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181-“赵兮简直就是条疯狗！”……
“以下是相关资料。”
在会场各个位区的前方同时出现了巨大的光屏,上面是这几年特行队与诡怪作战的资料，收录了各种不同物种被“食脑虫”【浸染】后的突变体录像。
左侧是视频录像，右侧是密密麻麻的相关调查报告和战斗相关的文字记录,还有很多有各部高层签字的打了红标的机密文件，在这次直接展露在公众面前。
“三年前，在第二行星带丰瑞星天北大厦首次发现‘食脑虫’入侵人类宜居星球。”
“同年,虫灾开始小规模在各个星球爆发。至此，各地开始出现它们的踪迹，造成了多起事故。”
“而后,星联军中心区成立特别行动队,专门针对‘食脑虫’和虫灾展开行动。”
“星联生物科学院经过研究后发现,‘食脑虫’并非虫族，而是一种目前我们尚不可能明确定义的特殊生物,它不是有机物和无机物的任何一种，有可能属于高维生物范畴”
会场一片寂静，人人都瞪大着眼睛看着那些光屏。
没人能理解,林檀衍是怎么用这样有条不紊、冷静到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说出这些随便一条就能炸翻星网的信息的。
全场静得能听到此起彼伏的绵长呼吸声。
良久，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场内终于爆闪出闪光灯，响彻一片密集的快门声,悬浮的球状摄像头同时升起,齐齐对准那位坐在协判席正中间的人。
同时,影像被同步直播了出去，每一个星网上的观众此时和现场的人都是一样的表情。
震惊、荒诞、无法相信，然而一串串数据，官方的场合,官方的资料，即使再难以置信，这都在告诉他们，这件事是真的。
除了军事部以外的其他星联高层，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即使早听说林檀衍想要公布这些被星联隐藏已久的、极度不利于民生的“负面消息”，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今天这个场合。
一场备受关注的审判，忽然成了军事部的新闻发布会？
“能够逸散诡气、吞噬周围一切的黑洞正在向九大行星带靠近，因其加速度无规律变化，抵达速度无法预估，可能在十年后抵达，也可能在一周后。”
此话一出，全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目前，我们已经启动了相关的防御措施，星联军一定会为保卫大家的安全战斗到最后一刻。”
林檀衍刚发言完毕，记者们几乎就要一拥而上，抢夺采访的机会，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场内的安保人员拦了回去。
“军事部后续会在官网上发布详细信息，也会有专门的新闻会接受采访，现在还是案件公审的时间。”
质询席-军事部的一位代表站起身，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能让人平静的安心感。
“请各位放心，我们有应对的办法，一定会保证大家的安全。”
他看向审判席，微笑道：“现在最要紧的是顺利完成公审，该下一个环节了吧？”
说话的人坐的位置离赵兮很近，在她右手边，中间只隔了一个人。
赵兮的眼神瞟过去，落在他胸口上端端正正别着的金属身份牌上——质询席军事部1号-徐泠。
刚才林檀衍讲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安排好了安保人员入场，感觉像是林檀衍的副手或者秘书之类的。
徐泠忽然侧了一下头，和赵兮四目相对，然后对她微笑点头。
这个人五官不算很出挑，但是一笑起来就不一样了，有种邻家大哥哥的感觉，很有亲和力。
赵兮仿佛没看见他一样，眼神直接放远，假装近视，然后收回视线。
无趣地开始转手里的笔。
对这种假人无感，她也无心与谁交好。
徐泠也不生气，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
首席法官宣布审判流程继续之后，原告发言了。
原告是环保部，据说其是在收到投诉之后，展开调查以后发现了西如雁假借投资绿色公益事业，实则是为进行虫族基因的实验，激活并改造虫族基因，以便拓展自己的商业版图。
环保部部长蒋虹棉：“就算确有食脑虫存在，但是也不能证明你没有做这些事情！”
她怒指西如雁，脸上有愤恨、不忍还有怜悯，是对那些在无良实验中，无辜丧失生命的人的怜悯。
“请把证人请上来，还有我们掌握的所有证据，都将在光屏上展现给大家。”
赵兮撑着脑袋，看着这无聊的流程继续下去，看着证人登场，她忽然就撑直了身子。
哎呀，是熟人。
那个趁她外出“抢劫”想要偷家，结果被余杏等人反杀的手下败将。他的手下死了一片，只差一点，他也要死在余杏的手中。
别的本事没有，他逃跑的速度还是不错。
叫什么来着？
想起来了，是——戈丸星2号绿色基地负责人：李添德。
同时也是蓝梦星知名慈善家，【德行天下】慈善基金会会长。
好一个德行天下。
赵兮越来越想笑了。
偷袭，搞人体实验，抓走她手下的人，向军部告密【劫神】可以提升基因等级，直接导致林檀衍决心对【劫神】下杀手，从而致使人类与变异种和谈失败
当她得知的信息越来越充足，它们便在脑海里如同一根根交织的蛛丝，最后织成一张密集的大网。
将所有信息勾连，很多结果便可推理得出。
再结合他们已有的关系网进行验证，可确定猜测的结果八九不离十了。
虽然不知道诈骗短信又是谁发的，但是，必然也和他也是一伙的。
李添德可以说是声情并茂、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西如雁的罪刑，光屏上展示着西如雁与他签字拨款的协议，她提的各种要求，还有她电话里威胁的录音。
“我只需要你的名头，这笔资金拨给你，你借人给我，后续的事情就不用管了。”
这声音一听就是西如雁的。
然后就是他是如何如何拒绝，又在西如雁的游说之下，被迫答应。
“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不然说什么也不能让我手下的环保研究员去接这个项目，后来就发现完全联系不上这个项目的人了。”
“再之后，就得知他们死无全尸的消息”
李添德一边说着，已经是控制不住情绪，哽咽起来，而后，有着几条皱纹的脸上滚落下眼泪，顺着他的皱纹淌得满脸都是。
“而且，二号绿色基地的资料都被【劫神】毁掉，很有可能西如雁就是和它一伙的！”
“刚好开始调查西如雁，基地就遭到毁坏，实验员死绝，数据全部被清空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到现在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每次我一闭上眼，就看到昔日的同事、下属的音容笑貌，可是，我却再也不能和他们说上一句话了。”
“我很想对他们道歉，为什么我会将他们派给这个魔头？”
“西如雁，杀害这么多无辜的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西如雁翘着二郎腿，靠着椅背，闭着眼睛充耳不闻，甚至懒得看他表演。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环保部部长蒋虹棉侧头看她。
西如雁缓缓睁开眼睛，却没有看蒋虹棉，而是将视线投向了正前方的审判席。
“合成的语音和画面。如果你们这都相信，那我真是佩服你们的愚蠢。”
审判席左侧第一位法官说话了，“这句话不能构成辩词，请嫌疑人好好考虑自己的用词。”
正中间的首席法官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材料，一动不动，只有偶尔缓慢眨动的眼皮昭示着，这是一个活人，而不是个木头做的假人。
蒋虹棉眼看首席法官迟迟不发话，她又道：“我们提供的所有资料都经过信息部下属机构进行检测，有验真报告。”
“需要呈递吗？”
“不用，我们手里都有电子翻印的版本。”其中一位法官道：“我们也找信息部求证过，你们的材料的确属实。”
“所以，现在真相已经”
“验真报告？”西如雁忽然笑了起来，“如果验真报告也是假的呢？”
“我要申请行业代表专家重新检测。”
“所以，你现在是在质疑信息部吗？”法官说：“审判过程中，从来没有这个先例。”
“要想推翻信息部的鉴证，首先得确定信息部检测有误。但是，据我所知，它从来没有出过错，并且是星联最为官方权威的机构。”
“你所说的行业代表，是指与你私交比较好的代表吧？官方对审判才是绝对中立的，我的建议是驳回。”这名法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其余几位高级法官纷纷表态，只有一位赞同，其余三位都是驳回。
大家的目光齐齐聚向审判席中间，但是，最终还是要看首席法官怎么说。
一直低垂着头的首席法官缓缓抬头，他年龄很大了，动作就像开了慢倍速一般，像棵迎微风轻动的老树。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协判席，那八个席位上坐着的是八大部门派出的代表人。
此时没有一人提出意见。
很显然，现在审判席倾向于驳回西如雁的申请。
如果赞同重检，代表着站在了信息部的对立面，而且八大部门没有任何人有理由这样做。
加上西如雁本来就属于行业代表，那边出具的检测报告未必可信。
除非有绝对的证据能够证明信息部的检测有误，不然，今天这个公审就已经到尾声了。
“我有话要说。”
声音是从质询席传来的。
“现在不是质询席发言时间。”法官提醒道。
首席法官抬手，“可以发言。”
“质疑和询问，在这场特殊的审判中，全程有效。”
“这位质询人，请问你疑惑的是哪一项？”
原告席的几人齐齐看向那位发言人，李添德皱眉，忽然没来由地心脏紧缩了一下。
赵兮站起身，摊手，“没什么疑惑的，真相不是很明显吗？”
“那你？”
赵兮往前走了几步，与此同时，“噌”的一声，四面八方的展示光屏忽然亮了起来。
“质询席没有资格调用公屏！”审判席有人皱起了眉头。
“你黑入了最高法院的系统？”
李添德急忙道：“法官，这是不是算违规？应该当场剥夺她的质询资格！”
此时他的心脏越跳越快，后背全是冷汗。
他眼看着赵兮——这位曾经恶名遍星系，而今顶着无数盛名的星联英雄，正在向着自己走来。
可他从来不觉得她像什么英雄。
和星网上、身边的很多人一样，他觉得赵兮身上透着一股邪性。
一种，时常超脱于规则之外的、不受控的感觉。
什么最可怕？
——永远是未知最令人害怕。
看着她似是带着一点笑，又好像没什么表情，在离自己越来越近。
李添德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撑住桌面，强迫自己不要从椅子滑下去。
他眼看着赵兮径直走过他，直接走向了审判席。
刚才出言质问赵兮的法官按紧了桌角，不自觉往后靠了靠。
“军部代表3号，请立刻回到原位，否则，你的质询资格将被剥夺！”
安保人员在周围站了一圈，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超S级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能给人无限的压迫感。
很多人开始把目光投向协判席正中间那位
但林檀衍没什么反应，反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亮起的光屏，似乎很是期待上面会出现什么内容。
审判席上的一众法官面面相觑。
“嘘，这是重点吗？你们开办这场公审会，不就是想来一场盛大的审判，告诉大家，公平和正义永在，对吗？”
赵兮转身，对着正前方，会场的最后面，是各个媒体派出的记者。
“这也是法院的宗旨，是你们应当贯彻始终的信条。”
首席法官捏了捏鼻梁，“‘公平和正义永在’的确是法院的宗旨，我也很愿意给所有人一个公道。但是，你也不应该站到这”
“这个位置很好，便于记者们的摄像头完整记录下这整个事件。”
“不然，记者朋友们会伤心的。”
此话一出，最后面的记者人群中忽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还有人吹口哨和尖叫。
“兮姐就是我永远的姐！”
悬浮摄像头齐齐对准她，此时星网上直播此次公审的频道评论全都刷爆了，一开弹幕就完全看不见任何人，只有各色飞速闪过的字。
赵兮目光直指下方证人席，“我要告德行天下慈善基金会会长——李添德。”
“罪名——”
“虚假慈善，狗屁绿色，人体实验，伪证脱罪，故意杀人！”
李添德脸色瞬间惨白，直接一屁股滑到地面。
傻了吧这是？
在场不少人心里冒出这个想法，这是直接把证人给告了？她怎么不再离谱一点，再把原告告了怎么样？
开始有很多人认为赵兮是因为自己母亲将被判刑，故意来暴力砸场子的。
但很快，他们眼前的光屏上，开始整合资料，一页一页在他们面前翻开。
他们震惊了，赵兮居然真的是有备而来！
“末日将至，在坐的各位，还有”赵兮的视线从前密密麻麻的席位扫过，最后落回那些悬浮摄像头上，“还有星网上千千万万个朋友们。”
“你们害怕吗？畏惧吗？”
“如果末日到来，也许是你，也许是你的亲人、朋友，会变成不知名的怪物。”
“没有家，流离失所，土地变得不能长出粮食，天空被染上永远的灰暗，空气根本没有空气，只有无尽的死气，甚至一整个星球只有你一个保持着理智的人类。”
“你们有想过这样的未来吗*？”
下方的所有人都沉默着。
沉默的同时，有人捏紧了拳头，有人已经汗如雨下。
“我要说的是，这样的未来，却早已是很多人的过去。”
“你们以为的末日，其实每分每秒都有人在经历着。”
“我们不能替他们减轻痛苦，但我们能尽量让这样的悲剧，不是因人为原因而造成。”
“面对天灾，我们能够齐心协力去抵抗。可有时候，人祸才是真正导致一个种族走向灭亡的关键。”
“那么，如果有一天有机会，我们要勇敢站出来，拯救世界、延续人类文明的责任，就在我们身上。”
“所以，今天在这里——”
“我要告环保部做人体实验，告人资部用人不善，告军事部保卫失职，告财政部贪污专款，告信息部造假伪证、草菅人命！”
八大部门高层在会议室看公审实时直播，其中一大半的人直接拍桌而起。
“赵兮在说什么？她是不是疯了？”
“疯狗！简直就是条疯狗！”
“到底是哪个蠢.货同意把她放进来的？！”
第182章 182-“死刑，立即执行！”……
“她一个学生,没有担任任何实职，有什么资格进质询席？是谁把她放进来的？”
“是林总指挥。”有人回答。
“咳。”刚才没忍住骂了脏话的人脸色尴尬了一瞬，“所以,现在应该怎么办？各位有什么想法吗？”
“请信息部紧急切断信号”
立刻有人反对，“来不及了，看样子赵兮早有预谋,选在公审这个受全星民高度关注的时候，现在切断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赵兮把军事部也告了啊。”有人揶揄道：“所以，你们这算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是吗？”环保部的人说：“可是赵兮告军事部的理由,和其他部门比起来分明不痛不痒。”
“而且她还是军事部安排进去的军事部的同僚们,你们不准备给个解释吗？”
七部门的高层目光齐齐聚向坐在会议室右上侧,属于军事部高层的位置。
但军事部的几人依然端端正正地坐着，即使没有在军区,依然保持着严明的纪律。
“你们慌了？”只有一人回头，是个有着黑色长直发的年轻女Alpha。
路茗没有回答那人的问题，只是挑了下眉道：“所以,你们是真的做了赵兮说的那些事吗？”
那几个部门的人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开什么玩笑！”
“绝对没有！”
“没有啊，既然没有，那有什么好担心的？”路茗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就是在胡说八道，谁不知道赵兮呵呵,只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为了帮西如雁脱罪,她什么招都能想出来。”
“事情尚未有结果,就人身攻击，不好吧？”路茗的目光盯着那些人，“还是说恼羞成怒了？”
有人脸色铁青，“你也无需因为赵兮是星联军,就处处向着她说话。”
“就事论事而已。”路茗向着那个人笑道：“要是哪天你敢把星联的部门告了，我也帮你说话，怎么样？”
人资部的人咳了一声，“只是觉得，公审分明是针对西如雁虫族基因滥用一案，赵兮却声东击西，直接把八大部门的一半多给告了，这样的行为算是对整个星联的挑衅吧？赵兮的确很有胆量，非常符合我们一贯对她的印象。”
这人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赵兮是为了给西如雁脱罪故意诬陷他们。
财政部有人冷笑一声，“到底是有胆量，还是愚蠢呢？”
信息部：“如果她拿不出实际的证据，这一下对五个部门的诽谤罪就是坐实了，还有危害公信罪，这些罪名加在一起，够判几十年了。”
环保部：“根据星联律法，造成的后果对量刑有重要决定作用。如此广泛的诽谤和恶意传播，就算判终身监禁都不过分。”
人资部：“超S级被判终身监禁啊有点浪费人才了。”
又有人接了一嘴，“但法律就是法律，不会因为个人而更改。”
“那还真是可惜了。”人资部的高层似是惋惜地摇摇头。
财政部：“可惜什么？没有脑子的超S级，留着只会是人类的祸害，反而应该加强约束才行。”
“那就一起祈祷，赵兮拿不出实际的证据吧。”路茗收回视线，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发丝垂下以后，大半张脸遮挡在阴影下，她的唇角抬起，声音很低似是在自言自语，“不然，在坐的很多人，下次就看不到咯”
这些人不了解赵兮。
但路茗是知道的，只要想做成一件事，她一定会有办法做成。
赵兮在声名狼藉的时候，基因也不过是未觉醒的S级，就能被林檀衍欣赏并挖掘进特行队，她的能力，一定不仅仅是在于基因等阶。
如果赵兮所说真的被证实，星联议会高层人员至此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个部门内部必会进行一次大清理。至少要有足够高位的人来顶这口大锅，不然，难平全体星民之愤。
这件事过后，即使依然有污浊，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敢再动作。
那么，八大部门也终于能够团结起来，一起应对即将到来的黑洞战争。
超S级果然都不是一般人，不仅拥有一般人无法企及的实力，就连行事方式，都不走寻常路。
一个两个，皆是如此。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有的人生来耀眼，就是要引领一个时代。
——蓝梦之塔公审现场
现场早就一片大乱，人们交头接耳，有的人直接举起光脑开始拍。
质询席和监督席都有很多抽签进来的星民，这事情太大，直接影响了星联的公信力，也令他们更不注意会场的规矩，甚至有人激动万分地打开了直播。
但现在也没有人管他们了，这里的安防队属星联军下属，无人发话他们也就没有动作，都专心地看着审判席的位置。
看向那位只要存在，便一直处于风口浪尖的人。
此时，更是无人能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如果拿不出足够的证据，你将面临被判诽谤罪”
首席法官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光屏所吸引，直接愣住了。
“话不多说，请看VCR！”赵兮做了个“请”的手势。
同时，牧曲良那边，也把资料同步上传到了星网上。
自赵兮在镜头中出现以后，关于这场公审的热度再一次推得更高，已经破了以往任何时候的实时播放量。
弹幕疯狂刷着：
【我的妈呀，兮兮真的这么刚的吗？就算是超S级很能打，但是星联肯定有能反制的武器，而且还有另一位超S级在，有点担心她的安全了】
【这算是直接跟大半个星联对抗了吧？真的佩服，绝顶佩服！以前我不粉赵兮，偶尔还黑一下她，这下我承认我说话声音大了点但是，她今天是真的帅啊！】
【会不会信号被切断啊？这直播说不定下一秒就没了】
【不要啊！审判星联也太精彩了，要是他们敢切，说明一定有鬼，明天我们就集体抗议游行！】
【就是就是，这么多人看着呢，看他们敢切断信号吗？】
也有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赵兮为了西如雁做假证吧？拿网友当枪使呢】
【说不定是设计好的剧本呢，这些星联高层的做派都是一番假惺惺，赵兮不也算是军事部的人吗？】
【对啊，赵兮还上过星际之光选秀呢，演戏不在话下】
但很快有人反驳：
【就算她能演，这些参加审判的法官、协判席的官员也会演？你没看他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吗？】
【哈哈哈卧槽真的是，他们吓傻了都！】
【敢为了妈妈跟星联对抗，这是什么A炸天的剧情？这是不是和全息剧里的“为你对抗全世界”的感觉超像！但是很少看到全息剧里这样写亲情的，谁懂啊，我真的好嗑这种母女情啊】
【快看，证据发出来了！】
整理得非常完善和专业的资料，就这样在所有人面前展开。
光屏左侧是详细的文字报告，右侧是佐证材料，图片视频和被打了码的研究报告，遮住了具体的研究过程，但是一看就知道讲的是什么事。
其格式和排版可以说非常专业，内容清晰一条一条列出。
“这里只有部分资料，完整的资料无法短时间内放映完。”
“怀疑我造假的，可以请专业机构进行验证。”赵兮说：“但是，要排除信息部。我的证据足以说明，信息部已不可信。”
首席法官手里已经收到完整的资料，他垂头看着手里的私人光屏，这可以说是非常庞大的数据群，造假很难做到这么细致。
“这些是哪里来的？”
“我卧底戈丸星和焚炉星的时候拿到的。”赵兮回答。
有很多视线不着痕迹地投向了林檀衍。
有人低声道：“所以，这是军事部的意思？”
“他这是想要在上位前，先清洗一波政敌吗？”
审判席上发出疑问：“不是说绿色基地的资料都被【劫神】毁掉了吗？”
“所以，是被毁掉之前的备份？”
“是。”赵兮回答。
不会以为她抢劫那些基地只是为了种田和打架吧？不会以为她在焚炉厂当清洁工只是扫扫地吧？
所谓绿色基地的变异种研究实验数据、每天的监控录像、研究人员的个人信息她主要“抢劫”的，其实是这些宝贵的信息。拿到以后或是毁掉或是占领他们的基地，当然也是为了掩盖她真实的目的，以免打草惊蛇。
之后在焚炉星，摸清整个焚炉厂地形的同时，赵兮也摸到了其存放被焚烧的“垃圾”信息的档案库，里面有着那些被鉴定为死亡人员的资料，还有他们包含有他们资金往来的财务账本。
这十几万个T的数据，全部记录在内。
赵兮的视线从协判席八大部门代表脸上扫过。
你们就算有天大的会扯淡的功夫，也撇不开自己的干系了。
凡是做过的事，皆会留下痕迹。除非一开始，就不要做。
以为蓝梦星不会有人去到那么偏僻的地方查案，可偏偏命运阴差阳错送她去往了那里。
在视线接触到某个人的时候，赵兮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略过他。
仅仅是余光瞥了一眼，立刻就感到心跳速度加快了1/3。她告诉自己，标记时间还没过去，等过去之后，她应该就不会这样了。
环保部部长蒋虹棉看着那些资料，脸色越来越难看，撑着桌子的手控制不住地在抖，“你说证据是从焚炉星和戈丸星来的，有谁能够证明你说的？你根本没有证人。”
“每个研究机构的机密文件上都带有特殊电子加密戳记，文件来源和真伪自然有专业人员进行鉴定。”
赵兮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而且，你有读过星联的法律吗？证人并不是一定需要的。”
她笑的本意，是想给网上支持她的网友，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她这次行动，已经算是非常讲规矩、懂礼貌了，发言都是等他们说完了她才说，也没有故意为难过谁。
但她的笑落在星联一众部门高层的眼里，只剩嘲讽、狂妄的意味了。
“你！”
这是在嘲笑她不懂法吗？蒋虹眠攥了攥拳头，指甲在肉里磨出了细微的声响。
见部长哑口无言，协判席上环保部代表站起来，“你无非就是想转移大家注意力，把火从西如雁身上转嫁到几大部门，大家不要中了她的诡计！”
赵兮眼神扫了过去，“所以你的意思是，就应该让没做过坏事的人枉死？”
她接着道：“而且，没做过错事，火怎么会烧得过去？”
“毕竟，得有东西，才能烧对吧？”
她话音一转，“当然，证人我也有。”
赵兮目光看向会场大门。
这时，一个独臂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这位是？”法官问。
“我是焚炉厂主管冯翔。”
冯翔没有像赵兮一样走上审判席，他老老实实地找到证人席的位置，站在了旁边。
说完，冯翔抬头看了看四周，像是看不过瘾一般，抬着脑袋又原地转了两圈。把那半透明的美丽淡蓝色穹顶映入眼睛，这周围还种植了很多绿植，空气不是灼烫的，人们可以自由地在室外活动。
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甚至连做梦也没敢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来到蓝梦星，能够走进这座宏伟又神秘、象征了星系最高权力的大厦。
冯翔回想起了赵兮离开焚炉星的那天，他因被食脑虫入侵，失去了一条手臂。
残疾人在焚炉厂不会有好下场的，他很可能会因为下次主管职位的竞争失败，沦为被淘汰的“垃圾”。焚化道不仅是那些被遗弃的人的归宿，最后，竟也会是他的归宿。
冯翔的反应很快，他很快就意识到，这种情况下，唯有一人能够帮他。他当即就问：“恩人，您又再一次救了我，有什么是我能帮您的吗？如果有，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他知道，她潜入焚炉厂一定有目的，自己很可能对她有用。
“你抓住了最后一次机会。”
冯翔听见她这样说。
“我帮你继续在焚炉厂站稳脚跟。”赵兮继续道：“你继续与你的上级继续保持良好沟通，帮我收集证据。”
“您想做什么？如果不方便说的话，我”
“没什么不方便的。”
赵兮笑道：“只是想让星联变个天而已。”
冯翔当即被她的话吓得差点没站稳，但是为了活下去，还是硬着头皮按她说的做。
他早就看出她不是一般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不一般。
也是直到今天，冯翔才知道自己跟了个什么样的狠角色。
法官：“冯翔，请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冯翔收回视线，点头，“遵命，法官大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似乎有一道气流般的波纹在他眼侧闪了一下。
赵兮一个瞬闪挡在冯翔面前，“敢在我眼皮底下杀人灭口？”
她抬手，拳头里还在冒烟。
——手里攥着的是一枚子弹。
“砰”一声枪响之后，人群里爆发出一片尖叫。
然后就看到眼前这一幕。他们尖叫的同时，事故就已经结束。
“我的妈呀，徒手挡子弹啊，这是什么速度？”
“真的酷毙了！”
“还是人类吗？第一次现场见超S级动手。”
星网上和现场的人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感慨。
这子弹是冲着冯翔的心脏去的。
赵兮抬头，找寻人群中可疑的人，狗急跳墙了这是。
但是，并没有发现有谁有异常举动。
传出响动声的是，她视线移向地面
“兮儿！”
正对面的西如雁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表情分外可怖。
刚才面对那么多人轮番拷问，她都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
“你再什么事都拿身体去挡，下次我就家法伺候了。”
赵兮挠挠头，困惑道：“我们家还有家法这种东西吗？”
西如雁抬眉，“只要我说有，随时能有。”
赵兮笑道：“大不了我不回家了。”
眼看西如雁眼里的怒色越来越重，赵兮急忙道：“开玩笑的哈哈哈，别当真。”
毕竟还要靠西如雁给生活费。
就说她今天交出来的这些证据，就算她有原始材料，但是要把它们整合成这种形式，也是需要花很多钱的。
请最高级的律师团队，都赶了很多天才赶出来。还得给巨额封口费，不然消息泄露出去又是个麻烦事。
“那最好。”西如雁仔细盯了盯赵兮的手，发现她并没有受伤，就收回了视线。
很快，一名安保人员拎着一个悬浮摄像头过来了，把它放在了审判席前。
“枪响之后，它突然掉下来了，而且刚才，就它离你们最近。”
金属制的圆形主体，内嵌四个小型螺旋桨用于飞行和悬浮。
其内部的电路已经被破坏。
赵兮看到，它的电子元件有被高温融化的痕迹。
赵兮视线往协判席移动了一瞬。
是林檀衍击落的。
摄像头所谓的摄像头竟然是一个漆黑的枪口！
此时，因为内部电路毁坏，这个伪装成摄像头的“悬浮枪”便完全没法用了。
“有办法查到生产厂家吗？”赵兮问。
“还用查吗？就是环保部干的啊！”质询席和监督席的群众说。
“这边正要找证人问话，证人差点就死了，这不是杀人灭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蒋虹眠人都麻了，飞来一口大锅就扣头上。
“首先，我人就在这里，审判过程中没有办法与外界沟通，而且也没有办法能预先知道有针对我们的证据。”
“其次，就算要灭口，也不该是这个时候灭，这种手段未免太明显了。”
“所以，这算是承认了？”赵兮瞥眼看她。
此话一出，无数双眼睛紧盯在蒋虹眠身上。
“我”
“赵兮，你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
协判席上有人说话了。
赵兮目光扫过去，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的老头，她看了眼他的坐牌。
协判席-财政部代表-刘志威。
“公审要按照流程来，审完一个案子才能是下一个案子。”刘志威看起来十分严肃，说话也慢吞吞的，“年轻人还是要讲规矩，你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不能因为你身份特殊就坏了规矩，就算是要审我们几个部门，你也应该走正常的提起诉讼的流程，而不是直接在公审上说这些事。”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以今天这个事情就应该按流程办，你得先写诉状”
赵兮等他说话都等烦了，说话又慢，说的话意思又是差不多的。
“打住！老头闭嘴，不想听你扯东扯西。”
“就问你一件事。”
赵兮直接打断他的喋喋不休，“焚炉厂实际收到的资金拨款，各个绿色基地实际获得的环保专项补助，与财政部公开在星网上的不一样。”
她低头在光脑上点了一下，呈现在大家眼前的大光屏上的内容就变了。
“喏，这些是你们今年公布在财政部官网的数据，另一边是焚炉厂、绿色基地入账拨款资金数。”
“这些是这些年的资金缺口，有对比统计图，共计缺口四百亿六千三百八十二星币。”
赵兮抬头，清澈锐利的目光与他混浊不清的眼睛对视。
“这钱到哪去了？解释一下吧。”
老头颤颤巍巍，“额”了半天没额出个所以然来。
“刚才不挺能说的吗？”赵兮问，“教育年轻人很有一套嘛。”
“前辈口才挺好的啊。”
“你你你你！”刘志威忽然捂着胸口，直接倒地不起了。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旁边有人大喊起来。
“这个也赵兮太过分了，刘先生可是年过八旬的老人了啊，也太不尊重人了！”
“这把人吓出了心脏病可怎么得了哦！”
说话的主要是协判席和质询席几个部门的人，他们纷纷表情夸张、慌乱得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言语之中，已经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了赵兮身上。
碰瓷？
可以可以，没想到这个时代还能有这种无赖。
而且，星际人比她前世活得年龄要长很多，八十岁也不算特别老。
至少不至于被气得直接倒地，而且，这人的脸色看起来红润的很哪。
一般心脏类的疾病，影响血流，犯病时通常会脸色惨白，嘴唇无色。
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哎，别怕，我感知力很强，我断定——嘶，惨了，还真是心脏病发了。”
赵兮探了一下他的鼻息，伸手拦住了准备拨光脑的几人。
真的有够装的，谁不知道你们这些人都随身带了私人医生？
玩这一套不就是想拖延时间吗？然后顺势把气倒老人的“劣迹”帽子扣她头上，转移观众注意力，接着赶紧买通媒体，几大部门再一起勾兑勾兑，把今天这事糊弄过去。
可惜，赵兮早就想到，所以她要状告这几个星联的庞然大物，就绝不可能走正常的途径，唯有把事情捅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好不容易等到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她也绝不会给他们松一口气的机会。
不脱下一层皮，就别想就此过去。
“别叫救护车了，赶紧叫殡仪车吧。”
“晚了尸体就臭了。”她说。
“你说什么？”
“死死了？”
看赵兮的表情不似作伪，他们表情真的有点扭曲了，“真的假的？”
有人想上前查探，赵兮直接伸手拦住，就没给他们机会。
“啧，还不信我？”
“你们就看我一拳下去，他喷不喷血就完事儿，死人的血溅不了多高的。”
赵兮抬手，拳头捏出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神色一凛，就是一拳直冲闭目老头的面门。
“啊！！”
有人发出尖叫声。
“疯了吗？她是不是疯了！”财政部的人惊叫起来。
“林指挥，拦一拦！就算是尸体也不该被这样”有人开始向林檀衍求救。
紧接着，就见赵兮手里的人猛地睁开眼睛，弹了起来。
“救命！救命！救命啊啊啊！”刘志威涨红着脸，惊恐地叫唤着，想要从赵兮手里挣脱。
赵兮松开手，“哎呀，原来我也有感觉失误的时候。”
刘志威挣扎着往一边倒的身体失去支撑，撞向了旁边围拢过来的人，直接把三四个人一起撞得人仰马翻。
赵兮伸出手掌，对着那个方向上下比划一下，“瞧，老当益壮，壮如猛牛，一个顶四个！”
她又补了一句，“刘老先生，我的感知能力出问题了是小事，您身体安康才是大事，啊，真为您高兴。”
财政部部长刘志威从地上爬起来，一句话没说，脸铁青到发黑的都快接近墨水色了。
他把袖子一甩，直接离开了会场。
剩下其他几个财政部的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星网上弹幕狂刷：
【卧槽哈哈哈哈！看公开审判，居然能看到这么好笑的事情，突然对审案感兴趣了，我以后要当法官！】
【楼上想什么呢，是因为有兮姐才会有这种趣事发生，换一个人试试？要不是超S级，有足够武力加持，不得早死八百回了】
【是真的好玩，还有刚才兮兮怼那个环保部长的时候，给我笑吐了，这不比看综艺有意思啊】
【兮兮整顿星联！那些腐朽的老古板早看烦了，多来点好看养眼、还一心为广大星民的小年轻，挺好的】
这下，会场突然安静了很多。
有了两位前车之鉴，此时，谁敢质疑赵兮，都害怕自己将面临反被问得哑口无言的境地。
此时，八大部门竟是无人敢说话。就是法官跟赵兮说话，想问问和资料有关的事，都得多斟酌一下。
准确来说，是五部门不敢说，另外没有被告的三部门正好乐得看热闹。
但每一位星联的高层都神色凝重起来。包括会场之外，正关注着这场公审直播的星联高层们。
事情闹成这样，已经无法按下去了，这次不伤筋动骨是收不了场了。
见识了，今天算是见识了这位传闻中的人物。
此时八大部门，已经没有人敢小看赵兮了。她不仅有超S级的实力，还能蛰伏这么久，收集齐如此庞大数量的数据作为证据，让被告之人毫无反驳的余地。
一个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纨绔，却能够在戈丸星和焚炉星那种艰苦的条件潜伏这么久。她到现在，竟然成长成了这样的人物。
怕的就是这种有文化能讲道理，同时还会耍浑的人，而且她还有那个实力耍浑，太可怕了。
这样的人，要么在成长期被扼杀在摇篮里。
要么将成为引领时代的先锋者她会是哪一个？
在听完证人的证词和证据展示后。
“所以，现在”几位法官面面相觑。
真的要审星联的五大部门吗？这要换做以前，是绝对没有这种先例的。
按理说，八大部门还是他们法院的上一级机构，断没有下级审上级的道理。
如果赵兮给的证据有问题还好说，可偏偏滴水不漏，根本无错可挑，这可以说是他们最害怕面对的结果。
首席法官李先林眉心皱起深深的沟壑，他伸手捏了捏眉心。
从业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
一般大事，都是会开很长的会议讨论决定，但今天这个情况，显然赵兮是打定决心要让他们当场做出是否受理这个案件的决定。
不拿结果出来，今天必是收不了场。
受理的话，还是那句话，他们法院哪有那个资格审上级？
就说人资部掌控着他们的人事任免权，财政部掌握着每年的拨款，军事部掌控星联武装力量，信息部掌管通讯和档案管理等这里哪一个是他们惹得起的？
要说稍微能惹得起一点的，只有环保部。
而且最开始想要招惹西如雁的，也就是环保部。
可要是只审环保部这也说不过去。
这场荒唐的公审啊
想来也讽刺，几大部门原本是准备削弱行业代表那边的实力，搞垮西如雁和她手里的商业帝国。
可这次反倒是很可能要栽在她女儿的手里。
这次案子如果成功解决，必将载入史册，成为星联历史上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要是无法妥善处理不仅无法留名，反而很快就要把命留下。
不是谁都有像赵兮那样的实力，可以为所欲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哪怕身居高位，即使是他，也依然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
李先林紧盯着桌面的资料，仿佛要把那层薄薄的光屏盯出一个窟窿来。
汗水顺着脸上的沟壑往下淌，浸湿了衣领。
这场公审，比他从业几十年来，审过的任何一个案子都要漫长。
“军事部愿意配合调查。”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霎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
说话的人是林檀衍。
这场如闹剧般的审判，从开始到现在，这位同样最为受关注的超S级，而且还很可能是下一任最高议长，除了最开始公布了末日将临的消息，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但偏偏他说话的份量极重。
尤其，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
很快，并未在被告名单里的另外三个部门纷纷举手表示，愿意协助调查。
“人资部愿意配合调查。”协判席人资部代表也说话了。
“说晚了。”场外的人资部部长一拍大腿，“我们的罪名也不算很重，该早点表态的。现在落在了他们后面，以后难免被诟病。”
“总比剩下那三个强。”旁边的人说。
“那倒也是。”
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几大部门竟然同意配合调查，简直前所未见，始料未及。
身为这么多年的法官，李先林见过很多案子，很多情况更加复杂、难以断定的案子。
但这却是意义和份量最为深重的一次。
“好。”李先林说：“我正式宣布，星联最高法院将受理关于星联五大部门有罪一案。”
“择日开庭。”
“案件涉及广泛，不是今天能完成的，请赵小姐理解。”
“明白。”赵兮点头。
无非就是要看，最后他们准备拿哪些人出来开刀平息这件事了。
不过，她的目的已经到达了。
“所以，就先将今天的案子继续下去？”
李先林点头，“继续。”
经过证人、证据验证之后，各方签字，而后，首席法官重锤敲定结果：“我宣布虫族基因制药行业代表西如雁，无罪释放。”
“【德行天下】慈善基金会会长。”
“死刑，立即执行！”
伴随着一锤定音的话语，场内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那阵仗，于法庭来说是前所未有，就像是一场盛大宴会的闭幕。
星网各大直播平台在线人数达到历史顶峰，创下了观看率和互动率最高的记录，已经超过了上一次《星际之光1001》的记录。
许多屏幕前的媒体从业不由感叹，赵兮真是天生的媒体人，总是善于创造收视奇迹。
而这场闭幕式最后的礼花，以三声奠定死亡的枪响作为结尾。
审判结束以后，在大楼门口，许多人一拥而上，那阵仗，堪比星*际巨星的粉丝见面会现场。
举着话筒拼命往前举的记者、准备了一堆腹稿准备结交的政商高层、某人的粉丝后援会成员全部扑了个空。
赵兮早在宣判的时候，大家目光聚集在法官席时，就已悄悄退场。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一缕阳光刺穿层层叠叠的乌云，透出一点微弱的光。持续了几天的雨，似乎渐渐停息。
但是乌云太厚太多了，想要天晴还得等等。
但她知道，这一天不会太久
赵兮伸着懒腰，坐着牧曲良的悬浮车回到学校。
“你东西忘了。”牧曲良提醒道。
“这种匣子，不像你的风格偷来的？”
“不愧是你。”
一猜就猜到了。
“嗯？”
赵兮直接挥手拜拜，实在不想多说，说多了她都觉得别人会认为她有毛病。
这种事还是藏着掖着比较好，就当没有发生过。
本来偷走这个匣子，是准备告林檀衍一个贪污罪的。结果恋爱脑大发，她心软了，当时没把它当成证据拿出来。
得亏是心软了，不然社死的是她啊！
嗯刚才在车上把匣子打开，结果发现里面就一件东西——一条大裤衩。
服了，真的是服了。
随便一个其他东西都好，偏偏是把林檀衍的裤衩给偷回来了。
不是，他是有病吧？
这么个破玩意儿至于弄个宝贝匣子装起来吗？整得她以为里面的东西很值钱。
这是什么特殊材质做的吗？
深海蚕丝？极地雪绒？好吧这都是她瞎编的东西。
好像就是普通的纯棉裤衩，赵兮两根手指捏起来看。
“嘶，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裤腰上有个洞，连这个洞都透着一股熟悉感。
赵兮脑子里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恐怖到她都觉得自己得了妄想症的程度。
不过，这是不是可以告他个盗窃罪？赵兮摩挲着下巴思考。
但是够不上犯罪金额啊。
而且星联法律对Omega偷贴身衣物没有定罪项，但是对A偷O和B的都有罪项。
而且，就算她把这事说出去也不可能有人信啊。
因为连她自己都不信。
所以，为什么？
啊，告诉我是为什么啊！
赵兮想不明白这件事。
她原本以为，林檀衍在这次公审上帮她，是因为她帮忙标记，两人算是有了点不光彩的交易。
不然他凭什么帮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可现在，她又想不明白了。
难不成，真是喜欢她？
但是又为什么在歌坛星要致她于死地？
赵兮睡不着觉了。
要不，找个时间，直接问他？
不过，除了这个烦恼，还有一件更烦的事情。
赵兮摊开手心。
是一颗椭圆形，头部略尖的东西，像是子弹。
至于为什么徒手接子弹？其实完全有别的办法可以挡开子弹。
不一定非得用这么装比的方式。
原因只有一个，这根本不是子弹。
——而是伪装成子弹的一封信。
捏开子弹以后，展开是一张字条，光迹纸条做的信。
那种看一行消失一行，又出现一行新的字的材料。
“赵兮小姐亲启：”
“或者说该称呼你怪物小姐？”
赵兮捏着手里的纸条，瞳孔一缩。
“忘了告诉你，地下玩具厂到处都是摄像头。”
“你也不想自己的身份暴露吧？”
赵兮想起来了，是那个时候，她为救西如雁赶时间，在地下玩具厂直接变成了白丝，直接钻入地下。
她因为心急根本没发现有摄像头，而且蒲星河手上掌握的科技太先进了，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
但是，为什么一个早已废弃的旧址还会有这么多摄像头？
还是说他早就等着她自己将把柄送上门？
赵兮再一次体会到他的算计之深，步步超出她的预料。
手里的纸被捏皱了，边角裂开两道口。
而且，他为什么会知道她是【劫神】？在她暴露白丝之前他就知道，赵兮很肯定自己有刻意伪装【劫神】的能力，使和游戏里的【夕】有区别。
除非，是在她穿越之前就知道。
甚至很有可能，原主收到的《杀死黑洞》游戏卡也是来自于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赵兮盯着手里的皱巴巴的光迹纸。
“你应该很好奇自己的能力是哪里来的吧？”
“见一面吧。”
赵兮冷笑一声，“就算好奇，不见得就得和你见面，我自己能查。”
想都不用想，他必是别有目的。
可是光迹纸条上的内容，就像是完全知晓她的想法一般，继续给出了下一句话。
“不然，明天你的变身视频就要上热搜榜第一了。”
“这次是真的见面，不骗你。”
赵兮准备直接撕掉这张纸，接着动作一滞，手指微颤，极力压制着怒火，将捏皱的纸张展开。
纸条的角落留下了地址，落款处画了半张银面具。
第183章 183-“我怎么成了陪客的？？”……
“星联自然植物公园。”
看清了地址,纸张便在赵兮指尖散成了光点消失不见。
这地方很大，虽叫做“公园”，可大小却比好几个大型城市相加还要大。里面培养了很多据说是古地球遗留的植物,自然植物公园存在很久了，里面的生物从最初的“人造”到后来自己演化了很多代。
时过境迁，因为位置太大,有些地方便成了未开发的未知地带。
这地方归属环保部管。
果然是，环保部早就被他渗透了。邀请她在这里见面，这是直接明牌了。
蒲星河居然给她这种机会,彻底铲除环保部？
赵兮知道,这是再明显不过的陷阱了,可是她却不得不去。
无论是因为蒲星河手里握着她的“把柄”，还是因为她想要探知真相。
“赵兮”究竟是为什么拥有与众不同的“精神体”,为什么分明有着致命的基因缺陷，却得以活到现在也许这次，她会得到答案。
至于蒲星河,无论他有什么目的，这之后都不重要了。
因为得到真相以后，或者无法得到真相其实她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件——杀了他。
只要他变成了死人，就不会再有威胁了。
或许不，是一定。蒲星河对她,也一定有类似的打算。
这会是一场决战,他们必有一人要死。
然而,赵兮不知道蒲星河有什么底牌，可蒲星河知道她有什么底牌。
说实话，她知道自己胜算不大。即使她很难死掉，但或许,这世上还存在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
从这几次与他交锋，她知道，这人从不做没有胜算的事。
她也知道，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她不会拉西如雁来趟这浑水，西如雁作为“赵兮”的伞，已经为她支撑了太久。
她既然延续了“赵兮”的身份，获得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便该是为人子女，尽到应尽的义务，该换她做“伞”了。
关于“赵兮”的秘密，更不能被除她以外的任何人得知。
所以这次，依然是她独自一人的谋划——正如以往一样。
她的路从不平坦，但依旧走到了现在。
这次，也不会例外。
赵兮对着前方比了一个中指。
“去就去，谁怕谁？”
“这么久不见，你本事见长啊。”
透过中指的轮廓，正对的方向正是一个熟悉的艳色身影。
赵兮暗道一声不好，转身就跑，眼睛飞速瞟着四周，正待抢一辆路过的鬼火少年的摩托，再来一次生死逃亡。
“不用看了，这条街都被我买下来了。”西如雁抱胸，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步步向她走来。
与此同时，街边原本看起来正常的路人，突然集体脱了外面的衣服，露出一身黑衣，和手臂上遒劲的肌肉，化成一排排人墙，堵住赵兮的去路。
“那你可真是——豪横。”赵兮比了个拇指，“不愧是当今商界第一人，说一不二的西阎王。”
经过这次事情之后，那些妄图出卖西如雁、分割她的利益的势力，因与星联几大部门有牵连，也将面临被调查的境况。
但他们是败者的棋子，棋子的下场，只有被吃的份。
西如雁将会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足够她一跃成为星联首富。
“这么久没见”西如雁顿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有些艰难地说出后面几个字，“还不回家吗？”
赵兮放下手，偏了偏身子，没有正对西如雁。
是啊，从她离家出走，去往军校的那一天起，她就没再回过那个家。
“嗯这个我”赵兮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该说什么呢？还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她。
她也有些不习惯西如雁忽然软和的语气，毕竟这人一向是咄咄逼人、锋芒十足。
赵兮一个瞬闪，准备直接突破面前保镖的防线，只要她想走，在场没有人可以拦住她。
然后接触到的时候，碰了个空。前波纹涌动，旁边并没有其他人，这条街除了西如雁和她，并没有其他人。
是虚拟投影。
她真是被西如雁吓出阴影了，紧张到居然没发现这些人都是假的。
“我让他们都在百米以外等着。”西如雁说。
赵兮纳闷，“为什”
下一瞬，那道艳丽的颜色撞进她怀里。
“我可不想被人看见，我这个样子。”西如雁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
赵兮回到蓝梦星有一阵时间了，但这期间发生了太多事，这还是第一次，他们有这样对话的机会。
随着西如雁的声音，赵兮感觉到自己衣领下方，有点湿润。
西如雁是Omega，身形比她娇小很多，可她却有一种，自己实际依偎在西母亲的怀里的感觉。
赵兮前世并没有自己母亲的印象，她甚至想过，或许她本来就是没有妈妈的吧，只有一个除了给钱连面都不和她见的爸爸。
可是怎么可能有人是没有妈妈，凭空诞生的呢？
赵兮低头，伸手，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然后，她缓缓抱住了西如雁。
“对不起，‘赵兮’”，赵兮在心里说。
自从歌坛魔方废墟中爬出来，她全身的细胞都换了一遍。
只有这样东西，是她真正从“赵兮”那里窃取来的。
“妈。”赵兮闭上眼睛，“我也很想你。”
西如雁身子一僵，声音很轻，“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我了。”
“你的变化很大，不像以前的你了。”
赵兮被这句话惊得心跳漏了一拍。
耳边的声音继续轻轻地道：“兮儿，希望你记得。无论你是纨绔、是废物，还是天才、是英雄”
“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儿。”
声音顿了一下，“你永远是我的骄傲。”
赵兮抬头，有些不可思议。
就在下一瞬，一个冰凉的东西就扣在了她的手腕上，赵兮定睛一看，是个电子手铐！
西如雁抬起手腕晃了晃，手铐的另一端，正铐在西如雁的手腕上。
“你！”
“哈哈，这样你就跑不掉了！乖乖跟我回家吧~”西如雁露出得逞的笑容，反手一推，赵兮直接跌进身后瞬闪出现的悬浮车。
赵兮用没有被拷住的另一只手捂脸，“原来你演这出戏，就为了抓我。”
“不然呢？”西如雁冷哼一声，“我可能会说那么肉麻的话吗？”
西如雁一边说着，却刻意瞥开视线不看赵兮，一直手忙脚乱地在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赵兮问她。
“我重金买的古地球复古音乐光盘，到底放哪去了”
“是不是红色封面，周围有银边的光盘。”
“对。你怎么知道？”
赵兮抬手指了指前面，“那不就在你右手边吗？”
“哦对，对！”西如雁把光盘塞进播放器，然后直接启动了悬浮车。
“我有事，暂时不能回家。”赵兮像是想起了什么，盯住西如雁，“我去，西阎王，你不会又要逼我相亲吧？”
“我管你有什么事，我的崽就得听我的话！”西如雁声音忽然又软了下来，“至少，今天的庆功宴你得去。”
原来是为了庆祝她们成功打赢官司。的确，虽然最开始赵兮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型审判，但是她这段时间的熬了几个大夜的努力，拼命深入戈丸星和焚炉星得来的证据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不算白干。
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你音乐忘开了。”赵兮伸手戳了一下播放器。
西如雁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因为手和你铐在一起，没法按播放器。”
赵兮：“那你还有另一只手嘛。”
西如雁：“另一只手要开车。”
赵兮：“哦~单手开车是不是违反交通法了来着？要不你把手铐解开，我不跑。”
西如雁：“我信你个鬼，有自动驾驶，也用不着我开。”
赵兮：“哦，有自动驾驶啊~那为什么不能按播放器？”
西如雁狠狠掐了一下方向盘，“你个死孩子无法无天了，今天一直拆我台！”
赵兮撑着脑袋，“老妈，你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西如雁冷不丁被赵兮的话噎了一下，她假装没听见，握紧方向盘，一副专心开车的样子。
赵兮笑道：“你刚才说的话我很受用，以后可以多说点。”
西如雁沉默了一阵，一直强忍的表情终于没绷住，红唇翘了起来。
“那那得看你表现了。”
赵兮笑了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街道、楼房和人群飞快倒退，周围环绕着音乐柔和的节奏。
怎么以前没发现，坐车是这种感觉？
大概因为是在回家的路上吧。
旋律萦绕耳侧，“在未知的世界，霓虹大厦车水马龙，独自潜行，步伐沉重”
“夜风吹来了远方的思念，故乡是否已不是记忆的模样”
“巷口的窗沿还刻着曾经的箴言，终有一日，她会带着风吹散旧尘，箴言如新”
——蓝梦星中星区赵宅
熟悉的建筑映入眼帘，赵兮还有些感慨，是很久没回来了。
宅子还是以前的样子，只是她已变了太多。
然后赵兮注意到宅子侧面的一角有一大块十分不和谐的颜色，像是后来补上去的一大坨马赛克似的补丁。
“那是什么审美？奇奇怪怪的。”
“你之前掀翻的房顶啊。”西如雁抱胸微笑。
“啊，是是吗？”赵兮有点小小的愧疚，忽然又反应过来：明明西如雁这么有钱，要把房子补成什么样子都行，她就是故意把这一坨留在那的！
一下车，西如雁就解开了手铐，但是还招呼了几个保镖，一直在七步之内的位置看着她。
赵兮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别说七步之内，就是一步之内，这些人想拦住她也是不可能的。
能在七步之内拦住她的，整个蓝梦星应该只有那个人了吧
不是，她怎么这种事也能扯到他身上，她是被信息素影响，脑子还没转回来？该死的标记，为什么有效期要持续一个星期啊！
不好，一想到林檀衍，她又开始感觉有点口干舌燥，好像还出现了“幻闻”了，那股暖香又出现了。
要命了，为什么要把基因修补好？Alpha的狗屁基因，被信息素吃的死死的，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坑！
赵兮走到厅口，便见大厅内已来了许多客人，有不少熟悉面孔，有些是之前她在相册里看过的亲戚，有些是经常跟在西如雁旁边的下属，想必都是西如雁最亲近的人。
人们来来往往，相互攀谈着，好不热闹，这应该这么多年来，这个宅子最有喜庆气息的一次了。
然而，纵使喧闹，人影错杂，赵兮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道身影。
君子而立，宛如青松。
到哪里都是这样，他真的是把军人的仪态贯彻了整个生活，很难不注意。还有那令人难以忘怀的暖香，一丝一丝，勾魂入魄。
林檀衍正和身旁围着的许多人谈笑风生，赵兮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赵兮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
也是，不会左右逢源，怎么能混到这个位置？
但是赵兮知道，以他的性格，应该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的。
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她很了解他吗？
她不知道。
不过是一瞬间，赵兮就想了很多。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不进去？别紧张，今天是家宴，只请了和我们关系最近的人。”西如雁勾住赵兮的臂弯，强行把她往厅里推。
“妈，你怎么还请了他？”赵兮低声道：“不是说家宴吗？林檀衍可不算是我们的亲戚啊。”
“怎么不是？”
“啊？”
西如雁解释说：“我以前和他父母可是一个队的，一起出生入死经历了很多，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你之前还去打过仗？”赵兮难以置信地看着西如雁。
“那时候，青年都要参战。”西如雁不乐意了，“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要是没战斗天赋，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吗？”
赵兮狂点头，“说得太对了。”
“只是，受过伤后，就不用在意，不影响生活。我算很幸运的，全面战争来临的时候，能活着就不错了。”
也是，毕竟林檀衍的父母就是都
西如雁很快打断她的思绪：“不说这些了，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
赵兮进厅以后，努力不去看林檀衍那个方向，在旁边的角落找了个栽着绿松枝的花盆，一下一下地拨着叶片。
西如雁带人安排好宾客的座位，抬头看了两圈，刚要破口大骂崽子又跑了，才看到那个在角落一动不动的人。
“你在那干什么？罚站吗？快过来！”
赵兮看了一眼西如雁给她安排的座位，“这不好吧我一个小辈，坐主座不合适。”
特喵的，旁边就是林檀衍。她站这就已经被信息素搅得心烦意乱了，要是坐那位置去，她怕忍不住要掀桌子。
“你那是主陪座，小衍的位置才是主座。”
“？？”
所以她是被叫来陪客的？这不是专门给她办的庆功宴吗？
赵兮暗自嘟囔，还小衍什么时候你俩关系这么好了？
但是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扫大家都兴，只能硬着头皮坐过去。
然后又硬着头皮打了个尴尬的招呼，“又见面了。”
“是啊，你今天在庭上的表现很好。”林檀衍说着，拿起她的杯子就要给她倒酒。
未来最高议长给她倒酒？而且这一整桌，他只给她一个人倒，这是要捧杀她？是的吧？就是！
赵兮立刻就要把杯子抢回来，“你是客人，这些事我来做就行。”
没想到握着的杯子纹丝不动，却触到了柔软滚烫的手指。赵兮感觉自己被烫了一下，她抬眼看林檀衍，他也刚好抬起眸子与她对视。
镇静的眸子透出一丝流动的金色。
看不出来啊，原来他也被信息素影响了。
赵兮加大力度，笑死，要是她连个杯子都抢不过，真得被人笑掉大牙了。
结果，与她抗衡的力量却陡然一松，杯子骤然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全场的目光骤然凝聚此处。
安静至极，空气瞬间凝重。
甚至没人敢喘气。
这俩超S级要是打起来有人后背都湿透了。
“看这俩孩子，关系多好！”西如雁拍了拍手，很快，场上就带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青年才俊啊！两位都是星联的栋梁之材，有他们在，我们星联自是越来越辉煌！”
“确实啊，之前在星网看到说两位不和的言论，原来都是谣言。看！这得是多铁的铁子！”
不会夸人可以不夸，谢谢。
赵兮自己倒了杯茶，大口喝茶，用来缓解口舌干燥。
但是，这根本不能缓解那诡异的信息素嗅觉。她知道，场上的其他人闻不到，以林檀衍的能力，可以把逸散的信息素封得死死的。
可是对有标记的人来说，再封死也没用。
为了转移注意力，赵兮开始眼神乱瞟。
牧歌也来了。
今天她的头发似乎没那么乱了，从鸡窝头变成了没那么乱的鸡窝头。
牧曲良也在。
哦，原来是被牧歌抓来帮她加班的。在饭桌上还架着三个光屏台，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一直在虚空敲击。
估计是有什么不能离手的项目，牧曲良充当移动工作台和全自动助手。
牧歌左右手齐用，右手给自己夹菜，左手同时往牧曲良嘴里塞。
“姨，慢慢点！”牧曲良腮帮子塞的鼓鼓的，都塞不下了。
牧歌正扭着头和西如雁嘀嘀咕咕，根本没注意到自己侄子的诉求。
哎，可怜的娃。
赵兮摇摇头。
赵兮抬手给自己倒酒，微一侧身，“碰一个？”
林檀衍抬眼看她，有些诧异。
赵兮低声说：“要是不舒服可以早点走。”
“我没有。”林檀衍说着，面不改色地抬杯，两杯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赵兮一杯饮尽，立刻把杯子一放，“妈我头晕，出去一下。”
“你这一杯倒的酒量，不行啊。”
西如雁点头，而后接了一句，“小衍，兮儿可能是醉了，可以麻烦你去看一下她吗？她可能有一些心事，或许是工作上的困扰。正好她还是你的下属，你可以好好和她谈一下。”
赵兮猛地回头，谁庆祝的大好日子谈工作啊！而且，我哪里来的困扰？谈什么谈？
西如雁对她眨了下眼睛，露出一丝得逞的狡黠。
赵兮看出了她眼里的意思，不是，妈你可别乱点鸳鸯谱啊！
等等所以西如雁也知道林檀衍其实是Omega？
也对，毕竟她和林檀衍的父母很熟。
所以，他们这勉强也能算是——青梅竹马？
狗屁！她和原主，以前都和林檀衍不熟，那家伙是个酷爱学习的学霸，就算倒退十年，和她这种不规矩、爱打游戏的人也玩不到一起的。
厅侧外面，有一个很大的露台，门边挂着的风铃被风一吹，发出清脆的声响。
似乎掩盖住了一点她杂乱的心跳声。
赵兮尴尬地咳了一声，“今天月色真好啊。”
她说完眼神顺势瞟到一边，才发现，虽然今晚没有下雨，但是乌云还是把月亮盖住了，不见圆月，只有云层的边角隐约透出一点暖色的光，浅到几不可见。
“是的。”旁边的人轻轻地说，“很好看。”
好看？赵兮转头，纳闷地看向他，哪里好看？
可林檀衍根本就没看外面，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眼眸中盛着满轮月光。
第184章 184-今天林檀衍的行为透着大写的……
是被信息素影响了吗？还是因为刚才那一口酒？赵兮感到脸有些发烫。本应是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时却陡然变成了扑面的热浪，很快从脸开始蔓延向其他地方。
赵兮移开视线，不去看那双泛起金色浓雾的眼睛,她怕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她今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今天庭审上的事，谢谢啊。”她扯着干涩的嗓子说。
如果不是林檀衍站在她这边，事情想必不会这么顺利。想要对星联进行大清理,仅仅靠舆论是不够的，武装力量的支持同样重要。
开庭前她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并对西如雁提了出来。
她知道西如雁那边多年经营,在这方面也有不少助力。当时西如雁只是标志性地勾唇一笑,什么也没说,抬手示意她放心。
但是赵兮怎么也没想到，能给她们最大助力的,竟然是林檀衍。
他们究竟瞒着她达成了什么交易？赵兮困惑不已，几乎就要脱口问出。
“所以，你要怎么谢我？”
热风将旁边人清冷又透着古怪的语调送到她耳边。
赵兮愣了一下,“啊？”
嘶，这台词似乎之前无意中刷到的叫什么《霸总放肆爱》短剧里面听到过。
哥们你是不是人设崩了？
赵兮诧异地盯着林檀衍，心中警铃大作，该不会是被食脑虫寄生了吧？
不对啊，没那种阴测测的感觉。而且,超S级能是那么容易被寄生的吗？
阴影前倾,遮住露台上方暖黄的灯光,两人的距离突然拉的极近。
赵兮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惊的措手不及，这家伙又开始神志不清了吗？
她眼神掠过他，看见露台的玻璃门，那里面的大厅里可是有一大堆人啊！要是在这地方乱来,那动静妥妥得引来一群吃瓜群众，那她不是又要社死了？
而且现在庭审刚过，指不定她家附近藏了一堆想捞大新闻的记者，这事情传出去，对她和西如雁还有林檀衍三方都没有好处。
赵兮想退开，却发现林檀衍的手臂撑在她身侧，与她身后的露台围墙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夹角，让她避无可避。
林檀衍放在背后的另一只手，手腕上正闪着微光，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字。
——《魅力Omega的斩A指南》：聪明的Omega在遇到心仪之人时，知道抓住时机，主动出击，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你林总指挥现在位高权重，要什么没有？应该没什么地方非得需要我吧？”
赵兮这句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还真有。
不就是他情热期需要她的标记压制的这件事吗？而且她也正因此深受困扰！
“外面有点冷。”林檀衍又说。
——《魅力Omega的斩A指南》：聪明的Omega知道在恰当的时候示弱，引起Alpha的怜爱之心。
赵兮瞪大了眼睛，是当她傻子吗？
林檀衍的体质她又不是不清楚，就算是情热期要虚弱一点，那也是觉得热而不是冷。
编谎话能不能编的像样点
他微蹙眉，月色在他睫毛落下银辉，颜色中和了他那双攻击力很强的金眸。忽然就柔和了他大半凌厉的气质，倒真显出几分柔弱来。
“外面冷那去我房间吧。”赵兮脱口而出。
好吧，我是傻子。分明知道他随手能炸翻一栋楼，却因为他一个蹙眉就当他是林妹妹。
赵兮低头一看，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自动都扶上了林檀衍的肩膀。
服了，动作比脑子还快。
她想松手，又觉得是不是太过刻意反而显得她小气。
她倒不担心林檀衍会同意她的提议，他那么自持身份的人应该是不会
“好。”他点头。
“啊？”
赵兮有点慌了。
“这不方便吧？房间是比较私密的地方，让他们这么多人看到我们俩Alpha我主要是怕影响你的声誉，万一暴露你的身份就不好了，还有现在的形势，这”
“可以翻窗户。”林檀衍抬手指了指上方。
赵兮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这波倒反天罡很可以。
眼看推脱不了了，而且本来就是她自己嘴贱。赵兮指了指上方，“第四层都是我的，那个位置好像是卧室。”
说完赵兮就好想打自己一拳。为什么要专门点出卧室？她脑子没病吧？
“好。”林檀衍应了一声，然后就顺着她的手臂靠她身上了。
赵兮懂了，这是要她抱他上去。
你咋不上天呢？
一边这么想着，但是赵兮已经带着他跳上了自己的窗台，甚至在担心她的房间乱糟糟的会给林檀衍留下不好的印象。
看着整洁如新、一丝灰尘都没有的房间，赵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都忘了，自己很久没回来了。没想到，西如雁一直让人打扫自己的房间，摆设陈列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你随便坐，当成自己家就行。”
赵兮说着，找了个角落里的懒人沙发就窝了进去。
就像蜗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壳。
要是能再有个帘子把自己罩起来就更好了，她想。
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林檀衍，尤其是这种只有他们俩在的场合。并且因为已经有了临时标记，信息素对他们的影响不会像之前那么剧烈了。
不会有神志失控的情况，又能拿什么作为借口，解释他们不合时宜、不合身份的行为？
赵兮正闭着眼睛头脑风暴，脑子里一团乱糟糟的，只一瞬就想了很多。一边在想即将要赴那该死的蒲星河的约，有种对未知的奇怪兴奋感。
一边又回想着之前经历的种种，去戈*丸星之前和林檀衍经历的那些事，有很多困惑的地方。
但现在不是提那些的时候。
她只知道，他们现在究竟是敌是友，还不够明朗。
旁边发出什么东西砸进软物的声音，赵兮睁开眼，正对上那双浅金色眼睛，还有一点雾气没散。
这点雾气不算什么，她知道，他此刻很清醒。
林檀衍也找了一个懒人沙发，和她并排放着，然后和她一样的姿势窝了进去。
奇怪的行为。
赵兮觉得，今天林檀衍的行为都透着大写的奇怪。
“不用紧张，我只是觉得挨你近点，会舒服一点。”
连他都看出来了吗？
赵兮自嘲地笑笑，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纠结敏感了？
大概就是从她也有点动心的时候吧。
真麻烦啊。
谈恋爱使人烦恼。
谈不上更烦恼。
谈恋爱不如打游戏！
“会打游戏吗？”赵兮忽然侧头问。
“不会。”林檀衍摇头。
“居然有你不会的事？”赵兮来兴趣了，撑起身子。
“嗯。祖父说我的时间很宝贵，不能做没有意义的事。”
“所以，你从来没有娱乐活动吗？”
“飙车、泡吧、商K都没有？”
林檀衍摇头，“我不喜欢这种场合。”
赵兮哈哈一笑，她当然知道林檀衍不会去这些地方。
她接道：“其实我也不喜欢。”
“旅游？追剧？看小说呢？”
他还是摇头。
“连这都不能？”赵兮又问：“那你感觉快乐吗？”
林檀衍愣了愣，垂头似乎是在极力思考这个问题。
半响，他问了一句：“这重要吗？”
赵兮被他说的话惊到了，“不然呢？你自己快不快乐，当然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她还以为以他这种工作狂的性格，会说：“当然，工作使我快乐。”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抱歉，没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林檀衍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不开心呗。还能怎么回答？”
他想了一下，“既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
“我所有的事，或者是祖父、军事部或者是自己提前制定的计划，为了达成一个目的，一项一项按步骤完成。”
他道：“完成这些计划不需要情绪，自然也就没有情绪。”
“没有情绪？那不会觉得活着很无聊吗？”
“还有很多事要做，怎么会无聊？”
“啊每天一睁眼就是任务，换做我，会疯的。”赵兮对着空气张牙舞爪起来，“直接把发任务的人抓起来狠狠揍一顿！”
“所以你会想揍我吗？”林檀衍好奇地问，“之前给你发过不少任务。”
“还好其实，谁让你长”她把后面几个字咽回去了，“你安排的任务不算多，还能忍。”
赵兮不太想深入这个话题，毕竟她去戈丸星的事，包括后来一系列的变故都不是林檀衍安排的，再细聊下去，她怕是兜不住。
“我教你打游戏吧！”赵兮坐起身，去拿了两个全息游戏装置。
没玩过是吧？看我怎么虐你！
《星际深渊》、《彼岸》、《征战虫族》、《光神之世界冒险》几个游戏接连上阵。
刚开始玩对战模式，林檀衍的确是输了两场，但后来他们两人几乎都是同败俱伤，在最后一秒谁都不放过谁，接连来了好几个双死结局。
赵兮揉了揉太阳穴，好久没打这么费脑子的战了。
她也着实没想到林檀衍学游戏能这么快，原本还想着，故意狠虐他十局，狠狠挫挫他的锐气，然后就让他自己练习，她就能溜了。
结果失策了。
也是，他也是超S级。
游戏的本质，无非就是反应力、分析力和熟练度的问题。而超S级可以凭借超高的精神力强度，迅速掌握这些。
又一起组队打了几场超高难度的副本，赵兮都感觉累的想睡觉了，本来这几天就没睡觉。身为人类，还是得睡觉的啊！
再坚持坚持，等到极点了，差不多林檀衍也该玩趴下了，她才好出门办正事。
“你觉得怎么样？好玩吗？”赵兮眼皮一边打架一边问。
“你推荐的好像都是一个类型的，我想试试那个。”
林檀衍的光标指向了一个冒着粉色闪光泡泡的图标——《星闪恋梦家》。
“哦，靠谈恋爱收集数值逐梦演艺圈的游戏，玩过，我直接玩”睡着了。剧情是一坨，数值是一坨，文本更是一坨又臭又长。
“这个游戏好啊！强推！”赵兮想了想怎么夸它，“嗯非常的有特色！”
“剧情我都看过了，为了避免剧透我就不玩了。”
“好，你都强推了，我会坚持玩下去的。”说完，林檀衍就进入了游戏。
赵兮一边继续打别的游戏，一边注意着林檀衍的动向。
半个小时以后，赵兮感觉到有个毛绒绒的东西触碰到了她的肩膀。她侧头一看，透过全息装置的透明光片，她看到了林檀衍闭着的眼睛，胸膛轻微起伏，呼吸绵长。
睡着了？
苍天啊，终于睡着了！
早该想到，与其用烧脑游戏消磨人的精神，不如让脑残游戏直接摧残人的精神。
《星闪恋梦家》是吧？帮大忙了，之后回来给你氪个榜一。
赵兮轻轻起身，从柜子里捞了个毛毯给林檀衍盖上。
她转身准备从窗户跳出去，忽然脚步顿住，又倒了回来。
赵兮垂头看着眼前的人，像这种有人一起熬夜打游戏，一起在沙发上睡着，一起悠闲地度过每一个无所事事的午后她觉得就很好了，甚至，美好的有些不敢想。
这个世界要是没有战争就好了，我们就没有那么多需要顾虑的事。
可你这段时间的举动，是我认为的那个意思吗？
赵兮觉得脑子很乱，一直很乱。
如果实在理不清，那就只抓住那一丝的直觉，别想太多。
有个声音在心底告诉她。
她顿住了，良久，终于像是做出了决定般深吸一口气。
“如果不是被情热期影响，而是你真实的意思那么，这是我的答案。”
赵兮俯身在林檀衍唇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即使她对他有猜忌，有顾虑，但是，还是想再最后遵从一次本心。
对长得好看的人宽容一点，又怎么啦？
赵兮起身，攀上窗台，银色月光洒在她的侧影上。
“解决了这件事后，我会找你问个清楚。”她声音很轻，不过是低声的自言自语。唇角带着一点笑意，连冷的月色也随着这笑变得柔和起来。
下一秒，窗帘翻动，窗台上已经空无一人。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微风鼓动窗帘的沙沙声。
沙发上，林檀衍睁开眼睛，缓缓抬手触及到自己的唇。
是错愕、是欣喜、是被如同烈日灼烧多年终得甘霖垂怜的心情世上众人都出入成双，只有他这么多年只配孤独。
但他知道，那天文学家给他留下的残忍预言——“这个世界无人与你同行”，终将被打破。
“好，我等你。”
第185章 185-我不应该在车底，我应该在车……
蓝梦星很大,人类活动的都市圈仅仅占整颗星球不到百分之三十，其余地方都是由森林、山川、河流构成。
这是刻意保护的结果。
用这样的方式换得一个堪称“奢侈”级环保的宜居星球，这样地价才会更贵,甚至中心城区一块砖大小的地皮价格就足以买下一整颗边远地带的星球。
毕竟很多星球要么没有资源，要么资源被大肆贩卖出去，或者成为处理垃圾的,环境差的一塌糊涂。
而来到蓝梦星都市圈的边缘，更能感觉到这里的生态真是好到离谱了。
一边是高楼林立的都市，另一边是丛林构成的碧绿之墙,其中不少树木高度堪比摩天大楼。
湛蓝色的天空,似乎在星球的外部形成一个弧形的透明穹顶,阳光穿透空气，在天际的云海上泛起波光粼粼的金光。
云端一条泛光的雪白丝带垂落,仔细看才发现那是自高山之巅奔腾而下的瀑布。
城市被蓝色天穹与自然之绿包裹其中，犹如被精心呵护的珍宝。
赵兮都快看呆了，之前一直在蓝梦星的城市里呆着,还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难怪会被称为“梦中之星”。
这里是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歌坛星无法比拟的，因为本质上，歌坛星除了光污染什么也没有。
是陆地稀少的蓝海星无法比拟的，那里为挖掘海底能源，整个星球早已千疮百孔,地震海啸频发。
更是戈丸星、焚炉星的居民所朝思暮想的地方,毕竟这两颗星球早已寸草不生,连好好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赵兮往前走了几步，仰头看着面前有一栋楼高的树，翠绿的枝干上面长满了彩色的蘑菇。
她想，这里的土壤随便洒点种子收成都会很好吧。
不像戈丸星,用尽科技手段无比悉心照料，有百分之十的发芽率就算成功了。
思绪顺势就想到了高淬和余杏他们，还有那许许多多受着基因侵蚀苦痛的变异种们，即使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们依然在努力地活着。
人生而平等。而且，他们本来就是受害者，不该是这样的处境。
赵兮开始思索，有什么办法能缓和人类和变异种的关系呢？
“黑洞”要降临了，据上次在公审上林檀衍给出的信息，这或许将是场堪比末日的灾难。
军部一定很缺人，如果变异种们能够在这次灾难中立功，被接纳就不是问题了。
但因为【劫神】的死亡，变异种现在又对人类极其防备，尤其对林檀衍和她本人有着血海深仇。
啊这有点难办了。
难道她要跳出来告诉他们，她就是【劫神】吗？
但是人类这边她又怎么交代？好端端的人变成了个怪物，他们会不会认为就是她这个怪物在冒充“赵兮”？
赵兮敲了敲自己沉重的脑瓜，要命了。比起思考，还是打架简单多了啊！
对吼，她是来打架的！先把那个最麻烦的家伙搞死最重要。其他的，以她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想到解决办法的！
“要是能套到有用的信息就好了，他一定知道很多。”赵兮开始思考，怎么样能在搞死蒲星河之前撬开他的嘴呢？
迈出城市集群之外，再继续往前走百米，就到了蓝梦星的自然景观地区，也就是蒲星河约她见面的地方——星联自然植物公园。
原本听名字说“公园”还当是老奶奶、老头子霸占了跳广场的地方，顶多有五十个足球场大小，谁知道居然占了整颗星球快百分之七十的面积了。
赵兮之前还以为蒲星河就混到了个没啥实权的环保部，谁知道，环保部能管辖这个星球最大的领域。这要是在里面搞个什么地下军队啊，那不是想藏多少人都行？
前方密集的电子网构筑成密不透风的墙，说是为保护环境而建立的，但又更像是将人类囚禁在都市的牢笼之中。
“什么！出去进去还要预约？”
工作人员回答：“是的，请登录星联自然植物公园官网，注册后进行预约。”
赵兮打开光脑按照提示一番操作，结果显示一直到下个星期的号都没有了。
“能通融一下吗？”赵兮问工作人员，“我很急。”
急着铲除大反派拯救世界啊！
“不行哦。为了生态保护，我们严格控制了游客的参观人数，并且也对参观范围进行了限制。”工作人员微笑，“请遵守参观秩序，否则您将被拉入公园黑名单，以后都不能再踏入公园了。”
这该死的蒲星河，要约她都不知道帮她预约个号。
早知道她就趁着昨晚夜黑风高时悄悄溜进去了！
好吧，昨天晚上赵兮就已经尝试过了，事实就是：那个包围了城市的电子网具有对附近生物的监测功能，她一靠近就会被发现。
除非找牧曲良帮忙黑进他们系统，但是，她本来就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到这里和蒲星河见面的事。
“你你是赵兮吧？”旁边一个游客探出脑袋。
“嗯，有事吗？”赵兮放下光脑抬头，然后就见周围的人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她身上，眼里迸发出精光。紧接着，人群迅速涌动，她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给包围了。
她忽然反应过来，她现在似乎在星网上的人气高得有些离谱了。
公审过后，她的言论被无数博主做成视频轮番播放，说她不愧是星际之光，简直就是光明的化身，必将驱逐星联的黑暗角落，还世界一个美好明天。
网友们还说，她这个星际之光完全可以和恒星之子碰一碰，他们要拥护她竞选下一任星联最高议长。
救命！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有“篡位”之心好吗？
而且，她一点都不想加班，位置太高实在是太累了，她可做不到林檀衍那样整天工作，她必须得给自己留时间玩。
“啊啊啊！！兮神！我我你”
人群中有人发出尖叫声，然后嘎嘣一下激动得往后一倒，眼看就要晕过去。
“你慢点晕，我不是赵兮。”赵兮说，“我是个coser，我叫九大明、又药舍四辣，欢迎大家关注我的星星视频号~”
她没忘记用上一点变声技巧，把嗓子里的韧带拧成了一种诡异的角度。
“像吗？”她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四周，五官开始乱飞，“感谢大家的围观！要是能关注一下我的账号就更好了，上星星视频搜索”
周围的人瞬间泄了气，一听这“冒牌货”开始打广告，而且还是什么没听过的三流平台，有人露出鄙夷的表情。
“刻意模仿兮宝，还给自己引流，小心被网友喷死！”
有人点点头，“外貌是挺像的，就是声音像鸭子叫。”
“谢谢，嘎。小时候误喝了开水嗓子被烫坏了，嘎！不然就我这颜值，我高低得去混个娱乐圈。”
“劳斯可以集邮吗？”有人掏出光脑打开摄像头。
这要是传到网上去就麻烦了，她本来就是瞒着其他人在秘密行动。
“不好意思，我是签了公司参加活动出的，公司不允许，被发现了要赔违约金。”赵兮见他们很失望的样子，又说：“不过这个风险我可以担了。”
她伸手，“只要一百一张合影，谢谢合作！”
“切！抢钱啊你。”
“别走啊，什么姿势我都可以的！”
“骗子，想钱想疯了！”人群瞬间散开。
赵兮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之后出门都得戴面具了吗？
她抬头看了眼那些密集的电子网，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只在阳光下有很轻微的一点反光。但却是密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自半空到地底都有电子网，可以说是全方位保护。
赵兮查过资料，这是怕有新物种误入城市。
毕竟自然公园是没有过多人类干涉的地方，一切生物任由生长，时间长了什么都有可能长出来。要是有苍蝇带着未知病毒飞进城市，会很麻烦。
她倒是可以把身体变成极细的白丝爬过去，但是，她说不准这会不会又是蒲星河给她挖的一个陷阱。
上一次变身的视频还在他手里，成了他威胁她的武器。
看来得另外想办法进去了。
“等一下，真的什么姿势都可以吗？”刚才那个工作人员小跑着追来，亮出光脑，“我愿意付费！”
“啊？”
“我开玩笑的，能够见你本人一面，我就超级满足了，够吹一辈子了哈哈。”
赵兮忽然反应过来，刚才她操作公园的登录系统时，这个工作人员就在旁边，系统上会显示实名信息。
“公园的参观流程很严格，因为要保证公民的安全和其他物种不误入城市，没有预约就无法通过检测网。”工作人员又说，“但是环保部的公车可以随意进出没有限制。”
“你在环保部应该也有不少熟人吧？”
赵兮点头，“当然了，有不少和我们军事部也有工作来往。”
熟人？错了，是仇人。而且是有好大一堆，环保部的人看见她只会恨的牙痒痒。
“但是，没必要为了私事麻烦他们。”赵兮挥挥手，“下次我预约好了再来玩。”
“好，下次可以找你要个签名吗？”
“下次一定。”
怎么可能下次？
赵兮眼神微移，正巧，这里离环保部很近，一栋二十层高的雪白色办公楼就伫立在不远处。
她直接就溜进了环保部的地下停车场，准备随便撬开一辆车就开走。
等等，要是有什么身份认证之类的东西，那不是麻烦了？
于是她在环保部二十层楼的楼梯间和厕所潜伏了半天，终于，听到有人要去自然公园办事。
她一个翻滚，倒吊在车的底盘上，把自己压缩得扁扁的。
有人上车了，车子启动了，但却并不是前往自然公园的。期间又有一个人上车了，兜了个圈子，这次车子的路线正确了。
第二个人上车的时候，即使是在车底的赵兮，也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她打了个喷嚏，差点没把自己喷出去。
“滴，车辆验证通过。滴，身份验证通过。”路过监测网的时候旁边发出电子音。
果然是要验证身份，还好没有直接偷车。
车子进了公园以后，七拐八绕的继续往前开。期间除了车辆移动的气流声，还有一种嘶溜嘶溜的水珠摩擦声。
赵兮额头的青筋开始跳，预感不妙，除了这声音，又开始有布料撕裂的声音。
我不应该在车底，我应该在车里！
赵兮伸手臂一个侧身，翻进了车里。
“有没有公德心？”
“啵嘴的声音能不能小点？我在车底都听见了！”
“啊”
“啊！！”
其中那个Omega尖叫起来，把自己衣服拢好。
“你是谁！”另一个人厉声问。
当看清来人的脸时，这人跟个被开水烫了毛的活鸭子，直接弹起来，脑袋撞在了车顶。
“靠靠靠，赵你为什么在这！”
赵兮抬手就是一左一右，一人一拳。
下一秒，这两人一左一右歪倒在车窗边。
赵兮大喇喇地坐在正中间，两手往后面一靠。
啊，世界安静了。
“车载ai，奏乐！”
【好的，即将为您播放常播歌曲——老年迪斯科】
赵兮瞥了一眼旁边翻白眼晕倒的环保部官员，“啧，品味堪忧。”
“换一首，最炫星际风。”
【好的，即将播放常播排第二的歌曲——最炫星际风】
“咳，品味还还行。就是，人品不行。”
“打开公园地图，检测近期异常能量波动。”
有异常的地方肯定就有蒲星河的行踪。
【正在检测异常能量波动检测中检测中】
“能不能快点？”赵兮看着眼前展开的悬浮地图，迅速在上面亮着的许多光点扫过。有白色的、蓝色的光点，这么多异常能量，要怎么一个个排除？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见了一个红色的光点，这光点还在变大。
“那个红色的是什么？”
【是高危能量波动，有可能产生具有威胁的新物种。】
不是，我眼睛早就看见了，你一直检测检测了个什么？！
“这个红色光点旁边的小圆圈是什么？”
【是我们的车辆。】
“嗯？”
“嗯！”
【车辆即将与异常能量碰撞，请做好防护措施，系好安全带！倒计时：3、2】
“去你跌的人工智障啊！！”
第186章 186-你俩也是挺抽象的
“停车！要撞上了你就不知道停车吗！”
当然,赵兮知道这个时候对这个蠢比ai说这些是没有用的，她一边说着已经迅速抬脚侧身，往下猛踹方向盘,靠着鞋底的摩擦力让方向盘来了个九十度大转弯。
车里的三个人齐刷刷地往一个方向倒去，随车子一起在半空腾飞，猛烈的撞击让刚才被赵兮揍晕的两个人被撞醒,他们顿时发出惊恐的尖叫。
同时，赵兮紧盯着光屏上的光点，眼看着已经与之前那个鲜红的光点错身而过,结果又有一个红点出现。
这次,这个红点与代表他们车辆的那个圆点重合了。几乎与此同时,油门被一踩到底，车子像箭一样飙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高危能量代表着什么,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
那两人再次尖叫。
“不想死就安静点。”赵兮被吵得脑壳痛。
“都这么折磨我们了，还不让出声，让不让人活啊！”
这人说着,忽然感觉头顶有些透风，一抬头，发现车顶上有一条狰狞的裂口，从中部一路裂开到尾部，像是被什么利器生生割开。
环保部的公车是特殊高强度金属制作的,防护性一流,得是什么东西能造成这样的痕迹？
如果不是车速够快,那东西很可能从车头开始划，那么整个车此时已经成了两半了
“那是什么东西？”他们的声音难以抑制地抖了起来。
赵兮：“你们环保部的地盘你不知道？”
“是听说过因为这里物种丰富，有可能会进化出危险性较高的生物，但是怎么也不可能会出现这种东西吧？而且我们一直都有监护系统在看守这里的。”
“看守？要是有人‘监守自盗’呢？”赵兮冷笑一声。
但她的眉头很快锁了起来,因为，她看到了面前又出现了一个红点，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他们已经被红点包围了，甚至有红点交叠在了一起，赵兮把光屏一划，地图变成了由六个面构成的立体图。
可以看到，此刻他们的车已经被前后左右夹合，再加垂直封锁，避无可避。
赵兮心念一动，伸手，准备用白丝幻化出她之前公开的精神体——白荆棘之剑。
然而，车窗外已是被巨大的阴影笼罩，死亡的劲风正从四面八方而来，她此刻却变不出“精神体”来了。
掌心空无一物，任她怎么努力愣是连个屁都憋不出来。
“不是吧？？”关键时候怎么卡壳了啊！
下一瞬，车子被直接掀上了天，一阵天旋地转的撞击，再接着被猛地掼在了地上。巨响在耳边炸响，她分不清那发出碎裂响声的是车的钢架还是她的骨头。
狂风拍打在脸上，冰冷的雨透过碎裂扭曲的窗框涌了进来。
怎么突然下雨了？
赵兮疑惑，分明刚才还是晴天。
她眼前一片模糊，雨水与血糊住了她的眼眶。眼前的一切都便成了模糊的灰色，耳边只有唰唰的雨声在越来越清晰。
全身都麻了，身上好像压着很重的东西，根本动弹不得。
脑子因为撞击而昏沉，但意识是清醒的，她强打精神眼皮使劲翻，从血污中挣出了一点视野。
只见眼前斜插着一根金属，赵兮的眼睛都快瞪成了斗鸡眼，都没看出来那是车子的哪一个结构。
黑青色的金属锥？从上到下，直径越来越小，直到没入地底的那一端像是锋利的尖刺。
上面有细长的菱形结构，排列十分紧密，还有许多小的黑点，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好精密的结构！赵兮不禁感叹，环保部真是深藏不露，居然能有这种奇怪的材料做车子。
然后，她就看到那些小黑点动了一下。
嘿，还是活的！
活的？活的？！等等等，这玩意儿
赵兮视线侧移了一下，然后就和一堆绿幽幽的复眼对视上了。它们挤在滚圆的球体里，每一只小眼睛都反射着不同方向的光。
但一瞬间，那所有的眼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是虫族！
奇怪，这里为什么会有虫族？
而且还是她的老熟人了，是之前在传媒大学，追她追的要死要活的——青刃甲虫，也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的虫族。
不过这只有点不一样。
一般的青刃甲虫是青色的刃，黑色的眼。而这只是黑色的甲，绿色的眼。
运气不错，是升级版的青刃甲虫——黑刃甲虫，有剧毒，普通人被碰一下就得全身溃烂而死。
但她赵兮是谁？能是普通人吗？
曾经的她被追得有些许狼狈，而现在，她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赵兮了！
这种小虫虫，秒杀，直接秒杀的OK？
赵兮召唤白荆棘，就准备把它大卸八块
但是等了两秒，什么都没有出现。
哎哎哎，不带这样的！刚才就卡壳了，现在可不能再卡了嗷！
赵兮眼神示意黑刃甲虫——你再等我两秒可能吗？
下一瞬那黑刃就扎进了她的肚子。
是剧痛，足以令普通人类晕死过去的程度。但她的精神强度支撑着她，甚至还能听到肉在剧毒腐蚀下发出“滋滋”的声音。
血从黑刃与她腹腔的间隙中喷涌而出，又在剧毒的蒸腾下变成血色的雾气。血雾入了眼睛，她失去了视野。
不对，很不对劲。
她好像要死了。
可是，作为“怪物”的她，怎么会死在这个地方？
她的意识开始涣散，但因为死过一次，她清楚的知道，死亡的感觉，是如此熟悉。
黑暗席卷了意识，不断下沉下沉直至完全覆没
不，不该结束在这里！
还有很多很多疑问，怎么能在还不知道故事结局的时候，就这样结束？
她强行凝聚起精神，将自己从一片黑暗中费力地一点一点往上拽，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上方的一点亮光。
“嚯，都这样了竟然还能醒过来，不愧是超S级。”
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你是谁？”
是蒲星河的本体吗？
赵兮知道之前与她见面的都是他的机器人分身，本体很有可能与他分身的外表、声音都不同。
然而她的声音连嘴边都没到，只能在喉咙中发出气流般的呜呜声。
“你伤得很重，省一些力气吧。”这人说，他回头笑了一下，“放心，我一定会带你活着离开这里。”
赵兮没看清他的脸，只觉得，在这一片死寂漆黑的林子里，这笑是少有的光。
或许刚才她从黑暗中挣扎醒来，看到的那一点光，就是他吧。
因为这里除了他这一个活物，没有其他。
到处都是尸体，新鲜的、腐烂的、碎成一缕一缕的
血流成河，河中咕噜咕噜地涌着血泡。那是虫卵在呼吸，每一个血泡中都有数以百计的虫卵。
虫卵在不断孵化，一路上数不胜数的黑影扑向他们，发着刺耳的声音。
这人背着她，一路砍，一路杀，脚下铺满了虫族堆积的尸体，一条黑色的血路不知通往何方。
抬头看前方，似乎永远都是和这里一样的死寂。
而这人像是永远不知疲惫，没有停下来过一次。
赵兮都觉得，这样无止境地不停杀，人迟早要崩溃疯掉。但这人，在杀完一波又一波之后的间隙，还会和她闲聊，偶尔说几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赵兮笑不出来，她其实也想配合，奈何这副身体实在孱弱，要是笑的话，可能会吐一地内脏。
这不就成地狱笑话了？
空气中回荡着男人爽朗的笑声。
他拿着手里的刀比划，“你说，会不会以后有一天，虫族也可以被端上餐桌？它们这么强的繁殖能力，还种类繁多，口味多变，很适合当食物啊！”
“到那时候，我肯定是全世界刀功最无敌的厨师！”他说着，摊开手心，露出一朵翠绿色的小花。翠色欲滴，花瓣娇艳盛开。
“虫族眼珠子削的，就问你吊不吊？”
赵兮说不出话，给他竖了个中指。
你他爹的真是个人才！
“你是不是被毒素影响了，控制手指的神经失常了？”他关切地问。
然后赵兮就看到，他把她竖起的中指按了下去，把她的拇指掰了起来，对着自己晃了晃。
他满意一笑，“这样才对！”
抽象哥。
赵兮嘴角抽了抽，你赢了！
路还在往前杀，昏暗的天空勉强看到了星辰几轮流转，又是过了很多天。
期间经历过很多次险境，最糟糕的一次，抽象哥的胸膛都被虫族的前肢贯穿了，赵兮透过他的伤口看到了他跳动的心脏。
即使在最危急的时候，*他依旧没有放开过她，一次都没有。
“为什么？”
这是赵兮拼尽全身力气，冲破胸腔瘀血，终于问出的一句话。
“人类需要你。”
他呼吸衰竭到几乎消失，就在赵兮以为他们要凉凉的时候，他又站了起来。
再一次，行进在无尽的漆黑路上。
终于，黑夜的尽头在这一天泛起了鱼肚白。
在那白色的微光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方形建筑。
建筑的四周筑起了高高的防线，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很多人驾驶着机甲在方形建筑外面迎接他们，在外面肆虐的虫群中为他们开辟出一条路。
靠近了才发现，那巨大的方形建筑是由无数小的建筑紧凑排列而成的大型建筑群。
终于安全了。
看着周围的人，这么多人，从未感觉到如此安心。
进入巨大白色建筑之前，赵兮回头看了眼身后。
以建筑前方人类机甲构建的军队阵列为界限，世界被一分为二，一边是白，一边是黑。
然而这白，不过如同黑色宣纸上一点白墨般渺小。
大半个天空被巨大的黑色虫巢占领，风是黑色的，雨是黑色的，整个世界都是黑色的。
所谓“巨大”的人类建筑，与那虫巢相比，就如同钢铁堡垒与风中飘摇的小纸盒的区别。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两位大英雄平安归来！”
周围挤满了人，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至极的笑。
“这位就是信息部烧坏了一百台超级电脑才找出来的超S级大佬？！”
“不是十台吗？”
“不是一千台吗？”
“哪里来的一千台？”
“超S级大佬？是人类吗？是真实存在的吗！我看看！”
“给我摸一下会不会下次考试能满分？”
“我也要摸！”
七嘴八舌，中气十足，群起激昂，围上来的人险些把赵兮吵撅过去。
“不能摸，不能摸！会摸坏的！”抽象哥边说边打电话，“能不能派队人过来，我这边要顶不住了！”
“人手不够，东南边又有袭击？好吧好吧，我这边忙完就过来。”
然后赵兮就看到抽象哥帮她挡了所有的伤害，被那些人狠狠揩油。
电话那头说，“得了吧，你这趟不容易吧？能从那个有红-9级虫族诞生的小镇活着回来，还把足以改变人类命运的超级天才给带回来了，立了绝世大功了！好好休息几天！受伤了别硬抗。”
“可惜，没能救下镇上的其他人，我们队也只有我一个活着回来了”
注意到赵兮的视线，抽象哥立刻挂了电话。
此时她身边正围满了医生，给她用上了仪器、药品，大家一阵手忙脚乱。
“你的腿保不住了，太长时间的重物压迫神经，坏死了只能切除。”医生说。
“哦。”赵兮无所谓地道。
所以，她这是又穿越了？
还是之前那个世界吗？如果是的话，时间线似乎是过去那个人类还在与虫族抗衡的时代。
所以，她此时的身份是谁？
要怎么样才能回到原本的时间线？
“你还好吧？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知道失去家人的感觉一定不好受，还有你的腿我听说有公司正在研究智能义肢，用上就和真腿没什么区别呢。”抽象哥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开点哥们。”
赵兮耸了耸肩，“还行吧，没什么感觉。”
“没感觉？”抽象哥愣了愣，“难道是创伤性应激障碍？”
“应该伤心的是你，你大概救错了人，我刚穿过来，我可啥也不会。”赵兮两手一摊。
她现在用不了白丝，身体也弱到爆，还成了个没腿的残疾人。不如趁早坦白的好，免得他们白白给她捧这么高，结果最后发现损失了一队人才救回了个废物。
等等……要是就这样坦白，她会被直接丢出去喂虫吧？
但是抽象哥似乎只当赵兮在跟他开玩笑，根本没把她说的话当回事。完全沉浸在立功的喜悦中，时不时的还傻笑几两声。
这时，推着的轮椅突然停下。
赵兮顺着抽象哥呆愣的视线往前看。
艳丽佳人，笑颜明媚。
是这无趣的白色建筑里，少有的明艳色彩。
“这是什么花？”她看着对方递过来的绿莹莹透着幽光的花束，“从来没见过。”
“啊这个这个”抽象哥结巴了。
这么美成天仙的姐姐，能让你个抽象哥追到？
“虫族眼球削的。”赵兮说。
她就乐意看，清纯少男梦想破碎的声音。
明艳姐姐吃惊抬头，“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不能再真。”赵兮又补了一句：“生挖的，超级血腥！我作证。”
抽象哥又结巴了，“没血我都擦干净了的，不会”
明艳姐姐笑了，“哇，你真厉害！我好喜欢这个花，晶莹剔透，浑然天成，漂亮极了！简直就……呃，就和眼珠子差不多！”
赵兮惊呆了，啊？什么啊？居然真有人喜欢虫族眼球雕的花？？
你也抽象！
俩抽象，你俩真是天生一对！
第187章 187-他是这个世界拥有最多殊荣的……
所以,现在是要做什么？
赵兮环视自己身处的环境，抽象哥把她的轮椅推到这个房间之后，对她旁边的人鞠了一躬,就退了出去。
这人身份一看就不一般，周围有很多武装的士兵，对他们呈现半圆的包围之势,士兵们全身绷紧，显然是在保护这个人，并且随时准备着,一旦她有威胁这人安全的举动,就会直接将她击杀。
赵兮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下的轮椅,还有自己瘦弱的四肢，再看了看旁边身材高大、身披硬甲,一身肃杀之气的男人。
麻烦搞搞清楚，到底谁是弱势群体啊？
“你们先退下。”那个男人说。
“林总指挥，他是超S级,和他单独相处这危险程度太高了，如果他……”
“你们对我这点信心都没有？说明我这总指挥当得很失败啊。”
“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
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再说。
“是。”士兵们只得遵令退下。
林总指挥？
赵兮一听这个称呼，立刻就猜到了眼前这人是谁了。
林守蓝，也就是林檀衍的祖父。
他威严中带着悲悯的神色,又像是一位长者在与她促膝长谈。他问了很多拉家常的话,赵兮因为完全不了解现在自己穿的这人的身份,所以始终闭口不答。
他也不生气，还是语重心长的语气，“对你家乡的遭遇，我深感同情。但现在还有很多人正面临和你一样的境况,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家园不复存在……而这一切灾难都是因为虫族。”
“振作起来，星联需要你，你的能力是我们战胜虫族的关键。”
他的眼里迸发出精光，“你一定会为人类带来新的未来！”
把人类的未来压在一个人身上，这是不是太不靠谱了？而且，如果失败了呢？那一整个种族命运的失败要由这一个人背负吗？
“如果我拒绝呢？”赵兮抬头问。
主要是吧，现在她成了残疾，打架也不行了。不然帮忙揍揍虫族，那还是可以的。
“你没听说过星联关于人才的培养方式吗？”林守蓝的眼睛眯了起来，“你对星网上的一切数据了如指掌，不可能不知道。”
赵兮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在这种危急时刻，我们无法再承受不稳定因素的存在，尤其像你这样基因等级的人。如果你不能为星联、为人类而存在……”
“那么，你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的转变很快，几乎是一瞬间就收起了长者的那副样子。表情冷酷，浑身肃杀之气。无论是对自己人还是敌人，始终如一。
“我想，在你面前我没必要再说那些面子话，你本来也不吃那套。”
赵兮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林守蓝接着道：“作为高等级精神力者，对情绪的感知力很强。”
“尤其，我本来就是审讯官出身，对人的情绪变化再清楚不过。”
他俯身靠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你想杀我。为什么？”
为什么？
赵兮眼睛也不眨，丝毫不避地和他对视。
她只是忽然想到了某个人，某个失去了自己生活，连快乐还是不快乐都说不出的人。
他过着那样单调又可怕的生活，是不是和眼前这个人有关？
“年轻人，你拥有这么强的精神力，却不知道收敛，这是很危险的。稍微的情绪波动，就会暴露你的意图。”
“我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她的行为会改变未来吗？
可是，林守蓝是守护林檀衍长大的人，也是他唯一的亲人。更何况，林守蓝在她原本的那个时代已经死了。
“受教了，林总指挥。”她说。
林守蓝表情略微惊讶，惊讶于这只于一瞬间便收敛的杀意。
“所以，我的腿是你们制衡我的手段。”赵兮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对吧？”
“黑刃甲虫的毒刺刺中的是我的腹部，当时我的身体虽然麻木但是还有知觉，不至于偏偏没了腿。要说是因为重物压迫，但当时被压住的分明是我整个人。”
她抬眼，“以星联的医疗条件，会连原本就完整的腿都保不住吗？”
“那种情况下你竟然还有意识。”林守蓝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甚至眼里闪过一丝赞许，“不愧是超S级。”
“这只是暂时的，等我们确定你是‘稳定的’，就可以帮助你恢复行动了。”
赵兮笑出了声。
原来锯掉“她”完好的腿，能是这么理直气壮的理由。
可笑那位救她回来的抽象哥还一直很自责，以为是自己跑得不够快耽误了她的治疗。即使是收到属于英雄的嘉奖时，面对那么多人羡慕的眼光时，他看似欣喜的眼底依然是悲伤和自责。
要是再阴谋论一点。
“她”的家人、小镇的所有人，救援她的那个小队的所有人的人命……会否都是让她以后必须效忠星联、拯救人类而被刻意欠下的债。
她不敢细想，但这些推论没有证据，那便作罢。
再说，这个时代如何，与她何干？
现在身穿的这个人经历了什么，又与她何干？
只是，她现在到底是谁？
赵兮知道，在林檀衍之前还有一名超S级，那个人就是“赵兮”的父亲——赵耀。而据她所知，赵耀并没有这些经历，他的腿是完好的。
也就是说……还有一名超S级被抹掉了存在。
是谁干的？
林守蓝很满意她的沉默，他挥手，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终于露出这个房间真正的模样。
这个房间原来是一个悬浮在半空的观测箱，周围和脚底的五个面都是透明的玻璃。下方是一片反射着冷光的钢铁海洋。
下方全是密密麻麻的机甲。
“有什么办法解决吗？”他问。
赵兮疑惑地看他，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还想藏拙？”
林守蓝摇了摇头，“你躲了这么多年还是被星联找到，信息部那两千三百一十四台超级计算机不是吃素的，你所有的信息都在我们手里。”
他点了一个按钮，一片光幕出现在赵兮面前，上面有各种机甲设计图还有很多看不懂的代码。
“你在五岁时便独立设计出了第一台机甲，你把图纸带给老师看，却遭了父母的一顿毒打。从此，你只在背地里悄悄的画设计图，用捡来的垃圾熔成铁块拼机甲，拼了又拆掉。”
“你分明有一腔雄心壮志，却因为父母怕你走上家中长辈的老路，而被斩断翅膀禁锢在家中。”
“你对攻击星网站点和信息探索也有极高的天赋，是黑客通缉榜榜首，代号P。你无偿帮过星网上很多人，毁掉诈骗网站，攻击那些无良敛财的商业网站，甚至多次攻击星联政府的网站。”
“你所做的一切，源于想要被人看到，想要实现自己的价值，想要帮助千千万万个普通人。你不甘心只是做一只笼中鸟，就这样残废的死在家中。”
“而后来，因为母亲重病需要人照顾，你也开始害怕被星联找到，你怕真像他们说的那样一去不回。”
“于是，在你发现星联真的有动向在找超S级的时候，你开始清除自己留下的痕迹。”
“其实，我们本来以为是一位S级的人才，如果实在不想加入我们就罢了……可你的动作过于迅速，计算力在当时超过了多台超级计算机，这样的能力已经超出正常人类的范畴了，反而更加引起我们注意。”
“于是，信息部与你展开了三年的追与藏的游戏。直到……虫族席卷了你们小镇，让你无暇篡改探测信号。”
“你的家人本不用死，你的小镇本不用被覆灭，就连你母亲的病……你要是早点加入星联军，我们的医疗条件完全有机会治愈她。”
“但是，你错失了这些机会，眼睁睁看着她在病床上活活痛死。”
赵兮听着这些话，觉得自己不应该有什么感觉，毕竟这是别人的人生。
可手背上一片冰凉，是……眼泪。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闭嘴。”她说。
“这次错失机会，还有更多人会死。”林守蓝一字一句地说。
“这批机甲的机控台触点接连路有个触发问题没有解决，一旦连续作战时间超过五个小时，就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导致死机。”
不是，林老爷子，你在说什么天书，听不懂啊。
那些机甲图纸那都是原来的那个人画的，不是她啊，她对机甲一窍不通。
林守蓝严肃地说：“十五分钟后这批机甲就要上战场，除了我和总机甲师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而你现在有十分钟时间解决这个问题。”
赵兮怒了，“残次产品你们就敢给士兵们用？人命就是这么用的？”
只给十分钟，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敢这么玩！
“根据原本探测的结果来看，袭击东部Y城的虫族是轻型空战类别，可以用粒子炮加机甲战斗部队，不需要这么长的作战时间。”
“但临时探测到它们又换了攻击战略，派出的是小型潜行类虫族，必须只能是机战部队上，大型炮对它们不管用了。”
“机甲研发的速度跟不上虫族进化的速度，我实话实说，照这么下去，还有两年时间，剩余的星球全部都要沦陷。”
面前升起了机甲制造工厂的操控台，一个大弧形的光屏将她围住，下方是复杂的操控仪器台。
“时间来不及了，如果不这么做，东部Y城的两千四百万人都会死。五万人的命，和两千四百万人的命，孰轻孰重？”
“我始终觉得，人命不该这么来衡量。舍五万救两千四百万……这就是正确的吗？”
“所以这次有你在，你可以救下他们所有人，你将是人类的救星！超级计算机的计算结果不会错。”
“万一……错了呢？”
赵兮脑子宕机了，问题是她真的不会修啊……不会这个世界就要这么毁灭了吧？
她头皮一硬，把手搭上了面前的操控台。
在接触到的一瞬间，犹如电击般，海量的信息如凶猛的潮水般侵入她的脑中。那些精密的机甲构造图，那每一个零件，每一个契合点。
晶体板线路图在脑中展开，它比任何地图都要精美，简直是艺术品。但是，这艺术品有残缺，位置在……
停……停下，这不该是她的记忆。
她立刻松开了手，大口喘息着，不对，有哪里不对劲。
“还有，五分钟。”林守蓝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林总指挥，新一轮的虫族攻击来袭，降落点东部Y城，预计二十分钟后抵达。”
“探测4队急报！中心城上空突然出现大片未知黑影，预估是虫巢新孵化的品种，等级未知，预计可能在红级-2之上！”
两个通讯兵急匆匆地险些撞在了一起。其中一个，把一段影像资料和分析报告递到林守蓝手里。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立刻通知本部的机斗队做好迎战准备。”
“是！”
林守蓝忽然抬头看天，这里分明看不见外面，却好似感觉到一片沉重的能量正在靠近。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挺拔的身姿松了松，忽然好似一个佝偻老人。
赵兮一看，发现他竟然是满头白发。他这个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多白发？
她再次看向旁边的操控台，这次真的是穿越吗？如果是，那么她的行为很可能会影响未来。
可是，万一是……是什么来着？
她忽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出现在这里之前，再之前……好像是很久之前，她是要做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的事就暂时别想，现在有更关键的事要做。有个声音说。
是啊，这次松开手，会不会……就没有以后了？
赵兮最终还是将手按了上去。不，人类的未来不该毁在我手里。
她闭眼，感到汹涌的信息正在冲击着她的脑神经，她按住额头，双眼紧闭，额角汗如雨下。
好庞大的信息……脑子好像要爆炸了……
“你还好吗？”
“没事。”
与此同时，赵兮的手指飞快地在操作台上移动，眼睛中不断浮现出变换的线路图和代码，满屏密密麻麻，信息过密，屏幕几乎要变成了纯黑色。
“怎么样了？时间到了。”林守蓝焦急地问。
“早就好了，那个触点的问题很简单。”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新诞生的虫族。”赵兮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资料，“以基地现有的机甲对付不了它们。”
“材料够吗？”
林守蓝一愣，接着明白过来，他大笑，“管够！”
接下来，就是对整个机斗部队的机甲进行全面升级。不，不是升级，是直接换新的版本，让它们全部脱胎换骨。
然后是基地防护系统的升级，虫巢每时每刻都在诞生新的品种，一次比一次更强，防护系统必须比它们领先一步。
还有医疗器械，能不能把机甲改造成随行医疗器舱？可以随战便携的那种？
还有那些愚蠢的人工智障，能不能创造出真正有人类思维的AI？兼顾人类思维的复杂进化与机器的计算能力。
接连的事，赵兮不停做着，就算不休息也不觉得困，也不觉得累。
超S级的精力很好，尤其是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或许这样可以不停钻研的精神强度，正是他们超脱凡人的地方。
……只是偶尔会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再后来，星联要选拔出几支实力最强的队伍，作为培养未来反攻虫巢的中坚力量。
这几支小队属于最高军区直管，合称【灭巢】队。
其中编号为1的队伍为整个【灭巢】队的中心小队，这个1号队又以她为中心，经过一系列选拔，选出了另外五名精英，与她一起组成六人小队。
成队的那天，赵兮看到了两个熟人，抽象哥和明艳姐。
不对，现在该称呼他们的代号了，【照耀】和【飞雁】。
为了确保不被杂乱信息影响，以及最大减少因为家世影响公平，选拔进入【灭巢】的所有人都被要求不许透露真实姓名和家庭信息。
另外的三人分别是一个看起来特别淡然的小姐姐，没表情，也没说一句话，她的代号是【止戈】；
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正对着她微笑的少年。注意到她的视线，这个少年对她挥了挥手，“你好啊，我是【冷水】”
“冷水？”赵兮奇怪道：“你看起来挺‘热’的，怎么叫‘冷水’？”
“哈哈随便取的啦。”【冷水】笑道，“对了，还有一个人呢？”
最后一个人叫【流光】。
不过他并没有出现在这里，他是小队的行动指挥。
这个人赵兮大概知道是谁，他是林守蓝的儿子，经常在协助林守蓝处理军中的事务抽不开身。
只是刚才选拔结果出来的时候，他匆匆跟他们几人挥了下手，就离开了。
是个看起来……额，很神秘的人。
这个小队里只有她的身份算是明牌了，他们都知道基地里有位立功无数、风头正盛的超S级机修师，在她的帮助下，星联军打了很多次原本以为不会胜利的战争。
“哥们，你代号是什么？”
“【路灯】。”赵兮说。
【照耀】皱眉，“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路人甲，大天才不应该有个高大上一点的代号吗？”
“随便取的，能用就行。”她说。
【照耀】兴奋地说：“快，咱们来想个队名吧！每个小队都要有一个自己的名字，叫什么好呢？”
【飞雁】：“我取名废，随便。”
【止戈】：“随便。”
【冷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该取什么。”
【照耀】抬头看了看天，“你们看，今天难得是一个好天气，没有那些惹人厌的‘小飞虫’。甚至，都能看见星星了！”
他们齐齐抬头，“是啊，好久没有看看星星了。”
【照耀】：“我想到了！就叫霸天奇侠队怎么样？我们一定要称霸天空！消灭虫巢！”
【飞雁】：“拒绝，难听到爆。”
“这一颗颗星球，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止戈】说：“它们汇聚成星河，是生命的摇篮，人类文明的起点。河流源远流长，人类文明便流传不息。”
“叫星河奇侠队如何？”
“【星河奇侠队】……”大家相视，纷纷点头赞同，“这名字可以哎！”
“要问问【流光】的意见吗？”【飞雁】问。
“问了，他说没意见。”【止戈】晃了晃手腕上的光脑，结果不小心露出上面的称呼“光宝”。
“哦~你们认识？”【照耀】嘿嘿地笑，“有情况啊~”
“你能不能闭嘴，少说两句，没看见人家脸红了吗？”【飞雁】狂捅【照耀】的腰子。
“哦~有情况~”赵兮模仿刚才【照耀】的语气。
【照耀】捂脸，“还没成呢，兄弟快别笑话我了……”
“这么久了，还没成呢？你也不行啊。”
至此，未来在星联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很多笔的【星河奇侠队】正式成立！
只是后来，分明有六人的小队，在所有的记录中始终少了一个名字。大家都以为那是笔误，但为什么其他灭巢小队都有六个人，偏偏这一队少了一个人？
人人只当，最强的第一小队，即使少了一个人也足够成为众队之首，改变人类命运。
最强，理应如此不是吗？
……
她是这个世界拥有最多殊荣的人。
唯一的超S级、天才机修师、顶级黑客、拟人AI先驱者……这个称呼她不太满意，什么拟人AI？她创造的智慧生物，就是真正的人！
只是因为现在虫巢还没被完全消灭，她无法将全部精力放在这上面，不然一但这项成果面世，又将惊世骇俗！
虫巢……虫巢……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彻底消失了。
她眼里泛起久违的光芒。
“蒲老师，蒲老师！”
赵兮回头，“你在叫我？”
这个人有点眼熟，好像是星联给她安排跟着她学习的学生。
星联总是让她带学生，这些学生不是太懒就是太蠢，她说的话这些人都听不懂。没有一个人能懂，不管怎么说都不懂，最后她也懒得说了。
这些人难道都是人形的草履虫吗？
所以，每次有新来的学生，她就随便给个实验室让他们自己玩，反正她实验室多。这些人玩着玩着，自己腻了就知道走了。
“对啊蒲老师，这个实验室就只有您在啊。”
是了，一直沉迷研究，忘记了很多事，甚至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那个赵什么……是……是谁来着？
想不起的事就不用想，说明不重要。有个声音说。
对。他很忙，每天都很忙。
他是拯救人类的救星，一刻都不能停。如果因为他的耽误，又有人死了该怎么办？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您的外貌一点都没变？”这个学生问：“是有什么特殊的保养技巧吗？方便透露一点吗？”
为什么？
良久，他终于从庞大的记忆海中，找出了那他刻意丢在角落里的一小块记忆。
或许，是因为……他早已和恶魔做了交易。
——即使是天才，其才犹有尽时。
而恶魔，助他枯竭的才，再度燃起火花。
第188章 188-什么东西需要这么严密的看守……
天空是黑色的,巨大的巢穴已经占据了整片天空，其最下端正在缓缓下降，即将与地面接壤。
它裂开巨大的口子,像是张开的无底深渊，那其中涌流出七彩色的浪潮，每一朵最小的浪花都是成百上千的虫族堆聚而成。
在这些年的拉锯中,人类一直顽抗，虽损伤惨重，但将这原本行将毁灭的文明又拉长了几年。
被虫族席卷而覆灭的文明不在少数,它们像宇宙的清道夫,出现一段时间又销声匿迹,为许多文明带去毁灭。人类以前也曾通过来自遥远星空的无线电，看到了那些曾恢弘一时的文明。
不过,在能收到这些讯息的时候，便可知那文明已覆灭很久了。不同星系间遥远的距离，要想跨越,需要久到生命无法理解的时间。
这次，虫族借着一次盛大的繁殖潮，对人类军事的很多个基地同时发起进攻。
而这次所面临虫潮最汹涌的是中心区的基地，这高墙背后，便是容纳了这个星球最多人的城区集聚地。
虫族的进攻如同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
“下一波……还能抗得过去吗？”
“不知道。”
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血腥气冲天。不断有人从碎裂的机甲中掉出来,直接滚进地底探出的黑洞洞口器中。
机甲有损伤但还能动弹的就迅速撤退回后方维修，下一波机甲战斗部队又顶上，两方各异的颜色波相对撞，有的当场碎成渣,有的苟延残喘地坠地。
一波又一波，仿佛永远没有穷尽。
“已经修不过来了！”
后方中心的机甲维修师接连晕倒，甚至已经有几个人经检测已经心脏骤停没有了生命迹象。
“停下，立刻跟我走！”
有人一把将他从一堆机甲残渣中拽起来。
“不！还差一点就好了，马上就好了。”他拼命挣扎起来，一下子跌落在地。他愣了下，低头看着自己宛如不存在的废腿，“你放开我，我还能修！”
如果他再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好，那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了。
“虫族……虫族冲进来了！”
“全力保护蒲…【路灯】离开！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周围的机甲队伍形成包围圈将他护在中间，循着虫潮稍微薄弱的地方进行突围。但即时是最薄弱，在这看起来漫无边际的虫潮中也是一段漫长的距离。
紧靠他旁边的是两个熟悉的身影，他认出来了这是他们【星河奇侠队】的队友。
【冷水】展开防护机甲的盾牌抵挡上空的攻击，黑影如雨撞击，那密集的攻击很快让盾牌出现裂纹。他紧咬牙关，“要顶不住了！”
【飞雁】一轮火箭炮射击下来，喘着气，“弹药要用完了，不行，距离突破虫潮还有一段距离。”
天空一道巨大的黑影注意到这边的动向，立刻向他们俯冲而来，那浑身剧毒如钢筋般粗的毒刺聚合成一扇夺命翅膀，向他们抡了过来。
眼看就要刺穿上方的盾牌，届时毒雨就将直接落在他们身上……【飞雁】一咬牙，一道褐白色的影子立刻冲天而起，与天上的巨影厮杀在一起。
“你刚才就用过精神体了，现在又用承受的了吗？”【冷水】问她。
“受不了也得受！”刚说完她就一口血吐出来，连机甲也支撑不住，机甲直接半跪在地上，因为失去控制，舱门也打开了，她从机甲里坠出来。
因为这两年的默契合作，【冷水】的反应很快，早先一步就打开防护机甲的舱门把她捞了进去，才发现她已经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再一看上空，那白色的大雁已经被撕成了一缕缕碎片，化作光点消散。
【路灯】也看见了，他知道，这意味【飞雁】以后都没有精神体了，如果不及时治疗甚至会永远无法醒来。
他捏紧拳头，不是都说他能拯救人类吗？为什么他却连自己身边的队友都保不住？
但她的牺牲也只不过挡住了其中一只黑影，而天空上还有成千上万。
环视周围无穷尽的虫巢，外面突围的机甲接连倒下。
大概，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他想。
“快走！我给你们开路！”伴随着这段语音出现，金色的*流光划破天空。
“是【流光】！”【冷水】说。
他们两人相视一眼，都知道【流光】现在还在充当中心基地的战斗指挥，这样强行分神的精神强度，根本不是人能承受得住的。
而且谁都知道现在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流光】那边同样危险重重，他却还将精神体分到这边来。
这无异于牺牲掉自己的性命。
“值得吗……”
【路灯】看着周围为他突围而死的同胞，还有身边重伤的队友……到现在连指挥官都要为他做出牺牲。
我配吗？
“指挥官命令一出，所有人不得违背！”通讯器里严肃的话语回荡，“这是军令，立刻行动！”
“是！”【冷水】和周围的其他人收到指令，同时回答。
终是在天际浮起一抹晨光的时候，他们突围成功，所剩无几的人去往了另一个遭受虫灾还没有这么严重的基地。
但迟早会来，只要存在于这被它们盯上的星系中，就永远无处可逃。
这场战役的结果，是人类惨败。军队死伤惨重，虫潮过后，破损的机甲散落堆积起来可以再垒一座城墙。至于给那些战士们的收尸的问题……根本不会有尸体留下，虫族会把他们吃的干干净净。
这也是与虫族斗争时最为残酷的地方。败者，什么也不会留下。
【冷水】：“你好点了没？”
“告诉你一个不算那么坏的消息，【飞雁】和【流光】已经脱离危险了。”
“真的？”【路灯】抬头。
“只是，他们的精神体都受到了无法逆转的损伤。”
“……我知道了。”
精神体对于他们这样大家眼里的“天才”有多重要，他最清楚不过。
这和丢了命又有什么区别？
他仰头，无力地看着天花板。
无数次对着虚空中不存在的神明提问：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战争这样残酷的东西存在？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所有的暴力、纷争、死亡都消失？
——如果有办法，他愿意付出一切。
虫族一直在进化，更坚硬的外壳，更快的速度。
起初他的研发速度还能跟上，甚至偶尔领先，让他们打赢过几次近乎零伤亡的仗。但随着虫族的进化速度越来越快，他已经将机甲材料所能做到的极限发挥出来了，能够进步的空间就很小了。
韧度再强一点，硬度再大一点，可以吗？
又失败了……这本就是两个常态呈负相关的值，唯有极端条件下可以实现，但是这又牵扯到能源材料相性的问题。
地面是散落一地的图纸，扭曲毁坏的机甲，难辨形态的各种材料残渣。
他的周围已经没有一样成形的东西。
感觉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老师，怎么办？我可能到极限了。”
话语中透着一股沉重的死气。
老师叹了口气，“孩子，不是你的错，只是自然规则限制了你的发挥。”
“我救不了大家，救不了……”他双手捂住眼睛，眼泪从指缝渗出。
“没关系的。”老师怜悯地看着他，“唉，人类的未来本来就不该压在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身上……”
少年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只是一手拭去自己的眼泪，又把那些被验证失败无数次的图纸再次捡起来。
可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些因他而死的人，那每一个惨死的人眼神都在说着，他们有多想活。
只要停下奔跑，就会不断、不断地想起，所以他不能停。
“还有个办法。”老师说：“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也是这个原因。”
“他们同意你见祂了。”
少年终于抬头，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见谁？”
“跟我来。”
沉重的大门一道道打开，每一道都用了不同的上锁方式，解锁方法也很复杂，需要和很多不同的人员对接。
这里的所有人都穿上了厚重的防护服，严阵以待。一看他们的姿势，就知道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星联军。
少年和老师的脖子上都被戴上了颈锁，一旦有异常行动，会立刻被切断脑脊神经。
究竟是什么东西需要这么严密的看守？
最后一道门打开，空荡的空间里只有一个被封起来的小平台。
老师按下旁边的按钮，平台上方升起方形的玻璃容器，这里面是一小团黑色，像流动的水质，又像雾气。
“这是一种连虫族都惧怕的物质。”
“在很多年以前，外环行星带就出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黑洞’，没有极端的碾碎一切的引力，却和黑洞一样是一片死寂。它早在虫族降临之前就存在了，人们派出了很多探测器检测，检测结果显示：里面有生命迹象。”
“可奇怪的是，并没有从其中检测出来任何属于生命构成的成分。既有生命，却又显示空无一物。”
“因为很久都没有过异动，就算有生命存在也应该是死物，所以当时也没人当回事。”
“直到后来虫族入侵星系，人们通过观测发现，它们扩张的路径一直在避免靠近那团奇怪的黑洞。”
“于是我们又派出了很多探测器，直到某天，捕获了……祂。”
少年凑近玻璃，“材质的确很特殊，是我不曾见过的，但是没看出来有任何的杀伤力。”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感觉到一股阴冷席卷了全身，有什么全身都是眼睛的东西在盯着他。
他打了个冷战，刚才那一瞬，的确是有一只漆黑的眼睛眨了一下。
“怎么了？”老师问。
“没什么，这里空调开的有点低。”他本能地不想说。
因为老师看不见，也听不见。
他不想被当成异类。
这东西刚才说了一句话，只有他能听见的话。
——“你想做的一切，我都可以帮你。”
准确来说，不是“话”，而是一种意念的传达。但他能够很准确地理解到，他相信祂的确是活的了。
“有记载显示，很多年以前的第一个拥有精神体的人，就是从这间实验室走出来的。但是具体过程，没有人知道。”
老师接着道：“没过多久，周围就无缘无故死了很多人，一直都没有查明原因。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和祂有关，但出于保险起见，这间实验室周围五十米范围都清空了，没有防护不能靠近。”
“祂的档案和存在是最高机密，原本是准备一直把这里封锁下去。但是现在……中心城都死了这么多人，人类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老师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把希望寄托在这种传说故事上，也是有够奇怪的。”
“曾经还有人猜测，这是会给所有生命带来巨大灾难的高维生物呢。高维？那不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了吗？你说搞笑不搞笑？要真是神，还能给关在这儿？”
少年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玻璃里。
那黑色流质态的内里……好像包裹着什么东西。直觉这样告诉他。
“哎呀，总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老师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因为这趟没收获又在焦虑了，“其实这两天，生物研究部门的人来过不少，都没什么特别的发现。要是你能有收获当然好，没有也不要勉强。”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偶尔也休息一下吧，人类的未来哪能压在一个人身上呢？”
“反正我就挺看不惯林守蓝那家伙的，总是搞的苦大仇深的。能活活，不能活算球，过一天算一天呗。”
“好。”少年乖巧点头。
“总之，你还是小心点，绝对不要打开防护服！”
“这周围人手安排很足，你要是遇到任何危险只要按一下手腕旁边的报警按钮，两秒内就可以得到援助。”
“好。”
“阿嚏！确实好冷……我给你说，这里其实没有开空调。”老师接着道：“但就是莫名其妙的特别冷，我来一回就得感冒。”
“难道是因为修的位置太深，所以自带冰窖功能？”
“老师我想在这里待会。”
老师点点头，“别说，这里挺安静的，很适合休息。”
“你随便待，记得里面的东西别带出去就行。这里全程监控，你脖子上那个锁不是玩具，是真的会割喉的。”
“好的。”少年再次乖巧点头。
不过，监控那种东西，还有这些锁……任何能联网的东西，他连手指都不用动就能解开。
第189章 189-“怪物？什么怪物？我分明是……
过去的记忆像是一团杂乱的网,一下子就让他陷了进去。
“您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年轻啊？比隔壁所新来的那个十八岁的研究生还显年轻。”
“我帮您收拾桌子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您刚进基地时的照片，居然和现在一模一样。”旁边的学生笑道,“不愧是超S级，就是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很特别！不仅技术特厉害，还长得特好看！”
寒光闪过,直到机甲臂弹出的锋刃没入他身体。鲜血顺着锋刃流淌，因削断了后背支撑的脊骨，他半边身子歪在轮椅的一侧。
手里的机甲外置控制器,坠落地面,落进他的血泊中。
他终于从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用指节敲了一下，“锋刃强度合适了。”
然后他看见了锋刃侧面倒映着的这张一尘不变的、少年的脸。
“我就说,这样很容易被看出来。”他自言自语道，“能不能让我看起来自然老去？好了，我知道你还没这么智能。”
不知是在跟谁说话。
旁边的学生瞬间脸色惨白,看着满地的血，腿一软跪倒在地。
“对不起蒲老师！我不该在你调试机甲的时候找你说话……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学生颤抖着手打开光脑，刚要拨号结果光脑直接黑屏了。
“怎么回事？我出去叫人来，蒲老师您坚持住！”
“没事，我本来就是这样测试的。只是今天,不小心被你看到了。”
“为……为什么要这样测试？”
“疼痛使人清醒。”
而且,用【虚水】淬炼新材料要用他的血作媒介。
“我这个样子暂时不能被别人知道。”他侧目看了眼旁边的学生。
学生愣住了,然后就见眼前的人两根手指轻轻一挑，就把那柄很长很重的锋刃从自己身体里挑了出去。
锋刃移动间还能听见摩擦过血肉的声音，而眼前的人竟然没有丝毫表情，简直……简直不像人！
紧接着,就是看到他血肉里涌动起一股黑色的流质体。很快，那些伤口自行扯拢愈合，就像是从未受过伤一般。
学生也是听说过超S级会有超过常人的身体素质，但是那些黑色的东西……那绝对不是血，根本不是人身上应该有的构造！
“我……我会保密，我一定保密！”学生立刻保证。
但少年只是沉静地看着这位学生，没有说话。
少年的右眼眶正下方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清秀的脸显出一丝异样的非人感，接着，黑色的眼泪顺着小痣滚落。
学生意识到什么，全身开始发抖，摇晃着站起身就往外冲。
“怪物！救命！救命！不！不！别过来！”
原本想刻意拉近关系，以求获得研究新课题的机会。但没想到，反而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蒲老师，放过我求求你……唔！额……咳！……老师……”
少年低头，看着地上这具瞪着眼睛、眼球纯黑色的尸体。
“其实，我不太喜欢别人说我‘特别’。”
曾经那个被他称过“老师”的人，那天也是这样倒在他脚边的。
“吃干净点，要好好保存脑子里的记忆。”
他笑了。
没关系的，等这一切结束，祂会让你们都回来的。
但是记得太多，也不好。很多回忆，他一想起就有些不开心。
那天老师对他说的话，又响彻在耳边。
“祂绝对不是你可以掌控的东西！”
“别叫我老师，你学的一切都不是我教的！”
“可是，在我迷茫的时候，你帮了我好多。”
“祂很温顺的，而且笨笨的，还在向我们人类虚心学习。一点都不可怕，你摸一下就知道了。”
“蒲……你疯了！”
“人类想要掌控超脱……的力量……绝无可能……”
“自然规律……注定了……你最后，只会……成为祂的……傀儡……”
“就算是神，也得为我所用！”
“老师，我已经在研究针对‘黑洞’的远程机甲系统了，我会严格限制祂的力量，不会让祂威胁到人类。”
“让你们这些碍事的人暂时退场，也是提高效率的一种方式。”
“老师，你以后会理解我的。”
至于被误会杀了人这种事，在新创世完成以前，他都难免会被误会。
所以，只要篡改监控记录、门禁记录、实验室记录……以他的能力，凭空创造一段完全不存在的录像，也是很容易的。
反正，这世上，也没有谁有比他更强的技术了。
所以，一切碍事的人，都不会成为他的阻碍。
“怪物……怪物！蒲……你做了什么？！”
循着刚才实验室里声响过来的人，正好看到了地上正被黑色吞噬到只剩一小半的尸体，还有……眼前这个冷静的可怕的少年。
轮椅上的少年抬头。
下一瞬，黑色就滴落在新来的人身上，开始新一轮的吞噬。
外面脚步声纷乱，闻声而来的人发出尖叫。
“啊！！怪物！救命！”
怎么办？又有人看见了。
那就只能吃掉了，不然，传出去他是个怪物可怎么办？
怪物？他才不是怪物，他分明是救世主啊！
“没关系的，都是暂时的。”他笑着说。
但是，这次运气不好，接二连三，总是被人看见。
他侧耳，听见门外纷乱的脚步声，和那些骤然狂跳的心跳声。
“怪物！有怪物！快报告……呃！啊！”
这个声音戛然而止。
但很快又有别的、同样恐惧的声音，他们此起彼伏，像波浪般传开。
“今天好热闹。”少年恍然大悟，“哦，对。今天是验收《杀死黑洞》远程机体的时候，有很多其他研究所的人来学习。”
那就只能……
很多人，乌泱泱的一堆人在四处冲撞。
“救命！救命！怎么这些门都打不开？”
“光脑的网络全部都断开了？”
“电路故障？快，快修！”
……
杀。
有人尖叫，有人逃，有人举起武器冲向他。
“怪物！我跟你拼了！”
“快，用机甲炮！”
“联系上外面了吗？”
“不行，网络还是不行！”
……
杀。
有点吵。
杀。
杀。
……
直到最后，整个实验园区无人存活。
没关系的，都是暂时的。
看着满地狼藉，空无一人的周围。
他擦了擦眼角的血，却发现根本没有血。
那是他的眼泪。
好像，又有点太安静了。
他仰头，黑色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颌，渗入地面。
“只能一人前行，还是会觉得有点孤独。”
伴随着一声爆炸巨响，整个实验园区只剩废墟。
唯有一道身影久久伫立。
……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照耀】目眦欲裂，“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他拽住废墟中少年的衣领，浑身的青筋暴起。
旁边的人急忙阻止，“议长，冷静！冷静！他伤的很重，你这样他会死的！”
“快来人！把他送去重症医疗舱！”
少年气若游丝，因为内脏破裂，不停地吐着血。
“议长……是虫族偷袭，我尽力了。”
【照耀】被旁边的人强行拉开，他松开少年的衣领，但还是紧盯着少年，“呵呵……虫族，该死的虫族！一定要消灭虫巢！”
医疗舱关闭前，少年说：“新一批的机甲已经快要完成了，还有之前我们说的一起做的那个远程系统，经过试验可行。”
【照耀】咬牙切齿道：“好，等消灭了虫巢，正好就去看看那个奇怪的‘黑洞’里面到底有什么。”
少年看着眼前这位这些年成长速度奇快的最高议长，他早就褪去了曾经的青涩，但对虫族的愤恨一如既往。
是的，没错。
不必细究这里这些人的死亡，现在最重要的是消灭虫巢。
而且，也没有时间耽搁了，这些年因为机甲升级迭代的速度越来越快，觉醒了精神体的人也越来越多，虫族渐显颓势。
要消灭虫巢、乘胜追击，已经迫在眉睫。想要胜利，就不该留给它们喘息的时间。
只要我立了足够大的功，死的这一点人算什么？我会流芳百世。
他告诉自己。
少年对着那些地面之下空荡荡的墓碑说，“信我。”
“下次你们醒来，就在新世界了。”
人类前所未有地盛大出征，这次主动对准了天空。
空中激烈的厮杀持续了长达好几个月，大地中坠落了无数扭曲的虫肢，那是土壤绝佳的养料，大地生长出各种各样的植物。
天空发生着壮烈的死亡，而大地的生机正在复苏。
当那仿佛永远高悬天空的黑日——巨大的虫巢四分五裂之时，全世界都发出欢呼。
少年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一步步走上高台。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有些不好意思抬头，周围都是鲜花和掌声，简直像是做梦一样——是他期盼了好久好久的梦。
而且，今天就可以恢复自由了。
林总指挥承诺过的，在一切结束之后，会治好他的腿。
少年笑着接过锦旗……笑容凝滞，他低头，被手腕上的冰凉刺得骨头都在痛。
“为什么是……镣铐？是搞错了吗？”
那一瞬，周围虚拟的造景破碎，所有人严阵以待、全副武装，齐齐把武器对准他。
“我作为最高议长，在此宣布。”
“判处——枪决。”
赵耀红着眼睛，抬眼避开少年破碎的眼神。
“立即执行！”
少年的笑还挂在脸上，“为什么要杀我？”
“我救了这么多人，我是救世主啊！是你们说的，我是人类未来的希望。”
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他曾经的队友，他们曾在战场上多次舍命救下他……可为什么，为什么站在他对面的，正是他的队友们？
“你不是他，他早就死了。你只是一个有着他躯壳的怪物！”赵耀闭了闭眼睛，终是狠下心扣动扳机。
子弹正中少年的心脏，他却突然大笑了起来。
血从他胸口渗出，不断地淌。
“我知道的，你们早就在防备我。因为，掌控《杀死黑洞》的钥匙被刻意留在了你和那位林少将的手里。”
“是的，我早就防备你了。”【流光】站出来，“有的人生来卑劣，是无论怎样都改变不了的。”
“这也是父亲一直对你施加诸多限制的原因，但是没想到，还是没防住。”
“等着虫巢被消灭，利用完我以后再动手，等了这么久……你们演得不辛苦吗？”少年还是在笑，一直笑，就像带了一张面具般。
“但是我不会怪你们，你们作为凡人不理解我也是很正常的。”
“我还是会，给你们新生的机会。”
子弹不停地穿入他的身体，但却像是穿过空气一般消失，他没有任何异样。
“而且，当一切准备完成以后，大家都不会死了，永远不会。”
“你在说什么？你这个疯子！”
漆黑的水，忽然从天花板、地底不断渗出，整个空间如同被浸泡进一片漆黑的泥潭中，那黑色的泥泞无孔不入。
这是他这些年，养了好久的养分，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千万别被碰到！”
……
“小心【浸染】！关闭大门，封闭所有出口！一定不能让一滴诡气泄露出去！”
赵耀和林少将，因为离的最近，早就沾上了诡气，它们犹如附骨之疽，无孔不入。
所以他们极力压制诡气，也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我们掩护其他人离开！”
“看来，只能打开最危级自动灭杀系统了，所有已经被浸染的人都不能离开，就在这和他一起同归于尽！”
“我牵制住他，你去打开开关！”
赵耀点头，往开关的位置急速冲去。旁边有已经被浸染的一群人拦住他去路，往他猛扑过来。
精神级别不够的人，果然抗不了太久。现在还能帮的上他的，只有……似乎已经没人了。
但是即便他能一打十，恐怕也来不及了。
“轰”一声巨响，拦路的人被另一道身影撞开了一个缺口，“快！”
“你为什么在这里？这里太危险了！你还有身孕……天老爷，等下去了，我兄弟做鬼都不会放过我的。”赵耀脸色难看，“我马上送你离开！”
“我也沾上了，跑不了了。”胸口上带着【止戈】徽章的女人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没什么，和你们一起死又怎么了？”
“不过，孩子应该还能保住。”
“那道门还有十五秒钟就要关闭，二十秒后将启动灭杀系统了！”
赵耀撞开前面拦路的一群人，终于将她送到门口。
门口站着林守蓝还有一众严阵以待的士兵，他们要把所有被【浸染】的人推回这个即将燃烧的焚炉中，只有这样，才能隔绝那恐怖的未知物。
【止戈】大喊：“我有个孩子，诡气还没有触及到他。有人动手帮帮我吗！有没有人愿意动手！”
外面的众人流下眼泪，但无人动作，这过太残酷了。
“一群懦夫！”
女人眼看拦截门即将坠下，伸手从其中一人腰间抽出刀，反手划开自己的肚子。她多年征战，对武器的操控早就得心应手，犹如自己的手一般。
极快的速度，最精准的刀。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对准自己。
裹着血衣的孩子从拦截门内扔了出来，林守蓝伸手接住了，布满沟壑的脸上浸满泪水。
“退后！”
那血衣带起的两颗墨点，却像是长了眼睛般，刚好滴落在林守蓝的双腿上。
“罢了，是我欠你的！”
他提刀挥手，那两条腿齐膝而断，随着那把刀一起被扔进了拦截门之后。
下一秒门轰然落地。
林守蓝长叹口气，“没想到，星河奇侠队最后只剩下你了，徐泠。”
“林指挥……节哀。”
“我没事，不就是再晚退休二十年吗？”林守蓝看着怀里襁褓中的孩子，“我会坚持到他能独当一面的时候。”
取代天空黑暗虫巢的，是一轮炽热的恒星。那光耀眼到让所有人都无法睁开眼，人们强行仰望，热泪盈眶。
“是新的超S级！”
……
“未来的希望，就看他了……”
*
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交织，他已经看不到颜色了。
他重伤了，严重到随时都要昏死过去，身体里好像只有一堆散乱的骨头在撞来撞去，融化、不断融化……不能闭眼，一旦闭上，就再不能醒来了。
他流淌进下水道，瑟缩在垃圾里，什么老鼠、蟑螂、垃圾能吃的他都吃，不能吃的也吃。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新世界还需要他。
不管活得如何像一滩泥，他始终怀抱着胸口里的一个什么东西，如同比生命还要重要的珍宝。
“怪物？恶魔？”
你们懂什么？
被封禁的古老文献中，记载了祂的存在。
神自卵中诞生。
那一整个“黑洞”的虚无流质体，是卵的外壳。
因为没有实体，触之是一片虚无，便称为——【虚水】。
祂是通过黑洞与高维世界沟通的唯一钥匙，是升格成真神的唯一办法！
只要成神，便可超越维度，捏造万物，重新创造世界。
所有人都不用死，死去的人也能活。
而且，每个人都能拥有无尽的寿命，与世界长存。
何乐而不为呢？
恍惚间，他又站在他儿时居住的小镇街口，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灰白的街道。
……
我只想做一盏路灯。
照着家门口。
照着门口摇尾等着我的大黄狗，照着窗台上和我挥手的妈妈。
灯光是暖黄色的，和大黄是一个颜色，和窗帘也是一个颜色。
后来啊，路灯还在，只是，渐渐的没有路，没有路人，也……没有家了。
但是，总有人要走路，也总有人要回家。
即使那不是我的路，也不是我的家。
所以，我要做那天上的星，漫天的星。万千星辰汇聚成河流，流向千万个世界。
——我将照亮一切。
所以，【蒲星河】，这便是我今后的名字。
曾经的名字，迷茫的、脆弱的、不值一提的名字，就让它从此消散在历史中。
“人类无法实现的理想。”
“神会助我。”
……
“这是什么？”一个女声问。
“你要的能救命的东西——【实树】的种子。”
蒲星河摊开手掌，掌中升起一团黑色。接着，那黑色的液体像莲花般绽开。
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白点，如果把视野拉得足够近，便能看见，那是一棵很小很小的嫩芽。
“你的孩子天生基因残缺，本就是一个死胎。只是靠你的脊髓血一直吊着一口气，应该撑不过今天了。”
“我知道。”
“但使用祂的后果，你考虑清楚了？一旦……”
女人打断他的话，“我知道。”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我已经失去了最爱的人。”
“我不能再失去我们的孩子。”
“即使你的孩子…有一天不会是你的孩子？”
“只要她叫我一声‘妈’，她就永远是。”
“你能清除我关于这件事的记忆吧？”女人说：“我做了这件事，不代表我能接受这件事。”
她低下头，“我承认我很自私，真的很自私……”
“可以。”蒲星河说，“但有副作用。”
“你如果哪天知道了真相，会因为记忆脑波异常碰撞，脑子会出问题。”
“取什么名字想好了吗？”
“孩子爸想了很多名字，但总是觉得不满意，然后他说：‘要不取我俩的姓凑个名字？随便什么顺序，要不就跟你姓吧？’”
“叫‘洗澡’多难听啊。”女人一边说着，眼泪划过脸颊。
“赵兮。”
她低头微笑，神情温柔地抚着自己的小腹，“我梦见过你了哦，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
“这是你的名字。”
第190章 190-他俯身邀请，“加入我吧，赵……
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冲去手掌上和手术刀上鲜红的血迹。
“赵兮……”他神情恍惚起来。
忽然，他晃了晃身体，接着立刻撑着镜面,另一手撑住额头，眉头紧皱。
“怎么突然……头好痛。”
蒲星河抬头，看着镜中的倒影。还是那张十分年轻的脸,十七岁的少年，右眼下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他神色痛苦，右侧唇角却忽然扬起,半张脸笑得诡异。
“现在,你可以理解我了吗？”
“你当然可以,因为你就是我。”
“你知道我的所有，我的一切。”
“这世上不会有人能比自己更理解自己了。”
“对吧？”
“当然。”蒲星河点头,继续自言自语道。
“当、当你爹啊！”
他忽然抬头，对着镜子猛地一拳轰过去，镜面骤然碎裂,他的拳头上渗出鲜血。
“我……不是你！”他浑身颤抖，双手撑着洗手台。
凝视镜子，他透过自己的眼睛，看见里面有个人正在被无数藤蔓裹成了粽子，周围是无边的黑色潮水。
而那潮水即将吞没这个人。
这个人眼熟得不能再眼熟了,是他每天照镜子都会看见的人。
赵兮……
好久违的名字。
她总算想起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你急什么？我的就是你的。”镜子里的少年放下捂耳朵的手,表情漫不经心，“年轻人有点耐心。”
透过他的眼眸，她能看到那被撕裂成碎片的车皮都被藤蔓咀嚼，而刚才和她一起在车上的两人,只剩下衣服零散的碎片飘落。
赵兮明白过来，自己的精神似乎被困在了这个地方，而镜中蒲星河的眼睛里对应的才是外面真实的世界。
“你是不是有病？我不想和你呆在一起！放我出去！你个神经病！”她对着镜子破口大骂，然后又说了一堆脏话，脏得会被口口的那种。
赵兮继续对着已经破碎的镜面不停地砸，玻璃碎片飞溅，拳头已是血肉模糊。可镜子的背后是墙面，并不是出口。
到底怎么才能出去？
“别白费功夫了。”蒲星河轻轻甩了甩手指，上面的伤口飞速愈合，手指光洁如初。
“现在我正式向你发起邀请——”他一手摆在胸前，俯身做出邀请的动作，“赵兮，你生来就是不同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是同类，加入我吧！”
他抬头微笑，“让我们一起创造更美好的世界！”
赵兮冷笑，“呵呵，这算哪门子邀请？分明就是强迫！有本事放我出去，我们公平打一架！”
镜中的蒲星河看着她，一脸慈爱。
“我都对你这么温柔了，强迫可不是这样的。”
赵兮被他的神情惊到了。
沃*日，好恶心。
之前只是跟蒲星河的机器人分身接触过，她就断定此人必有大病。现在见到了他本来面目，更觉得是有病中的有病！
居然还信什么神再创世？他一个搞这么多年科技的大佬居然信这玩意儿？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别搞笑了！
这怎么看都觉得，他是被那黑色的水……叫什么来着？哦对，【虚水】给骗了！
总之，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至于赵兮自己，根据她之前重塑这具躯体的时候，的确发现了原主的基因有重大缺陷，在母亲体内的发育进程中就会成为死胎。
“赵兮”的确是因为【实树】才能活到成年的。
不过嘛，事物分两面。
正如八卦分阴阳，正邪两相生。既然【虚水】是邪，那【实树】就是正！
只要她想，她能够轻松隔绝【浸染】，并且还能把【虚水】通过“融合解构”的方式消除。那不就是天克这邪恶的东西吗？难怪这家伙非要拉拢她。
——可惜，你的阴谋早已被我福尔摩兮看穿。
根据以前看的修仙小说剧情，她盲猜一个：这里是蒲星河的识海……咳，意识空间。要想出去，就要打破他的精神防御！
她环顾四周，这里哪个东西最可能是他的精神具象化？
她目光凝聚在那些镜子碎片上……找到了！这不是就近在眼前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
赵兮拿起刚才做手术的手术刀，开始疯狂捅自己，一刀又一刀……结果发现伤口会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然后又对着旁边的墙就开始撞，撞得脑壳都凹陷下去，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那该死的黑水会迅速修补所有的损伤。
果然，这些伤害对蒲星河毫无作用。
但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她现在可以肯定，关键就在“她”身上！因为，如果没有影响，他绝不可能多此一举不断修复这具身体。
既然“物理”攻击不行，那就上点高级的吧！
精神攻击，就问你怕不怕？
根据她这段时间被灌输的蒲星河的记忆，她很清楚这人虽然脑子有病，但是，是个特别注意自己仪容仪表的人。
至少表面看起来要人模人样的。
赵兮对着墙面上仅剩的一小块镜子照了照，“要我跟你合作，也不是不行。就是吧……差点东西。”
“你说什么？”蒲星河被赵兮突然的转折惊到了，他有些欣喜道：“还差什么？请讲。”
“要沟通神，就必须灵堂通透，那么这个东西，是必不可少的。”赵兮抬头，用手术刀在额头刻了几笔。
“……这是什么？”
赵兮叹了口气，“还说是精通网络，网速奇快无比的技术高手，你怎么这都没见过？”
“这就是：精神力强悍的精神小伙必备——天眼！”
“对了。”赵兮说：“要发挥最大效果，还得配上一套动作。”
她双手举过头顶，摇起了花手，双手如同螺旋桨般扇动，速度越来越快。
还一边摇一边上蹿下跳。
“你耍我？”蒲星河的声音顿时冷了。
“还有更嗨皮的，想看吗？”
“你好不容易把腿修好了，怎么能不跳个舞奖励一下自己呢？”
赵兮对着镜子挑了下眉，“脱衣舞喜不喜欢？”然后抬手就捏开领口的两颗扣子，一扯。
紧接着就听得一声冷笑，脑海中似乎有寒光闪过，赵兮动作一滞，一下子撑在墙上，直冒冷汗。
她咬着牙忍耐，“哈哈，急了？”
是物理意义上的精神攻击。居然还有人能对她用精神攻击，这还是头一次。
不过也是，作为多年前就出现的超S级，并以一己之力挑翻当年一众战力巅峰人物，没两把刷子才不正常。
所有人都知道除了林檀衍，之前还有过一个超S级，都以为是赵耀，但其实是蒲星河。是他篡改了历史，抹去自己的存在和名字，修改了西如雁的记忆，让人们都以为超S级是赵耀。
星联有高层知道真相，可蒲星河做的正好也是他们想要的。毕竟，这样一个可怖的、让一众天才覆灭的人，结果正是星联自己“引狼入室”的，传出去只会是耻辱。
但是蒲星河这样的行为，无疑告诉了星联——他还活着。
他从未惧怕过任何人，也必然会卷土重来。
这行事风格，着实嚣张。
也把林守蓝那老头子吓得夜不能寐，天天逼着林檀衍学习学习学习、干活干活干活，硬生生把“天选之子”培养成“天选牛马”。
赵兮攥紧了拳头，想刀人的心达到了顶峰。
她闭眼，开始召唤她之前留在这片区域之外的分身。
“你以为把你的‘精神体’悄悄从地下放出来，延伸得到处都是，就能化作囚笼对我瓮中捉鳖？”
召唤失败，赵兮睁开眼。
“你怎么知道？”
“这很难猜吗？”蒲星河说：“我比你还要了解你，毕竟，是我帮你获得新生的。”
他接着道：“只要困住你的意识，你所有的躯体都会失控，现在它们只能靠本能在地底疯狂的进食。你猜，要多久会吃空这个星球？”
“哦对了，还有焚炉星上的‘分身’。怎么办呢？那些可怜变异种好不容易建立的家园，就要被你毁掉了。”
赵兮慌了，她试着感应在那边的分身，结果发现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当时敢独身一人闯这里，也是想到自己还有分身在外面，就算在这边败了也没事，反正死不了。
没想到，蒲星河竟然能够囚禁她的意识这么彻底！
“艹你大爷！”
“你同意一下吧，我就不困住你了。之后想上天还是入地，随便你。”
“别做梦了！”
“其实你就算不同意也没关系，只是同化需要的时间会稍微长点。”他笑，“但是，我等得起，其他人可等不起……嘶，你不想活了？”
“果然。”
刚才被蒲星河精神攻击那一下，也让赵兮找到了攻击的来源。
蒲星河将他们的意识强行拧在了一起，那就只能……赵兮开始意识向内，疯狂攻击自己的精神。
她痛得蜷缩在地上，头抵在墙上，脸色苍白，冷汗直冒。
但她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嚣张的笑。那就来看看，是谁先受不了。
“呵，这是你自找的。”
碎镜中的少年蓦地抬头，黑色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落下。
紧接着从墙面、地下、天花板开始涌出黑色的水，它们速度奇快，几乎是一瞬间就淹没了这里。涌动的水流化作粘腻的黑色触须，束缚住她的四肢和脖颈。黑水灌入她的耳朵、鼻腔、眼眶……
这一瞬，仿佛坠入漆黑的深海中。
水里挤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弱小的强壮的……无数人……无数记忆涌来，灌入身体，灌入脑海，灌入灵魂……
赵兮顽力抵抗，不，不能忘了自己是谁。
可蒲星河拥有的记忆太多了，曾死在食脑虫浸染下的人，记忆都被他拿走了。赵兮的记忆与这庞大的记忆库相比，只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滴水。
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庞大的记忆海淹没，彻底忘记自己是谁……就此永远沉没在黑色的深海中。
无数人从眼前走过，但都是过客，没有一个是她。
那她是谁？
……她什么都不是。
这个世界没有你的位置。有个声音这样说。
那一滴渺小的水，最后化作泡沫，一点点消失……
……
“咕噜……咕噜……”
海水中忽然涌起一点气泡。
那是什么？
气泡隐约中反射出一点很小的光。
……深海中怎么会有光？
气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慢慢地竟充斥了整个海洋，海水狂暴地沸腾起来。
烫烫烫烫烫！
赵兮猛地睁开眼睛。
别说，这位是真的猛，一来就开大。
意识恢复了。
“放开她。”
伴随着这道声音，灼热的浪瞬间充斥了整个意识空间。
黑海褪去，赵兮撑着地面，大口喘息。
“……你居然找林檀衍合作？！”蒲星河难以置信。
“不行吗？”赵兮得意的笑。
想不到吧？她事先就找了外援！
赵兮知道，蒲星河一定对自己了如指掌。
她一个穿越过来的，聪明绝顶、身怀绝技、帅气与美丽并存……即便是优点如此之多，但对于深耕多年的土著老狐狸，更应小心驶得万年船。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让外力介入打破两端力量的平衡。
她知道蒲星河知道她最怕身份暴露，按照常理来说，她绝对不会让林檀衍知道他们见面的事。
所以，她当然是要反其道而行之了！
越不该知道，就越要知道！
“哈哈哈！”蒲星河却忽然笑了起来，“赵兮，没想到你竟然愚蠢到这个地步。”
他继续道：“林檀衍很早就在查你了，你居然就这么把业绩给他送上门。你知道吗？他如果知道你的身份，首先要对付的就不是我——而是你！”
“那咋啦。”
“人类互相之间都爱猜忌，对于人类以外的物种就更不可能信任。”
“嗯，这句话我认同。”
变异种们原本也是人，虽然长得奇形怪状的但还算点人样，这样的都被厌弃、被排挤，更不用说她这样的了。身体能随意捏造变换、意识还能动跑西跑……她自己都觉得好人外、好变态啊！
不过，因为自己是穿越的人，赵兮始终认为她就算有非人的外表，但“灵魂”依然是人类。
但就是没办法向别人证明。
所以，她会一直藏住自己怪物的壳子，只在人前展现属于“人”的一面。
“但……那咋啦。”
赵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在他的意识空间翘起了二郎腿。
蒲星河：“……”
“别再说那三个字了，谢谢。”
“那咋……哎，好嘞。”
就宠你一次吧。毕竟……你很快就没有以后了。
赵兮笑道：“其实，只要你死了，试问，还有谁会知道我的身份？”
“哦？原来你是这样打算的。”
……
外面的世界已是一片群魔乱舞，这里曾经就是虫族战争的遗留战场，地底无数尸体滋养和变异出数不胜数的植物，它们本就强大、生命力、自地底而起，遮天蔽日。
林檀衍一路杀了进来，此刻已经来到一切风暴的中央。
只见，一个少年正坐在那棵最庞大、足有百层楼高的腐朽巨树上。树上不停有灰白色的木屑往下掉，如同簌簌落下的灰白的雪。
“你就是蒲星河。”
少年侧目看他，两人遥遥对视。
林檀衍一字一句道：“害死我父母的仇人。”
少年一只手抬起，周围的诡异藤蔓瞬间被染上黑色，如箭而起。
下一秒，他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然后在树上抽搐了起来。期间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又被旁边黑色的藤蔓兜住了。
林檀衍：？
抽筋了？还是……犯病了？
——此时，意识空间内
“我现在就告诉林檀衍，让他看到你的真面目！”
“唉嘿，我不让你说。”
“滚出去！”
赵兮拒绝，并死死缠住他的意识。
“你自己邀请我的，不是很想和我在一起吗？哎呀哎呀，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