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20
◎再乱喊有你叫爸爸的时候◎
曲怀南胡乱这一捞，手心生热，覆着意想外的一份薄薄柔软，又似挶着捧棉花云，瞬时也忘了动作。
“你不要，不行！”
尹侨一声音急促，浑身一僵，微微颤起来。
曲怀南顿住，感受到她的不适，才触电般松开手，心头的火也凉了。
他亦觉失态，心中起懊丧，“抱歉，我不是……我失礼了。”
尹侨一在他有些颓萎的声音中回过神，僵硬地说：“不是你，曲怀南，我不是反感。”
她转过身，不太自然，“我，还有点心理障碍。”
看见曲怀南渐渐晦暗的表情，尹侨一忽生心慌，本还有点难以开口，一咬牙不管不顾了。
“你听我说，曲怀南，我高中的时候遇到点事情，有些太亲密的行为，我不是故意的。”
她逻辑有些散乱，不敢看曲怀南的脸。说不准是怕看见他失望，还是自己抗拒讲述那次经历。
尹侨一就这样，垂首，拽住曲怀南要侧的衣衫，极力让自己语气平淡。
那年高中，她父亲刚刚意外离世，母亲情绪一直不好，顾不上她。
一天晚上，上完补习班，白念提议散散心去吃份甜点，再走着回去，两人便没让人来接。
回去时，冬天的夜晚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她们遇到一个中年男性，双手插兜迎面走来，再正常不过的样子。
怎料那人经过她们身边时，猛然反身，死死箍住尹侨一，一只手在她胸上挤压揉搓。
她吓得狠了，张嘴却叫不出声。想挣扎，哪知一个成年男性的力气这样大，任她使出全力都纹丝不动。
身边的白念也吓傻了，呆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扯着嗓子尖叫，一边挥着书包砸他。
男人被惹怒之时，正巧遇到周佑程路过，他扔下自行车就冲过来了。
当时，惊魂未定的尹侨一按着生疼的胸口跌坐在地上，到现在她也记不起，白念和周佑程怎么把那人打跑的。
她的左胸青紫一片，两周才消肿。万幸是伤害可控，留下的阴影却挥之不去。
她们最终没有报警，她不想妈妈再担心，还有些小女生的难以启齿，再者这类的事件多半无头官司。
也因为这件事，她们认识了隔壁高中同年级的周佑程。
尹侨一的声音很冷，压抑住恶心，讲述着这段经历。
曲怀南两次要制止她，不想她再说下去，尹侨一仍旧坚持。
“后来，周佑程每天下课都送我们回家，他和白念，也是我唯一最要好的朋友。”
长久以来，她第一次完整的说完这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曲怀南，我很长时间都见不得那个年纪的男性经过我旁边，我怕脏，到现在都不喜欢陌生人触碰。可能不公平，那种亲密接触，我还需要点时间，你会不会……”
曲怀南很轻地抱住她，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似明白她心中不安，笃定地回答：“不会，小侨，多久都没关系。”
曲怀南此刻疼惜，后怕，懊恼……太多情绪交杂，他在她耳边呢喃，“还好你还好好的。”
尹侨一静默了，有了种奇妙轻松感，像负重长跑冲过终点，卸下装备，倒地大口呼吸空气的轻飘和松快。
以前也有过动情的时候，她叫停，秦司绅士道歉，她不多说，秦司亦不多问。以后只要她稍显不自然，秦司便停住，两人之间默契守着一条隐形的界。
那时候，尹侨一单纯觉得抱歉，全没有今天这样迫切的不安和愧怯感。
良久，曲怀南放开怀里的人，找到她的手臂，轻拍两下，“小侨，先去沙发，我一会儿过来。”
她无声点头，忘了顾及身前的人看不到。松了手里抓着的衣衫，转身走出他的卧室。
曲怀南在洗手间，掬起水，一遍遍浇在脸上，意图平复着汹涌的复杂心虚。
片刻之后，他出来，尹侨一喊他。
曲怀南走过去，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他已经衣衫平整，额前几缕还湿漉漉地发丝，俨然昭彰着方才的凌乱心绪。
见他恢复平日里温润清隽的状态，好似有意离她远些。
尹侨一心里一番曲折，咬咬唇，起身站到曲怀南身旁，正义凛然的样子说道：“曲怀南，接吻我没关系，刚才说不满意，是故意的。”
曲怀南感觉到旁边的人，伸手去找了找。握住她的手，倏然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别瞎想，我不是禽兽。”
语毕，他突然一声轻笑，带着几分轻叹，“小侨，来日方长。去坐好，今天别撩我火了。”
尹侨一微怔一下，回味一遍他说这段的话中情话中意，也笑了，“你不是禽兽，是霸道总裁。”
说完没够，再补一句，“你不怕我花光你的钞票呀。”
“你愿意花，我就努力挣，只怕你不愿意，想和我分得清清楚楚。小侨，飞机豪宅之类，我可能还给不了你，但应该不至于让你现在的生活降级。我还有一些存款和公司分红收益，目前是委托夏洵打理的，你……”
曲怀南没有半点玩笑，字字都有诚意。
“晓得啦，卡我收下了。”
她不自在听这些，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不让他说下去，“我认为你够努力了，你这么卷，我会有压力。”
尹侨一并不是依赖型人格，也无所谓谁一定要多承担的传统概念。她现在是明白曲怀南的，但还是向他发问，“我不工作，你是不是担心我的生活？”
问完，又似在肯定自己的问题，径自回答起来。
“曲怀南，我有竞业条款。gardenleave三个月，目前我还在领薪水。之后我打算gap一段时间，我有能力管理自己的资产让它增值，也不排除有想做的事随时结束gap期。另外……”
尹侨一稍稍斟酌，向他简单介绍家庭情况。
外祖家族是早年从S市迁到新加坡的华商，承托货运业务起家。几辈人的经营，也有其他领域的投资业务，无关显赫，算殷实之家，至今任延续着家族事业。
外祖父健在，有两个舅舅三个表兄在新加坡工作。母亲林宝珠学声乐，不参与家族企业管理。她婚后才在S市生活，曾经在歌舞剧院任职，在尹侨一父亲离世后回了新加坡，在家族业务里搞起艺术慈善基金会。现在和一位意大利艺术家再婚，目前在意大利。
家族成员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股份，她也不例外，能吃些红利，大体生活总归无虞。
曲怀南听后有一阵沉默，这反应让尹侨一有些忐忑。
须臾，听他平缓有力地说，“小侨，和你在一起，我是想走到未来的。如果有一天我没有能力给你想要的生活，我不会贪心，但不争取就退缩，我做不到。”
曲怀南此刻，又一种不矜不伐举棋若定的从容之态。尹侨一一瞬的悬若未决感褪去。
“我身后不算有负担。姥姥姥爷是文化院的，已经退休，父亲在美院任教，奶奶也曾是大学教师。我母亲是新闻从业者，祖父是桥梁设计工程师，遗憾他们二位病故。我在和谐温馨，也很民主的家庭里长大，算是无忧无虑。我知道即便从前的我，和你在一起怕也是高攀，又遑论现在的我。小侨，遇见你之前，我只想不给他人添负担，就这样了此一生了。但我遇见了你，我不甘心这样。”
他又似自我调侃，“你看，我就是这样自私，也不想做多高尚伟大的人，我希望未来有你。”
尹侨一想，曲怀南还真的很擅长讲情话，严肃正经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总顺理成章多出一份深情。一番剖白，硬是听得她耳顺心顺。
“不要搞八分钟相亲好吧，我们早就配对成功了。”
曲怀南笑，伸出手去，尹侨一紧紧握住。
“你这个态度，要保持好。”
她的那份骄矜又回来了，多了些主意安排。
“曲怀南，周佑程在澳洲受训，月底回来。忘记告诉你，他开民航机的。等他回来，我的朋友和你的朋友一起聚一下好啦，官宣。”
曲怀南自然是好的，摩挲着手中握住的更胜凝脂锦缎的细腻柔滑。
他说：“除开六一那天，其它时候由你挑。”
尹侨一好奇，“儿童节你还有活动？”顺势想同他玩笑一下，问“你不会在外面偷偷有个孩子吧？”
“你猜到了？要带小姑娘去迪士尼。”曲怀南煞有介事，“她娇气，不喜欢排队，闹着要我这个残疾人，带她走优惠通道。”
尹侨一怎么听怎么怪，细一思量，笑出了声，撑在沙发上的手托着腮，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
曲怀南本来风轻云淡的面孔上也有些绷不住。
他似宠溺也似敬告的语气，“还真敢喊，再乱喊可真有你叫爸爸的时候。”
说着就朝声音的方向找过去，把人往身前一带，作势要打她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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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乐园这种童话照进现实的场所，对女性的吸引力不分年龄段，说是九亿少女的梦也不为过。
尹侨一和白念去年是去过两趟迪士尼的，两个人作天作地主打舒适游，歇歇停停两次也就玩到五个项目，在园区门口的购物区还待得更久。
这次和曲怀南去，尹侨一心境是完全不同的。好像回到小时候，要去郊游野餐的前夜，雀跃兴奋，觉得时间的轨迹都被拉长了。
难为曲怀南这个工作狂，为了空出那天的时间，这几天都在连轴转，只在他工作的间隙，和尹侨一视频几分钟。
尹侨一倒无甚在意，晚上突然没什么睡意。
心血来潮，也为了给周佑程打个预防针。尹侨一在他们三人微信群丢了个红包。
附带通知，等周公子归国，她的男朋友要正式招待大家。
周佑程睡梦之中惊坐起，然而发出的所有疑问皆被尹侨一一笔带过，留足悬念。
白念是个知道内情的，但对尹侨一和曲怀南的恋情依旧甚为震惊，竟然真成了。
两人约了第二天新天地见面。
在一家法餐厅慢悠悠消磨掉一顿午餐的时间，尹侨一和白念又荡马路，一路逛到了商场。
要找新开咖啡厅的两人，聊天聊到昏头，走错方向正好绕到了Balenciaga门口。
尹侨一不经意地瞄到橱窗里一件新款黑色廓形男士衬衫，一眼想到了曲怀南。
她拉着白念进去，问有没有女款。本来就是偏中性的风格，还真有女版的size。
尹侨一穿上，白念眼前一亮，看着蛮日常的款式没什么噱头，上身还真是蛮好看。
正念叨要不要也入一件，尹侨一又要了一件男士尺码的包起来了。
“你真是完蛋尹侨一，实实在在的恋爱脑。还搞情侣装这种东西，真额巴（真土气）。”白念瞥她一眼。
尹侨一不搭理她。拎着袋子适意地走到她面前，“你谈朋友的时候，我也给你们买一套好啦。”
“滚蛋，幼稚。”白念笑着闹她。
等她们找到个安静的地方坐下，白念没忍住问她：“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表白的呀？”
“就五一，你不在我没事嘛约他了。”尹侨一捻着吸管搅咖啡里的冰，“我是先问了，不过他不肯女孩子表白，反过来由他说的，那就在一起了嘛。”
白念嘴角微挑，“要你矜持点白讲了。不过他还蛮会的嘛。”
尹侨一笑，“目前感觉都不错。”
“你是憋得住不告诉我，怕我说什么呀，我宁拆十座庙，才懒得说你。”白念故意戳她。
“哪能呀，想稳定点再讲嘛。”
白念看眼前人全情投入的状态，又没忍住同她炒起冷饭来，“我还是那几句，你不要傻傻的，一下都豁出去allin，要保留一点呀。真到那一步，你家里怎么交代你要想想的。”
尹侨一点头，“晓得的，你放心，我门槛精的好吧。”
白念闻言，嗤她，“你精个屁！你是犟头犟脑，27岁长出反骨头。不管啦，总归是好事。”
话头一转，白念又扯到工作，突然问她曲怀南的工作室资质情况。
她接下来要独立负责贵市下属区县一个文化保护景区的民宿项目，属意有创新活力的年轻团队参与。
尹侨一兴头起来，问她：“招标文件对外签发了吗，应标deadline什么时候，他们团队蛮有sense的，值得进一步接洽。你有空的时候，要不要和他先见一面，说不准双赢的。”
白念啧了两声，笑她老板娘姿态。
玩笑归玩笑，正事上头她们都是行动派。喝着咖啡的时间，白念已经让人把项目标书发到曲怀南工作室邮箱。
在6月将至时，光明渐长，万物竞绿，他们的一切似乎正生机盎然。
作者有话说：
*磨合赘述情节多一些，后面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