他旁边一坐,衬衫扣子解到胸口:“怎么,周二少哪儿得罪你了?”
他抿了口酒,眼神玩味地追随着周崇的身影:“我倒觉得挺对我胃口。”
这就是孟轩要的“代价”,让贺宁陪他出海玩一趟。下午的阳光毒辣,孟轩还带着一群人去冲浪,贺宁独自躺在沙滩椅上,墨镜下的眼睛半阖着。
头顶无人机嗡嗡盘旋,像只烦人的苍蝇。
他刚闭眼没几分钟,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躲我躲到这儿来了?”闻君鹤的声音带着风尘仆仆的沙哑。
贺宁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起身就把人带进了最近的酒店套房,闻君鹤一看就是刚下飞机就赶过来,眼神里的压迫感几乎化为实质。
房门刚关上,闻君鹤就一把扣住他手腕:“为什么不接电话?”
贺宁甩开他的手:“不想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窗外海浪声隐约传来,衬得房间里的沉默格外刺耳。
贺宁:“闻君鹤,你该不会给我手机里装什么莫名其妙的软件了?”
闻君鹤:“没有,我只是拿你的身份证查了一下机票,你所有密码我都记得。”
贺宁挑眉,于是试探性问了闻君鹤几个密码,他真的连他丢失多年的□□密码都说出来了。
贺宁:“…………”
“那你之前尝试过登过我的账号没?”
闻君鹤:“……我会看你有没有买去英国的机票。”
贺宁背对着闻君鹤,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闻君鹤,我以为你该有自知之明,我不联系你,就是不想继续了,你那天太过了,居然挑衅到周纪面前了。”
“我一开始就说过游戏规则,我不是你,没兴趣还吊着人玩,你受不了,我们今天就可以结束。”
闻君鹤的眼神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那些压抑已久的疯狂念头终于冲破理智的牢笼。贺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条铁臂狠狠箍住腰身,整个人被拖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闻君鹤的呼吸烫得吓人,尽数喷在他裸露的颈侧,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贺宁挣扎着去掰腰间的手臂,却换来更用力的禁锢,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拦腰折断。
贺宁猛地挣动起来,手肘狠狠往后顶:“闻君鹤!你他妈放开!”
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可闻君鹤像是聋了,手臂纹丝不动地箍着他的腰,滚烫的唇贴在贺宁耳后,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贺宁刚要张口,闻君鹤突然捂住他的嘴,挣扎之中贺宁甚至给了闻君鹤一巴掌。
他知道贺宁要说什么,那些绝情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贺宁的婚戒硌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红痕。
闻君鹤知道贺宁巴不得他主动提分手,可他偏不。
他就要死缠烂打,要说先来后到,周纪才是后来者,贺宁凭什么抛下他去过什么“正常生活”?
闻君鹤牙齿碾过贺宁颈侧的皮肤,说出挽留的话:“你明明和我在一起很开心的。”
话没说完就被贺宁一肘子击中腹部,疼得他闷哼一声,却仍死死搂着人不放。
深蓝色领带被扯下来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闻君鹤脸色阴沉得吓人,动作却异常利落。贺宁被推到墙上,双手被擒住举过头顶,领带在腕间绕了两圈,系得又快又紧。
贺宁以为闻君鹤又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骂人的话都准备好了。
可就在绑好的瞬间,闻君鹤突然把脸埋进贺宁肩窝,温热的液体浸透了衣料。他哭得无声无息,只有颤抖的肩膀泄露了情绪,手臂却仍像铁箍般死死环着贺宁的腰。
“我真的错了,以后他出现,我会避开的,宁宁,你别生气了,我只爱过你一个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23章 周纪也能让你这样吗? 闻君鹤知道自己……
闻君鹤的眼泪砸在贺宁肩头, 他僵在原地,心想这他妈不是自己惯用的招数吗?怎么反倒被对方使出来了。
他沉默半晌最终只憋出一句干巴巴的:“别哭了。”
领带还绑在腕间,贺宁动了动手腕, 声音冷了下来:“你再哭我们就立刻马上结束。”
这句话像按下了什么开关,闻君鹤的抽泣声戛然而止,只有肩膀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贺宁真想冷笑, 闻君鹤这王八蛋到底想干什么?但答案很明显了,他就是铁了心要纠缠到底。骂他不要脸估计也没用, 这人估计自己已经把脸皮扔地上踩了八百遍。
“放开我。””你不提分开。”闻君鹤的声音带着未散的哽咽。
贺宁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领带刚松开,贺宁就一脚踹在闻君鹤小腿上, 紧接着又是一拳砸向对方肩膀。闻君鹤结结实实挨了几下, 却突然欺身上前,将人重重压进沙发里。
说不清是谁先动的怒, 又是谁先起的欲。
两人像两头发疯的困兽,撕咬纠缠间一句话都没有。只有布料摩擦的声响和愈发粗重的喘息在房间里回荡。
贺宁的挣扎渐渐变了调,最终化成一声压抑的闷哼。
“闻君鹤……你这个王八蛋……”
贺宁偏过头,呼吸急促得胸口剧烈起伏。眼角湿漉漉的一片,分不清是汗还是泪。闻君鹤心脏一通, 手臂收得更紧, 整张脸埋进贺宁颈窝:“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贺宁, 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贺宁喘着气, 话语断断续续, 手指无力地揪住床单:“你发短信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们这种关系……长不了。”
闻君眼眶通红:“那什么能长久?你跟周纪吗?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
“你闭嘴!”贺宁突然挣动起来, “最没资格提这个的就是你。”
他喘得厉害, 却一字一句砸得闻君鹤生疼:“你敢说那几年有哪一天是真心对我的?你那么糟践我的心意,现在自己被这样对待,尝到滋味了, 才知道难受了?”
闻君鹤:”是,我活该,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贺宁冷笑一声,“以前我追着你跑的时候,你爱答不理,我不是没提过结婚,可你只肯给半个敷衍的婚礼。要说那几年你完全没动心,我不信。但到底有几分真,只有你自己清楚。”
“我是真的……我没没想过分开,我知道错了,宁宁,怎么弥补都行。”
贺宁沉默了很久,久到闻君鹤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开口:“我不会离婚的。”
闻君鹤的手臂僵了一瞬,最终缓缓道:“……好。”
“我不会跟其他人结婚的,我知道我五年前已经结过婚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会自己离开的。”
后面的事逐渐失控。
两人像两头困兽一般,贺宁眼前阵阵发黑。
闻君鹤突然变得话多起来,那些带着羞辱意味的话一句接一句往外蹦,类似“周纪也能让你这样吗?”
周纪这个名字,本该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禁忌,一旦说出口,就像撕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把这段关系最不堪的一面赤裸裸地晾在阳光下。
可闻君鹤还是说了,字字清晰,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执拗。
闻君鹤知道自己在玩火,可他就是忍不住。
周纪两个字像根刺,卡在喉咙里太久,不吐不快,他说完就后悔了,又开始道歉。
贺宁抬手就要扇过去,却被闻君鹤一把扣住手腕。
更过分的是,闻君鹤看出他的羞恼,变本加厉地贴到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活像在念什么邪经。
贺宁越是挣扎,闻君鹤就越来劲。
闻君鹤的指尖抚过他绷紧的后颈,像在安抚又像在挑衅。
最后进浴室,贺宁根本不敢回头,闻君鹤就非逼他看,捏着他下巴让他睁大眼看清楚,现在陪着他的是谁。
贺宁闭着眼睛就是不敢看,闻君鹤声音带着蛊惑说:“宁宁,你真的不看看吗?多美啊。”
贺宁昏昏沉沉地陷入睡梦前,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以前总以为闻君鹤在床上那么凶是因为药物的副作用,现在才明白,这人骨子里就比他欲求旺盛得多。
贺宁从前其实真的很好哄的,闻君鹤给个拥抱,说几句软话,或者温柔地亲亲他,就能让他心满意足。
可闻君鹤不一样,食肉派,喜欢追逐更刺激的体验,跟他起码呈现出现的形象很是不一样。
他们第一次是毕业典礼那晚,闻君鹤喝了酒,贺宁不想回家,拽着闻君鹤的袖子非要开房。他没带身份证,最后还是闻君鹤去前台办的登记。
一进门贺宁就栽进酒店松软的大床里,像只餍足的猫般陷在羽绒被中。闻君鹤躺在他身边,贺宁拧了热毛巾,擦过身边人的脸颊和。
贺宁迷迷糊糊往人怀里钻,捧着闻君鹤的脸又亲又蹭,他们之前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在废弃教学楼接吻,每次都能让贺宁脸红半天。
他趴在闻君鹤身上,脑袋靠着对方胸口:“我刚才看见有人给校花弹吉他表白……真浪漫,你说是不是?”
闻君鹤突然掐着他的腰把人按倒在床,手指探进贺宁的衣服下摆:“要做吗?”
贺宁:“啊?”
“反正迟早的事。”
闻君鹤从裤兜里摸出那个方形包装袋时,塑料包装在灯光下反着冷光。
贺宁瞪圆了眼睛。
当时给了毫无经验的贺宁很大震撼。
所以后来即便觉得闻君鹤对自己没感情,贺宁也从没往闻君鹤对自己没兴趣那方面想过。
现在看来他的确受了韩卿挑拨,觉得闻君鹤对他的欲望甚至跟吃了药也没什么差别。
当初在他面前说那话简直就像是挑衅了。
贺宁第二天醒来时浑身酸疼得像被车碾过,一晚上冲了三次澡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脑袋昏沉得抬不起来。
他蜷在被子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发烫的皮肤上。
闻君鹤的额头轻轻贴上来时,贺宁下意识想躲,却被对方按住肩膀。
闻君鹤声音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心疼:“宁宁,喝点水。”
玻璃杯沿抵在贺宁唇边。
“你现在发烧了。”
贺宁哑着嗓子冷笑:“……谁害的。”
闻君鹤老老实实认错:“我,对不起。”
闻君鹤给贺宁喂药,量体温,温水擦过发烫的皮肤时,贺宁无意识地往他手心里蹭了蹭,直到傍晚,贺宁的体温才终于降下来,闻君鹤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贺宁一上午都没露面,闻君鹤一直把人圈在怀里睡。
孟轩的电话打进来时,闻君鹤正用手指轻轻描摹贺宁的睡颜。他接起电话,声音压低:“他生病了,在睡觉。”
说的时候闻君鹤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贺宁的一缕头发,在指节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背景音里海浪声隐约可闻,突然传来孟轩的冷笑:“……大学霸,以前真没看出来你能这么不要脸。”
闻君鹤闻言也不恼,只是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贺宁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他胸口蹭了蹭,发丝扫过下巴。
“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
孟轩被闻君鹤这副高高在上的语气激得火冒三丈:“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当初要不是贺宁捧着你,谁他妈会多看你一眼?现在他结婚了,装不下去了是吧?高岭之花的人设演崩了,改走死缠烂打的下贱路线了?”
闻君鹤垂着眼睫,指尖在贺宁的无名指上反复流连,婚戒冰凉的触感让他恨不得立刻打开窗户把它扔出去。
“那如何呢?他愿意看我演,我要的,早晚都是我的,你跟我比,又算什么东西。”
孟轩骂了一句脏话,听着像是谁家的狗在狂吠。
贺宁的婚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照见闻君鹤眼底翻涌的暗色。他摩挲戒指的动作越来越重,直到在贺宁指节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红痕。
“砰”的一声巨响,孟轩直接把手机摔了个粉碎,嘴里骂了一句脏话。
傍晚时分,贺宁醒了,他摆弄着手机,勉强咽下半碗海鲜粥,闻君鹤拿着湿纸巾,仔细擦过他沾着米粒的指尖:“下午有个陌生号码找你,是私家侦探,我替你接了,你要查谁?”
贺宁睫毛颤了颤:“查韩卿,孟轩说他高中时被人包养过,真奇怪,连绍叔都查不到那个人是谁?我要找到那个人。”
闻君鹤的动作突然停住说:“我知道。”
第24章 是你丈夫请我来勾引你的 他说让你快乐……
贺宁眉头紧锁:“你怎么会知道?”
闻君鹤神色平静地抽走他手中的手机, 一把将人抱到床上:“以前偶然见过,叫何承,早就移民了, 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证明这件事。”
贺宁在记忆里搜寻这个模糊的名字,是个老头子,年纪足够当韩卿的祖父。光是想象那画面就让他胃里翻涌。闻君鹤说得没错, 没有确凿证据,可就这么放过韩卿, 又实在不甘心。
闻君鹤的手指穿过贺宁的发间,像在哄孩子:“除了案子, 你别操心别的了, 我会让人去查,先睡吧。”
贺宁半边脸陷在柔软的羽绒被里, 语气带着刻意的尖锐:“你跟韩卿交情不浅啊,连这种事都知道,他对你可真够意思。”
闻君鹤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干脆利落地认错:“是我之前眼瞎,识人不清。”
贺宁没接茬。
暖黄的床头灯照着他乌黑的发和嫣红的唇, 带着点病气, 却美得极具攻击性。
贺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你之前那个社交账号, 是专门做给我看的吧?”
闻君鹤承认:“我就是想刺激刺激你。”
那些精心摆拍的照片, 刻意打卡的艺术展, 全都是贺宁的喜好。他本人从不留恋这些, 这些年像台永不停歇的机器, 拼命赚钱,独来独往。直到有一天才明白,自己追逐的从来不是名利, 而是中途丢失的爱人。
贺宁从前怎么没发现,闻君鹤还有这么闷骚的一面。温热的手掌在他腰间揉捏,力道恰到好处,揉得他浑身发软,像只被顺毛的猫,慵懒地眯起眼。
“你可真能折腾,别揉了,”贺宁声音里带着病中的沙哑,却莫名撩人,“你没发现你手越摸越歪了吗?”
闻君鹤把手从贺宁屁股上挪下来,贺宁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像块上好的羊脂玉,以前是富贵堆里养出来了:“不摸了,你继续睡吧。”
闻君鹤有时候看贺宁眼神都能发直,魂儿都被勾走了似的。
贺宁伸手抚上闻君鹤的脸,指尖挑了挑他的下巴,手指滑到喉结处轻轻一按,生病的缘故,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闻君鹤,我不会愧疚的,这都是你欠我的。”
贺宁觉得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闻君鹤当年那句“恶心”,在他心口磨了这么多年。
他骨子里流着贺闳兴的血,这点他比谁都门儿清。小时候看他爸在外头作恶,他不是没机会拦着,那些脏事儿带来的好处,他也没少沾光,他享受了那份恶毒的荫庇,所以付出代价也是应该。
可唯独对闻君鹤,他恨得明明白白,他付出的真心,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闻君鹤看他的眼神越是平静,他就越想撕破这张假模假式的脸。
当初最痛最绝望的时候,贺宁想过死,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独自爬上过医院天台,贺宁不想这么没有尊严地活着。
当时药物副作用让他眼前发黑,耳边尖锐的嗡鸣声几乎刺穿鼓膜。
低头看着下面那瞬间,眩晕感如潮水般涌来,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贺宁死死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手指攥着衣摆抖得不像话。
闻君鹤曾经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声音,偏偏在这时候清晰地回响在耳边,那时他们曾经看过一则有人跳楼的新闻。
“人从高处坠落时,眼球会充血,血管爆裂,落地瞬间骨骼刺穿内脏,神经末梢将剧痛源源不断传向大脑……”
每一个字都像在嘲笑他的懦弱。
贺宁踉跄着后退两步,夜风刮过单薄的病号服,冷得他浑身发抖。
贺宁惨白着一张脸回到病房时,护士们正急得团团转。
如今闻君鹤像是枯木逢了春,会爱人了,可这份生机只给贺宁留着,旁人连碰都别想碰一下。
闻君鹤听懂了贺宁话里的意思,慢慢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够把人稳住。
“我知道,所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贺宁:“任何事?即使违背你的原则呢?”
闻君鹤:“你不会。”
“你不会。”闻君鹤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贺宁突然笑了。
第二天贺宁精神明显好了不少。
他们出海坐快艇,闻君鹤换了身休闲装跟在后面,孟轩坐在船头,一看见闻君鹤就变了脸色,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抓起墨镜就要走,脸上那股子屈辱劲儿活像被人当众扇了耳光。
周崇倒是淡定,看着贺宁和闻君鹤光明正大地并肩站着,贺宁脸上连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周崇:“贺宁,你昨天过得挺精彩的。”
“你们不是说出海吗?不走吗?”贺宁这话说得轻飘飘的。
孟轩猛地刹住脚步,转身时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贺宁,你带他来就是专门扫我面子的吧?”
贺宁:“孟轩,别发疯。”
孟轩:“贺宁,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永远没有底线?”
贺宁嗤笑一声:“那年我掉水里,是你把我捞上来的。我一直都记得,你如果非要一分一毫算,是你自己非要凑上来给我当条狗,我没忘是谁害我躺了三个月病床,韩卿是拿刀的,你就是递刀的那个。”
“你真当我能心无芥蒂地跟你再玩在一起吗?不过是看你还有点价值罢了,非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吗?”
孟轩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很了解贺宁,没用的东西向来扔得干脆利落。
从前他还能在贺宁身边有个位置,现在连多看一眼都嫌多余。
他只有对闻君鹤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软。
“闻君鹤!是不是你又说了什么?”孟轩突然暴起,伸手就要去拽闻君鹤的衣领。
闻君鹤动作更快,一拳砸在他颧骨上。
孟轩踉跄着抹了把嘴角的血,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两人扭打间撞翻了茶几,玻璃杯碎了一地。
闻君鹤把孟轩按在地上,手指卡着他的喉结:“你给我放尊重一点。”
贺宁让闻君鹤别闹得不好看,出来玩,开心最重要。
贺宁登上快艇,冲着对面的周崇打招呼:“小叔子,你好。”
周崇看着闻君鹤,觉得无趣也下了船。
贺宁皱眉扫了眼闻君鹤指节上的擦伤,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你跟他动手干什么?他就是个疯子。”
快艇随着海浪轻轻摇晃,他转头看向已经驶远的另一艘船,周崇的背影在视线里越来越小。
海风把贺宁的衬衫吹得猎猎作响。
“孟轩那个人吵不过人的,你随便说几句就能让他气得半死,不过难怪他会和周崇玩在一起,都是疯子。”
“高中有一年我特别迷一个小明星,他知道后,把人直接弄到我面前,办了个私人演唱会,让他给我一个人唱歌,把那个小明星吓得要死,后来我让爸爸补偿了他一些资源就当精神损失了。”
贺宁说起这件事闻君鹤想起来了。
那时候贺宁确实迷过一个小明星,叫什么名字他忘记了,但他去过好多次那个小明星的演出,手机里存满了演唱会的视频,随时都能听见贺宁在哼那人的歌。
本来贺宁的手机屏幕一直是和闻君鹤的合照来着,后来换成了贺宁和那个明星的合照。
闻君鹤记得自己当时还吃过醋。
后来贺宁突然就不提那个明星了,歌也不唱了,闻君鹤还以为是新鲜劲过了。
现在才知道,是孟轩那个疯子直接把人家绑到了贺宁面前。
闻君鹤想象着那个场景,贺宁坐在空荡荡的观众席上,台上是被迫表演的明星,孟轩站在旁边像个变态的导演。
的确挺疯的。
“我那个时候就让他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你说他对我好吧,也挺好的,可他有时候的做法就像我爸爸一样,让我接受不了。”
孟轩这人根本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贺宁:“我甚至觉得我的喜欢对于一些人来说是不是像瘟疫一样。”
闻君鹤说:“不是的。”
贺宁想,那个时候闻君鹤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贺宁索性趴在栏杆上吹风。头发被海风吹得乱七八糟,有几缕直接糊在了脸上。
“进去吧,”闻君鹤劝他说,“刚退烧。”
贺宁没动,反而往后靠了靠,贴上闻君鹤的胸膛。
贺宁闭着眼往他怀里又蹭了蹭:“别废话,让我靠会儿。”
闻君鹤的手悬在半空,最后还是轻轻搭在了他腰上。
贺宁和闻君鹤在岛上多住了两天。
理事会那几个老家伙最近明里暗里给贺宁甩脸色,又碍着他身份特殊不敢发作,毕竟贺宁还没踩到他们痛处。
一次义卖会请了个挺有名的歌手来撑场面,贺宁站在台下,听见一把清透的嗓音唱着慵懒的小调,跟台上那人张扬的造型完全不搭。
粉头发歌手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灯光打下来像给他罩了层雾。
助理凑过来小声介绍:“靳觅,童星出道,现在虽然没以前红了,但是也还是有名气的。本来只打算请他公司随便派个小明星,没想到他过来了。”
贺宁盯着台上的人看了会儿,想起上次最后一次见面还是被孟轩强行安排的那出荒唐戏码。
那时候靳觅也是这样,顶着粉色的头发,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台上靳觅貌似看见了他,换了首老歌,手指在琴弦上翻飞,粉发随着节奏晃动,贺宁突然笑了,鼓起掌声来。
那时候贺宁为了补偿靳觅,给他塞了不少资源,不过这他也争气,硬是凭本事在圈里站稳了脚跟。
活动散场时天已经擦黑,闻君鹤发来消息问要不要去他那里吃饭,说买了新鲜的鱼。
贺宁刚掏出手机要回复,靳觅的经纪人就来传话,说想请他喝一杯。
贺宁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两秒,回了句“有工作”。
酒店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他按响门铃时,靳觅来开门的动作很快,像是早就等在门口。
年轻人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领口敞着,锁骨上还留着演出时贴的亮片。
“贺少,好久不见。”靳觅侧身让出通道,房间里的暖气混着淡淡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贺宁扫了眼茶几上摆好的酒瓶,他以为靳觅是因为自己是公众人物,才选的酒店,既避人耳目,又不失体面。
“不用那我叫我,我现在担不起一个少字了,叫我贺宁就好。”
贺宁接过靳觅递来的酒杯,靳觅说这是果酒,酒精含量很低的,房间里有些闷,贺宁松了松领口,自从被闻君鹤管着他,几乎滴酒不沾,他试探性地抿了一口,喉结滚动两下,又灌了一大口,味道好像跟别的酒的确不一样。
靳觅突然凑近了些,手肘支在茶几上,下巴搁在掌心。
他盯着贺宁无名指上的戒指看了会儿,突然笑了:“真稀奇,你居然真的跟男人结婚了,可你当时不是跟我说你肯定会和你当时的男朋友结婚。”
靳觅的语气说不上是嘲讽还是感慨,就是单纯地陈述事实。
贺宁一时没接话,他以前很喜欢靳觅,因为觉得他唱歌唱得不错,又有性格。
“人哪里能事事如愿。”
“你喜欢你现在的丈夫吗?”
贺宁被问得一愣,敷衍道:“还行吧。”
靳觅又开口说:“你变了很多,不过还是那么好看。”
贺宁转移话题和靳觅聊着新出的专辑,突然觉得脑袋发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扯开领口散热,皮肤却越来越烫,连呼吸都带着不正常的灼热。
他猛地抬头看向靳觅,看着刚喝下的一杯果酒:“你在里面下东西了?”
靳觅歪着头笑,粉色发丝垂在眼前,配上那张精致的脸,活像童话里走出来的精灵。他晃了晃酒杯,冰块撞在玻璃上叮当作响:“昂,今天本来是我另外一个同事来的,我看到你的名字,主动来的。”
他凑近了些,呼吸喷在贺宁发红的脸上:“其实我一直没忘记你,这么多年,你一直是我最忠实的小粉丝,可是当年你这种大少爷,肯定看不上我这种小明星吧?”
“这么多年,我们又相遇了,不是缘分吗?”
贺宁骂了句脏话,撑着沙发扶手想站起来,膝盖却一软又跌了回去。
靳觅一把拽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急什么?”
他贴在贺宁耳边,声音轻得像羽毛:“不用担心,是你丈夫请我来勾引你的,他说让你快乐就行了。”
第25章 闻君鹤,我是不是……已经不爱你了 闻……
贺宁整个人僵在原地, 手脚突然发软,一股燥热从脊背窜上来。
“周纪?”
满脑子都是问号,脸上的慌乱藏都藏不住——全被靳觅看在眼里。
靳觅嘴角挂着笑, 故意把衬衫领口扯开些,露出半边肩膀。他凑近贺宁耳边,呼吸喷在对方发红的皮肤上:“我本来就看上你了。”
说着他手指轻轻划过贺宁滚烫的手背:“不过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外面各玩各的就算了,居然还会给对方找乐子。”
“当初你爸爸让我离你远一些, 大概是觉得我们圈子都脏,可我很干净。”
贺宁下意识往后躲, 后背抵上了沙发。
靳觅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着酒气, 熏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靳觅用手指抵住了嘴唇, 凉得贺宁一哆嗦。
“你现在是上边还是下边?”
靳觅的声音黏糊糊地贴着耳根钻进来:“你和你之前那个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一定是下边,不过你这样的,怎么都带劲。”
贺宁想反驳,可药效发作得厉害, 眼前一阵阵发黑, 太阳穴突突直跳。
靳觅把他重重推进沙发里。
贺宁浑身发烫, 后腰抵着沙发扶手硌得生疼:“你……你冷静一点。”
那股燥热从脊椎窜上来, 烧得他指尖都在发抖。
冷静不下来的人其实是贺宁。
靳觅的呼吸喷在颈侧, 带着酒气的灼热。最可怕的是身体居然在药物作用下起了反应, 羞耻感和生理冲动撕扯着贺宁所剩无几的理智。
靳觅那句“你丈夫让我来的”让贺宁脑子里乱成一团。
周纪到底什么意思?专门找人给他戴绿帽子?他觉得现在这一幕甚至有些难以理解了。
靳觅的手已经探进他衣摆, 掌心烫得像块烙铁。
贺宁猛地弓起腰,指甲陷进沙发皮面里。理智在药效面前节节败退,只剩下最原始的冲动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贺宁的手胡乱在沙发上摸索:“不……不行, 我手机呢?”
“贺少,你怎么回事啊,你该不会现在还为谁守着身吧,以前不跟我睡,是因为你那个前男友在,现在不会还因为谁吧,你丈夫都发话了,我们不会伤害谁的。”
事情逐渐开始失控,靳觅偏偏又在火上浇了一桶油,他箍住贺宁的腰摸了一把,手感令他十分回味,贺宁一个激灵刚开始还推拒着人。
听着靳觅的话,却让他突然内心出现了一丝摇摆。
靳觅舌尖舔过干涩的唇瓣,他眼中对贺宁的欲//望,有几分年少里暧昧朦胧的悸动,而不是完全遵从本能的冲动,那是贺宁不敢正视的眼神。
靳觅的声音黏糊糊地贴着耳根:“贺少爷,我没让人上过,你不用觉得愧疚和抗拒,我是你丈夫雇来的,今天就是来让你开心的,你不用负任何责任。”
靳觅突然停下动作:“那时候我刚出道,台下没几个真粉丝。你场场都来,坐在第一排。”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算不上笑的表情:“你看我唱歌的眼神,亮得跟什么似的,让我有了一直唱下去的勇气。”
“贺宁,你不知道,你有时候看着人的时候,就给人一种很想欺负你的感觉,可当时你背后的人让人却步,你很有魅力的,你不知道吗?”
贺宁呼吸一滞。
他记得靳觅在台上甩着粉头发嘶吼,汗珠从下颌线滚落到锁骨认真投入的模样。
那时候他确实真心实意喜欢过这个浑身是刺的歌手,喜欢到闻君鹤都颇有微词的程度。现在这人就压在他身上,说着暧昧不清的话,却比任何时候都陌生。
靳觅的手指抚上贺宁发烫的眼皮:“就冲你从前那么支持我,我今晚也得好好伺候你。”
贺宁有些讽刺地想,他到现在脑子里想的人居然是闻君鹤。
他现在其实已经很少去猜想闻君鹤的想法了,以前他总是依赖闻君鹤的情绪生存,为他的心情欢喜忧伤,如今是他把他们的关系界定于情人之间,多么来去自由,他觉得自己应该早就走出来了。
可笑的是刚才靳觅问他在顾虑什么的,贺宁才发现此刻心里居然还为他守着一块“贞操”地。
以前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跟着闻君鹤的情绪起伏,好不容易划清界限,身体却比脑子记得更清楚。
是不是如果连同身体背叛了闻君鹤,他才是真的自由了。
贺宁这样想着,骤然放松四肢,他微微喘息着,身体仿佛都变得轻盈。
靳觅感受到贺宁的放松,凑过来要亲,温热的身躯覆盖上来,贺宁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只觉得那一刻头皮发麻,飘飘然不像话。
靳觅在贺宁面前跪了下来。
贺宁唔了一声,身体僵了一下。
有药效的加持,贺宁兴奋的全身战栗。
眼前的靳觅带给他的刺激很强烈,他额前已经被汗水浸湿,靳觅干脆把刘海撩起来,与往常在舞台上桀骜不驯的样子完全不同了,粉色的头发更是给他增添的一丝别样的韵味,漂亮英俊的脸上浮着潮红色。
他跪在贺宁面前,带着一丝讨好,还有不适的表情,是一种能催生贺宁虐欲的情愫。
贺宁几乎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手,放在靳觅的后脑上,按着他的头。
贺宁仰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天和地,短暂脱离了肉//体的束缚,灵魂都随风在天空中漂荡。
靳觅有些难受,但是他没有推开贺宁,反而是更加卖力。
贺宁的思绪断了几秒,靳觅的唇已经压上来,湿热的触感从嘴角蔓延。
他下意识扣住靳觅的后脑,指尖陷进对方粉色的发丝里。
靳觅的吻一路往下,在贺宁起伏的胸口留下细碎的水痕。
房门被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闻君鹤站在门口,逆着光的轮廓僵硬得像尊雕像。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正好横亘在三人之间,一端是凌乱的沙发,一端是凝固的沉默。
贺宁的手还停在靳觅后颈,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突然绷紧的肌肉。
靳觅抬头时,嘴角还带着水光。闻君鹤的眼神从两人交叠的身体慢慢移到贺宁脸上,瞳孔黑得吓人。
靳觅被猛地掀翻在地,后背撞上茶几发出闷响。他撑起身子时脸色难看,粉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前。
贺宁身上骤然一轻,眯着眼看见闻君鹤居高临下的身影,投下的阴影把他整个罩住。
“这就是你说的工作?”闻君鹤的声音冷得像冰。
贺宁的衬衫早被扯得七零八落,挂在臂弯要掉不掉。药效褪去些许,但脑子还是昏沉,他揉了揉脑袋。
闻君鹤欲拖走靳觅时,贺宁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触到一片冰凉。衣领滑到肘弯,露出大片泛红的皮肤:“你把人弄走了,谁跟我上//床?”
贺宁能感觉到他手腕动脉突突直跳。
房间里还飘着靳觅留下的香水味,混合着情//欲未散的燥热。
贺宁仰头时,看见闻君鹤下颌线绷成一道锋利的弧。
靳觅踉跄着爬起来,衬衫扣子崩开两颗,领口歪斜地挂在肩上。他梗着脖子冲闻君鹤吼:“你他妈谁啊?我可是周先生请来的!”
闻君鹤连个正眼都没给他,直接揪着后衣领把人往门外拖。
门被摔上的瞬间,整面墙都震了震。
贺宁躺在沙发上,听见靳觅在门外的敲门声,随后是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远去。
闻君鹤转身时,眼底的暴戾还没完全褪去,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闻君鹤:“贺宁,你清醒地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贺宁点头。
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贺宁被冲得睁不开眼。水流像层密不透风的膜,裹得他喘不上气。闻君鹤的手掌贴上来,力道大得像是要搓掉一层皮。贺宁呛了口水,鼻腔火辣辣地疼,手指在瓷砖上抓出几道白痕。
“你发什么疯?!”贺宁抹了把脸,抬脚就踹。
闻君鹤却掐着他下巴,拇指粗暴地顶开牙关,指腹蹭过舌面,像是要刮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贺宁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呜咽,指甲陷进闻君鹤小臂,留下几道渗血的划痕。
花洒还在哗哗地响,蒸汽糊满了整面镜子。
闻君鹤的手顺着贺宁脊椎往下,所过之处都泛起不正常的红。
贺宁弓着腰咳嗽,水珠从发梢甩到闻君鹤脸上,分不清是热水还是别的什么。
可他力气没闻君鹤大,没法硬碰硬。
闻君鹤捧着贺宁的脸对他说:“你是不清醒,他给你下药了。”
贺宁被抱起来放在台面上,浑身赤裸湿漉漉的。
闻君鹤在气头上。
疼,撕心裂肺、刻骨铭心的疼。
贺宁觉得自己像被生劈成了两半,叫出了声,闻君鹤丝毫没有放缓速度,甚至愈发疯狂。
痛感过后,是快要窒息。
药物让贺宁完全没有判断力了。
闻君鹤后背的抓伤火辣辣地疼,可这点痛跟心里的煎熬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跟贺宁带给他的折磨一样,又痛又爽,让人上瘾。
他低头啃咬贺宁的脖子,牙齿陷进锁骨处的皮肤,像头嗜血的野兽。贺宁仰着头喘息,喉结在闻君鹤唇下滚动。
等闻君鹤终于停下,贺宁整个人泛着层薄红。白皙的皮肤泛着桃色红晕,从胸口到耳尖都像是抹了胭脂。汗珠顺着下巴滑到锁骨窝里,积成一小片水光。那张褪去稚气的脸上还带着未散的迷茫,眼睛湿漉漉的,睫毛被汗水黏成几簇。
闻君鹤撑在他上方,盯着贺宁微微张开的唇,那里还留着被咬破的痕迹。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声。
贺宁的衬衫早不知扔哪儿去了,腰腹间泛红的指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红唇贝齿,浑身抽搐着,仰起头喘着气。
闻君鹤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他妈快被你逼疯了。”
他手指掐着贺宁的下巴,力道大得能留下淤青。闻君鹤想不通,对他不冷不热的人,怎么能在别人面前起反应?
这个念头像把刀,捅得闻君鹤理智全无。
他低头咬住贺宁的唇,血腥味立刻在口腔里漫开。贺宁吃痛地皱眉,却没躲,反而仰头迎上去。
他发狠地进去,听见贺宁从喉咙里挤出的呜咽,像是哭又像是笑。
闻君鹤带着不甘,贺宁已经说不出话来,任闻君鹤折腾。
贺宁睁开眼时,浑身骨头像是被拆过一遍。闻君鹤就睡在旁边,两人挤在皱巴巴的床单上,被子早被踢到地上,枕头也只剩一个,另一个不知什么时候飞到了窗边。
闻君鹤几乎立刻醒了,凑过来时带着未散的睡意。贺宁手指插进他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指腹蹭过对方冒出胡茬的下巴,这个动作太自然。
下一秒闻君鹤就压了上来,力道大得床架都在响。他像是急于证明什么,动作又凶又急。
贺宁恍惚间觉得闻君鹤是想拉着他一起死在床上算了。
结束后两人叠在一起,胸口贴着胸口,能清晰感觉到对方过快的心跳。
闻君鹤翻身下床点了支烟,火星在昏暗里明明灭灭。
贺宁懒洋洋地朝他勾了勾手指。
闻君鹤给贺宁点了支烟,然后拉着他那只手,从自己眉骨慢慢滑到锁骨,最后按在左胸口,那里跳得又重又快。
贺宁吸了口烟,白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他盯着闻君鹤突然开口:“跟别人做好像也差不多,闻君鹤,我是不是……已经不爱你了?”
闻君鹤第一次露出那种绝望而恐惧的神情,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砸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
闻君鹤把贺宁的失控都归罪于那杯掺了药的酒上。
原来不是。
第26章 韩卿被车撞了,你冷静点 该还的,他一……
闻君鹤整张脸都湿透了, 贺宁手指蹭着他脸颊。
“你哭什么呢?”贺宁喃喃自语。
在他的记忆里,闻君鹤生气时顶多皱皱眉,再过分些就是摔门走人。现在这人却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 哭得肩膀都在抖。
贺宁突然觉得荒谬,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却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闻君鹤的呼吸喷在他颈侧, 带着不正常的颤,手指还死死掐着贺宁的手腕, 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飘散,他好像没空去思考闻君鹤难过什么。
闻君鹤:“你不要我了?”
贺宁垂眼看着他:“我这不是在这儿吗。”
闻君鹤眼眶红得吓人, 仰头看着贺宁:“我不是唯一了, 对吗?”
贺宁没回答,只是伸手拨开闻君鹤额前湿透的碎发, 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可怜的东西。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必要再开口。
闻君鹤突然不想听贺宁的任何解释,他怕听到更残忍的答案。
欲望像潮水一样漫上来,把那些酸涩的情绪都冲散了。闻君鹤扳过贺宁的肩膀,将人狠狠按进怀里。贺宁的脸埋在他颈窝, 呼吸喷在皮肤上, 烫得吓人。
他想抬头看清闻君鹤的表情, 可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视线里只剩一片模糊的轮廓。
闻君鹤抱得太紧, 贺宁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透过胸膛传过来, 又快又乱。
他徒劳地眨了眨眼, 最终还是放弃了。
墙上的时针走了一圈又一圈。
贺宁再睁眼时,分不清外面是天亮还是天黑。他试着动了动胳膊,酸痛感立刻从肩膀窜到指尖。身上套的睡衣黏糊糊地贴在背上, 闷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勉强撑起身子环顾四周,不是酒店,是闻君鹤的卧室。
床头灯亮着,在墙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贺宁刚想下床,膝盖一软又跌回被子里,床垫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闻君鹤推门进来时手里端着杯水,看见贺宁醒了,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他坐在床边,手指蹭过贺宁的脸颊:“喝点水,吃点东西?”
他声音比平时哑了几分。
贺宁点头时扯到脖子上的咬痕,疼得嘶了一声。
闻君鹤转身出去,不一会儿端着碗汤回来,舀了一勺吹凉才递到他嘴边。
贺宁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碗,热气熏得眼皮发沉。
贺宁体质本来就差,这会儿药劲过了,整个人缩在闻君鹤怀里直发抖。他对很多东西过敏,平时不注意,昨晚折腾狠了,现在连指尖都是冰的。闻君鹤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手掌贴着后背慢慢搓热。
贺宁突然抬手搭上闻君鹤后颈,动作虚浮得像在梦游。他想起些零碎片段,随口道:“别找靳觅麻烦,他就是个拿钱办事而已。”
他盯着贺宁苍白的脸,突然觉得有把无形的枪顶在太阳穴上,而扣扳机的人靠在他怀里。
“你看上他了?”闻君鹤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贺宁没回答,只是往他怀里又缩了缩,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闻君鹤脑子里闪过无数种让那个小明星消失的方法,贺宁察觉到他的情绪,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别这么较真。”
“要是我没来,”闻君鹤突然掐住贺宁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你真会跟他睡?”
贺宁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会。
闻君鹤想起自己确实没立场要求贺宁守身如玉,连正牌丈夫都默许的事,他一个情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闻君鹤扯出个冷笑:“周纪找人伺候你,你们夫夫生活玩得挺花。”
话里带着刺,扎得他自己都疼。
贺宁慢吞吞道:“他塞人来是他的事,我不碰不就完了。”
说得轻巧,倒显得闻君鹤小题大做。
闻君鹤嘴角绷得死紧。
贺宁吃饱又睡了一觉,醒来时随手抓了件闻君鹤的外套披上。
客厅没开灯,只有投影仪的光忽明忽暗,闻君鹤一个人坐在沙发前,背影像是融进了黑暗里。
贺宁摸到展柜上的烟盒,刚叼上一根,闻君鹤就大步走过来抽走:“别抽了,你不想再犯一次哮喘吧。”
语气硬邦邦的。
“陪我看电影吧。”
这话听着耳熟,以前都是贺宁这么要求闻君鹤的。
投影的光打在闻君鹤脸上,贺宁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俩的角色完全调了个儿。闻君鹤现在做的每件事,都像是把贺宁当年对他的好,一件件原样奉还,如出一辙。
闻君鹤往贺宁身后塞了两个软垫。
贺宁扫了眼茶几上的药盒,那是专门给他备的哮喘药,还有角落里他的拖鞋、书架上的书,全是按他喜好摆的。
这屋子里的细节太多,多到让他恍惚觉得这是自己第二个家。
闻君鹤的手臂从后面环过来,把贺宁往怀里带了带。贺宁后背贴着他胸口,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屏幕上的画面不断变换,光斑在两人脸上游移。
“什么片子?”贺宁嗓子还有点哑。
闻君鹤的下巴蹭过他发顶:“《超时空接触》,科幻片,跟《星际穿越》差不多类型。”
他语气平静,好像昨晚的失控从未发生过。
贺宁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突然想起以前都是他死皮赖脸缠着闻君鹤看电影。
所以全心投入时的心意会这么让人不珍惜,反倒是若即若离才更叫人视若珍宝吗?
原来冷淡的人反而更患得患失。闻君鹤的呼吸喷在他耳后,手臂却收得很紧,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贺宁对这种科幻题材提不起劲,眼皮很快就沉得睁不开。闻君鹤的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相扣的力道有些发紧。
等怀里人的呼吸变得绵长,闻君鹤才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同意你的条件,”他声音压得极低,眼睛还盯着贺宁的睡脸,“但你要先兑现承诺,让他先恢复自由身。”
贺宁回到周家时已是傍晚。
六点整,周纪的轿车驶入院落,连续出差让他看起来疲惫不堪。
管家接过他的外套,贺宁迎上去:“本来想去接机的。结果没想到你先出发了。”
周纪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转身指挥人从后备箱搬出几个礼盒。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到领口,在羊绒围巾上洇出深色痕迹。递给贺宁的盒子里是块腕表,表盘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贺宁道谢时。
周崇难得回来一趟,领了礼物就抱着盒子坐在沙发角落,一声不吭地盯着贺宁和周纪看了会儿,最后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周纪皱了皱眉:“他最近情绪不太对劲。”
晚饭后,贺宁和周纪站在小阳台抽烟。
雨后的空气带着湿冷,贺宁掸了掸烟灰:“纪哥你饶我了吧,别再往我这儿塞人了。”
语气半开玩笑,眼神却很认真。
周纪听说靳觅下药的事,眉毛挑得老高,他吐了口烟圈:“他胆子那么大,我就是让他陪你聊聊天,不过闻君鹤那性子,太傲了,他需要一个人来牵制,你一个人拿捏不住他。”
贺宁沉默了一会儿:“他那种人……能为我做到这一步,已经够出格了。”
贺宁突然想起闻君鹤落泪的样子,那个向来骄傲的人,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孩子。胸口莫名发闷,原来年少时的赤诚,早被他们耗成了互相折磨。
周纪弹了弹烟灰,声音有点哑:“周崇刚才说,以前我只给他一个人带礼物,他说以后不打扰我了。”
贺宁:“你高兴吗?”
周纪很久没回答,最后掐灭烟头:“不知道。”
韩卿被拘留的消息传来时,贺宁正在上班。
中级法院开庭那天,孟轩还是出庭作证了。
被告席上的韩卿终于卸下那副傲慢嘴脸,脸色惨白地听着三年有期徒刑的判决。他的律师立刻提出上诉,甩出一沓医院证明,抑郁症、精神分裂,声称是在病态心理下才做出伤人举动。
法庭宣布休庭核实证据,贺宁走出法院时耳边还嗡嗡作响。
韩卿那个挑衅的眼神让他攥紧了拳头,律师在旁边连说了好几声“冷静”。
闻君鹤把外套披在他肩上,声音很稳:“别急,先找律师商量。”
整个下午他们都在律所。
律师推了推眼镜,说如果病历属实,韩卿很可能免去牢狱之灾。
贺宁烦躁地摸出烟盒,闻君鹤没拦他,只是把车开得格外平稳。
灯光打在贺宁脸上,照出他苍白的脸色。他狠狠吸了口烟,火星在指间明灭:“韩卿这王八蛋运气真好,我就知道韩家不会让他坐牢。上午在法庭上,我真想冲上去揍他。”
闻君鹤看着他被烟雾模糊的侧脸,突然想起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这人可恶,贺宁就是脾气大了点,可从来没主动害过谁。
事情已经发生,再后悔也没用。
幸好当初贺宁被救回来了,可那些罪不能白受,总得有人还。
现在的贺宁看着尚好,可闻君鹤记得周纪说过,他从前瘦得脱相,风一吹就能倒,脸上那点婴儿肥全没了,脆弱得像张纸。
闻君鹤以前觉得贺宁单纯,可他从没想过让他去面对这世间的残酷。
“韩卿逃不掉的。”闻君鹤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该还的,他一样都少不了。”
贺宁没接话。
虽然是句空泛的安慰,但奇怪的是,他心里确实好受了点。
法庭宣判那天阳光刺眼,韩卿靠着精神病证明当庭释放。
贺宁坐在旁听席没动,听着韩卿律师在那狡辩,说什么案发时神志不清,不负刑事责任。
闻君鹤在旁边跟律师低声商量继续上诉的事,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贺宁手机突然震了下,收到条匿名视频。
点开就看到昏暗画面里,韩卿被个高大男人按着后颈,两人距离近得诡异。那人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贺宁太熟悉了,是贺闳兴从不离身的那枚。
视频里贺闳兴突然转头,眼神冷得像刀,直直刺向镜头:“拍什么拍?”
语气里带着惯常的不耐烦。
发件人还附了句话,更劲爆的都被你爸毁了,就剩这段。想他了就拿出来看看。
贺宁手指一抖,差点摔了手机。
他猛地按灭屏幕,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闻君鹤察觉到不对,转头看他:“怎么了?”
贺宁摇头,把手机狠狠塞回口袋。抬眼就看见韩卿冲他露出个挑衅的笑,嘴角咧得刺眼至极。
贺宁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崩塌,韩卿太知道怎么毁掉他了。
他爸,贺闳兴,居然跟韩卿有过那种关系。
这个认知比任何打击都致命,指甲陷进掌心的疼痛都感觉不到。
他猛地推开人群往外冲,闻君鹤在身后喊他名字,追上来拽他胳膊。
贺宁转身就是一巴掌,手指着闻君鹤鼻子,眼眶通红:“你他妈早就知道是不是?什么何承,什么查不到,全是放屁!”
他甩开闻君鹤就往门外跑。
韩卿正被法警押着往外走,律师在旁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韩卿走在最前面,脸上还挂着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他刚迈出法院大门没几步,突然一辆银色面包车从侧面路口横猛冲出来,发动机发出刺耳的轰鸣,轮胎摩擦地面冒出白烟,直冲着韩卿就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韩卿整个人被撞飞出去好几米,重重摔在水泥地上。
血立刻从他身下漫出来,在阳光下红得刺眼,顺着地面砖缝慢慢扩散。
他的律师吓得公文包都掉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围人群瞬间炸开锅,尖叫声、脚步声乱成一团。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空气,红□□光交替闪烁。
闻君鹤一把拽住贺宁,手臂勒得他肋骨生疼:“韩卿被车撞了,你冷静点!”
声音里带着剧烈奔跑后的喘息。
而贺宁看着远处忙做一团的画面,和韩卿垂落在地上的手指。
与此同时,监狱放风区的阳光正好。
贺闳兴靠在墙边,听着身边人低声说话。他眯了眯眼,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指节,那里少了枚惯戴的玉扳指。
“老五的人情,”他语气平淡,“就当还了。”
第27章 我腻了这种畸形的关系 你明年就三十了……
贺宁盯着不远处拉起的黄色警戒线, 警察正大声维持秩序。
救护车的后门“砰”地关上,医护人员动作利落地将担架推上车。地面那摊暗红的血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像泼墨似的晕开在水泥地上, 边缘已经有些发黑凝固。
闻君鹤的手臂环上来,掌心贴在贺宁后背:“我们先离开。”
声音混在四周嘈杂的人声里。
贺宁猛地挣开,力道大得自己都踉跄了一下。他盯着闻君鹤, 眼神冷得像看陌生人:“我自己会离开,闻君鹤, 你离我远点!帮贺闳兴骗我的时候你就应该有这种觉悟,你不是最恨他吗?你还帮他, 凭什么就让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远处警笛声还在响, 围观的人群举着手机拍摄。
闻君鹤的手悬在半空:“宁宁,我不想看你不高兴。”
贺宁胸口剧烈起伏, 眼前发黑。为什么偏偏是贺闳兴?
他死死盯着不远处那片混乱的现场,医护人员正把担架往救护车上推,警灯的红光刺得眼睛生疼。他现在只想亲手掐断韩卿的脖子,或者干脆让这个人永远消失。
“开心?”贺宁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自从遇到你们, 我就没开心过一天!”
闻君鹤看着贺宁头也不回地钻进周家的黑色轿车。车窗贴了防窥膜, 他连贺宁的背影都看不清。
晚上周纪来敲门, 手里提着食盒。他听说白天的事后, 总觉得不放心。
贺宁机械地吃着饭, 周纪没说话, 就坐在他对面等。
周纪:“白天的事应该是有人策划的。”
贺宁划开手机, 伏绍的道歉短信跳出来。他皱眉扫了两眼,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电话接通后,信号断断续续, 伏绍的声音时有时无,说没能保护好他,让他受苦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贺宁打断他,“绍叔,我就问一句,我爸跟韩卿真好过?”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只剩下电流的杂音。
过了好几秒,伏绍才开口:“先生身边从来不缺人韩卿不算什么特别的,宁宁,以后会有人代替我照顾你的,我不能出现你面前了。”
贺宁攥着手机的手指发白:“什么叫有人替你照顾我?”
伏绍又沉默了一会,最后只说:“我得出趟远门。”
伏绍的声音传来::先生容不下韩卿对你做的事……有些事早就计划好了。”
他停顿了一下:“闻君鹤后来主动掺和进来,大部分安排都是他经手,现在他跟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与此同时。
闻君鹤蹲在没开灯的阳台,打火机的火苗窜起来,照亮他半边脸。几张纸在花盆里慢慢烧成灰,夜风一吹,纸灰打着旋往上飘。
他手肘撑在栏杆上,底下城市的灯光连成一片。手指间转着枚戒指,金属表面反着冷光。
烟盒是贺宁落在这儿的,闻君鹤叼了根在嘴里,烟草味混着夜风的凉。
贺宁听完伏绍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拨开额前的碎发。夜风吹得他眼眶发红,许久才发出声音:“绍叔,他本来干干净净的,你们凭什么把他拖进这滩烂泥里?”
电话那头伏绍叹了口气,声音突然变得很远:“他不跳下来,怎么够得着你?”
这话说得轻巧,落在贺宁耳朵里却像记闷雷。
或许他的喜欢对于一些人的确是灾难。
贺宁:“你们以后不许再联系他。”
贺闳兴那些见不得光的发家史他后来都知道了,当年要是老老实实走正道,现在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贺宁小时候就发现,身边那些叔叔伯伯的虎口和食指都有层厚茧,那是常年握枪磨出来的。
有次他躲在父亲书房的柜子里,想偷玩电脑。那天佣人们都被支开了,他从柜门缝隙看见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跪在地上发抖。
贺闳兴站在窗前,手指在几个玻璃花瓶间游移。
窗台上摆着贺宁插的绣球花,粉蓝相间的花瓣蔫了几片。
他爸特意绕过那两个丑丑的花瓶,抓起旁边素白的花瓶,把里头的水和花全倒在地上。水珠溅到贺宁藏身的柜门上,隔着缝隙都能闻到铁锈味。
“嘴挺硬。”贺闳兴掂了掂空花瓶,突然抬手砸下去。玻璃碎裂的声音混着男人的惨叫,血立刻顺着那人额头流到地毯上,洇出深色痕迹。
贺宁那次吓得哮喘发作,在医院躺了整整七天。贺闳兴派人买来成堆的玩具,堆满了病房角落。
贺宁抱着只毛绒熊,脸色还是惨白的。
“爸爸,他声音细细的,“以后别打人了”
他手指无意识地揪着熊耳朵:“那个叔叔看着好疼。”
阳光从窗帘缝漏进来,照在小孩发顶,软软的头发泛着金色。
贺闳兴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儿子病恹恹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束光太亮,照得他那些阴暗无所遁形。
“好,”最后他摸了摸贺宁的发旋,嘴角扯出个笑,“爸爸答应你。”
这话说得轻,像在哄人,又像在骗自己。
从那以后,贺闳兴确实再没让贺宁看见过那些血腥场面。
年幼的贺宁天真地以为父亲真的改了,直到年纪渐长才明白,不是有些事情不存在了,只是他被隔绝在了那个世界之外。
小时候的贺宁其实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有次听见爸爸的下属夸他“少爷天生是做继承人的料”,他转头就爬上了别墅后院最高的那棵树。
家庭教师带着佣人们在底下急得团团转,好话说尽哄他下来。后来他干脆跟着孟轩到处疯玩,书本碰都不碰,渐渐就成了圈子里有名的“贺家小草包”。
树荫投在地上晃晃悠悠,当时贺宁坐在枝桠上晃着腿,看底下人急得满头大汗。
他那个想他不想学怎么去打人。
贺闳兴拿这个儿子没办法,却也由着他胡闹。
日子久了,贺宁记忆里父亲暴戾的那面渐渐模糊,只剩下那个会摸他头发、给他买玩具的慈父形象。
可有些画面忘不掉,比如那天贺闳兴把他从柜子里抱出来时,手上未干的血迹沾到了他睡衣上,温热腥咸。
闻君鹤长得好看,但贺宁身边从不缺美人。真正吸引他的是闻君鹤身上那股劲儿,明亮、正直,像把出鞘的刀。
贺宁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过,人总会爱上自己渴望成为的样子。他这辈子注定是贺闳兴的儿子,却疯狂想活成闻君鹤的模样。
贺闳兴给他筑了座象牙塔,可塔外全是吃人的野兽,他们把他当狼群里的小羊羔养。
贺宁第一次见闻君鹤时就想,这世上怎么还有人活得这么较真,较真得让人想毁掉,又干净得让人想靠近。
闻君鹤身上那份纯粹的正义感,是贺宁从未见过也舍不得玷污的。
即使当初闻君鹤对他冷眼相待,贺宁也没想过用那些下作手段,他反而更欣赏闻君鹤的倔,觉得这人连讨厌他都讨厌得光明正大。
后来知道闻君鹤被父亲威胁时,贺宁心里难受愧疚。他总觉得是贺闳兴硬生生折断了闻君鹤的傲骨。
贺闳兴早看不上闻君鹤这种人,一个死守规矩的愣头青,在他眼里就是笑话。
贺闳兴的世界里没有规则,只有输赢。
他爬得越高,手底下人越猖狂,最后连遮羞布都懒得要。
闻君鹤却恰恰相反,他看贺闳兴的眼神就像看堆发臭的垃圾,厌恶得明明白白。
贺宁夹在中间,一边是血脉至亲,一边是心之所向,他有时候也不知道谁是对的。
当初贺宁提出让闻君鹤当情人时,不过是句气话。他没想到闻君鹤真会答应,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垂下来,贺宁胸口像被人捅了一刀,比闻君鹤继续拒绝他还难受。
他比谁都愤怒闻君鹤的妥协,却又忍不住想试探这人的底线。每次看着闻君鹤为他打破原则,贺宁心里都拧巴得厉害,既痛快又心疼。
这种扭曲的快感像毒药。
贺宁在房间里坐了很久,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周纪推门进来时,手里端着餐盘。
“韩卿没死,”他把筷子递给贺宁,“但医生说他以后站不起来了。”
贺宁肩膀突然卸了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便宜他了。”
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但他一口都没动食物。
周纪盯着他看了会儿,眉头皱起来:“你看起来不像高兴的样子。”
贺宁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勉强算笑的表情:“我高兴啊。”
周纪没再追问,只是揉了揉他发顶:“吃了就休息吧。”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房间显得更空了。
几天后,闻君鹤给贺宁发了条信息:“还生气吗?”
后面跟了一句话,过几天我生日你可以过来吗?
贺宁盯着屏幕看了很久,他记得去年闻君鹤生日,自己忘记了。
生日那天贺宁还是去了,拎了个蛋糕。
闻君鹤开门时很自然地亲了下他脸颊,身上套着件灰毛衣,右手还戴着沾油的一次性手套。
“鸡翅快好了,”他转身往厨房走,“再炒两个菜就能吃。”
他声音提高了几分:“无聊就打会儿游戏。”
贺宁靠在门框上看他翻炒的背影,锅铲碰撞的声音听着莫名安心。
水龙头哗哗的响,油烟机嗡嗡地转,混着锅里滋啦的油声,平常得像是他们已经这样过了很多年。
突然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闻君鹤头也不回地喊:“宁宁,帮我接一下。”
贺宁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姑姑”两个字。他往厨房走,闻君鹤正忙着炒菜,两手都不得空,朝手机努了努嘴。贺宁只好接通,举到闻君鹤耳边。
“嗯在家就我和贺宁”闻君鹤简短地应了几句就挂断了。
锅里的菜冒着热气,他转头看贺宁:“姑姑和小臻顺路来送蛋糕。”
手上翻炒的动作没停,闻君鹤开口说:“你要是不想见,我下去拿就行。”
贺宁记得小臻,是闻君鹤姑姑的孩子,上次见还是个小豆丁。
他摇摇头:“没事。”
话说得有点快,像是怕自己反悔。
门铃响的时候,贺宁正帮着摆碗筷。
闻姑姑站在门口,笑容还和记忆中一样温和。她身后探出个穿白裙子的姑娘,扎着高马尾,眼睛滴溜溜地在贺宁身上转。
“哥,”她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颗虎牙,“这就是你男朋友啊?”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在安静的玄关格外响亮。
闻姑姑轻轻拍了下小臻的后脑勺,语气里带着亲昵的责备:“没规矩,叫宁哥哥,你小时候人家还抱过你呢。”
小臻吐了吐舌头,乖乖喊了声“宁哥哥”。
贺宁弯下身扯出个笑:“长成大姑娘了,真漂亮。”
贺宁眼神却不自觉柔和下来。小臻突然红了脸,手指摇着裙摆,刚才那股机灵劲儿全没了。
闻姑姑把蛋糕盒放在桌上:“我自己烤的,闻君鹤说不用,不过我想着生日总要有个蛋糕,就想着给你们送来。”
她转身要走,贺宁突然开口:“姑姑一起吃吧。”
闻君鹤炒菜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眼贺宁,又转向姑姑:“留下吧。”
闻姑姑说好。
贺宁于是把自己拿来的蛋糕放进了柜子里。
小臻已经蹦到餐桌前,鼻子凑近那盘鸡翅猛吸一口气:“哥你手艺见长啊!”
小臻一听能留下来吃饭,眼睛都亮了,连声说好。闻姑姑笑着摇摇头,挽起袖子去厨房帮闻君鹤打下手。
小丫头一屁股坐在贺宁对面,手肘撑在桌上,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宁哥哥,我妈说你高中就跟我哥好上了?”
她歪着头:“我哥那么闷,肯定是你追的他吧?”
贺宁筷子顿了一下:“算是吧。”
吃饭时小臻只顾着扒拉鸡翅,闻君鹤用筷子敲了敲她的手背说:“别用手。”
力道不重,小臻却夸张地抱着头喊疼。
餐桌上闻姑姑和闻君鹤不约而同往贺宁碗里夹菜,堆得小山似的。最后一个鸡翅被闻君鹤夹到贺宁碗里,转头对小臻说:“不是天天喊减肥?”
“我还在长身体呢!”小臻鼓着腮帮子抗议,油乎乎的手指着自己,“以后自然就瘦了!”
贺宁看着闻君鹤和小臻斗嘴,忽然想起以前去闻姑姑家找他的那次。在家人面前的闻君鹤,是长辈眼里稳重可靠的好孩子,是妹妹心中无所不能的哥哥。
闻姑姑给他夹菜时,那种温馨的家庭氛围让贺宁心里发胀,好像下一秒就能和闻君鹤一起,真正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回去。
他不能背叛和周纪的协议,更不该把闻君鹤拖进自己的泥潭里。
闻君鹤就该永远干干净净的,像他们初遇时那样。
贺宁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突然觉得味同嚼蜡。
小臻还在叽叽喳喳说着学校的事,闻君鹤偶尔应两句,声音里带着贺宁很少听到的轻松。这顿饭吃得热闹,贺宁却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坐在最明亮的角落里,周身却裹着层看不见的阴影。
吃完饭后,小臻兴冲冲地插上蜡烛,非要闻君鹤许愿。烛光摇曳中,闻君鹤闭眼又睁开,目光直直落在贺宁身上。
贺宁别过脸,盯着蛋糕上的奶油花纹发呆。
吃了蛋糕临走时闻君鹤执意送他下楼。
周家的车就停在单元门口,车灯在夜色里亮得刺眼。闻君鹤攥着他的手不放:“你还生气吗?”
他手指力道有些大:“瞒你是我不对,我知道你知道了会很不开心。”
贺宁抽回手:“闻君鹤,生日快乐,刚才我们认识快十年了,真快啊你明年就三十了,以后好好生活吧。”
闻君鹤愣在原地,路灯照得他脸色发白:“你什么意思?”
“我腻了这种畸形的关系。”
第28章 我替你过去吧 他不想看到闻君鹤也这样……
闻君鹤的声音绷得像拉紧的弦:“宁宁, 你什么意思?”
夜风吹得他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僵直的肩线。
“字面意思。”贺宁,“我腻了, 韩卿现在废了,孟轩也要进去,现在没人能动我,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闻君鹤:“我哪里做得不好”
贺宁胸口发闷,这不是他想看的闻君鹤, 不该是这样低声下气的模样。
一切都错了。
从他拉着闻君鹤坠下来那天就错了。
贺宁突然一开始想起自己原本只想当个混吃等死的纨绔。
贺闳兴血淋淋的例子就摆在那儿,爬得越高, 摔得越狠。
他不想看到闻君鹤也这样。
如果闻君鹤没遇见贺宁, 他大概会活成最标准的别人家孩子模板,虽然出身普通, 但靠着那股子倔劲,一步步往上爬。名校毕业,进最好的公司,每天穿着笔挺的衣服。下班后运动,周末和朋友小聚, 活得规律又干净。
他会遇到个品性相当的姑娘, 可能是同事介绍的, 也可能是相亲认识的。那姑娘大概也爱较真, 他们会买套小房子, 生个孩子, 周末带孩子去公园放风筝。
没有血腥, 没有算计,更没有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他不用为谁低头,不用违背原则, 永远活得堂堂正正,那才是闻君鹤该有的人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这段扭曲的关系里互相折磨。
起初贺宁确实存了报复的心思,凭什么闻君鹤当年能对他冷眼相待,现在却要装深情?
可当真把闻君鹤拽下来后,他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他终究不是贺闳兴,做不到心狠手辣;也没有闻君鹤的本事,有那样强大的心理素质,
贺宁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才会在那些阴谋算计里卷入差点丢了命。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报复的快感就像劣质酒精,上头快,后劲大,最后只剩满嘴苦涩。
他们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报复的不是闻君鹤,是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闻君鹤神情痛苦:“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没用了?”
贺宁别过脸:“早就完了,以后好好过你的日子,余生都要坦坦荡荡地活。”
闻君鹤突然伸手,只来得及抓住贺宁的一片衣角。
布料从指缝滑走的瞬间,他想起很多年前,贺宁也是很多次抓住他的袖口,被他甩开。
现在位置调换,他才明白这个动作多伤人。
贺宁把闻君鹤的电话、微信全拖进了黑名单。
他去探监那天,隔着玻璃和贺闳兴对坐,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一分钟。
最后还是贺闳兴先开口,嘴角挂着那种熟悉的的笑:“解气了吗?”
贺宁盯着他爸看,这人眼角有皱纹了,眼神带着年轻时锐利,却像匹随时准备扑食的狼,而是暮年垂垂的老狼。
贺宁:“我没觉得痛快。”
贺闳兴放软了语气,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是爸爸错了,以前太混账”
话没说完就被贺宁打断:“我的事以后自己处理,别再把闻君鹤扯进来,他跟你们不是一路人。”
贺闳兴突然笑了,眼神渐渐锐利:“说实话,他来看我的时候真是让我吃了一惊。”
贺闳兴的声音透过探视窗传来,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宁宁,这世上没有人是什么例外?权、钱、色,谁逃得过?”
的确没有什么人是不一样的,人到了年纪,入世够深,权欲,利欲,情//欲,都会猖獗贪婪地扑过来。
贺宁盯着父亲眼角新添的皱纹,贺闳兴继续开口说:“别指望谁能永远干净,更别想着改变谁,宝贝,怎么到头来,最天真的还是你呢?”
“闻君鹤以前畏惧着我的权势,恨我,结果现在才发现的确那是个好东西,否则连自己所爱之人都保护不了,你妈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那个时候爸爸发誓再也不会落入那种屈辱的境地……”
“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开开心心的,闻君鹤他非池中之辈,以前我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觉得他固守的高傲太可笑了,他看不起我贺闳兴的儿子,现在不一样了。”
贺闳兴隔着玻璃看贺宁:“他真的臣服于你了。”
贺宁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闻君鹤不也一步步变成了现在这样?
可他就是不甘心。
“闭嘴!”贺宁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他眼眶发红:“他凭什么要看得上我,我们是什么良善的大好人吗?”
“我真是讨厌死你们了,你们从来都不知道我要什么,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罢了,那么自私,用我当什么借口!”
贺宁说罢就要离开,贺闳兴叫了一声宁宁。
贺宁:“你不该让闻君鹤开那种头的,我真是过够了那种担惊受怕的生活,是你的为所欲为毁了我们家!你怎么好意思提起妈妈,别再沾闻君鹤,否则我以后再不要见你!”
贺宁转身就走。
贺闳兴在后面喊他小名,声音突然老了十岁。
贺闳兴猛地起身,却被狱警一把按回椅子上。
“我心软的傻孩子”贺闳兴他甩开狱警的手,自己转身往监区走。拖鞋踩在水泥地上,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铁门后。
妻子的面容在贺闳兴多年的牢狱记忆里已经模糊成一片,只记得是个温婉的女人。
贺宁小时候总缠着他问妈妈的事,他能说很久,从他妈妈慧韫的名字开始。
他摸出张旧照片,边角已经发黄卷曲。照片上的女人抱着婴儿时期的贺宁,笑容温柔。
贺闳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想起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停尸房。要是当年没那么贪心,现在是不是还能一家三口在一起。
贺闳兴把照片塞回枕头下。后悔有什么用?路是自己选的。
*
周纪难得休息,他在院子里悠闲地翻阅着一本书,面前摆着一壶茶。
周崇刚睡醒的样子有些散漫,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连拖鞋都只趿拉了一半。
他晃到周纪面前,看都没看就伸手捏了块茶点塞进嘴里,他向来娇气,吃穿用度都是单独备着的,连茶点的糖分都要精确到克。
周纪眉头一皱,语气冷淡:“少吃点糖。”
自从结婚后,他就和周崇保持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像在两人之间划了条线,谁都不准越界。
他履行着兄长的责任,但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彼此都钉在各自该在的位置上,不再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周崇嚼着茶点,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抬眼看周纪,扯了扯嘴角:“你不是不管我的死活吗?”
周纪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只想当个普通的兄长,可周崇偏要一次次越界,把简单的关系搅得复杂。
周崇瞥了眼他手里的书,封面烫金的哲学标题在灯光下反着冷光。他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轻佻:“读了这么多道理,哥,你活明白了吗?”
周纪合上书:“身体好了就去上班,别整天游手好闲。”
周崇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我上过班啊,去贺宁那儿。”
他歪着头,笑得挑衅:“我把他出轨证据都甩你脸上了,你倒沉得住气,八风不动。”
“他是我的伴侣。”周纪声音冷了下来,“我们的生活,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他抬眼:“安分点,别让爸和妈操心。”
周崇忽然凑近,呼吸几乎喷在周纪耳畔,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恶意的愉悦:“我安分得很,反倒是你,最近你那位‘伴侣’失恋了,你没发现吗?”
周纪却连眼神都没变,拿着书转身就往楼上走。
周崇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瞪得发红,突然提高声音:“对!我就是不让人省心!可你呢?你当初骗我说只要我变好就跟我在一起,我信了,我改了,结果你跑了!”
他的声音里压着颤,像是要把这些年憋着的怨气全倒出来:“国外那一晚也是骗我的,对吧?周纪你就是个懦夫,你永远只想逃,你们把我当疯子一样关着,二十四小时盯着,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庞娆站在一旁,粉色披肩裹着肩膀,她蹙着眉,想上前又不敢。
贺宁正好从楼上下来,听见动静,脚步一顿。
周纪没有发火,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漠然地丢下一句:“只有小孩才会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
他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周崇,你还没长大吗?”
说完,他径直上了楼,周崇站在原地,手指攥得发白,呼吸又急又重。庞娆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臂:“小崇,你没事吧?”
周崇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周纪消失的背影。
周崇猛地甩开庞娆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踉跄后退了半步。
庞娆叹了口气:“你说你怎么就偏偏看上自己哥哥呢?你爸那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口的。”
她声音放轻,像是劝解又像是警告:“上次请的大师说了,可能是祖坟风水的问题,你爸已经找人去迁了。”
“天生的。”周崇扯着嘴角冷笑,眼底发红,“驱邪也好,戒断所也罢,都治不了。”
他转头看向二楼方向,声音哑得厉害:“反正两个儿子,没一个合他心意,总之逼死一个就好了,你们别去折磨我哥。”
庞娆猛地捂住周崇的嘴,一转头正对上贺宁探究的目光。周崇挣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贺宁看着那个怒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转头问庞娆:“妈,没事吧?”
庞娆摆摆手,披肩的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贺宁又问:“周崇刚才说的戒断所……是什么地方?”
周牟富发家的地方保守封建,骨子里刻着旧式宗族的顽固。这么多年却始终改不了迷信风水的习惯。
当年面对两个儿子之间的纠葛,这位父亲最终做了个折中的决定,允许大儿子和男人结婚,却始终不肯承认这段关系的本质。
庞娆拢了拢披肩,眉头微蹙:“周崇十五岁那会儿就不太对劲,脾气倔得很,只听他哥的话。送去待了三个月,别人家孩子出来都老实了,就他……”
十五岁?
可周纪告诉他,不是他们成年的时候这段关系才被发现的吗?
贺宁盯着庞娆保养得宜的脸,突然打断:“您知道那种地方是怎么‘矫正’的吗?””就是……一些体罚罢了。”庞娆轻描淡写地摆摆手。
贺宁:“体罚而已?”
庞娆含糊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披肩边缘往上提了提:“他爸提过有些辅助治疗手段都很温和的。”
她语速突然加快:“阿崇心脏不好,我们哪敢乱来?都是正规医疗机构,有科学依据的。”
贺宁盯着她手上的动作。
庞娆还在解释:“我们就是想让他像正常人一样……”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像是自己也意识到这个词用得不太妥当。
“庞姨,”贺宁声音发紧,“您看过那些戒断所的新闻吗?”
“那都是不正规的!”庞娆突然拔高声音,披肩滑落半边,“他爸找的是顶级专家,收费贵着呢。”
她说着说着又放轻声音,像是在说服自己,“治好过不少人的……”
贺宁盯着庞娆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她眉梢眼角还带着笃定的神情,无知且自信。
他想起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周崇少年时还会笑,挨着周纪的肩膀,眼睛亮得像星星。
可后来那些照片里,他的眼神越来越沉,像潭死水,看人的时候让人脊背发凉。
周崇那些偏执的、疯狂的举动,原来都是有迹可循的。这屋子里每个人都往那团火里添过柴,现在却要怪火烧得太旺。
贺宁听完庞娆那番话,胸口堵得发闷。他在厨房转了两圈,水杯拿起又放下,最后径直上楼敲开周纪的房门:“我们搬出去吧。”
话说得干脆,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留。
搬家那天,周崇的房门紧闭了一整天。傍晚庞娆端着餐盘站在门外,刚敲两下就听见里面“砰”的砸东西声:“饿死我算了!”
周崇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嘶哑得不成样子:“反正没人管我死活!”
庞娆急得在走廊转圈,第二天情况更糟。她不得不去找周牟富求助。电话打到周纪手机上时,贺宁看见他撑在桌沿的手背青筋凸起。挂断后,周纪抓起外套就要出门。
“或许我这个外人看得更明白。”贺宁突然开口,“你们对周崇……”
他斟酌着用词:“既冷漠又纵容。”
周纪:“……我没办法不管他,他心脏一直有问题。”
贺宁垂下眼:“然后呢?”
他轻轻摇头:“他闹,你让,看似心软,周崇的贪心都是你一手惯出来的。我这个外人夹在中间,除了提醒你们保持距离。”
“阿纪,我愿意一直起这个中间作用,可这不是办法,周崇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可以规整的东西,总有一天你会把他逼疯的。”
贺宁盯着周纪绷紧的下颌线:“你妈说送过周崇去戒断所……你知道这事吗?”
周纪:“什么戒断所?”
“就跟戒网瘾的差不多,”贺宁,“你出柜时爸妈反应那么平静……说不定早就被更离经叛道的事冲击过了。”
这话一出,在周纪脸上砸出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周纪的思绪转得飞快,记忆里出柜那天的画面一帧帧闪回,饭桌上安静得可怕,他妈嘴唇动了动又闭上,最后是周崇先开口问“是谁”。
当他说出当时的恋人,全家人脸上闪过各种表情,唯独没有对“同性恋”这件事本身的震惊。
他爸明明是那么一个那么封建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那种诡异的平静终于有了答案。
当时他妈欲言又止的眼神,他爸反常的沉默,甚至是周崇追问时那种古怪的急切。原来他们早就在另一个儿子身上经历过更剧烈的冲击。
周纪想起从前那个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周崇,那时候的少年眼睛亮得像星星,他说往东绝不往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应该在他上大学后,那双眼睛渐渐暗了下去,像盏快耗尽的油灯,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它剧烈摇晃。
周崇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像只随时会炸毛的猫。
后来这样的场景越来越多,摔杯子、砸门、整夜整夜不回家,每次爆发后,周崇又会红着眼睛来找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当初逃离周家也是因为或许周崇的叛逆,从来都只是冲着他一个人的。就像困兽最后的挣扎,既想逃离,又舍不得真的走远。
第二天贺宁就听说了周崇从二楼摔下去的消息。据说那天正好有工人来翻新草坪,新铺的草皮很松软,像一层厚厚的绒毯,就是这层缓冲救了他一命,没让他真的摔出个好歹来。
贺宁看望他的时候,周崇正靠在摇起的病床上,床头柜摆着四五样精致早点,周纪端着白瓷碗,正在给他喂粥。
周崇见了贺宁,突然扯着被子蒙住头。
周纪放下碗时,只对贺宁抬了抬下巴示意门外说话。
“……你说得对,他今天变成这样,我脱不了关系。”
他说大学的时候,父母转头就把周崇塞进了城郊那家戒断所,等三个月后回来,周崇已经不太对劲了,半夜经常惊醒,这些事周崇后来从没跟他提过。
周崇是高中发现自己跟周纪不是亲生兄弟的,他很认真地对庞娆说他喜欢哥哥,他是不是可以跟哥哥在一起。
庞娆和周牟富对这个养子心情很复杂,这么多年的宠爱不是假的,他们一方面觉得自己没养好,一方面觉得是不是他们的教育出了问题。
他们可以对周纪严厉,可是对周崇没有办法。
周纪的指节抵着太阳穴:“我看到他手上的疤,平时用手表遮住的。”
那只定制腕表的金属表带下,横亘着几道狰狞的伤口。
贺宁:“阿纪,南美分公司需要人坐镇吧?我替你过去吧。”
“不是要离婚,毕竟这个身份还挺好用的,我只是觉得我不该留在这里刺激周崇了,他再折腾下去,小命都快没了。”
第29章 我会在你跟周纪的床上干///你 面前……
周纪论心中再如何纠结矛盾, 贺宁期待又恳切地看着自己,最终只好妥协:“我会让他们好好安排的,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贺宁不是对周崇心软, 是看着周纪眼下浓重的青黑色心疼他。
闻君鹤的电话被拉黑第三天,他直接等在了周家。
那天下着雨,贺宁看着闻君鹤撑着一把伞靠在车边。
“你疯了吗?”贺宁下车,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闻君鹤的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一片青色的胡茬。
“我当然知道!”
“一个小三, ”闻君鹤突然笑了,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一个见不得人的男小三是吗?”
他的手握着贺宁的手臂, 又在触到对方吃痛的表情时又松开。
“可你不见我!”闻君鹤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硬生生压下来, “贺宁,别把我逼成疯子好吗?”
他的眼角发红,像是随时会落下泪来。
贺宁猛地推开闻君鹤,胸口传来一阵钝痛。”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断了,我想要过正常生活。”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闻君鹤的西装被雨水打湿了下半, 贴在身上。
“正常生活?”他扯出一个苦笑, “我这几天翻来覆去地想, 我在想几年前我就不该离开。”
贺宁知道自己不该心软。可当闻君鹤扔下伞朝他走来时, 他发现自己挪不动脚步。
“宁宁, 我们以后好好的好吗?”
雨水顺着闻君鹤的睫毛滑落, 像是眼泪。
“你以后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好好听, 你以前说不想工作,就要在我身边当一只好吃懒做的小猪,你都忘了吗?”
“我把你的日记本都记下来了, 我没有参与过的时间我都帮你记下来了。”
贺宁静静地听着。那些十八岁的天真幻想,现在听来像是一个遥远的梦,说不动容是假的。
“闻君鹤,”贺宁声音有些哑,“让我想想好吗?”
闻君鹤捧起他的脸,雨水顺着两人的相触的地方交融在一起。
“多久?”他的拇指轻轻擦过贺宁的眼角。
贺宁:“一周好吗?”
一周后的机场,贺宁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停机坪上的飞机。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他最终按下发送键时,指尖在“闻君鹤”三个字上停留了几秒。
短信发出去后,贺宁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他想起昨晚收拾行李时,从抽屉深处翻出的那张照片,闻君鹤搂着他的肩膀,背景是大学校园的樱花树。
那年夏天的梧桐树荫把柏油路切成碎片,闻君鹤的白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来,带着洗衣粉的干净味道。
贺宁坐在后座,双手环住闻君鹤的腰,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呼吸时腹肌的起伏。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贺宁把脸贴在闻君鹤的后背上,自行车碾过减速带时,闻君鹤总会提前说“抓紧”,然后故意加速冲过去,惹得贺宁搂得更紧。
贺宁被陡得会抱怨,这个时候他能听见闻君鹤胸腔里传来的闷笑。
那时候贺宁以为,这样贴着闻君鹤后背的触感,会持续一辈子。
照片被他夹进了护照里,现在正安静地躺在外套内袋中。
登机提示音响起,贺宁拎起登机箱。
他最后看了眼窗外阴沉的天空,想起他给闻君鹤的短信里写的那句“不必再记得我”。
飞机开始滑行,贺宁把额头抵在冰冷的舷窗上。跑道两侧的指示灯在雨中模糊成一片光点。
一年后的某个深夜。
贺宁在圣保罗公寓里拆开了那封国际快递。
看着离婚协议上周纪熟悉的签名看了很久。
这一年里,他习惯了南半球炽烈的阳光和嘈杂的街头。
每周五准时收到周纪的邮件,他们彼此隔着时差,一开始通话还算频繁,后来都用邮件交流,内容简短克制,公司近况、周崇的治疗进展、偶尔提及到闻君鹤。
贺宁的回信总是更短,三五行字,像在填写某种工作报告。
前一周的邮件里,周纪破天荒地写了很长。
贺宁在会议室里点开,看到“离婚”两个字时,他回复得很简单,问周纪想清楚了吗?
周纪的回复很慢,和周崇纠缠的关系注定这辈子不会有了断,不如放贺宁自由,关于补偿的内容在附件里。
贺宁翻出那封邮件又看了一遍,想了想还是要回国一趟。
他没告诉周纪,只是不放心这封邮件是否出自他手。
司机把贺宁送到他和周纪在周家外购置的婚房,屋内没开灯,贺宁拖着行李打开房门,只看见闻君鹤双手插兜站在他的面前,银色月光铺洒出他的身影,夜风吹开窗纱,映出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贺宁呼吸一窒,刚想离开。
房门却被身后的男人狠狠关住了,闻君鹤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的身体,炙热的呼吸仿佛也近在咫尺,像一座山压向他。
闻君鹤握住贺宁的胳膊,动作丝毫不温柔,强迫着和他对视,贺宁的手臂被抓得一麻,他抬起眼眸,看见男人紧绷的唇线和下颚。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不知哪里戳到闻君鹤的痛点,他冷冷地道:“因为这是你跟周纪的婚房,所以我不该出现吗?”
贺宁:“放开我!”
闻君鹤黑下脸:“放开你,你又准备躲到哪里去?又要跟谁在一起?”
贺宁甩开他的手,直视着闻君鹤:“我去哪里,跟谁在一起是我的事,请你离开我家,闻君鹤,你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的,现在我跟你已经没有一点关系了,懂吗?”
闻君鹤的表情阴沉得恐怖,胸口起伏,周身气息冰冷可怕。
他觉得自己早就疯了,一年前他满心期待的生日最后如坠冰底,他给了自己几天,打算再次放下尊严成为贺宁的次要选择。
可贺宁却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他甚至不是贺宁众多知会者之一。
他被密密麻麻的嫉妒折磨得发狂,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后来闻君鹤认真地分析了,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对贺宁温柔,贺宁既然已经不肯再给爱给他了,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其他人身上,他就不该让贺宁身边出现再那么多选择。
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会把贺宁关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让那双眼睛再也看不见别人。这个念头冒出来时,闻君鹤自己都怔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原来他骨子里早就藏着这样的疯狂。
闻君鹤眸色越来越深。
下一刻贺宁被他猛地拖起来扛在肩上,他被吓了一跳,随后挣扎起来,很快就被闻君鹤粗暴甩到床上。
闻君鹤扯下领带,把贺宁按在床上绑住他的手腕。
闻君鹤眼睛有些红,盯着衣衫凌乱陷在大床里挣扎的贺宁,掐着他的下颚:“我会在你跟周纪的床上干///你,你觉得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
贺宁像是被这句话震在原地,脸色极差:“闻君鹤,你放开我!你疯了!”
闻君鹤却只低头看向他,他也反复琢磨过这件事,可眼看着贺宁当着他的面和多少人你来我往真假逢迎,看着他跟所谓的丈夫共同进退相敬如宾,再没有一点他的位置,他突然觉得贺宁的确有些可恶不值得同情了,以前他不懂滥情的定义,可他不想要贺宁跟别人睡觉。
贺宁想要继续糟践报复他,可闻君鹤的耐心已经没有了,那超出他的底线了。
闻君鹤一手握住他的下巴,抓住他的手腕,居高盯着贺宁:“是,我也觉得我是有点疯,这一点你说得很对,可那都是你造成的。”
贺宁下巴被捏得很疼。
“当初我就不应该让情感占了上风放任你跟周纪结婚,也不该为了补偿你放下自尊做你的情人,你那样戏耍我,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我不够爱你的时候,我也从未想过和你分开,可你为什么每次都能轻飘飘地抛下我,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彻彻底底的跳梁小丑!”
闻君鹤冷笑:“还祝我一切都好,贺宁,你做到了,你报复我的手段高明得不行,我甘拜下风。”
“你的爱情挂在嘴边,蛊惑了我,却没能感动了你自己啊,是不是,贺宁。”
闻君鹤抓着贺宁的力气很大,甚至掐出了一道指痕,贺宁麻木得有些疼,可他没出声,眼眶泛出点点水光:“也许吧,我现在不爱过你。”
闻君鹤一动不动地盯着贺宁,坐起身,像是恢复了绝对理智。
贺宁刚撑起的手臂突然被一股力道拽了回去,后背撞进一个滚烫的胸膛。
闻君鹤的手臂像铁箍般横在他腰间,灼热的鼻息喷在他耳后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贺宁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喉结滚动了一下。
“闻君鹤,”他的声音有些发紧,“你到底想干嘛?”
贺宁想起从前闻君鹤也是这样,总爱从背后突然抱住他,那时候他会笑着转身回抱。
现在他却只觉得疲惫,情情爱爱的把戏少年时期谈谈已经足够了,现在再守着那些实在有些可笑。
闻君鹤的嘴唇贴在他颈动脉上,说话时的震动顺着血管一直传到心脏:“你说我想干嘛?”
闻君鹤低下身死死扣住他,直言不讳道:“干你,刚才不是说了吗?”
说罢就伸手向下,贺宁这一年过得清心寡欲,哪能经得住这么逗弄。
闻君鹤啃咬他的脖子,声音飘忽不定:“你说的话我都不喜欢听,只有这样还勉强能听。”
贺宁紧张得直咽口水:“闻君鹤,别这样。”
闻君鹤突然倾身向前,温热的呼吸故意扫过贺宁的耳廓,在对方猛地僵住的瞬间,直接咬住了那两片紧抿的唇。
贺宁的后脑勺往后撞,吃痛地闷哼一声,牙齿下意识磕在一起,正好硌在闻君鹤探进来的舌尖上。
血腥味瞬间在唇齿间漫开。
闻君鹤拇指蹭过下唇,抹出一道刺目的红痕。他眯起眼,舌尖抵着受伤的位置轻轻舔了一下,将血珠卷进口中。殷红的血迹沾在冷白的皮肤上,像雪地里落了一瓣梅花。
他抬手用指腹擦掉贺宁嘴角沾到的血丝,动作轻得像是抚摸,眼神却暗得吓人。
贺宁还是有些害怕的,他镇定不下来,可嘴上又不服软:“你要是强迫我就是强*。”
“好吧,你觉得是就是。”
闻君鹤就整个人倾身压了上来,贺宁瞪大眼睛。
贺宁声音里都是压抑的怒火:“闻君鹤,别这样,你混蛋啊……”
闻君鹤对自己的认识清晰。
“对,我就是混蛋,你有这样的认知我觉得很欣慰。”
贺宁的侧脸被闻君鹤掰着,快喘不过气:“周纪……那封邮件是怎么回事?”
闻君鹤宽大的手掌握住贺宁的脚腕一拉,随后用鼻头蹭了蹭贺宁的鼻子,低笑一声:“还担心他呢?担心担心自己吧。”
“唔……闻君鹤,你要是真的做了,我会恨你的……”
“那就恨吧。”
没有取悦,只有掠夺。
贺宁脑子都是懵的,闻君鹤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大概是贺宁的反应让闻君鹤觉得有趣,中途闻君鹤问他多久没跟周纪做过了。
贺宁恍若未闻,闻君鹤说:“……反正以后没机会了。”
闻君鹤低头用额头轻蹭着他的脸:“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
闻君鹤的一切言行举动都脱离了常规,像是荒野生长的植株,张牙舞爪漫无目的又无法控制,偏偏闻君鹤还坏心眼地问他怎么湿得这么厉害。
贺宁蜷缩着身体又被强迫舒展开,闻君鹤尽情地欣赏了他。
闻君鹤听着贺宁喃喃求饶,终于停了下来,他心想反正今晚刚刚开始,他想做的都能做完。
贺宁睁开眼睛时,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重组过。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条金色的光带。
微风掀起纱帘的一角,带着花园里玫瑰的香气。
赤脚踩在实木地板上,推开露台的玻璃门,风立刻卷着湖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楼下的人工湖泛着墨蓝色的光,长长的泊车道上被翻新过。
一切熟悉得令人窒息。
贺宁扶着栏杆,指甲不自觉地抠进木质扶手里。远处的玫瑰园里,园丁正在修剪枝叶,剪刀的“咔嚓”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他低头看着自己光裸的脚趾,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那个永远停留在记忆里的夏天。
贺宁的脚底突然悬空,脚掌离开冰冷的地面,他脑子重获一丝清明。
闻君鹤的手臂横贯他的腰背与膝弯,西装袖扣硌在腰间软肉上,金属的凉意透过衬衫清晰可辨。他看见自己苍的脚趾在对方深色西裤的映衬下微微蜷缩,像受惊的贝类缩回壳里。
“为什么不穿鞋?”
闻君鹤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喉结在领口上方滚动。
贺宁抬眼时正撞进那双黑沉的眼睛里,虹膜边缘泛着冷光。
贺宁的指尖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胳膊,闻君鹤只将人往上托了托。
“我把这里买下了。”
贺宁于是明了,面前这个男人代替他父亲一跃成为这个王国里新的主人。
第30章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阳//痿 明明贺宁……
闻君鹤的掌心贴着贺宁的后腰, 能清晰地摸到脊椎骨的凸起。贺宁的睡衣松了,衣领滑到肩头,露出锁骨处几道淡红的指痕, 昨晚留下的印记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闻君鹤皱眉,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贺宁的重量轻得像片羽毛, 仿佛下一秒就会从臂弯里飘走。
太瘦了。
闻君鹤把人抱回卧室,给贺宁穿上鞋子, 一道阳光斜斜地切进来,正好照在贺宁的脚踝上。
昨晚这里被套了个银链子, 现在只剩下一圈淡淡的压痕。
贺宁的目光扫过房间, 这栋别墅的装潢还保持着贺家鼎盛时的模样,连壁纸上的暗纹都一模一样, 贺家风光数十年,短短数月间人走茶凉,家产悉数变为空壳,这座曾经繁华的别墅几经转手,如今到了闻君鹤手里。
闻君鹤突然想起很久之前, 贺宁有一次扭到了脚, 也是坐在这张床上, 他背着贺闳兴偷偷把他带进了自己卧室。
那时候贺宁对他丝毫没有防备, 穿着短袖短裤, 抬头可怜兮兮地说疼。
贺宁不要医生进来, 只要贺宁给他拿药酒揉。
贺宁穿着纯棉白T恤趴在床上, 闻君鹤记得自己当时单膝跪在地毯上,掌心贴着贺宁的脚踝打圈。贺宁的皮肤因为疼痛微微发烫,汗湿的T恤下摆卷起来, 露出一截腰线。每当按到痛处,他就会咬住下唇,从喉咙里挤出小动物似的呜咽。
贺宁的抽气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每次闻君鹤的手按到淤青处,他就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几声呜咽。他的手指揪紧了床单,床单在掌心皱成一团,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随着呼吸若隐若现。
“别出声。”
贺宁时不时发出点动静,吃痛时的抽气声,和那句带着鼻音的“轻点儿”。
闻君鹤心烦意乱地让他安静点。
贺宁闭了嘴,还以为自己惹闻君鹤生气了,咬住下唇,把剩下的痛呼咽了回去,却不知道对方正盯着他绷紧的小腿线条出神,那截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光泽,随着揉捏的动作微微发颤。
药酒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贺宁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闻君鹤的拇指无意识地在对方脚踝内侧多停留了几秒,那里的皮肤格外薄,能感受到脉搏急促的跳动。贺宁的衣服因为趴着的姿势往上窜了一截,露出一小段腰线,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为什么要买下这里?”
闻君鹤的:“……自己想。”
贺宁抬头看着他,闻君鹤也看着他,面露不满,像是对他的迟钝表示不满。
“穿好衣服下去吃饭,周纪给你的离婚协议记得呆会签好,然后之后的一切都不需要你操心。”
贺宁和周纪的婚姻的确名存实亡,他在国外的一年里几次都想要提离婚这件事,不过到底要两个人坐下来慢慢商量。
这段婚姻的确来得草率又赌气。
贺宁回想那个时候,他太渴望安定又想要摆脱闻君鹤,像只迷茫的小兽焦急地寻找着出路,即使闻君鹤告诉他后果他一个人难以承担,可他想不了那么多。
他记得他和周纪最后联系是在两周以前,周纪让他暂时不要回国,此后便断了联系。
贺宁脸色微变:“闻君鹤,你对周纪做了什么?”
闻君鹤嘲讽一笑:“周家兄弟争权阋墙就有他头疼的,你大概不知道,他投资失败了,有人联名要起诉他,周氏面临着被多年合作伙伴收购的风险,周纪根本就不适合做继承人,管理层和执行层腐败成那样,他居然还能容忍他们的存在,不过他现在忙着跟你撇清关系,对你倒真的有情有义。”
贺宁怔愣抬头,对上闻君鹤的视线:“那你呢?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闻君鹤对贺宁说:“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你好好待在这里,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闻君鹤在说完话就转身下楼,贺宁穿衣服的时候,扫了一眼身上的痕迹就立刻用衣物盖住,不敢多看一眼。
如果昨晚一开始还是闻君鹤强迫他,但后来他已经分不清起主导地位的究竟是谁了。
在曾经熟悉的地方吃饭,贺宁突然觉得陌生得不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曾经在奢华的宴会厅醉生梦死,也流落在街头静静看着四散的人群,说是从云端坠入谷底也不为过。
“周纪从没跟我提过这事,我凭什么信你?”
闻君鹤把平板电脑推过去,说了句变聪明了,屏幕上那份财经日报的标题加粗标红,贺宁划拉着页面,跨国公司的内网邮箱确实没收到这封通告,报道的发布日期也是昨天。
贺宁死死盯着平板上“周纪引咎辞职”那行加粗标题,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屏幕都被他按出了指纹印。
闻君鹤:“现在信了?”
贺宁:“你不能把我困在这里,你手机呢?”
闻君鹤:“你做什么?”
贺宁:“周纪现在遇到了困难,我不能坐视不管。”
闻君鹤:“你对他倒是挺好的,不过不用了,你如果非要帮他,我就害他,去给他们周氏添一把火,你猜周氏股价再跌,董事会那群老狐狸会不会活撕了他。”
“你知道我从来不是说大话的人,说得出,我就做得到。”
贺宁当然知道。
“我在这里你就不会动周纪吗?代价就是我跟他离婚?”
闻君鹤点头,而后像是交换条件一般开口说:“想让我帮他吗?”
贺宁看着闻君鹤。
“嫁给我。”
贺宁一副你吃错了药地看着闻君鹤,他的确关心周纪,可是还没傻到相信这种不切实际的条件。
贺宁:“如果我非要离开呢?”
闻君鹤:“这里的安保条件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还有,你消失到现在,有人察觉到异常吗?”
还真没有,贺宁的职位本身就不太重要,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还在牢里,这段时间周纪焦头烂额的话,根本也不会联系他。
这样看贺宁活得还真是有点惨。
餐桌上摆着两片厚切黄油面包,金黄酥脆的边沿还冒着热气,旁边玻璃杯里的牛奶满得几乎要溢出来,贺宁盯着这份足够两人吃的早餐。
闻君鹤坐在餐桌另一端,剪裁考究的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肩线。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报纸,纸张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晨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映得愈发深邃。
贺宁知道以闻君鹤的能力和心智,早晚会获得他想要的地位和权力,甚至是贺宁可望不可即的地步。
一年前贺闳兴的话贺宁一直耿耿于怀,贺闳兴说他像他母亲,容易满足且心软,贺宁知道他这样的人既决定不了自己的人生,也会把别人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贺宁默然沉思。
闻君鹤的声音:“先吃饭。”
贺宁吃了半块面包,喝了半杯牛奶,就盯着盘子发呆,闻君鹤放下报纸,坐在他身边,然后拿起那半块面包,撕碎了喂到他嘴边。
贺宁睁着双大眼睛:“……我饱了。”
闻君鹤像是头疼地皱了皱眉头:“你知道自己的体重低于健康标准吗?或许我该去跟贺闳兴讨论这个问题。”
“我很早就想说了,接受批评的时候别像个不敢面对的小孩,什么把自己照顾得好,完全就是自欺欺人,没让你一下子改,但别不让人说。”
贺宁:“…………”
太荒谬了,连闻君鹤这副毒舌模样跟当初有什么区别。
贺宁不忿:“……之前为什么不说。”
“之前是在追你,所以忍住了,而且我觉得那段时间被你蛊惑了,都不像我了,虽然我情商低,但我说的是实话。”
贺宁:“……谁说你情商低的。”
闻君鹤:“很多人,我姑姑,秘书,合作伙伴……”
闻君鹤说着说着,突然好奇发问:“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吧,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我的缺点。”
贺宁没说话,闻君鹤淡淡开口说;“你只是喜欢我,怎么还为我镀了金身吗?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完美无缺。”
何止金身,过去贺宁曾经是闻君鹤教唯一资深的虔诚信徒,几乎差点每天都要高呼闻君鹤万岁。
贺宁偏头:“不,我早就把你送上了死刑架了。”
闻君鹤依旧淡定,只不过再把面包送到贺宁嘴边的时候加了点力气,且带着半强迫性质:“那其实你从前就没有很继续跟我在一起的决心,两个人在一起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你只会逃,根本就没想过怎么解决我们在一起的阻碍。”
贺宁:“这只能证明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闻君鹤:“算了,把它吃掉,我们可以继续讨论你前夫的事。”
前夫两个字语气加得很重。
贺宁:“我还没签离婚协议。”
饭后,贺宁表示他可以不跟闻君鹤计较昨天的事,但是也请他不要插手自己的事。
闻君鹤说;“抱歉,不行,我现在脑子很清醒,所以有很多可以让你乖乖听我话的计划,你最好不要让我有机会实施。”
“……像是昨晚的强*吗?我会告你的。”
闻君鹤思考了一会:“国内刑法规定的□□对象是女性,不包括男性,所以这个罪名不成立,但是如果你昨晚受伤了的话,可以告我故意伤害,我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你后来也算配合,所以这个罪名应该大概率不成立,哦,还有非法囚禁,但前提是你能出得去的话。”
贺宁涨红了脸:“闻君鹤,你不要太无耻了!”
真是就怕流氓有文化。
闻君鹤接受了指责说:“我这样无耻只是出于我不想失去你。”
突然来了一句软话,贺宁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以后不要离开我超过太远,谁让我离不开你。”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而不是像周纪一样随便给你个海外的闲职就把你打发了,不用再累着自己工作,你的手可以留着喝下午茶,或者戴珠宝,还有不要给我做饭,我不喜欢,如果实在想做点什么,即使没有商业意义,我也会给你投大笔资金,谁让我为了你昏了头,虽然认识到这点有些晚,我真的不想学习那套看起来像是野蛮人的方式留住你,有点蠢,所以我会尽可能温和一点的。”
贺宁:“…………”
闻君鹤一本正经地说出“谁让我离不开你”“谁让我为了你昏了头”这两句话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闻君鹤看贺宁没有反应:“虽然很明显我相比于周纪是更好的选择,但是鉴于你已经选错过一次,所以这次我替你选,不用客气。”
他说完这句话,贺宁还没反应过来,闻君鹤就搂着他往外走,给他展示:“如你所见,我聘请了很健全的安保系统,你没有机会逃出去,这里的环境应该让你觉得放松,过几天那个在你们家工作了十几年的管家会出现在你面前,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调理你那令人堪忧的身体,你和周纪关系解除之后,我会让你重新恢复社交的。”
贺宁被闻君鹤一连串的安排震在原地,都忘了语言。
闻君鹤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关他。
第一天,贺宁试图翻墙,还没靠近,就被赶来的安保扭送离开了。
打又打不过,骂又没反应,贺宁憋死了也不签字。
闻君鹤也没强迫他,只是轻飘飘地道:“没关系,反正你们那张证在国内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就算有人找到你头上,也找不到你,除了我,没几个人知道你回来,我已经替你请了长假。”
贺宁越听心里越发麻,闻君鹤简直就是个天生的坏种,他究竟当初是怎么决定他是个好人。
他跟闻君鹤闹,绝食不吃饭,闻君鹤说:“好吧。”
说罢就把他拉在怀里,大腿夹着他。
几个身形健硕的保镖进来,贺宁以为闻鹤君是要让人压着他灌进去,谁知道下一秒闻君鹤自己吃了一口东西,慢慢咀嚼着,然后只听他缓缓道:“不会灌你的,待会我亲自喂你,嘴对嘴,你都不用费劲,他们负责按着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眼看着闻君鹤按着后颈,要贴上来。
贺宁:“……我吃。”
闻君鹤点了点头,喝了口水,擦了擦嘴:“都说了我手段很温和的。”
就是有点恶心。
闻君鹤说到做到,第二天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真的到了。
这位女管家今年已经过了五十,她叫Marjorie,贺宁都是叫她玛乔阿姨,从小照顾贺宁长大,她提着小行李箱,穿着套装,但仍旧体面且优雅,她是当初贺闳兴重金请来的专业人才,如今再次相见,两人都不免唏嘘。
玛乔慈爱地看着贺宁,伤感地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宝贝,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你,你看起来长大了许多。”
贺宁也红了眼眶,和她拥抱在一起,玛乔还和闻君鹤打了招呼。
闻君鹤就留了空间给他们叙旧。
玛乔坐在沙发上,看着闻君鹤的背影:“你的小男朋友也完全成长为一个足以依靠的绅士了。”
绅士?
贺宁简直不堪回首这几天遭遇的耻辱。
“……他早就变坏了。”
玛乔笑着道:“可他看你的眼神却丝毫没变。”
“我还记得当初贺先生请他来家里,是我招待的他,那个时候,客厅的橱窗里摆放着许多你小时候的照片,他一个人停留了很久,所有宴请来贺家的客人,有人为这里精致的装潢停下,有人为收藏的古董字画停下,只有他为了宁宁你停留。”
贺宁闻言愣住。
有人为了钱财而迷失自我,有人为了权势放弃本色。
那闻君鹤是哪种?
会是那个特殊吗?
“看得出他底色是一个纯粹善良的孩子,和你一样。”
贺宁那晚抱着被子蜷缩到一角,把自己武装得充分,不给闻君鹤留一点机会,这几天都是这么睡的。
闻君鹤倒没有强迫人的意思,彼此都睡得泾渭分明。
今天闻君鹤环着手臂穿着睡衣闭着眼睛躺在贺宁身边,快要睡着的时候。
突然贺宁的声音响起。
“闻君鹤,你爱钱吗?”
闻君鹤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犹如大型蚕蛹一般臃肿的家伙,歪着头看着他,然后他起身,不久后拿着平板过来,递在贺宁面前:“股票,债券,我这些年投资的大小项目,林林总总,都在这里了,你想要可以,跟周纪签字离婚后,都给你。”
贺宁看看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红字抬头的文件,接着开口道:“那你好色吗?”
闻君鹤复杂地看向他:“……饶了我吧。”
明明贺宁一个都已经比天书还难懂了,他疯了,还要去招惹人。
不过他这话没说出口,闻君鹤以表决心说:“如果有必要,我可以阳//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