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重生在与公主决裂前 > 5、第 5 章
    冬至的雪彻夜未停,扑簌落满枝头。流萤在卫泠这里身心舒服不少,虽然半夜梦醒后就不曾入睡,但是安安静静躺了大半夜,晨起时也觉精神不少。


    昨夜一场梦被她咽进肚子里,只当从未发生过。盥洗过后,看见卫泠打着哈欠从书房出来,流萤端坐中堂朝她招手:“卫少博可得快些,莫连累我误了点卯。”


    卫泠有点认床,睡惯了卧房,书房的床便觉诸多不适,一晚上睡得乱七八糟,晨起只觉腰酸背痛,有气还没发,就见始作俑者泰然自作坐在自家中堂,知道这人是把酒后之事忘了个精光,垮脸走过去,一阵无语凝噎,只得低头用早饭。


    天刚蒙蒙亮,许流萤就同卫泠一道去上朝,蹭了她府上轿子坐。轿厢不大,卫泠犹豫再三,还是好奇道:“这回你同二殿下,当真不成了?”


    流萤轻轻嗯了一声,侧身撩起一角轿帘,看了眼外间雪色,伸手接住雪粒,心里想着将要发生的事情,竟有些想笑。


    “长恨人心不如水,朝更夕改,今日你便会看见了。”


    流萤这话,卫泠是在朝会结束后才领会的。


    散朝后刚出宣和殿,远远地,卫泠就看见二公主身边的云瑶走过来,下意识以为来找许流萤,都准备快走两步避开了,却见云瑶转了方向,同几步外的尚书苑修撰庄语安行了礼,“二公主有请,还请庄大人随奴婢来。”


    云瑶声音不大不小,十步之内皆可听见。朝臣看似不相干走着,耳朵却都听着动静,等听见二公主召庄语安去启祥宫时,都不免把眼神对准了许流萤。


    二公主与许流萤关系如何,人人意会。往日朝会过后云瑶前来,都是带话给许流萤,今日却换成了庄语安。


    眼神聚集之处,许流萤倒是一脸从容。卫泠在她身旁,须臾就明白她那句“长恨人心不如水”是何意,有些心疼,拉着她往外走。


    流萤朝她笑一笑,“无妨。”


    流萤酒醒忘事,她卫泠可没忘。昨夜酒后又哭又闹,卫泠当真怕她再受刺激,在这宣和殿外发起疯来,那真的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流萤的确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由着卫泠拉着自己出了宣和殿。


    其实说起来,被二公主召见的那位尚书苑修撰庄语安,还算得上是她的学生呢。流萤心内发笑,只为从前天真恶心的自己。但又觉得宽心,总归这一次,已比前世体面不少了。


    前世,许流萤冬至留宿启祥宫,翌日清晨,是被二公主裴璎“逐”出启祥宫的。她狼狈离开启祥宫之时,庄语安正由云瑶领着迈进启祥宫。往日“师徒”擦肩,流萤谨记公主嘱咐,垂首扮演失意之人,不曾抬头与庄语安对视。


    那一日,人人皆知她许流萤被二公主厌弃,流言四起,朝堂上更是嘘声一片,冷嘲热讽。多的是人喜闻乐见她许流萤跌落谷底,还要欢天喜地过来踩上一脚,好似攀不上二公主的登天梯,能踩一脚她许流萤也算畅快。


    往后日子里,她明面上与二公主为难作对,相背而行,人人都以为她许流萤恨极了二公主,却不知暗地里,她为二公主做了多少事。


    好的,坏的,干净的,肮脏的,凡裴璎所愿,她无不竭力去办。


    她做了那么多,多到数不清数不得,多到在那经年累月里,忘记了读书人的本心,只记得一个裴璎。只是最终结果,与她所愿大相径庭。


    痛苦犹然在目,流萤不愿再去想,只同卫泠道无事,昨夜过后心里也都放下了。卫泠自是不信,又见流萤不愿多说,只得作罢。


    这一日在天官院,流萤的日子照样有些不好过。风言风语总是传的格外快,也或许是二公主授意,总之许流萤被厌弃的消息很快传遍天官院。往日热络小心的同僚,见了许流萤都恨不得隐身,无人同她说半个字。就是平素听话敏捷的下属,对着许流萤也是皮笑肉不笑,话里话外透着嘲笑之意。


    流萤倒是无妨,她心里自有打算,依旧是该做事做事,该休息休息,等到巳时放班径直出宫,回家吃饭泡澡睡大觉,身心畅快。


    一连三日庄语安都被叫去启祥宫,她去做什么,瞎子也能看出来。宫里议论纷纷,流萤倒是淡定的很,上朝坐班,回家睡觉,瞧不出半点异常。


    傻过一次,便不会去犯第二次蠢。


    上一次,即便是做戏,她也无法忍耐庄语安日日与二公主待在一处,忍了两日便要疯,傻傻去同公主问清楚,“殿下与庄语安不过做戏,是否太过了?”


    裴璎却是一副无所谓,手里捏着一卷文书,瞧着流萤在生气,嬉笑一声道:“阿萤也知是做戏啊?”


    “为着一场戏,还要来质问我吗?”


    “怎么,吃醋了?”


    “还是阿萤以为,我会看上那个尚书苑编撰?”


    “阿萤,你我决裂不过做戏,莫要当了真,坏了你我情分。”


    二公主一字一句带着笑,似是觉得自己前去质问格外好笑。


    是啊,或许自己的真心,在她那里从来都是好笑的。


    这一次,流萤丝毫没有去问的心思,也不去想二公主与庄语安究竟是真是假,启祥宫里何等春色?总归是已成仇怨,再无半分关系了。


    庄语安去启祥宫次数越多,流萤所受非议奚落就越多。不过四五日,宣和门外等待上朝时,除了卫泠,人人都离她半丈远。


    流萤劝卫泠:“你也该离我远些。”


    卫泠横眉:“你当我卫泠什么人?”


    流萤与她隔开些距离,“不愿你受我连累,怎还不领情?”


    卫泠不怕受她连累,流萤却偏要将她推远些。这两日下朝,她连卫泠都不肯同行,硬要自己一个人走。朝堂拜高踩低惯常,眼尖的人瞧出流萤失势,往日亲热的面目都冷了下来。还有些略微迟钝的,也慢慢瞧出不对劲,同流萤寒暄时少了几分热络。


    流萤却很是习惯,总归前世都受过,心里并不恼恨,反倒自在不少。这日雪停,下朝时天色明朗,流萤念着今日要将今上去往汤泉行宫避寒的事项准备妥帖,走出好远才听身后有声音,一声一声好像是在叫自己。


    她停步,听清楚那声音是谁,理也不理继续往前走。那人竟追上前来,与她并肩而行,说话时不住喘气:“老师,学生有、有几句话想说,可否......”


    流萤停下来,转头看向来人,“我如今已不在尚书苑,庄大人不必叫我老师了。”


    辛苦追来的庄语安闻言愣住。


    流萤又道:“庄大人眼看青云直上,一句老师实在折煞,往后不要如此称呼了。”


    言罢流萤转身往前走,不想多说一字。偏偏那庄语安是个倔脾气,不依不饶追上来,又像是害怕许流萤,开口时声音很低:“老师实在是误会了,其实学生与二殿下之间并非老师所想。”


    “老师,”庄语安较她矮一些,仰着头看她,圆溜溜的眼睛里竟含着几分水气,当真是我见犹怜,“老师可否移步,听学生解释一二。若、若......”


    她像是不知如何措辞,抿唇支吾着,才咬牙道:“若老师听完学生解释,还是不愿原谅,那、那学生往后,便不会打扰老师了。”


    左一个老师,右一个老师,听的流萤腹中直犯恶心。


    “庄语安,”许流萤停下来,语气里已带了怒气,“我只最后同你讲一次,你我本就不是什么师徒,往日同在尚书苑,姑且算有几分同僚之谊,如今各谋前程,实在不相干的很。至于你与二殿下之间如何,半点都不必告与我知。”


    眼看庄语安红了眼睛,分明得了便宜还要摆出一副委屈无辜的样子,许流萤只觉恶心,“庄语安,我与你之间从来都非一路人。”


    从前在尚书苑,庄语安叫自己一声老师,流萤倒是能坦然受之。她比庄语安年长几岁,也早几年入宫,见庄语安乖巧聪明,指点帮助是常有的事。虽没正经拜过师徒,但也由着她“老师老师”的叫了好几年。


    后来二公主出阁参政,流萤随二公主一起出了尚书苑,庄语安仍在尚书苑任编撰,仍唤她老师,不肯改口。


    前世,她也曾以为庄语安与二公主之间全是做戏,不过是二公主谋划,为这出决裂戏码添上一笔罢了。她相信裴璎,也信眼前这位口口声声叫自己老师的“学生”,因而即便二公主与庄语安之间人尽皆知,即便庄语安因二公主一路高升,只要裴璎说是假的,她许流萤就深信不疑。


    直到前世雪夜,临死之际,她清清楚楚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褪去往昔稚嫩,比冬日暴雪更冷,从自己手中夺走信件,低低唤了一声“公主殿下。”


    痛彻心扉,曾经的许流萤在那一瞬彻底死去。


    她怎会忘记那个声音呢?


    对吧,庄语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