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如璧发现自家夫人目光盯着一个方向,彼时日头已经下去些,四周山林轻风浮过带着凉风。
如璧将手里的薄披风给人慢慢披着,她也顺着看去。
然而什么也没有看到。
“夫人看什么?”
“热下去了,若再呆着该着凉了。”
“回去吧。”宁佩宜扶了扶干的差不多的发尾,没怎么好好梳理,松散的很还。
“刚才遇到个这里的姑娘,年纪不大,带妹妹在附近找水喝。”
一边和婢女往里走,宁佩宜说着刚才的事情,停下步子。
这附近虽然人少,也住着人家遇到附近的人倒是不奇怪。
“夫人下次可别出来沐浴了,这次遇到的是女子,万一下回遇到男子如何好。”如璧无不担忧。
虽然说夏日里,庄子附近这水潭沐浴极凉爽,没几步路就到了,这附近也少有人至。
可凡事有个万一呢。
宁佩宜自顾道,“早知道,带她们到庄子里喝碗水。”
她在想,方才那个村女带着个小妹妹,她也远远看到了。想来因为自己在这里沐浴,她们离开后,恐怕不得不再费力寻找水源了。
婢女的担心她是一点没有放心上去,一边如璧无可奈何扶着,“是,夫人有颗菩萨心呢。”
宁佩宜知道她的好意,毕竟是从前娘家的时候就跟着自己身边的,道是,“好,我下次再出来,带你们。”
如璧欲言又止还有其它话,最终看看没再说什么。
没几步,遇着一处丛荣繁茂的矮草堆。
如璧双手扒拉开,露出来一个幽凉的土洞。
宁佩宜扶着缓跳而下,如璧很快随着其后。进了里面微微弯腰就见一快光亮,低头就有平整的认为铺就的青砖。
微微矮欠几□□子,只一瞬功夫宁佩宜带如璧从幽洞出来,再看四下已经和方才全然不同,大片绿油油的庄稼咫尺之间。
不远处,身穿统一淡紫短褐的婆子妇人,正卖力的忙碌。各司其职有条不紊,有近的见到宁佩宜回来自然的见礼。
“夫人。”
“见过夫人。”
……
宁佩宜一一同她们笑过,身边如璧早就为她轻拭过,衣裙上方才带着的丝微扭尘。
她往前面自家的筑屋走去。成片一望无际的庄稼最前面,赫然不少屋顶房瓦,其中最高的形态最漂亮的有六层之高,算筑屋群中唯一的阁楼。
夏有凉风,高阁顶楼一张碧玉躺榻置着中央,四周皆是层层轻纱。
不用如何低头,就坐着那儿瞥一瞥下面庄子的一切就都看的清清楚楚。
如璧知道自家夫人有个喜欢,夏日里每次午后沐浴后都要独自看一会儿书。
不要人打搅,对别人午后小歇她歇息的法子是阅书几页。这习惯从来在娘家宁国公府有,后加嫁人将军府也有,如今避世的庄子也有的。
如璧自觉从躺榻下的机关箱里拿出来一榻供挑选,她双手奉上。
碧玉榻上宁佩宜皓腕方至书上,一只青色蝴蝶悄然落上书前,恰恰在她指尖附近。
宁佩宜闲适动动手指,那蝴蝶也不见动,她好笑不仅觉着有趣,“这蝶儿也是爱书的。”
“咱们都说夫人您是花仙子慈观音转世,这些小动物们都见夫人不怕,反而要亲近呢。”
如璧笑着道,却不敢上手去触碰那漂亮蝴蝶,要知道这些小动物只是不怕自家夫人,对自家夫人顺从的,旁的你靠近试试一下子就离开了。
放眼这大盛朝,历代也没有这样的奇事的。
夫人前世当真是那观世音菩萨,是那九天的花仙子也不定呢。
如璧看着蝴蝶和自家夫人互动,觉得分外有趣,哪怕从国公府陪着就时不时见到这种奇事,隔三差五的见,如今还是每每新鲜。
微风透过轻纱吹进来,宁佩宜耳边发丝被吹起来。
她耳上没有任何的耳饰,清清爽爽的。
空气中淡淡的刚沐浴之后发丝香,她的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指尖微微捏捏小蝴蝶的翅膀尖,宁佩宜轻声问,“如璧,你不曾记得它了?”
这忽然来的一问,令如璧摸不着头脑,看着宁佩宜不明所以。
“它前天来过。”宁佩宜只道。
如璧惊讶万分,原来夫人说的记得它,这个它是指眼前的蝴蝶?
这夏里蝴蝶千千万万,又那般相似,夫人居然一口咬定是前天来过的某一只。
如璧不仅好奇,“这……夫人是如何瞧出来的?”
“你看,她这里的花纹是绿色和白色相间的,还带着点紫色,很难得的。”宁佩宜认真的解释,一一指给如璧看。
动作再轻柔,蝴蝶也是小生灵,恐有不适。可眼下这只小青蝴蝶却再乖巧不过了。
一动不动,不时煽动翅膀在宁佩宜的面前乖巧的像什么似的。
如璧要看清楚它的花纹,要再靠近,可她担心再靠近蝴蝶飞走了,便笑笑。
“奴婢自是愚笨的,哪里有夫人的细心仔细。”
宁佩宜很快拿了一本讲前朝风景游记的书册看起来。
如璧离开阁楼不大功夫,就端着满满当当的夏果上阁楼来,有寒瓜、樱珠、柰子、甜梅、阳桃、蒲萄……
自从来了庄子就是她一个人贴身的伺候,想宁佩宜本就一直活的从简,哪怕身为国公府的嫡长女。
哪怕后来是威名满天下的大将军妻,却从来不断什么架子,追求奢华繁复,她屋,她身旁儿伺候的便活儿向来轻省。都喜欢,不发脾气好伺候的这种主子。
如璧拖着镂空果盘托,上来最后一个台阶。
只是一抬头她呆住了,刚才那只青色的小蝴蝶不知道何时,招来一只鹅黄的,此刻俩只蝴蝶儿正一左一右的盘旋立在夫人的发间。
本就沐浴后随意盘起来松散发髻,风吹过带起来几丝,就那么漂浮在半空。蝶儿轻灵,美人如璞玉之神采,如明月般皎然,当真恍然若仙……
“夫人之容姿,怨不得东宫趋之。”如璧出口就发现自己失态,慌忙放下果托低头。
这是从前在国公府,她们几个奴婢们总议论起的。是啊,从前她们的小姐,宁国公的掌中明珠,嫡出嫡长,身份尊贵容姿靓绝。
不止坊间权贵诸公子们爱慕,就连东宫的储君,太子殿下可也是好多次示好。
别人不知,她是贴身伺候的可是知道的清楚。甚至,将军大人失踪后来夫人成了传闻中的寡妇……二人私下可是见过一面的,这事是她正好撞着了,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只不过……
如璧此刻不敢抬头看人的脸色,她家夫人似乎从来不给东宫那边任何回应,那位的爱慕对她来说似乎是无所谓的东西。
宁佩宜放下书册,如璧小心翼翼。
“夫君已去,我如今虽已不算将军府的人,可到底还担着名头。”
“这里虽无旁人,这些有的没的还是莫再说了。”宁佩宜叹口气。
她毫不苛刻,非但没有让如璧认错。
甚至自觉自己好心,殷切道,“夫人将军大人战死,朝廷如今只待为将军修好陵寑,到时候彻底入了葬,您就是彻底是自由身了,咱们大盛朝可没有说不准妇人再嫁,您完全可以……”
宁佩宜的眼眸清浅,没动。
如璧终于不敢再说下去了,很快后悔起来自己多嘴。
夫人自然是不爱慕太子殿下的,不然的话,自从将军大人战死朝廷昭告天下,以最高的礼遇为将军在皇陵旁边修一座陵寑专门厚葬。那之后夫人穿了半年的素,后来将军府老夫人和其他几房为夫人日后离开,带走的财宝上头明里暗里的暗示,较劲。都不想将军府吃亏,觉得夫人离开将军府不再是一家人,想让夫人空手离开。
夫人自然从来淡泊不愿意卷入妯娌的算计之中,也看不上将军府的东西,财宝她也不缺。
只是朝廷为将军修建的陵寑一日没有修好,夫人就不能彻底离开将军府,名义上也就还担个镇边大将军正妻的名头。
既然不愿意同那些人掰扯,夫人便到自己名下的庄子散心,远离那些纷争。只等朝廷彻底追封将军,再最后露面一次就算了结。
如璧还记得,最开始有消息传说将军大人战死,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咽不下饭。
夫人也是。太子殿下亲自带人证实,最后将军留下的一支死士,他们最终确定将军的确战死了,也是由太子殿下当着将军府众人的面,亲自把指挥令牌送到夫人的面前。
劝慰夫人节哀,如璧至今记得太子殿下神色哀伤,看着夫人,整个人似乎比夫人还难过。
他一定为夫人的未来担心,大盛朝没有不准寡妇二嫁的规矩,可是将军大人身份不一样,夫人往后若是遇到身份低微的良人,到底是不可能正经成亲的。
如璧私心,太子殿下对她家夫人真的很真心。
包括后来她们刚来庄子,国公府老夫人总派人来寻,自然是为了让夫人同将军府争,夫人是躲着的,如今她们这般清静,也是多亏太子殿下暗中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