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一更) 似乎有着些压抑……


    说了这样的话之后, 方恒的语气稍微缓了缓,轻声道:“你听我的,我会对你负责的。”


    “林泽是活了多少年的老头子了, 我还能不如他吗?”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我不嫌你脏。”


    “在合欢宗的阵法里面,强忍着可不是个好的选择。”


    “说不准我们满足了那女人的想法,她就放我们出去了。”


    “再不济,你灭了我的火, 我心静下来, 肯定能破了这道阵法的。”


    夏成渊的眸子里的冷意已经酝酿成了杀意, 瞬时之间,符篆之内所有的灵力都被调动出来。


    轰的一拳, 朝着方恒迎面揍了过去。


    方恒躲闪不及, 硬生生接了这一拳, 鼻子被揍出血来。


    整个人往后噔噔噔退了几步,拉着夏成渊手腕的手自然也就松开了。


    脚步还没有站稳的时候,夏成渊的剑已经迎面而来了,夏成渊现在就是杀心很重, 他要杀了这混蛋。


    可不知道阵法检测到了什么,忽然光芒大放,周围的奇花异草霎时间疯长起来。


    一根根藤蔓从花丛之中瞬间长出来, 从夏成渊的剑气之中穿过去,瞬间捆住了夏成渊的腰身和四肢。


    夏成渊手中的剑跌落下去, 整个人被藤蔓捆着贴在墙壁之上。


    他猛地挣扎, 那些藤蔓也一瞬间收紧,在他手腕和脚腕上藤蔓瞬间长出来尖刺出来,一瞬间就扎入了夏成渊的肌肤。


    微微的刺痛, 然后夏成渊只觉得自己呼吸一紧,周身如同陷入炼狱岩浆之中的灼热一般。


    这合欢宗,就没什么干净的好东西,这藤蔓恐怕是有毒。


    方恒脱了上衣,卷了卷扔在地上,然后走到了夏成渊的面前,轻笑一声:“原来你喜欢这样的花样。”


    夏成渊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因为药性。


    轻轻抿紧了唇,才抑制住起伏不定的呼吸声,有些微微的腥味,应当是他把唇咬破了。


    方恒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以后会对你负责的。”


    “我未来成就绝不在林泽之下,对你来说是更好的出路。”


    “与我双修,对你来说没坏处,定能让你的修为突飞猛进。”


    夏成渊指尖微微一凝,那把落在地上的灵剑,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他当真是搞不懂,方恒现在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哪里来这样的自信,还有这般不把人当做人看的语气。


    徐舟野那么大的魔头,抱他的时候,都尚且会说,我尊重你的想法。


    这男主真就是满脑子龙傲天的思想,觉得他对谁好就是对谁的恩赐。


    夏成渊已经做好了引动灵剑里那道魔气的准备。


    就在此时,忽然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宫殿战栗起来,扑簌簌的瓦片和梁柱的碎片往下落。


    夏成渊只觉得捆着他的藤蔓瞬时间松开,他整个人倒在地上。


    他看到了从上面劈落下来的那把剑,藏青的颜色,剑刃上蕴着一层幽色,劈山断岳一般的气势。


    剑光化开一道长河,他看到在剑光背后灼灼的天光。


    “师尊……”夏成渊喊了一声,手撑在地面上,勉力支撑住了身形。


    剑光之后,是一位身着藏青色道袍的老者,自大殿的裂缝之中,纵深而入,伸手扶住了夏成渊。


    甫一触碰,夏成渊身上的温度就烫得他忍不住轻轻蹙了蹙眉,又闻到此地花草的香气,心中大概有数。


    伸手点在夏成渊身上的几个穴位上,帮他压制住了药性。


    跟在林泽后面的是宋航,平日里八风不动的人,急得连忙冲了上来,蹲在夏成渊身边道:“师尊,阿渊是怎么了?”


    “无碍。”林泽此言让宋航松了口气。


    但也只是松了口气,因为他马上听到林泽说道:“我暂时压住了药物的毒性。”


    “中毒?”宋航心里咯噔一下,探了探夏成渊额头上的温度,的确是有些微微烫。


    可林泽却并没有把注意力太多集中在夏成渊身上,而是看向了方恒。


    方恒忙不迭把丢在地上的衣服穿起来了:“见过六长老。”


    夏成渊看起来比较狼狈,方恒却看起来犹有余地的模样,林泽忍不住点了点头:“意志力不错。”


    方恒有礼有节施了一礼:“多谢六长老夸奖。”


    “小离曾和我谈到过你。”林泽缓缓说道。


    方恒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南宫离是喜欢他的,因为和林泽提了这件事,才被林泽关了起来。


    方恒没敢继续说话,但林泽的下一句话让他愣住了。


    林泽说:“我看你根骨、意志都是极佳,三长老并不是很重视你,不知你愿不愿意拜入我门下?”


    “师尊……”夏成渊慌忙开口打断了林泽的话。


    他手心压在地面上,指尖忍不住微微攥紧,指腹擦过地面的疼,让他保持着精神的清醒。


    这算是什么?剧情又圆回来了吗?


    原剧情里面,就有林泽要收徒方恒,但是被陈如海拒绝的情节。


    现如今,少了南宫离这个介绍的中间人,还是搭上线了。


    “阿渊身体不适,宋航,你先送他回去。”林泽却出声直接打断了夏成渊的话。


    宋航颔首,然后直接把夏成渊抱了起来,没等夏成渊说什么,踏空离开了原地。


    和之前经历过的剧情一样,林泽在遇到方恒的时候,也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


    小时候,夏成渊有些许风寒小病,林泽都会亲自在床边守一晚上。


    可今日,明明他体内还带着毒性没有清除,林泽却没有多看他一眼。


    宋航把人带回去,安置在床榻上,才说道:“阿渊你不要多想,师尊他……”


    说到这儿,宋航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林泽收夏成渊的时候,当年曾经承诺过,夏成渊就是他的关门弟子。


    于是,唇边的话只能变成了安慰:“就算是多一个方恒进来,师尊和师兄师姐们,依旧会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在宋航看来,夏成渊表现出来的不开心,不过就是小孩子抢糖吃的小性子,安慰两下就过去了。


    但夏成渊心里清楚,不是这样的。


    目前他身边的人,只有宋航没有对方恒有过多的关注,可能是因为剧情里他们本来就没什么交集。


    宋航也用灵力把夏成渊的身体情况探了一遍,心大致知道夏成渊中的是什么毒。


    “要不要……”宋航想要提议什么,但觉得自己的提议也不太恰当,只说了一半。


    “二师兄,你先出去吧。”夏成渊转过身去拉起床上的被子,把自己牢牢盖在里面。


    他没有做什么,只是把自己蜷缩起来,他只觉得没什么安全感,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慌乱。


    他忍不住想起来,方恒看他的目光。


    他大抵从方恒的话里推断出来,方恒觉得,他平日里爬了师尊的床。


    可是……没有……真的没有,他什么都没做过,前世今生他都是干干净净的。


    林泽暂时压住住药力的灵力缓缓消散了,药力缓缓再次蔓延开来。


    融入他的四肢和血脉之中,他觉得自己呼出来的气都带着滚烫的温度。


    他不想理会自己的反应,想就这么听之任之,呼吸越来越乱,脑子里也成了一片浆糊。


    合欢宗的药都猛得很,他不知道自己就这么放任,会不会被这药折磨死。


    死了也算了,反正他重活一世,好像什么都改变不了,夏成渊这么想着,意识逐渐有些模糊。


    可就在这时,听到扑簌扑簌的声音,他缩在被子里面没有动,却听得接二连三的声音传递过来。


    轻轻咬了咬舌尖,保持了意识的清醒,夏成渊从被子里面把脑袋伸出来。


    就看到一只一只暗金色的凤鸟从窗缝里面飞进来。


    一只连着一只,络绎不绝,就像是在他的床前画上了一条暗金色的熠熠闪光的河。


    夏成渊触碰到那暗金色的凤鸟,自然就听到了徐舟野的声音。


    他说——


    “抱歉,前几日在一个收不到消息的地方。”


    “这几日可还好?有没有想我?”


    “我没有事,一切都好,只是想你。”


    “你别生闷气,不高兴就骂我两句,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我一定提前告诉你。”


    “好好珍重自身,我才能放心。”


    “算起来内门大比要结束了,阿渊肯定拿了魁首,等我回去为你庆祝。”


    “等我回来,我会尽快回来。”


    “接下来有一段时间,可能我依旧不能及时回信。”


    “我想你了,阿渊。”


    “真的好想你。”


    “想知道你好不好。”


    “想知道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夏成渊听得眼眶一下子就湿了,他忍不住想哭,忍不住想要钻到徐舟野怀里去,忍不住想要说自己有多委屈。


    但到了最后,他还是没说。


    他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我一切都好,你放心。”


    夏成渊背过身去,沉沉呼了一口气,解了自己身上的衣裳。


    或许他自己重活这一次,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但是还有徐舟野,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总要做些什么。


    修行之人的欲望本就浅,夏成渊年纪又小,这样的事情经历不多。


    若是敏感,这样的药物作用就越是猛烈。


    夏成渊轻轻抿紧了唇,他尝到自己唇上微微腥甜的血腥的味道,但指节压上去的时候,那种直冲了天灵盖的感觉,还是一下子压过了这微微的痛感,逼得他忍不住轻轻倒吸了口凉气。


    被子里面是炽热的温度,并且温度有继续上升的趋势,热得夏成渊忍不住喉咙之间的声音。


    但他还是忍住了,只是拉着身上的被子又紧了紧,略略加快了动作,想要让这样的不堪尽快过去。


    他忍不住鼻尖微微有些酸涩,不知道是因为生理反应,还是因为实在的委屈,眼尾微微浸透出来湿痕出来。


    那枚胭脂红的小痣,红得像是腊月盛开的红梅,又像是一滴朱红颜料,落在白色的丝绢上。


    夏成渊微微低头,把脸也埋在了被子里,这样……实在是太不堪了。


    可就在眼角的润色控制不住落下来的时候,鼻尖恍惚传来一股幽幽的冷香。


    是徐舟野身上的味道,就藏在他身上的被子里面,很淡很淡,却真真切切存在着。


    前些日子,徐舟野住在这里的时候,他们就是一起盖在这条被子入睡。


    幽冷的香味,闻到之后就再难以忽视它的存在感,仿佛一缕一缕从香炉浸透出来的香雾,缭绕着,把他整个人锁紧。


    他忍不住想起,徐舟野的怀抱,他的怀抱很宽厚,可以把他紧紧围住。


    他掌心的温度有些微微的烫,贴在他的腰上,紧紧按住,然后轻柔在他耳边哼着那曲摇篮曲。


    他会把他抱在怀里,让他坐在他的膝盖上,眉心抵着眉心,温声和他讲着话。


    徐舟野生得很好看,身形高挑,脱了衣服就显现出来胸腹的线条,抬起下颌的时候,那滚动的喉结,充满了欲.色。


    夏成渊忍不住轻轻咬了咬舌尖,天啊,这种时候,他在想什么啊?


    夏成渊想要竭力抵抗自己脑子里面的想法,但是你越是抵抗一个想法,它越是无孔不入地钻出来。


    夏成渊终究还是没忍住一声轻轻的抽噎,牙关轻轻颤了颤,睫羽上的水色落了下来。


    他控制不住,他想徐舟野了。


    他之前总想着徐舟野走,想着两个人能够拉开一定的距离。


    可这个时候,却开始想他,要是徐舟野在,他定然不会受这样的委屈,也定然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


    他已经尽力了,可是这合欢宗的药实在是猛,猛得他完全受不住。


    刚结束了一次,还没有松懈下来,药性又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他从被子里面出来,微微松了口气,翻了个身,目色之中,看到了那幽冷香味的来源。


    一件徐舟野的中衣,被随意卷在被子里,许是前两日脱了,不记得收走,被卷了进来。


    目色盯着那件中衣,盯了许久,夏成渊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还是伸手,把它拽了过来,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柔软的料子,贴在身上的感觉很舒服,尤其是被那股幽冷香味包围之后,他心里的不安缓缓散了。


    只是,等到最后结束的时候,这衣服也被揉得看不清楚原本的形状,皱皱巴巴,沾染着湿痕。


    夏成渊面颊上微微有些红,三两下把衣服折起来,塞到了储物袋里面,然后把床上收拾干净了。


    强撑着精神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今日的魔域,注定不会平静,整个魔宫上面都似乎阴沉沉压着一层浓云。


    一队一队的魔兵严整有序,一层一层把魔宫守得严严实实。


    守得不完全是魔宫,更是因为魔宫下面那深不见底的邪窟。


    在对待邪气的这一立场上,魔族和人族是一样的,都有自己要守住的关窍。


    此刻,邪窟里面轰隆一声巨响,四周的链条猛地震动起来。


    一道身影倒射飞出来,重重砸落在地面上,撞碎一块块的石头,在地上擦出来一道长长的痕迹。


    脚步声,一步一步,似乎踩在人的心跳上,不轻不重,不疾不徐。


    邪窟的暗色之中,一道身着墨衣的身影走出来,衣摆上的暗金色凤鸟纹绣染了血色,那双手上也满都是污浊的血。


    徐舟野眸子都没有抬起来,只是不紧不慢,把手上的血都擦干净了,然后指尖一扬,灵火烧尽了手中的帕子。


    他走到地上的人的面前,居高临下,语气淡漠:“我以为你有什么样的本事,原来不过如此。”


    魏杨的面色已经白得像是一张纸,瞳孔里面有些沉沉的恐惧。


    最后,似乎是咬紧了牙关,说了一句:“尊主,我错了。”


    “错?你哪有错?”徐舟野唇角轻轻扬了扬,绯红的眸子里却没有笑意,只是一望无际的冷。


    “魔族之内的规则向来如此。”


    “从来没有什么正统什么名正言顺,没有乱臣贼子,野心也从来都没错。”


    “你想要我这个位置,没有错,同样,我杀了你,也没有错。”


    “本来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尊主,饶我一命……”魏杨的语气已经有些颤抖,他能从徐舟野的话里听出来,徐舟野对他应该是不会再有仁慈。


    “我还有用,邪窟之内三十六队,有二十队是我的人马……啊……”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已经变成了凄厉的喊叫声,徐舟野脚踏在了他的小臂上,沉沉用力碾下去。


    徐舟野淡淡说道:“魏杨,你在威胁我。”


    事已至此了,这位前大统领已经想不到别的能够保命的办法了。


    投降,也是死。


    不如争口气。


    魏杨的嘴里满都是血腥气,说出来话来,却是变得硬气了:“尊主,我就是这个意思。”


    徐舟野眸色微微一顿,轻声道:“你若早如此,我还能高看你一眼。”


    不过,也只是高看一眼,没想着要留他的命罢了。


    可就在徐舟野这句话说出去的时候,远处扑簌簌飞来三只金色的凤鸟。


    几乎是一前一后,一起到的。


    是夏成渊第一批放回来的三条回信:


    睡了吗?


    你还好吗?怎么不理我?


    有空给我报个平安。


    在邪窟之中,有邪气的阻碍,这些凤鸟并不能穿进去,所以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到了他的面前。


    徐舟野能从夏成渊的语气里,听出来满满的着急和担忧。


    他家小孩想他了,就这么一个想法,瞬间让他周围的杀气散去了好多。


    魏杨也感觉到了,忍不住心里又有些希望出来。


    原来,这位喜欢的不是属下的俯首称臣,而是属下的铮铮铁骨。


    自以为掌握了求生的关键窍门。


    魏杨继续说道:“对,我就是威胁你。”


    “虽然你现在坐在尊主的位置上,但是你有多少亲信?”


    “你父亲在的时候,我就是魔域的大统领,我的忠实拥趸比你想象之中的还要多。”


    “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听我的,放弃戍守邪窟。”


    “到时候邪窟里面的邪气出来,一个都别想活。”


    “到时候整个魔域成为一片死城,你这个尊主也就名存实亡了。”


    他嚷嚷了多久,玄风就听了多久,听得眉头忍不住深深拧起来。


    饶是他这样的好脾气,听得魏杨这么叫嚣,心中都不免起了杀心,徐舟野这样脾气的人,居然无动于衷听下去了?


    徐舟野当然没有听,他甚至已经不把自己眼前的人和物放在眼里了。


    他正在急急忙忙地回夏成渊的消息,一只一只仅两人可见的暗金色凤鸟从他面前飞出去。


    恍惚之间,像是在他和夏成渊之间连成了一道鹊桥。


    维持传讯凤鸟的存在是消耗他的魔气的,一只两只是微不可察,可要连起来一道鹊桥,需要的魔气是海量的。


    于是,在魏杨和玄风的眼中就是,听得了魏杨一番作死的言论,徐舟野不仅没有生气,而且身上的魔气威压淡了些。


    玄风:“……”他倒是不知道,徐舟野什么时候有这种喜欢被人指着鼻子骂的癖好。


    魏杨一看更来劲了:“你现在放了我,我还能保住你的尊主之位,否则——”


    “噗嗤——”利刃划过血肉的声音,只见得血溅三尺,那颗脑袋咕咚一下砸在地上。


    “聒噪。”徐舟野语气淡淡,甚至没有多看一眼,“玄风,把这里收拾干净。”


    “是。”玄风敛眉道,心中也松了口气,还是徐舟野,没有突然变了性子。


    “只是……”玄风继续说道,“他的话说得没错,邪窟之中恐怕要乱起来了。”


    “不过,应该也没有他说得那么离谱,就算是他的追随者,也要顾念着自己的性命。”


    “邪窟内的邪气若是散出来,整个魔域将无一活口,他们自己也跑不掉。”


    “最后肯定还是会有人作乱的,只是作乱的人不会那么多。”


    玄风一向是靠谱的,顺带着把后面的发展几乎都预料出来了。


    “但这些人,我不想留。”徐舟野语气漫不经心。


    “啊?”玄风怔了一下,“人数还是有点多,尊主您再想想……”


    这要是全都处决了,相当于一栋房子里,把承重墙拆了个七七八八。


    按照玄风的想法,这些人虽然有异心,但还是先震慑住,然后徐徐图之。


    现在徐舟野已经是尊主了,他可以慢慢培养自己的亲信,慢慢把关键位置的人换出来。


    可徐舟野明显没有这么耐心:“不必想了,我亲自动手。”


    他漫不经心转头过去,朝着邪窟走进去。


    玄风却一瞬间,从脚跟麻到了后脑勺,不是,他说什么,他说他亲自动手?


    真是个祖宗,在邪窟里面杀戮成性,是会出事的。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徐舟野的脚步停住了。


    这祖宗改想法了?


    显然不是,徐舟野面前悬停着一只刚刚飞回来的暗金色玄鸟。


    夏成渊的声音——知道了,我一切都好,你放心。


    听起来软软的,徐舟野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微微的软,似乎看到那双清润好看的桃花眸,看到他乖巧的模样。


    只是,夏成渊手中的魔气流转,刚才消散的那只凤鸟再次聚集起来。


    他又听了一遍,觉察到了不对劲。


    夏成渊的声音里,似乎有着些压抑的哭腔?


    “尊主,你是有别的考量了吗?”玄风恰在此刻问道。


    “嗯。”徐舟野点了点头,一步迈进去,语气淡淡,“杀快点,一个不留。”


    玄风看着徐舟野的背影,表情微微顿了顿,好家伙,还以为他回心转意了。


    徐舟野自然没有回心转意,他现在的心情有些糟糕。


    他能感觉到自家小孩被欺负了,小孩比较乖,强忍着委屈也不说给他。


    这些乱七八糟妨碍他回去的事情,就应该一了百了,斩草除根,免得以后又生祸端。


    第32章 第 32 章(二更) 邪气泄露,魔域……


    宋航专门让杂役弟子给夏成渊送了饭, 别的也很有默契地没有多问。


    夏成渊吃着饭,发觉,徐舟野已经又不回消息了。


    但这次倒也没怎么忧心, 上次徐舟野曾说过,会有一段时间失联。


    上次在试情洞里,夏成渊见到徐舟野受伤的幻境,大概就是那段时间有些担心徐舟野的安危。


    杂役弟子把菜色一样一样在桌子上摆开,收了夏成渊给他赏的灵石, 笑呵呵起身了。


    “夏师兄慢慢吃, 若还有什么想吃的, 直接跟我说,闻人师兄都嘱咐好了。”


    难怪闻人息回邪窟有一阵了, 但是青山的菜色一直很好, 原来是早就打点过了。


    杂役弟子继续说道:“晚些时候还有糕点送过来, 只是厨房里忙,时间不定。”


    “近来宗门有宴席吗?”夏成渊问了一句,金丹以上的弟子基本上辟谷,厨房平日里比较清闲, 只有宴席的时候忙。


    “是。”杂役弟子顿了一下,说道,“夏师兄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夏成渊有些纳闷, 心里也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六长老想要收方恒师兄为徒,拜师大典都准备好了, 夏师兄不知道?”杂役弟子意识到自己好似说错话了。


    夏成渊眸子沉了沉, 语气却依旧温和:“我在剑灵大阵之内受了伤,不知道这件事。”


    “这位师弟都知道些什么?麻烦跟我讲一讲。”


    那杂役弟子犹豫了一下,又见到夏成渊推了一袋子灵石到他面前。


    杂役弟子的份例少得可怜, 靠的就是平日里帮外门和内门的弟子们跑腿赚点小费。


    夏成渊出手大方,这一袋子比得上他三个月的收入了,虽然心里对夏成渊不知道这件事有困惑,还是一五一十说了。


    那日,宋航带走了夏成渊。


    林泽本来就对方恒印象不错,在后面的交谈之中,方恒更是说自己精通阵法,这道残破的六品阵法困不住他,就算是林泽不到,他也能带着夏成渊出去。


    林泽一下子就来了兴致,提议让方恒破阵给他看看。


    方恒一出手就引起了四座惊艳,首先是拿出了二品阵法师的实力,然后靠着超强的理解力和悟性,硬生生从那道残破的六品阵法里面撕开了一道口子来,平平安安走出来了。


    一片哗然之中,林泽对方恒更是满意,直接说要收他为徒,拜师大典可以预备上了。


    这哪是一般的架势,寻常的内门弟子,根本没有拜师大典这样的大的架势,就是跪下来敬杯茶就完了。


    满打满算,如今的整个青山之中,有拜师大典这样仪式感的只有夏成渊一个人。


    就连南宫离和宋航都没有这样的殊荣。


    可见六长老对方恒的满意,简直是当做“爱徒”来培养的。


    “这件事三长老知道吗?”夏成渊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杂役弟子试探着说道,“想必是知道的吧。”


    “长老之间的关系都很好,三长老又不在意这个弟子,给了也就给了,宗门里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山青剑派之内的确是如此,比较自由,长老们之间关系和睦,索要一个弟子是小事。


    但知道原著剧情的夏成渊却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夏成渊也来不及吃饭了,急匆匆就站了起来:“拜师大典就在青山青峰殿是吗?”


    他们的住所在半山腰,青峰殿是青山举办特别仪式才会启用的地方,夏成渊赶过来的速度很快,只用了一炷香。


    遥遥就能看见大殿外面人影进进出出,或捧着香炉琉璃尊,或捧着各色瓜果,或手拿着红绸,都急急忙忙的模样。


    正在布置拜师大典的装饰,站在殿门主持大局的人,正是一身翠色兰草纹锦衣的宋航。


    “二师兄——”夏成渊喊了一声,就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


    “阿渊?”宋航似乎有些意外,连忙道,“你怎么来了?”


    “师尊收徒,我当然要来了。”夏成渊语气很是平静。


    宋航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看不出来他不高兴的样子,才松了口气:“你能来帮忙是最好不过了。”


    宋航欲言又止,瞧着面前只有夏成渊,还是说出口来:“我总觉得师尊这么做不妥,这不像是师尊的行事作风。”


    林泽平日里最是稳重,最不惹事生非,莫名其妙抢人家徒弟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离谱。


    宋航继续说道:“三长老去了邪窟,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虽然说回禀了宗主,宗主也已经答应了,可……”


    宋航的语气有些迟疑,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弟子总不好说师尊什么。


    他只能站在师兄的角度安慰夏成渊:“你别多想,师尊还是疼你的。”


    “此事成不成还未定,二师兄也别太担忧。”夏成渊倒是朝着宋航笑了笑。


    少年眉梢微微扬起,清润的桃花眼笑得晶亮好看,像是三月里吹过柳梢的风,吹动一片桃花瓣,翩翩坠落在湖面上。


    “阿渊果然是长大了。”宋航说着,从储物袋摸出来一个手掌大小的陶塑品,“说好送你的。”


    “不是说等我在内门大比获得好成绩,再给我吗?”夏成渊说着,却接了过来。


    是一只雀鸟的形状,做得栩栩如生,雀鸟的脖颈和胸前都有孔洞,入手温凉。


    只是夏成渊翻来覆去,没看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学名叫做陶哨,小孩子都叫它泥叫叫,可以吹出来声音的。”宋航说着,教夏成渊用手堵住不同的孔。


    顺着尾巴上的孔吹进去气,堵住的孔不同,发出来的声音就不同。


    夏成渊喜欢得不得了:“谢谢二师兄。”


    宋航每次和他见面的时候,都会给他准备新奇的小玩意儿,从小到大,摆满了一个小箱子。


    宋航见他喜欢,眉宇之间也忍不住松了松,多了些柔和。


    夏成渊心思单纯,年岁也不大,像是一张白纸一样干净。


    宋航想到这里,忍不住想起来,之前在夏成渊身边的那个人。


    宋航没有直接问,而是装作漫不经心,提了一句:“你的义兄呢?这两日怎么不见他了?”


    “他家里有些事情,先回去了。”夏成渊含糊其辞。


    “大师姐曾告诉我,你好似是对他……”宋航说道。


    “没……没有……”夏成渊下意识出声打断了宋航的话,指尖捏着手里的陶哨,轻轻用了些力道。


    他这样的否认,越发让宋航觉得,他是在心虚。


    宋航笑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先否认了?”


    夏成渊抿了抿唇,没继续说话,睫羽垂下去,不敢和宋航对视。


    上次在南宫离面前的时候,他能够很有底气地矢口否认,是因为那个时候,他的确对徐舟野没什么想法。


    但现在好似不一样了,他能感觉到有点不一样了,但具体是什么,他还说不清楚。


    宋航见他不语,也不忍继续逼问,只是说:“我并非是逼迫你,也不是要对你提什么要求。”


    “只是作为师兄,提出一些建议。”


    “他看起来年纪比你要大,经历的事情比你要多,心思也比你更多。”


    “对他的底细,我知道得不多,但从他的气度来看,他应当并非常人。”


    “越是位高权重的男人,就越免不了花心与色.心。”


    “就算是咱们师尊,年轻的时候也少不了红颜知己。”


    “有很多事情你不懂,就会总以为一切都是美好的。”


    二十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也很容易上当受骗。


    宋航是二师兄,经历过好几个师弟师妹二十来岁的时候,也见了不少这样的事情。


    作为师兄,他有照顾这些心智不成熟的师弟师妹的责任。


    “你们两个,在这里嘀嘀咕咕说什么?”林泽从远处走来,声音之中透着慈爱的笑意。


    “师尊。”宋航和夏成渊一起躬身见礼。


    宋航道:“没什么,只是送了阿渊一件玩具,刚刚在教他怎么玩。”


    说着,悄悄给夏成渊使了个眼神。


    想要暗示他——刚刚说师尊有红颜知己的事情,千万别泄露出去。


    夏成渊却没有接收到他这个眼神,因为他似乎有些怔怔的,只是习惯性点头道:“嗯,是。”


    林泽不做他想,只是语气和蔼,说道:“你们师兄弟之间一向是兄友弟恭,在整个宗门内,所有长老门下,也唯有青山有如此的氛围。”


    青山人少,人少就妖风少,况且有个年纪最小的夏成渊,大家都满心疼爱,自然是一团和气。


    但林泽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希望方恒入门之后,你们也能拿出来师兄的关爱来。”


    “是,师尊。”宋航应了一声,夏成渊和颔首低头,算是应了。


    林泽朝着殿内走去了,夏成渊才忍不住轻轻蹙了蹙眉。


    他倒不是在意别人分了自己宠爱,若是个有天资人品好的小师弟,他自然乐意,但方恒真的不行。


    就在夏成渊思索的时候,隐隐听到一阵喧哗声,然后是宋航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夏成渊见到从远处踏空而来的人,连忙眸子一顿,随着宋航躬身施礼:“见过三长老。”


    陈如海的脸色并不好看,或者说铁青着一张脸。


    甚至没有理会宋航和夏成渊,直接从两人的面前走了过去。


    周围人也都感受到陈如海的低气压,拿着手里的红绸,也不知是要行礼,还是要继续干活。


    气氛不妙,宋航和夏成渊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连忙跟在陈如海的身后也进去了。


    进入大殿内之后,宋航还很贴心地给殿内清场,把殿内的弟子都请出去了,然后还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如今殿内,三长老陈如海和六长老林泽对望着,隐约可以闻见剑拔弩张的嚣张气味。


    夏成渊来之前翻过记忆,也翻过万寻写的那本书。


    原著的剧情是——


    南宫离爱上了方恒,同情方恒的境遇,把人举荐到林泽这里。


    林泽一眼就看中了方恒的人品和天赋,然后就要收人为徒。


    陈如海不肯,两位长老为了方恒大打出手,最后惹得宗主亲自出面调停。


    甚至太上长老李青玄从邪窟里传出话来,一徒可以两师,方恒依旧在陈如海门下,依旧算是玉山的人,林泽也可以教导方恒,算是方恒的第二位师尊。


    有李青玄出面,两位长老自然是就此罢休。


    林泽也算是收到了这个徒弟,高高兴兴去铸剑谷给方恒定做了一把灵剑。


    其实仔细想一想,两位长老从头到尾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就莫名其妙为了一个人急头白脸打了一顿。


    最后方恒收获了灵剑,收获了两位师尊,还收获了美名。


    从此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方恒出场都顶着天才的名号——两位长老为了他大打出手的天才。


    反正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长老就像是失了智一样。


    眼前,就在上演这失了智的一幕。


    陈如海语气透着冷:“六长老,你如此直接抢走我的徒弟,仗着自己功高,就这么欺负人吗?”


    “我问过方恒那孩子,他在你玉山又不受重视,这样的天资,未免糟蹋了。”


    林泽的气势分毫不减:“宗主给我等收徒的权利,是要我们为宗门培养栋梁之才,你埋没人才,还不许我说了?”


    “他若是觉得不公,尽可以来找我说,轮不到外人来管。”陈如海眸子中暗潮翻涌。


    “我已经和宗主说过此事,方恒以后就是我青山门下的弟子。”


    “宗主就是偏袒你,当年偏袒七长老,现在偏袒你,这事我不服,就算是闹到太上长老面前,我也不服。”


    看着两位长老,莫名其妙为了一个炼气期的弟子吵起来了,宋航也是一愣一愣的。


    殿内再无别人,只有他能上前来劝架:“三长老,师尊,都消消气,这都是小事情。”


    陈如海轻哼一声,道:“宋航,你在宗门里出了名的顾全大局,懂得礼数,如今你说说,你师尊做得对吗?”


    不管是对,还是不对,宋航这个时候都不能乱说啊。


    他只能避重就轻:“三长老和师尊都有自己的道理,也都有自己的立场。”


    “这事是方师弟处理得不好,他未能提前和三长老禀报清楚,就答应了师尊的邀请,实在是思虑不当……”


    这已经是宋航深思熟虑之后,给出来最好最合适的答案了。


    他不能说三长老的错,不能说师尊的错,更不能说宗主的错,只能全部都推到方恒身上。


    谁知,这一句话,居然惹怒了在场的两个人。


    陈如海道:“六长老强势威逼,他一个小孩子,怎么有胆量说什么?”


    林泽说:“他性子纯良,受到不公正待遇也不会为自己辩驳,他这是在给三长老面子。”


    夏成渊连忙扯了扯宋航的衣服。


    他都替宋航委屈,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就被这么针对。


    也是,只要染上方恒这个伥鬼,人都会变得不正常。


    夏成渊拦住了宋航接下来要说的话,他见不得自己清风朗朗的二师兄受这样的委屈。


    夏成渊抢先说道:“师尊、三长老,既然二位都觉得方师兄他身不由己,不如问问方师兄自己的意思。”


    “反正现在二位都在场,有人给他做后盾,他也不惧说出来自己的意见。”


    “方师兄是个人,又不是个物件,想要去哪儿,他有自己想法。”


    “要是强迫了他,估计他也不高兴,我觉得还是尊重他的想法为好。”


    “我觉得可以。”林泽果断就点头答应了。


    陈如海倒是有些犹豫,方恒对他是有些排斥的,他心里知道。


    但林泽马上就接了一句:“三长老,你觉得不行?”


    “大概是心里有鬼,所以不敢让方恒自己选择吧?”


    “我有什么不敢的?”陈如海冷哼一声。


    他与方恒乃是天堑之别,他是元婴期,方恒只是个炼气期。


    但凡方恒有点脑子,就不会当众说过分的话,最后也就是选了林泽。


    万一他选了,陈如海就一口咬定,林泽在背地里威胁了方恒,这事就继续没定论了。


    闹到太上长老面前,只要他对方恒做的事情没说出去,他都是有理的。


    陈如海这么想,但是事情很明显不会按照他预料的方向去发展。


    因为在方恒出现的一瞬间,夏成渊就对他拍了一道——口吐真言符。


    抽奖系统的奖品,往往暗示他接下来的破局方式,经过上次,夏成渊已经学到了。


    一炷香的时间内,无论问什么,他都会说真心话。


    夏成渊直接开口:“方师兄,师尊和三长老都说,你是身不由己。”


    “那我现在就当着两位尊长的面问一问,您到底是想要做谁的弟子。”


    陈如海眸色微沉,已经开始酝酿,只要方恒说出来六长老这三个字,他立马一口咬定,六长老威胁了方恒。


    林泽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之前方恒在他面前已经说过自己的悲惨境遇,肯定要说做他的弟子的。


    只要方恒一开口,陈如海这老小子一定要暴怒,他一定要出手,立马护住方恒。


    两个人的气势瞬间一拔,整个大殿之内剑拔弩张。


    方恒眸子之中似乎有些怔怔,然后开了口。


    先是轻哼了一声。


    才继续说道:“他们两个都不配做我的师尊,金鳞岂是池中物,小小山青山派,我不放在眼里。”


    他的语气里面充满了壮志:“日后我要成为最强者,山青剑派只不过是我的跳板罢了。”


    “他们两个都只是元婴期的修士,元婴之上还有分神、合体、渡劫,大乘……”


    “按照他们的天资,修炼到元婴期差不多也就到头了。”


    “他们就算是做我的师尊,也只能教我一时罢了。”


    整个大殿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顿,然后是更沉冷的威压,轰然从两位身上爆发开来。


    这两位在山青剑派也算得上德高望重,什么时候听过这样折辱的话。


    无差别的威压爆发之下,连宋航都觉得肩上一沉,被压得身形晃了晃。


    他连忙去看夏成渊,想要护住身边的夏成渊,却见到夏成渊一脸的从容自然。


    没有威压落在他身上,这二位暴怒的时候,还记得照顾夏成渊?


    当然不是,夏成渊身上那把灵剑,微微战栗,然后夏成渊就觉得似乎被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包裹住了。


    前一瞬间落在身上的威压,如残雪遇烈阳,一瞬间化为乌有。


    一把中品灵器,当没有这样的能力。


    护住他的是……徐舟野留在灵剑里的那缕魔气。


    夏成渊眸子忍不住轻轻弯了弯,他几乎能想象到徐舟野的意思,还有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


    没有人能在我面前,靠着威压欺辱阿渊,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也是这样的。


    夏成渊没有受到威压的影响,自然而然能够继续顺利地问下去。


    “既然方师兄对三长老不满意,当时又为什么拜入三长老门下呢?”


    方恒毫不犹豫继续说道:“若不是走投无路,我怎么可能拜他为师?”


    “他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满脑子想着与我行苟且之事,真是恶心死了。”


    “你——”陈如海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出来,一瞬之间,虚空之中凝结出来的灵力巴掌,直接朝着方恒碾压下来。


    然后轰的一声,骤然在空中对上另一阵掌风,两相对峙,然后轰然而散。


    掀起来的灵力涟漪,引得整个大殿的墙壁和门窗都在嗡嗡作响,一阵战栗。


    陈如海道:“林泽,此子胡说八道,你拦着我是什么意思?”


    “我还有话问他。”林泽脸色也不好看,沉声问道,“那我问你,你既然看不上我,昨日为何在我面前说那么多真心坦诚的话,为何在我面前说,想要拜我为师?”


    方恒现在完全在口吐真言符的控制之下,丝毫没有畏惧的情绪,只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心里话往外说。


    “因为我喜欢南宫师姐,南宫师姐也喜欢我,但是您从中作梗,让我们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


    “所以我想着,至少能和南宫师姐同门,以后能和南宫师姐日夜相处。”


    “再说,陈如海对我心思龌龊,我有个能出苦海的机会,当然要抓住。”


    “你什么时候和小离……”提到这个,林泽语气都压抑不住怒火了,“你给我住嘴,小离好好的女儿家,还要清誉,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你,癞.□□还想要吃天鹅肉,你是痴心妄想。”


    “果然如我所料,就是你从中阻拦,你把南宫师姐关起来了,所以她才不告而别。”


    夏成渊也没想到,他就是开了个头,后面的事情他们自己就吵起来了。


    宋航想要说什么,被夏成渊拉住袖子,往后拽了拽。


    夏成渊小声说道:“二师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们这种小虾米,还是别说话。”


    林泽抬手,轰的一道灵力就朝着方恒当胸打过去。


    元婴期的全力一击,无论他是多么天赋异禀的炼气期,也绝对扛不住。


    可,变故突生,陈如海身影一闪,就出现在了方恒的面前,抬手帮方恒挡住了这一道灵力。


    “陈如海,你刚才也说他在胡说八道,现在又护着他是干什么?”林泽怒声。


    “我……”陈如海怔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掌心,轻轻叹了口气,“罢了。”


    陈如海继续说道:“他就是个一派胡言的人,刚才说的话都算不得真。”


    “当然算不得真,小离怎么会喜欢他这样的人?”林泽第一次赞同了陈如海的说法。


    “咚咚咚——”外面响起来有礼貌的敲门声。


    是个青年的声音:“三长老、六长老,我是风瞳,可以进来吗?”


    得了允准之后,推门进来的是个穿祥云蓝锦袍的青年,冠上镶着红翡,长身玉立,芝兰玉树。


    一双丹凤眸,在场中看了一圈,躬身先给两位长老行了礼:“三长老、六长老,师祖派我来处理今天的事情。”


    风瞳是山青剑派宗主的弟子,他所谓的师祖,就是太上长老李青玄。


    风瞳实际上就是下一任山青剑派的宗主,此刻来处理这件事情,又有太上长老口谕,足够重视。


    他看向方恒,微微颔首,说道:“方师弟天资过人,师祖的意思是……”


    “我不要了,拜师典礼取消。”说完,林泽转身就走。


    连夏成渊和宋航都没有招呼一声,可见这老头确实气得够呛。


    “那这件事就不难解决了……”风瞳又看向陈如海,“三长老……”


    “罢了,我也不强求了,强扭的瓜不甜。”陈如海摆了摆手,也转身走了。


    风瞳:“……”不是,这和他知道的情报不一样啊。


    方恒眼神一晃,一炷香时间过,他清醒过来了。


    想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方恒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不是做梦,刚才是中邪了?


    他连忙看向宋航,眸色认真,语气诚恳:“宋师兄,我刚刚……”


    “方师弟,好自为之。”宋航稍稍拱了拱手,“风师兄,这件事就交给您处理了。”


    “走吧。”宋航拉住了夏成渊,小声道,“你刚才护着我,倒是不怕自己惹怒了两位尊长。”


    宋航也不忘给今天的事情收尾,阻止着让人撤掉今天拜师大典的布置。


    夏成渊等着,就听到有人的窃窃私语。


    “方师兄果然是天资纵横,刚才是两位长老为了他打起来了吧。”


    夏成渊的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了,是的,两个人纷纷出手,都想要杀了方恒。


    不过,夏成渊眸子微微一顿,这两位长老存在杀心的时候,可不见世界之力把两个人传送走。


    包括他之前在试情窟里面的时候,对方恒的杀心也是毫不掩饰,可他也没有被传送走。


    这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天道认定,就算任由他们出手,也杀不了方恒,所以没必要阻拦?


    而之前徐舟野的多次出手被阻拦,是因为天道觉得,徐舟野真的能杀了方恒。


    如此看来,方恒此人的底牌,真的是厚得可怕。


    周围的议论声还没有止住——


    “两位长老最后走的时候,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都没能收徒成功,怎么可能会高兴?”


    “对啊,风师兄都来了,还把方师兄带走了,可见是宗主要亲自收徒了,两位长老鹬蚌相争。”


    “方师兄果然是人中龙凤,引得两位长老出手,又引得宗主收徒。”


    “果然是天才,我等望尘莫及。”


    夏成渊:“……”怎么兜兜转转,又成就了方恒的美名,这世界是有什么神奇的修.正功能吗?


    不过夏成渊也不着急,和方恒斗争的路还长,以后慢慢来,总归是能让人见到他的真面目的。


    “嗡——”莹白色的光幕,密密麻麻的阵纹流淌起来,眨眼间就把整个山青剑派包围起来。


    “紧急召集令。”


    “上千年都没有过紧急召集令了,是什么情况?”


    “走走走,快去台山。”


    紧急召集令之下,所有在山门的内门弟子,要在一炷香的时间赶到台山。


    宋航和夏成渊也不例外,到达台山灵云峰,已经是一片人海。


    两个人找到了站立了最前方的林泽,走过去施礼:“师尊。”


    林泽好歹活了千年,又在长老位置上坐了几百年,刚才的暴怒已经调整过来了。


    藏青色的衣袍被风掀起来,一双眸子平淡如水,神情自若,看起来稳如泰山的模样。


    宋航问道:“师尊,到底是什么事情,我之前只听说过宗门召集令,还没有见过。”


    夏成渊在脑子里想了一圈,没想到原著里提过这个时候有什么大事。


    山青剑派能够引起宗门召集令的大事,就只有太上长老李青玄的死。


    可那个时候差不多是方恒已经到了金丹后期突破元婴期的时候,难道是提前了……


    夏成渊也语气着急:“师尊,是邪窟里面出事了吗?”


    “是。”林泽点了点头,在夏成渊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补充了一句,“但不是我们山青剑派的邪窟。”


    夏成渊松了口气:“那就好。”


    俗话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前面还有二宗三门四山,总不会压到山青剑派。


    可林泽的下一句话,让夏成渊的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林泽说:“是魔域那边。”


    “刚刚天河门传来消息,魔域那边邪气泄露,魔域动荡。”


    “七大宗门联盟以为,现在是反攻魔域的好时机,所以召集下属宗门,对魔域发起反攻。”


    第33章 第 33 章(三更) 他也有可能…………


    “徐舟野, 出事了吗?”


    “你在哪儿?”


    “魔域现在情况怎么样?”


    幸而夏成渊身边有无数的金色凤鸟,他可以一条一条回过去。


    连着问了十几条都没有回信之后,夏成渊缓缓冷静下来。


    徐舟野不回, 是因为现在收不到,他之前就说过,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失联。


    不能把这些传讯凤鸟一下子浪费了,他现在需要耐下心来,等着徐舟野有消息。


    可, 就在夏成渊刚刚心中升起来这个想法的时候。


    只有他看到, 在他周围的那些传讯凤鸟一只一只崩灭, 一缕一缕化为乌有。


    徐舟野曾经说过,这些传讯凤鸟是依靠于他的魔气存在的……


    夏成渊忍不住眸子一紧, 轻轻攥紧了手指, 指尖刺得掌心微微疼。


    他现在要怎么办?


    好似从认识徐舟野开始, 他一直把徐舟野当做后盾,他亲自解决的事情并不多。


    此刻他的脑子有些乱,他也并没有成熟到完全掩盖自己的心事,所以脸色也有些微微发白。


    林泽见状, 连忙缓声安抚了一句:“没关系,山青剑派与魔域遥不可及,魔总不至于杀到宗门内来的。”


    他只当是夏成渊心中对于魔的畏惧在作祟。


    林泽道:“我已经和宗主说过, 此次围击魔域的行动,你不参加。”


    宋航也松了口气:“如此就好, 阿渊还是在宗门内等我们的消息吧。”


    “不……”夏成渊抿了抿唇, 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师尊,二师兄, 我想一起去。”


    “听小离说你长大了,果然如此。”林泽目色有些慈爱,却还是说道,“不必去了,不要为难自己。”


    “此次山高路远,况且路上各大宗门要合并一处,人多事杂,我未必能顾得上你。”林泽这么说。


    “师尊,我就在山青剑派的阵营之内,我绝对不乱跑。”夏成渊连忙表明自己的态度。


    去是肯定要去的,他至少要知道现在魔域的情况。


    人多,其实就意味着还算安全,只要混在人群之中,不冲杀在前,危险系数就不高。


    万一落单,夏成渊就更不怕了,他有那道徐舟野给的符篆,见符篆如见徐舟野,在魔域应当还有一定威慑力。


    夏成渊并不是莽撞,他在心里已经完全想好了。


    可林泽依旧态度强硬:“不可。”


    “你就在宗门内好好等着,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师长为你顶着。”


    “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辈,去顶在我们前面?”


    “不必多说,不准就是不准。”


    他语气很重,重得夏成渊都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平日里林泽在他面前都是慈爱的,很少有这样的严厉和严肃。


    夏成渊一时怔了一下,宋航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连忙道:“阿渊,师尊是担心你的安危。”


    “可为什么所有人都挡在我的面前呢?”


    “为什么我不能选择自己成长的机会?”


    “我就一辈子被人庇护吗?”


    “师尊,我也想成为那个能庇护别人的人。”


    夏成渊神情严肃,语气也认真,眸子里一片澄澈,却也看得出一片赤诚。


    这是他憋在心里两辈子的话,他上辈子被护着,死得糊里糊涂,现在又要如此吗?


    “肃静——”忽传来一声悠远的声音,半空之中凝聚出来一道玄色道袍的身影,半实半虚。


    “见过太上长老。”周围人连忙躬身,连夏成渊也收了性子,躬身行礼。


    这并非是太上长老李青玄的本体,而是他借助护宗大阵凝聚出来的一道幻身。


    “此刻收到七大宗门诏令,山青剑派莫敢不从。”


    “但如今,我被要事缠身,未能亲往。”


    “此次,前往魔域的名单由六长老制定,所有人员由六长老调配。”


    “除六长老之外,三长老、五长老两位长老也随行。”


    “祝各位旗开得胜,扬我山青剑派之威。”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在山间响起,气震山河。


    天边的虚影缓缓散了,人群之中,方恒肩膀上蹲着那只小黑猫,眸色晦朔不定。


    “小黑,你说这位太上长老是何等修为?”


    “看不穿,看不穿。”魍魉兽说道,“我也只是炼气期,怎么可能知道这个?”


    “只能推断,已知各位长老的修为基本上都在元婴期上下,宗主的修为更高一些,那太上长老会更高一些。”


    魍魉兽猜测道:“或许是合体期的大能?”


    “我觉得应该没有……”方恒说道,“若是合体期,都去七大宗门了,留在这种小地方干什么?”


    魍魉兽没说话,但心里有想法——


    不是人人都非要往高处爬,人家说不定就是对山青剑派有感情,舍不得师门呢。


    自从上次王花花的事情之后,魍魉兽对方恒就不是百分百的信任了。


    它心里有想法,基本上也就憋着了,毕竟主仆契约的主动权在方恒手里,它不能顶撞主人。


    “想来撑死不过分神期,仗着护宗大阵的威能在这里逞威风。”


    魍魉兽听得耳朵一颤,好家伙,撑死不过分神期,你才只是个炼气期的小角色啊。


    “就算他是合体期的大能,围剿魔域他不参加,难道不是贪生怕死?”


    “一个没有强者之心,没有勇者之心的人,没什么可畏惧的。”


    方恒眸子顿了顿,缓声道:“小黑,你觉得,我什么时候能有能力杀了他。”


    不是……小黑瞳孔一震,好家伙,你都想到这儿了?


    但它没质疑,只是小声说道:“有点……难吧。”


    “况且……”小黑话锋一转,说道,“你与他无冤无仇,你打他的主意干什么?”


    “怎么无冤无仇了?陈如海、林泽、李南生……一个个不都是他教导出来的吗?”


    “人品低劣的人渣,一味护短的偏私,仗势欺人的恶人,这山青剑派里面根本就没什么好人。”


    魍魉兽没说话,但它心里知道,方恒已经恨上这个宗门了。


    说来……它作为旁观者……有些不同的意见……


    陈如海做了些动手动脚的事情,但最后也没有完全强迫方恒,被拒绝之后,也没有赶尽杀绝。


    林泽虽然说收徒,然后反悔了,但这完全是方恒那天魔怔了一样,什么都说的咎由自取。


    更不必说宗主李南生,让风瞳来处理的时候,李南生从未说过要收方恒为徒。


    不久前,李南生因为两位长老都不想要方恒,所以说要把方恒打出外门,这件事又被方恒记恨上了。


    方恒却是不知道魍魉兽的心理活动,只是说道:“不过是我没有背景,他们都随意欺辱我罢了。”


    “若是换成那夏成渊在我的位置上,怎么能和我这样受这样的委屈?”


    魍魉兽沉默不语,只是轻轻甩了甩尾巴,提醒方恒:“主人,选定出征的名单出来了。”


    选名石的光芒绽放在半空之中,在六长老的掌控之中,被选中的名字光彩熠熠。


    此次算是出动了大半的内门弟子。


    但方恒一目十行,没有找到夏成渊的名字:“我就说他护短,不舍得夏成渊出去冒险。”


    一目十行,又没找到自己的名字:“李南生还没把我逐出内门,他怎么就这样针对我?”


    按照流程来说,宗主只是口头说了把他逐出内门,的确是还没有走完全部的流程,他还是内门弟子。


    魍魉兽:“……”它不知道说什么,它还是保持沉默。


    “六长老,我请命,我愿意主动出征,讨伐魔域。”


    “六长老,我也请命。”


    “降妖除魔是我等修士的义务,我也请命。”


    说话之间,已经有十几道身影从人群之中飞出来,整整齐齐站在林泽面前。


    此次抽签,除了夏成渊之外,别的都是随机抽取。


    因为再兴师动众,也要留下来两成的弟子作为火种。


    可这些少年,都是一腔热血的年纪,见别人都去了,却没有自己的名字,心中热情难灭。


    “你不去吗?”魍魉兽问道。


    “且看看……”方恒沉吟,“听起来是个苦差事,不知道有没有必要去。”


    但目光扫到同样请命的夏成渊,方恒拍了拍衣袖就站出去了,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你怎么又要去了?”魍魉兽问道。


    “夏成渊这么积极主动,说明这事肯定有好处,那不能少了我。”方恒道。


    “跟了我这个主人,以后你就享福吧,我绝对是人间清醒,选择最有利最佳的道路,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方恒野心很强,他以后是要做一代枭雄的人。


    枭雄就必然不能是脑子一热就往上冲的愣头青,要权衡利弊,要稳中求胜,要不择手段,最后成为最强者。


    林泽看着人群之中的夏成渊,眉心忍不住蹙了蹙,然后冷声道:“不允。”


    “你等是宗门留下来的火种,若此次真出了意外,你等还有振兴宗门的大任。”


    “宗主和太上长老都在,我们的性命不足为惜。”


    “对啊,我们不能看着师兄师姐们冲锋陷阵,却躲在背后成为蠹虫。”


    “让他们去吧。”淡淡的声音响起。


    白衣剑仙踏空而来,眉目从人群之中扫过,有感慨,有慈悲,也有骄傲。


    “宗主。”林泽叹了口气,“这……”


    “热血难凉,他们都是我山青剑派的铮铮铁骨。”李南生道。


    说着,抬手之间凝成一道剑诀,落在林泽的手中:“这个你拿着,若是出了意外,保护好他们。”


    “这……”林泽犹豫了一下,没敢说出来,伸手捏在了掌心里。


    夏成渊到底还是混入了出征的队伍里,只是出发之前,林泽单独和他说了两句话,引得他思索了半路。


    林泽说:“我知晓你们年轻人一腔热血,可凡事也要斟酌轻重。”


    “魔域灭亡,邪气必然纵横,对我等小宗门来说没有好处。”


    “危局之下,天下更倚重强者,七大宗门的地位水涨船高。”


    “尤其是掌握着清气脉门的太清宗,将成为再无制衡的存在。”


    “山青剑派不过是被滚滚大潮裹挟的一粒尘土。”


    “所以,不可拼尽全力,也不可抵抗潮水,顺势而为,保命为紧。”


    从林泽的意思看来,林泽希望他做个混子,跟在人群里面混一混,不要太过出力。


    但夏成渊不太清楚,这是林泽希望他珍重自身骗他的,还是真的就是这样。


    实在是,在人生的前二十年里,夏成渊接受到的教育都是,当年太清道长领悟清气,成为抵抗邪气的利器,是天下的救命恩人。


    但,现在在林泽的话语里,太清宗又成了恶人的面目。


    一夕之间,就对他的三观进行了颠覆。


    他沉思的时候并没有影响赶路,他一直跟在宋航的身边,此次青山出征的也只有他二人。


    走着走着,整个队伍就壮大起来,其余小宗门的队伍也和山青剑派合为一处。


    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宋航去巡查队伍,夏成渊一个人坐在火堆边上,一抬头,看到了万寻。


    心里微微一动,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万师兄。”


    “夏师弟……”万寻现在对夏成渊的态度有些诚惶诚恐的,差点儿咬了舌头。


    见周围没有旁的人,夏成渊才低声问道:“在万师兄原本的设定之中,太清宗是什么样的角色?”


    “太清宗?”万寻思忖了一下说道,“太清宗是大好人啊,又是抵抗魔族,又是抵抗妖族,又是抵抗邪气。”


    “就是因为人族有太清宗坐镇,所以这些年来才能平安无忧。”


    “在故事的末尾的时候,方恒还成了太清宗的宗主,成为了新一代的太清道长呢。”


    “然后就成了天下共主?”夏成渊问道。


    “是啊……”万寻挠了挠头,“这不是很爽吗?爽文都是这样啊。”


    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已经超出了万寻这个原著作者的设计范畴了,夏成渊意识到。


    太清道长的存在,本来是个承担责任拯救世界的角色,最后却成了权力的巅峰。


    没有人不贪恋权力,成为了正道魁首之后,下一步,就是天下共主了。


    夏成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原著里,有这样大规模讨伐魔域的情节吗?”


    “有啊,在最后面。”万寻啧了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剧情就提前了。”


    “大概是祖宗又搞了些神奇操作吧。”


    夏成渊没问,但知道这个祖宗,指的是徐舟野,不是他。


    “这个时候,男主只是炼气期,爆发这么大的战争,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处,我肯定不会这么安排啊。”


    “你倒是挺会为了他着想……”夏成渊语气淡淡。


    “没有没有,我是尊主的人,我怎么可能歪屁股呢?”


    “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我说的都是之前的事,夏师弟,你可千万别在尊主面前乱说啊。”


    夏成渊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原著作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本身就是个什么事都怕,什么都不敢,什么都没有的三无*丝。


    难怪会写出来方恒这样的男主,纯.意.淫的产物。


    “夏师弟,真的,老哥我的命就在你手里了,你可千万别乱说。”万寻都快哭出来了。


    “嗯,我不会说什么的。”夏成渊听得脑子有些疼。


    “我就知道,你就是我在碧海大陆最好的兄弟。”万寻说着,直接揽住了夏成渊的肩膀。


    忽然而来的亲密接触,让夏成渊微微蹙了蹙眉,下意识就往旁边一躲,挣开了万寻的手。


    他不太喜欢,别人这种不提前说,忽然就亲密接触的行为。


    万寻有些尴尬,嘿嘿笑了笑,从火堆里拨出来一个烤红薯来:“来来来,尝一尝,很甜很好吃的。”


    夏成渊现在没心思吃,但良好的教养之下,还是接过来了,拿在手里。


    万寻觉得夏成渊接了他的红薯,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更进一步了。


    语气明显放松了些:“你说我也不容易,穿越过来也是个小人物,身不由己,想做些什么都做不了。”


    夏成渊虽然也是个小人物,但是和他不共情。


    甚至他不怎么喜欢万寻。


    能够写出来方恒这样的角色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他现在慈眉善目,称兄道弟,不过是因为他实力低微,没法改变,也做不了什么。


    要是给他方恒的天赋和机缘,他绝对分分钟就是第二个方恒。


    尤其是想到……那个试情洞……


    想到这里,夏成渊问道:“那个试情洞,是为了方恒准备的吗?”


    “是啊。”万寻爽快点了头,然后意识到夏成渊的语气有些严肃,连忙说道,“这也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此刻休息还要好一会儿,也没别的事情做,夏成渊就这这个话题聊下去:“说说吧,这个地方用来干什么的?”


    万寻看了看夏成渊的脸色,却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准备给南宫离的,让南宫离意识到他喜欢方恒,然后生米煮成熟饭。


    夏成渊听着,手里的烤红薯都要捏扁了,真的快被气死了。


    那可是他大师姐,他大师姐是惊才绝艳的天资,月宫仙子一般的人物。


    他都不敢想,那藤蔓上的毒刺入到南宫离体内,南宫离是有多么狼狈,多么不堪。


    真就是为了配穷小子,把天之骄女的脸面踩到尘埃里。


    万寻没有意识到夏成渊情绪的起伏,讲完了之后补充说道:“我这个设定后面没用,我实在是舍不得。”


    “唉,南宫离,可是我按照我初恋白月光的样子捏出来的,怎么舍得把她给方恒呢?”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讲这样的话。”夏成渊的语气有些冷。


    冷得让万寻一怔,原本脸上称兄道弟的笑容微微收敛了,轻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夏成渊知道,他不这么说,心里却还是会这么想。


    果然,万寻悄声问道:“夏师弟,难道是也喜欢南宫师姐?”


    夏成渊只觉得怒气微微一聚,但留着方恒有用,现在又不能杀了他。


    夏成渊语气严肃,重复了一遍:“我这话是认真的,还请万师兄以后莫要触碰我的逆鳞。”


    “南宫师姐是天之骄女,不是让任何人挑选的商品,更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她本来就光彩照人,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她本身就是熠熠闪光的明珠,不容玷污。”


    不只是南宫离,包括之前他见过的李潇、王烟雪……离开方恒那个伥鬼之后,她们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万寻终于意识到了夏成渊语气的严肃,缩了缩脖子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我记得了。”


    万寻不敢说话了,夏成渊也没有继续说话,只有木柴噼噼啪啪的声音。


    夏成渊犹豫了再三,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说试情洞,是为了让人看到自己心爱之人?”


    都说了不说这事了,他又说,万寻怕自己失言,只是点头道:“嗯啊,没错。”


    万寻试探着问了一句:“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夏成渊站起身来,随手把烤红薯扔在了地上。


    火光掩映之中,那胭脂红色的小痣似乎也在火光之中微微跳动,清澈的眉眼之中,隐隐有些淡淡的迷茫之色。


    按照设定来说,看到自己的心爱之人……


    能不能来个人跟他解释一下。


    为什么和他生离死别的人是徐舟野?


    还有那句……脱口而出的我喜欢你……


    在幻境里面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也实在是太丢人了。


    夏成渊忍不住把地上的石子咚的一下踢得老远。


    他……他是因为把徐舟野当做重生好伙伴,又因为他的强势,所以对他有些依赖……


    宋航巡查完回来,就见到夏成渊似乎在生闷气的样子。


    温声问道:“这又是怎么了?师尊都准你出来了,还有不满意的?”


    “没有。”夏成渊又不能把心里的困惑说出来,哭得那样,真的太丢人了。


    宋航轻轻笑了笑,无奈道:“好吧,小孩子的脾气就是这样,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


    “但你得记得,不管什么心情,这次出来,都要紧紧跟在我身边。”


    “啊?”夏成渊怔了一下。


    宋航脸上带着微笑,但眸子里有些深深的担忧:“若是出了大变故,你跟在我身边,我才好护住你。”


    “变故……”夏成渊微微沉吟了一下,“是我们会被魔域一网打尽,还是从此魔域不复存在?”


    “都有可能。”宋航沉声道,“太清道长虽然没亲自来,但七大宗门的主力来了七七八八……”


    不管是哪种变故,他们这些小宗门都是被扔在前面的弃子。


    “他……”夏成渊语气沉了一下,眸子里的光彩有些凝滞,“他也有可能……会死吗?”


    他心里有个声音说,徐舟野是人间大祸害,会活到最后一集。


    但是又有惊疑不定的摇曳,会出现幻境里的那种结果,徐舟野被人所杀?


    宋航说,都有可能。


    这个答案让他的心一下子有些慌了。


    第34章 第 34 章 一只暗金色的玄鸟停在他……


    行至凉州, 周围的灵力瞬间变得稀薄起来,哪怕是夜间,地上的岩面也常常附着灼热的温度。


    这是因为这种地方常年被魔气侵蚀, 所以草木不生,山崖都是怪石嶙峋的模样。


    这也是仙魔争端的原因,魔族不擅长种植,不擅长生产,所需要的一切, 几乎都靠掠夺。


    凉州一半在人族修士的掌控之中, 而另一半则属于魔域, 向来是混乱地带。


    山青剑派所在这一路的大部队之中,七大宗门有二——雁门山和天河门。


    但是, 雁门山和天河门的人都在阵营的最中间, 小宗门只能拱卫在四周。


    山青剑派这样的小角色, 连中层都挤不进去,只能在最右侧的最边边上。


    因为在阵营最边上,就要负责防护,还免不了和零星魔族的碰撞。


    宋航顾着前后师兄弟们的队形, 尤其是要顾着夏成渊。


    姚玲见他分心不来,就把小白派出来,守在夏成渊身边。


    夏成渊连忙推辞, 驭兽师身边没有本命灵兽,实在是太危险了。


    可姚玲立刻笑着调侃了一句:“长嫂如母, 阿渊怎么能不听我的话?”


    夏成渊忍住了笑意, 偷瞄了一眼宋航,带着小白走了,一人一鹰走开, 给两个人留下单独的相处时间。


    可就在姚玲把小白给夏成渊半个时辰之后,轰隆一声巨响——


    一大批魔族,从山洼里冲出来,狰狞的魔气,瞬间把山青剑派最右侧的防线冲垮了。


    小白叼起夏成渊的领子,就甩到了自己的背上,然后扇动翅膀凌空而起。


    站在高处,越发能看得清楚下面的情景。


    那魔族的阵营,仿佛一片黑色的无边无际的浪潮,又仿佛是一座绞肉机,一双双青色、紫色、黑色的眸冷如寒霜。


    他们基本上不用武器,单凭借着魔气的凶狠,就能以掌发力,瞬间把对面的人撕碎。


    血腥气一下子蔓延开来,血色溅染了一整片的地面,血肉的气息,激得夏成渊胃里一阵翻涌,想要吐出来。


    这还是两辈子以来,夏成渊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真实的感官刺激,文字描写不及万一。


    可半空之中也不完全是安全的,金丹期以上的魔族就能踏空而行,有魔注意到这只盘旋的白颈苍鹰,一道魔气就打了过来,乌黑色的魔气里面,似乎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道。


    可小白也不是没有反击之力的小羊羔,双翅一震,如钢铁一般的翎羽直接挡住了那道魔气。


    同时,猛地朝下一个俯冲,那锋利的爪尖就朝着那魔抓了过去。


    夏成渊紧紧抱住了小白的脖子,感受到狂风从脸颊边上吹过。


    顷刻间,噗嗤一声,是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溅起来的血珠迎风飞来,直接落在夏成渊的脸颊上。


    夏成渊忍不住微微屏住了呼吸,脸色稍稍有些发白。


    他本以为,他不害怕徐舟野身上的魔气,就是一切都好了,他已经不再畏惧了。


    可眼前明明不是这样,他在感受到魔血的温度的一瞬间,还是大脑之中一片空白,喘不过气来。


    小白一声厉啸,似有些担忧,回头看了一眼夏成渊。


    夏成渊微微咬了咬下唇,猛地呼吸了两口气,拍了拍小白:“小白,我没事,去帮师兄弟们。”


    小白是金丹期的妖兽,能听得懂人话,带着夏成渊,振翅俯冲,就朝着下面的魔杀了过去。


    一只金丹期巅峰的鹰族灵兽,战斗力是很强的。


    尤其是在面对那些魔族的时候,魔凭借的坚韧的皮肉,在它面前一瞬间就被撕碎。


    几乎是几个俯冲之间,周围一小片魔就被小白杀得干干净净。


    但是它杀魔的手段太过血腥,脖颈上的白色翎羽都染成了血红色,夏成渊身上也满都是魔血。


    寻了个空隙,它把夏成渊放了下来,低下头,在夏成渊的脸颊边轻轻蹭了蹭以示安慰。


    姚玲的本命灵兽,和姚玲本人一样,骨子里有很温柔的性格。


    夏成渊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道:“多谢你,我没事。”


    小白的瞳孔却顿时猛地一缩,抬头转回去,夏成渊也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


    远处,姚玲陷入三个金丹期的魔族的围攻之中。


    驭兽师的攻击手段有限,没有本命灵兽,只能依靠召唤出来的兽影。


    在姚玲身边,围绕着三只半凝实的虚影——两只黄金狮,一只黑影豹,都是金丹期中期左右的战力。


    对于姚玲来说,此刻支持这三只兽影,已经是全力而为了。


    可也就在此刻,在小白和夏成渊的视线之中,一道身影,如同鬼魅一样,朝着姚玲的后心而去。


    夏成渊还没来记得说话,小白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


    宋航也已经朝着姚玲扑了过去,大喊了一声:“玲玲,小心——”


    可无论是宋航,还是小白,离得都有些远,那鬼魅黑影的速度远远超过金丹期的速度。


    姚玲手中法诀一凝,一声尖厉的鸣叫声,一只五彩翎雀从她的背后飞出来,迅速用翅膀把她紧紧包裹住。


    那鬼魅虚影已经触碰到那只五彩翎雀的虚影,只用了一瞬间,就把这只翎雀撕碎。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姚玲已经争取到了逃跑的机会,远遁千里,和宋航汇合一处。


    宋航伸手把姚玲护在自己怀里,眸色冷得可怕,一道磅礴锋锐的剑影,迅速在他的背后凝聚出来。


    宋航的剑意,几乎凝聚成了实质,在金丹期的剑修里面,绝对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逼得周围的魔族后退三尺,那鬼魅虚影也似乎感受到了危险,转头就跑。


    可,宋航已经不会给他逃跑的机会了,他的速度快,但是剑意的速度更快。


    他刚刚转身要跑,迎面就撞上了那道如同实质一般的剑意,噗嗤一声,他的身影凝固住。


    在惯性的作用下,依旧往前跑了十几步,然后才轰然一声倒在地上,一道裂缝出现,然后裂为两半。


    还好,有宋航在,问题不是很大,夏成渊刚松了口气,忽然觉得,背后微微一凉。


    本能地拔剑回头,当的一声,和一双锋利的魔爪直接撞上。


    那魔似乎没有意识到他有如此快的反应,眸子里有些微微的错愕。


    但下一瞬间,反应速度更快,一爪子就朝着夏成渊的脖颈划了过来。


    此魔气息不稳,看起来应当是刚刚筑基的修为,比夏成渊强了一线。


    夏成渊一连防了十几招,步步被逼得后退,虎口震得微微有些发麻,但分毫未伤。


    他进步很大,至少这次,他面对魔的时候,没有整个人陷入呆滞之中,他能够保全自身了。


    小白已经飞回来了,但听到了夏成渊的声音:“小白,不要帮我,我自己来。”


    少年的眸子清澈,但是却有些坚韧之色浮现出来,他不能永远在师长的护佑之下,他也得学会成长。


    那双白皙的手上,此刻隐隐有青筋暴起,握着剑柄的指尖无比用力。


    他没有调动符篆的力量,只是琉璃剑骨和手中的灵剑发出来震动的嗡鸣,然后直接朝着那魔反攻而去。


    刺出去的一剑,被魔夺了过去,那魔的爪贴着灵剑划过来,想要攥住夏成渊的手腕。


    夏成渊腰身一转,单脚踢在那魔爪之上,身形纵身而起的同事,划刺为劈,猛地往下一落。


    剑气铮铮,逼得那魔连连后退自卫,也就从此刻开始,节奏开始落入夏成渊的掌控之中。


    剑芒快得让人有些看不清,夏成渊的招式仿佛疾风骤雨,而且虽然快,却每一招式都落在杀招上。


    青衫被剑气荡起,青丝掩映之下,下颌微微绷紧了,清润的眸色之中,满都是认真。


    溅起来的血珠,没有影响他的判断,更没有影响他手下的招式,此刻,他眼中就只有眼前的敌人。


    随着噗嗤一声,剑锋没入到魔的脖颈之中,夏成渊抽剑出来,连连后退,躲开了溅起来的血花。


    “不错。”他听得一声称赞,回头看到林泽,慈爱地冲着他笑,“阿渊果然是长大了。”


    “师尊。”夏成渊施了一礼,然后才脚步微微踉跄,灵力几乎耗完了,有股脱了力的感觉。


    林泽扶住了他的手臂,他环顾一圈,才发觉,周围所有人都在看他。


    原来是其余的魔族都已经被击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场战斗已经成为了周围的焦点。


    林泽朗声道:“我青山的弟子,越阶杀敌,临危不乱,阿渊是我青山的骄傲。”


    夏成渊还没来得及高兴,修整的时候,就听到了另外一个表现不俗的人的消息——方恒。


    方恒在危局之中祭出来一道三品阵法,力敌两个金丹期的魔族,大放光彩。


    “不愧是让两位长老打起来的天才,方师兄可真是了不起。”


    “对啊,入门才多久,自身修为到了筑基期,阵法师境界也到了三品。”


    “这次任务结束,回到宗门,宗主肯定要宣布收方师兄为徒了。”


    听得耳边师兄弟们的议论,夏成渊给自己小臂伤口上药的动作微微一顿。


    方恒,已经是三品阵法师了,这就是男主的成长速度吗?


    “六长老。”几位议论的弟子站起身来,纷纷施礼。


    林泽摆了摆手,然后他们几个就退开了。


    林泽在夏成渊对面的树桩上坐下来,缓声道:“刚刚在发呆,想什么?”


    “没什么……”夏成渊没有直说,但是眸子里的落寞藏不住。


    “你今天的表现已经很好了,超过了我预料之中的好。”林泽鼓励了一下自家孩子。


    “不过……”林泽话锋一转,问道,“我看你的剑势变化很大,不像是青山的路数。”


    他教夏成渊的机会不多,但基本上都是青山的几个师兄师姐轮着教,万变不离其宗。


    但夏成渊的风格,和他们骨子里的共通性完全不同。


    夏成渊并没有提徐舟野的关键作用,而是直接说道:“我误打误撞捡到了太上长老留下来的青玄剑录。”


    有青玄剑录,有琉璃剑骨,还有手上这把灵剑……他越阶杀个魔还费了这么大劲,他高兴不起来。


    “这事要让太上长老知道,他肯定高兴。”林泽笑起来,“原来你就是那个有缘人。”


    当年李青玄在宗门里面藏青玄剑录的时候,跟他们几个长老说过。


    他们长老手中都有一份,所以他们没必要找,当时还打赌,看谁的弟子能找到。


    青玄剑录大道至简,里面并非是一种剑气,而是包罗万象,包括了李青玄对于剑修的所有理解。


    不同的人进行领悟,得到的结果也是不一样的。


    林泽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脸上的神色微微正了正:“我找你,是另有一件事,想要同你讲。”


    夏成渊眼眸顿了一下,除了今日的事情,还有什么事情?


    林泽继续道:“我看你今日的表现,似乎是不怕魔了。”


    “还是怕的。”夏成渊实话实说,“我是强压住心里的恐惧的……”


    若不是心中还有一层惧怕,今天越阶杀魔根本不用费那么大劲。


    “但总归,你不是当年的阿渊了。”


    林泽长长呼了一口气,说道:“此时,我也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讲。”


    “若是你一直在师长的羽翼之中,我情愿瞒你一辈子,让你快乐一辈子。”


    “可如今看来,这非你的志向,说来也是,你体内流着他的血,怎么会是甘于安逸的人?”


    “他?”夏成渊睫羽一颤,语气有些着急,“师尊,有关于我的身世是不是?”


    困了他两辈子的谜题,就要在他面前揭开了,他不能不着急。


    但夏成渊心里也有困惑,之前万寻这个原著作者说,他只是个普通炮灰,没有别的身份。


    但从林泽的话风里,好似……并非如此。


    林泽眸色有些悠远,似乎是思忖了一下,才缓缓说道:“这事说来话长,要从几百年前讲起来了。”


    “曾经我刚入山青剑派的时候,你父亲和我一起入门,他是我们那一代最惊才绝艳的人。”


    “包括后来,成为山青剑派的长老,他虽然因为年纪排在我下面,但依旧是长老之中最出色的那个。”


    夏成渊恍惚知道了,林泽说的那个“他”。


    林泽点头:“嗯,就是你所想的那般,你父亲就是山青剑派曾经的七长老——姜承安。”


    “他是我们中间年纪最小的一个,鲜衣怒马,张扬恣肆的明媚模样,我现在都记得。”


    “二十年前,他出外游历,邪窟却生了变数。”


    “太上长老紧急召集所有长老回来,共同镇压邪气。”


    “你没有去过邪窟,大概不知道里面的景象。”


    “那是一处通往邪气之源的大门,被锁链锁住,用无数镇魂钉固定,靠着源源不断的灵力供应,挡住那扇门对面的冲击。”


    “可那次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样的意外,镇魂钉散落了三分之一,邪气几乎要冲出来了。”


    “太上长老燃烧寿数,才勉力压住那扇门,命令我们迅速钉好所有的镇魂钉。”


    “而你的父亲,自告奋勇,担起来最靠近邪气那几个镇魂钉的任务。”


    “那是最危险的地方,邪气只要一瞬间反扑,就会把人卷进去。”


    “当时大家都说,他年纪最小,最危险的事情不该他来做。”


    “但他说完,拿着镇魂钉就冲进去了。”


    “然后,再也没回来。”


    “栾山从此没有主人,山青剑派也只有六位长老了。”


    “他冲出去的时候,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他知道一定有人要做这个牺牲。”


    “这二十年来,我无数次自责,为什么那个时候犹豫了一下,让年纪最小的他去了最危险的地方。”


    “所以……”夏成渊睫羽轻轻颤了颤,指尖忍不住微微收紧了,“所以你们都看顾我,是因为这个……”


    因为他的父亲为宗门而死,所有人都自责,所以他得到了所有师长的厚爱。


    可他不想要,他小时候也羡慕过,师兄师姐们谈起来童年的时候,目光里的幸福。


    或是严厉或是慈爱地父母,或是被藤条追着光脚丫子跑的往事,或是那些他从未听过的摇篮曲……


    他虽然有师长,但是父母就是父母,永远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但他从小就什么都没有。


    “那……我的母亲呢?”夏成渊问道。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林泽说出来怎么样的话,他都能接受。


    可他还是没想到林泽会这样说——


    “不知道。”林泽摇了摇头。


    “怎么会不知道?”夏成渊不敢相信,“不是您带我回宗门的吗?您没有见过她吗?”


    “没有……”林泽叹了口气,眸光微微有些闪烁,最后还是说道,“对不起,是我去晚了。”


    “差不多就在邪窟变故之后一年多,我得到宗门的命令,说是西南方的红杉镇有魔气波动。”


    “我被派去查看具体情况。”


    “我到的时候,整个红杉镇已经化为一片废墟。”


    “整片废墟里,满都是血腥气和残留的魔气。”


    “我在一个大水缸下面找到了唯一的幸存者——就是你。”


    “那个时候,你应当刚刚一岁,睡得正香。”


    “我心下不忍,带你回到宗门里,收你为徒。”


    “却在取你的精血,制作命灯的时候,发觉你的命灯和七长老那盏已经熄灭的命灯起了共鸣。”


    “我这个时候才知道,你是他的孩子。”


    “从时间来算,他回宗门镇压邪窟的时候,你应该还没有出生。”


    “而七长老回宗门之前那次游历,的确经过红杉镇,并且在红杉镇停留了一段时间。”


    “我回去红杉镇找过,也多方问询,再没有生还的人,所以我不知道你母亲是谁。”


    “但是……”林泽犹豫了一下,给了夏成渊一些接受的时间,才继续说到,“生还的机会几乎为零。”


    “你大概当时见到过魔气泯灭整个小镇的过程,所以你心中畏惧魔气。”


    “所以……”夏成渊不知道为什么,他喉咙有些紧,声音也微微有些喑哑,“所以你们不怪我。”


    他的困惑,瞬间全都解开了。


    他终于知晓他对于魔气的畏惧是从何而来的,大抵就是那段他早已忘记的记忆。


    “师兄师姐们都知道是吗?”夏成渊问道。


    不然,为何他们都对他有种溺爱?


    “是。”林泽点头。


    前世,终其一生,直到死,他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他不怪林泽,因为他畏惧魔气,连自保能力都没有,就算是知道了,也是庸人自扰。


    林泽现在告诉他,大抵是看到他今天的进步,所以想要让他知道真相了。


    林泽走了,宋航却坐了过来,只是坐在他对面,静静陪着他,没说什么。


    “二师兄,若不是为了我的身世,你还会喜欢我吗?”夏成渊抬头问道。


    “会的。”宋航毫不犹豫就给了肯定的答案,他说,“你别多想,我们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不是因为别的。”


    “你别自我纠结,把情绪宣泄出来会好一些,都是因为可恶的魔族,你从未做错过什么。”


    夏成渊微微抿了抿唇,他除了徐舟野之外,见到的魔并不多。


    他甚至在和徐舟野的相处之中,觉得仙和魔没什么不同。


    不过是修仙者使用灵气,魔族使用魔气,魔族手段更狠辣一些。


    但今日,他亲眼看着,那些魔活生生撕碎自己的师兄师弟。


    又曾经亲历过魔杀人屠城的过程……


    他有点弄不清楚,他之前的理解是不是出了偏差。


    仙魔不两立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真正正存在的,划在他和徐舟野之间不可弥补的沟壑。


    这道沟壑深不见底,洒满了血色和杀戮,让人难以逾越。


    而此次,过几日到达魔域之后,他就会和徐舟野站在沟壑的两边,成为完全对立的关系。


    夏成渊知道自己不够聪明,重生一世还是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而且,他不知道该问谁。


    而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一只暗金色的玄鸟,从刚才血腥满地的战场之中飞出来,停留在他的面前。


    第35章 第 35 章 是最出色,最优秀的人……


    夏成渊犹豫了一下, 还是用指尖轻轻触碰上去。


    徐舟野的声音一如往常,温柔坚定,让人很有安全感。


    “我没事, 你放心。”


    “魔域出了些小变故,但你不用忧心。”


    正道仙门齐聚魔域,内有邪气纵横,外有强敌环伺,在徐舟野的语气里, 只是——小变故。


    夏成渊没回复, 他看着夜色, 看着荒芜的凉州,只觉得鼻翼之间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于是, 徐舟野的消息就追过来了——


    “不是想要骗你, 是不想让你担心。”


    “别同我闹别扭, 我什么都告诉你。”


    徐舟野只当做,夏成渊不回他的消息,是因为不高兴他的隐瞒。


    于是他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魔域出了内乱,魏杨之前的属下联合起来, 想要逼我退位。”


    “但现在一切都镇压下去了,邪窟里的邪气也已经被我重新封锁。”


    “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有什么脾气也可以对我发。”


    “我过两日就去找你。”


    夏成渊微微抿了抿唇, 他遥望向魔域的方向,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 看不真切。


    好似一头深渊巨兽, 蛰伏在暗色之中,随时可以露出来自己凶悍的獠牙。


    可,他莫名又觉得, 好似有徐舟野在的地方,幽暗血腥狰狞里面,也点着一盏暖黄色的灯。


    夏成渊忍不住脑海里回荡着刚才徐舟野的声音,他说,过两日就来找他。


    是处理了仙门围攻的事情之后?还是被别的事情绊住了脚?


    夏成渊忽然有个不妙的预感,连忙追问了一句:“徐舟野,你是不是受伤了?”


    魔域那么大的变故,全靠他一个人镇压,他又说过两日,该不会是受了伤,所以……


    徐舟野说得很委婉,明显是不想让夏成渊担心:“没关系,一点小伤。”


    他大部分的关心还在夏成渊身上:“我听你好像有些不开心,是怎么了?可以跟我讲讲吗?”


    “虽然不能保证能帮你解决困扰,但我人生经验比你多了这些年,至少可以给你些建议。”


    他还是一如既往,一句一句沉稳兜底的话,夏成渊鼻翼之间的血腥气缓缓散去,他心里的阴霾也似乎散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难过,见面再说吧。”夏成渊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


    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宋航一直关注他的动向,连忙问道:“阿渊,怎么了?”


    “我……”夏成渊睫羽沉了沉,轻声说道,“我不想去魔域了,我想回去了。”


    “我不是想做逃兵,只是……”夏成渊不知道该怎么圆自己的谎。


    闹着要来的人是他,现在临时要退队的人又是他。


    但宋航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反而是松了口气:“你当然可以回去,我去禀报师尊,让小白送你回去。”


    “不用了,后方没什么危险,我自己回去就好,小白还要保护姚师姐。”夏成渊摆了摆手,“我自己去找师尊说。”


    他一溜烟就跑出去了,没有给宋航再把小白塞给他的机会。


    姚玲拿着一个牛皮水袋走过来,递到宋航手里:“只顾着忙,连口水都没喝上吧?”


    “都没顾得上照顾你……”宋航眉目之间有些歉疚,轻轻攥住了姚玲的手。


    思及今日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宋航还是忍不住有些后怕。


    姚玲笑了笑,在宋航身边坐下了:“这才是我喜欢的宋航啊。”


    “他是师兄,会照顾所有的师弟师妹,像是大家长,会担起来很多的责任。”


    “只顾着小情小爱,只顾着我一个人,那宋航就不是宋航了。”


    “喜欢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姚玲自始至终都很清楚,宋航要顾大局,她并不觉得委屈,她反而觉得这样的宋航,让她觉得很有魅力。


    宋航眸底有些暖色的笑,他们之间有些默契,是不用言说的。


    修整的时间不久,两个人就靠着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天,难免会聊到白天的遭遇战,夏成渊的精彩表现。


    然后姚玲就不可避免提到了:“说来,方师弟也是个不错的人,今日庇护了不少师弟师妹。”


    “入门不久,就是三品阵法师了,就放在天河门的标准来看,也算得上有天赋。”


    “他……”宋航忍不住蹙了蹙眉,缓缓道,“你还是离他远一点,他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那日在青峰殿,除了两位长老和方恒之外,还有他和夏成渊在场。


    方恒的话,他一字一句听得真真切切。


    宋航亲耳听到之前,也对方恒印象不错,觉得是个努力勤奋有天赋的师弟。


    姚玲并没与听到那些话,她听到的都是传言。


    有些传言荒诞不羁,比如,方恒曾喜欢灵山一位师妹的本命灵兽,是爱情的喜欢。


    有些传言则比较有可信度,比如,为了争夺方恒,两位长老在他的拜师大典上怒而出手,最后是宗主出面才解决了。


    “他心思深沉,并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这样。”宋航只能说到这里。


    他总不好,把那日方恒骂两位尊长的话重复一遍出来。


    “这不像是你啊,宋师兄?”姚玲的语气微微上扬,轻轻笑了笑,“你吃醋了?”


    “放心,我对他只是对于师弟的欣赏,没有旁的心思。”


    “我今日已经邀请了他,等到魔域的事情了解,就同我们一起去捕棘鳞蛟。”


    “他能布置三品阵法把棘鳞蛟困住无法逃脱,我们能省很多力气。”


    “我说真的。”宋航只好多解释了些,“那日两位长老出手不是为了争夺他,反而是都不想要他。”


    “因为他对两位长老出言不逊,把心中的肮脏想法全都暴露出来了。”


    “怎么可能?”姚玲不信,“六长老分明已经准备了拜师大典,怎么会出尔反尔?”


    “而且,当日许多师弟师妹都看到了,是风师兄来了,所以争端才停住了。”


    “宋航,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你至于为了一个小师弟,吃这样的醋吗?”


    “玲玲……”宋航还想要说什么,却听得传来拔营的命令。


    姚玲也站起身来,道:“是非人心我会自己看,我同他交谈过,就是觉得他人品还不错。”


    “宋航,之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连一个炼气期的小师弟都容不下?”


    “一起去捕棘鳞蛟的事情已经定了,你可以不去,我找别的师兄帮手就是了。”


    姚玲转身就走了,宋航想追,但是这边开始拔营的杂乱又要他来处理,脚步硬生生止住了。


    一边忙着照应师弟师妹们的阵营,宋航忍不住轻轻蹙了蹙眉。


    姚玲,她不是这样矫揉做作的人,她善解人意,温柔大度,从来不会对他说这样重的话,也一直很信任他。


    这是怎么了?遇到了方恒这个人,姚玲就像是中蛊了一样。


    夏成渊脱队之后,并没有往后方走,而是扯了个黑色的斗篷,把自己裹起来,趁着夜色,以更快的速度往魔域去了。


    他说的见面再说,并不是要等到徐舟野把事情都处理完,而是他要主动去找徐舟野。


    他心里那些难平的沟壑,他的师长是无法理解的,他想要去找徐舟野,他不知不觉,很信任徐舟野。


    过了凉州,就到了魔域的地界,灵气更为稀薄,空气之中,隐隐有血腥的味道。


    夏成渊并没有躲着魔走,而是感应了一下魔气最集中的地方,主动朝着魔族聚居的地方去了。


    遥遥可见,黑石搭建的营寨,刚入百步范围之内,嗖——一只利箭朝着夏成渊射了过来。


    速度很快,弓箭手的修为至少在筑基期。


    夏成渊没有拔剑,而是抬起手来,灵力运转,轰然的威压从他的身上爆发出来。


    在他的掌心之中,浮现出一道暗金色的符篆,只是光芒一闪,那利箭瞬间灰飞烟灭。


    咚的一声——那黑石营寨门口的两个魔兵一下子被压得跪下来,完全动弹不得。


    在正道的地界,夏成渊是不敢把这符篆拿出来这样用的,自然也不知道,居然有这样的威能。


    黑石营寨的门赶忙开了,一队人从里面急匆匆跑出来,然后在夏成渊面前跪下了。


    “黑石营统领李路,见过大人。”


    “不止大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为首的魔是个长着一脸横肉的光头大汉,此刻脑门上和脸上全都是汗,说话打了好几个磕巴。


    魔族是如此的,实力为尊,下位者惹了上位者,被肆意泄愤杀戮,是无人管的,所以他们不得不战战兢兢。


    夏成渊的大半张脸都掩盖在斗篷之内,缓缓开口道:“我要去魔宫,找个人帮我带路。”


    “啊?”那光头大汉怔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直接撞上那光芒闪烁的符篆,忙不迭又把脑袋底下来了。


    也不问为什么不知道魔宫的路,也不问到底要做什么,他急急忙忙就下去准备了。


    夏成渊站在黑石营寨的门口,只觉得一阵一阵凛冽的风吹过去,那站在门口的魔,身上衣料单薄,冻得瑟瑟发抖。


    这里昼夜温差很大,白天还冒着热气的岩石,到了晚上就冰冷刺骨。


    说起来,这些魔过得比仙门之人难过多了。


    资源贫瘠,就只能去抢,抢来的东西,大半都给了上位者。


    夏成渊眸子顿了顿,却也没说什么,不久,那光头就牵了一头披着铠甲的巨齿象出来。


    “大人,这是我们黑石营寨之内脚程最快的坐骑,从这里到魔宫,只用一日,我为您亲自带路。”


    “走吧。”夏成渊翻身上了巨齿象的脊背。


    这只魔兽大概有金丹后期的修为,奔跑起来地动山摇,却也如履平地,速度极快。


    只是,才行了一个时辰,就遇到了麻烦。


    眼前的路被挡住了,一整队的魔把他们团团围住,眸子里透着冰冷,还透着贪婪,看的是这头巨齿象。


    “大人……”那光头小声说道,“还得您出手……”


    “他们不买你的账?”夏成渊问了一句。


    “黑石寨自保就不错了,平日里我们都不敢把巨齿象放出来。”光头大汉小声说道。


    夏成渊大概明白了,魔族的规矩和正道仙门不一样。


    正道仙门之内,虽然各个宗门之间都有不同的管辖范围,也可能有些恩怨,但表面和气,彼此往来一般没有争斗。


    但是魔族不一样,他们内部之间也是相互抢夺,相互倾轧的。


    不过,他们同属于魔宫麾下,认同一个尊主,符篆的威压一亮,眼前的路马上就让开了。


    一路上遇到阻碍不少,但是没耽误多少时间,到了魔宫的时候,天刚刚破晓。


    也在此刻,夏成渊收到了徐舟野新传递过来的凤鸟的消息——


    “怎么不在青山?”


    “去哪儿了?我来寻你。”


    夏成渊:“……”徐舟野,跑去山青剑派了?


    玄风已经迎了出来,瞧见那符篆,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连忙道:“夏公子,在下玄风,乃是魔宫的总管,尊主他不在魔宫。”


    “我刚刚知道……”夏成渊也有些风中凌乱。


    他干了一夜路回来,结果徐舟野不在?两个人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玄风也不理解,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


    昨晚上,徐舟野不顾自己的伤势,急匆匆就走了,今早上,这人就出现在魔宫门口了。


    但之前徐舟野的态度在前,夏成渊手里又有这道符篆,他必然不可能怠慢了人,连忙把人请了进来。


    魔族的资源稀缺,但玄风还是给夏成渊摆了一桌子各色的早点。


    夏成渊解了身上的斗篷,想起来什么,回身道:“那个,你……也吃过饭再走……”


    “这个……”那大汉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不敢推脱,连忙道,“谢谢大人。”


    “等他吃过早饭之后,还麻烦玄风总管把他送回去,这路上有些危险。”


    他要是一个人骑着巨齿象回去,估计连裤衩都被打劫得不剩下了,能不能安安全全回去还是另说。


    玄风怔了一下,颔首道:“是。”


    他在徐舟野身边久了,习惯于执行命令,从来不质疑。


    只是他觉得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尊主的心上人,会和尊主是一样脾性的人……


    夏成渊倒是超出他的预料,他细心随和,很有人情味,透着温暖柔软,和徐舟野完全不一样。


    虽然吃的很丰盛,夏成渊却没什么胃口,他心里还有很多困惑没有解开。


    玄风暗暗打量着夏成渊,他忍不住想起来给徐舟野送剑的时候,徐舟野的话——


    “他模样出众,性格温良,善良热忱,是山青剑派最出色的弟子,想必你也对他有很深的印象。”


    生得是不错,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青衫玉冠,肤白唇红,盎然的少年气。


    但是,也不是说就到了……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他很出色,很独一无二的程度……


    徐舟野远在青山,收到消息说夏成渊到了魔宫的时候,也是一瞬间怔住了。


    匆匆忙忙又赶回来,老远,就看到坐在魔宫门槛上的人。


    夏成渊抱着膝盖,席地坐在台阶上,风吹起他鬓边的发,阳光落在他肩膀上,在地上投射出来一小片阴影。


    浓黑一片的魔宫,仿佛一头狰狞的巨兽,而在一片浓黑之中,那团小小的青色,显得格外醒目。


    小小的一团,像是一只在阳光下面,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猫,软软的样子。


    徐舟野的目光定在他身上,唇角轻轻扬了扬,走到了夏成渊面前:“怎么坐在这儿?”


    “你回来啦。”夏成渊本在出神,一瞬间抬起头来,眸子里的惊喜浓得化不开。


    清润的眸子,衬着眼尾的小痣,如红梅覆雪,昳丽无双,偏偏,那好看得眼睛,为了他惊喜得亮起来。


    徐舟野心都要化了。


    “玄风没有好好招待你吗?怎么就让你这么坐在阳光下?”徐舟野两只手搭了个凉棚,搭在夏成渊的额头上。


    站在一边的玄风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语气虽然和缓,但怪罪的意思很明显。


    但夏成渊只用了一句话,就把暴君安抚了。


    他抬着头,和徐舟野四目相对,语气和缓,说道:“是我要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玄风能感觉到,徐舟野身上的冷色一下子就消散了。


    玄风:“……”他连解释的话都想好了,结果一句都不用他说。


    “喜欢坐在这儿,那我陪你坐一会儿。”徐舟野说着,就要坐下来。


    夏成渊却连忙站起来了,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道:“不坐了,不坐了,你都回来了,腿都坐麻了。”


    “哪里?”徐舟野说着,低身,手掌压在夏成渊的大腿上,轻轻按了按。


    夏成渊连忙往后躲了两步,攥住了徐舟野的手腕:“痒……你别乱……哎……”


    他话未说完,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徐舟野的手绕过他的膝弯,直接把他打横抱起来了。


    “别……”夏成渊下意识想要挣扎一下。


    “不是说腿麻了吗?”徐舟野问道。


    “没事,你身上还有伤……”夏成渊睫羽轻轻颤,他有点不敢直视徐舟野的眸子。


    “知道我身上还有伤,就别乱动,乖乖搂住我的脖子。”徐舟野轻轻笑了笑。


    抱稳了怀里的人,长腿一迈,就朝着魔宫内走了进去。


    玄风抬了抬脚,然后又收回来……不是,他到底要不要跟上去,这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徐舟野一路把人抱到了内室,放在床榻上,直接脱了夏成渊的鞋,把人的腿摆在自己膝盖上。


    手掌附上去,轻轻揉了揉,缓声道:“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夏成渊这下没躲,只是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小问题,无关紧要。”徐舟野随口回了一句。


    “你又是这样敷衍我……”夏成渊下意识就要把自己的腿收回来。


    但是没能成功,因为徐舟野一把攥住了他的脚腕。


    他掌心的温度微微有些热,透过了衣料,热度贴在他的脚腕上,夏成渊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我现在脱衣服给你看?”徐舟野道。


    夏成渊抿了抿唇,倒也不是没见过,但是每次见他脱衣服,都觉得心里乱乱的。


    “不……不用了……”夏成渊的语气有些吞吞吐吐,脸上也有些像是想起了什么的不自然。


    徐舟野似乎是轻笑出声,但夏成渊抬头看他的时候,他脸上又没有笑。


    徐舟野掌心用力,把夏成渊的腿牢牢压在自己膝上,道:“那等到晚上再看。”


    夏成渊:“……”不是,这个晚上,意思是……


    不对,他们今天晚上要赤诚相对吗?


    夏成渊忽然意识到,是他自己,把自己送入到虎口里面的,简称——白送。


    夏成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连忙转移了话题:“你伤还没好,怎么跑到青山去了?”


    徐舟野轻轻帮他揉着腿,道:“你说有些难过,想要见面说,我自然要去找你。”


    “我是说,等你事情处理完……”夏成渊道。


    徐舟野打断了他的话:“总不能让你一直难过,见不到你,我会心里不安。”


    徐舟野语气透着微微的揶揄:“可我千山万水的去了,到了却发现人不在。”


    “有人居然偷偷不告诉我,跑到魔宫来给我惊喜。”


    夏成渊抿了抿唇,理亏,他没法为自己的行为辩驳。


    “咚咚咚——”外面响起来,明显透着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是玄风的声音:“尊主,仙门大军已经到了魔域,还请您定夺。”


    玄风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打扰暴君和小娇妻的二人世界的时候,但真的火烧眉毛了,这两个还在谈情说爱。


    “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徐舟野指腹压在夏成渊的后颈上,轻轻揉了揉。


    “放心,我知道那些人里面有你的师长,我有分寸。”他还不忘安慰了夏成渊一句。


    内室就只剩下夏成渊一个,他环视四周看了一圈,这里大抵就是徐舟野在魔域的住所。


    装饰并不奢华,没有仙门尊长所在之处那么多繁琐的摆件,实木的屏风和床榻,没有精致的雕花,是粗犷的风格。


    夏成渊也没有乱动任何东西,他也不知道徐舟野的内室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机关。


    就坐在床榻上,乖乖地等徐舟野回来。


    玄风正在认认真真禀报:“尊主,已经调集了所有可以调集的兵力。”


    “按照这份部署方案,如今已经布置在魔宫四周,保证他们没办法靠近魔宫,不会扰了您的清净。”


    “嗯,这份方案我看了,你做得很好。”徐舟野点了点头,却是说道,“换个方案吧,把人放进来。”


    玄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


    开玩笑,那可是正道联盟的所有联军,阻挡在外面才是最明智的办法,放得太近,魔宫不保怎么办?


    “此次我不想杀戮太多,把人吓退就好。”徐舟野淡淡说道。


    玄风试探着问道:“是因为……夏公子?”


    “他师长都在队伍之中,若是阻得太远,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伤亡不定。”


    小宗门都是炮灰,这些道理徐舟野当然也懂。


    若是夏成渊在意的人,间接死在他手里,会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阻碍。


    “知道了。”玄风点头,他不敢辩驳,也不想辩驳,瞧徐舟野满脑子都是夏成渊,他根本没法辩驳。


    “你这次算是真正认识他了,是不是如我所说一般,是最出色,最优秀,最让人喜欢的人?”


    玄风听得这话,人都麻了,只是木讷点头:“嗯,是。”


    他想把徐舟野的眼珠子借过来看一看,在那双眼睛里面,夏成渊长成什么祸国殃民的样子。


    第36章 第 36 章 非常在意吗?那么明显?……


    夏成渊昨晚上连夜奔袭, 今天又没有休息,等徐舟野回来,等着等着, 就困得像是小鸡啄米一样。


    后来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干脆趴在床榻上,撑着下颌等。


    等着等着,还是头一栽就睡了过去。


    虽然累极了,但是睡得并不好, 迷迷糊糊又看见那一片火海。


    他陷在一片火海之中, 挣不脱, 喊不出声,只觉得整个喉咙都是一片干裂喑哑, 全身都要烧着了一样。


    “阿渊、阿渊……”轻轻的呼喊声在耳边响起, 夏成渊听得出来, 是徐舟野的声音。


    迷迷糊糊之间,那片火海退去,他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


    徐舟野就坐在床边上,拆了发冠, 穿一件单薄的寝衣,微微散乱的领口,映在烛火下, 露出一小片胸膛。


    他低下身,凑近了些在看夏成渊, 那墨色的发就顺着肩膀落下来, 发尾轻轻扫过夏成渊的脸颊。


    夏成渊梦呓呢喃一般轻轻哼了两声,把脑袋往被子里面扎了扎。


    困得很,不想说话, 还想睡。


    他没说话,但是徐舟野仿佛已经懂得他的意思。


    手掌轻轻在他的脊背上顺了顺,小声说道:“时候还早,再睡会儿,不着急。”


    他的手掌顺着夏成渊的脊背滑下去,从肩胛的位置,摩挲下去,停在腰窝上,轻轻拍了拍。


    夏成渊的腰身很纤细,他一掌就覆盖住了大半,徐舟野的眸子沉了沉,但终究没做什么,只是轻轻哄孩子一般拍着。


    夏成渊再次睡过去,这次没有再做关于屠灵大阵的噩梦,睡得很好,再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殿内的光线不亮,许是担心他睡得不好,那些照明的夜明珠都被撤下去,只在床边点了一盏灯。


    夏成渊眯了眯眼睛,轻轻动了动,然后就感觉到背上轻轻拍的力度。


    徐舟野坐在床榻,一只手握着一本书,另一只手就无比熟稔自然地落在他的背上。


    似乎是从他睡着,到现在,徐舟野一直都是这么守着。


    夏成渊翻了个身,坐了起来,眸子里还有着未能散去的迷蒙睡意:“什么时辰了?”


    “差不多子时了。”徐舟野抬手,把他脸颊上压着贴紧的发拨开,指尖在脸颊上的红痕上轻轻揉了揉。


    趴着睡觉是这样的,把脸上都压出来了布料的痕迹,但看他睡得挺香,徐舟野也不想打扰他。


    他肤色本就白,这么一揉,白里透着红,衬着那一双带着迷迷糊糊困意的眸子,像是碾碎了的花汁落在了脸颊上。


    徐舟野按压红痕的指尖微微一顿,却也只是一瞬间,就恢复如常。


    夏成渊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伸头来看徐舟野手里的书:“你在看什么,好像看了很久了。”


    他睡着的时候,应该刚刚过午,已经睡了一下午加半夜了,这人也不累。


    夏成渊把脑袋探过去一半,意识到自己真是迷糊过头了,这样直接看是不是有些冒昧。


    万一是魔宫的机密什么的……


    他动作停住了,徐舟野也意识到了,问道:“怎么了?”


    “这个……我方便看吗?”他抬头看徐舟野,问道。


    他探身过来的姿势,两只手撑在床榻上,这么抬起头盯着徐舟野看。


    徐舟野垂眸就看到那双桃花眼,润润的,还有一开一合的唇,掩映在昏暗光线之下的一片脖颈。


    徐舟野没有抵抗住诱惑,也没有委屈自己,低头在那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舌尖微微舐过那柔软的唇峰。


    夏成渊下意识往后一躲,这个吻就止住了,一瞬之间,蜻蜓点水一般。


    徐舟野抬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轻声道:“怎么了?不喜欢?”


    夏成渊是没胆子在徐舟野面前说不喜欢的,睫羽微微躲闪,轻声道:“我问你书的事……你还没说……”


    “那就是喜欢。”徐舟野道,指尖抵住了夏成渊的下颌,让它抬起来,看到那双桃花眸,“那怎么躲开了?”


    没有说不喜欢,那就是喜欢,徐舟野的理解方式很直球。


    “抬着头……不舒服……”夏成渊轻声嘀咕了一句。


    然后只觉得腰上一紧,稳稳的力道,带着他的身子,整个人都跌入到徐舟野的怀里。


    他躺在徐舟野的怀里,脑袋下面就压着徐舟野的大腿,目色上移,正看到那截下颌,还有突出的喉结。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夏成渊看到那喉结微微滚动的时候,就觉得心里微微一紧。


    偏偏就是讲话喝水之间这样的小动作,衬着徐舟野的五官和身材线条,就显得有些……色……


    “不喜欢抬着头,那就这样躺着。”徐舟野的手搂在夏成渊的腰身上,就这么低头看着他。


    一上一下,一时之间,室内一片寂静,两个人都盯着彼此的眸子。


    徐舟野的眼睛很好看,光线不亮,所以眼睛里面大部分是幽暗的,隐隐透出来微微的绯色,如星辰大海一般深邃。


    夏成渊睫羽颤了颤……不是……一定是现在的气氛有问题,他怎么觉得那双眼睛也挺……色……


    夏成渊连忙坐起来了,含糊不清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躺久了,躺得身体都僵了。”


    “那坐过来。”徐舟野拍了拍自己的腿上。


    夏成渊喉头滚了滚,到底还是没敢拒绝,小心坐了上去。


    然后就被徐舟野整个人揽在了怀里,摊开的书本递到了他的面前:“当然可以看,这里没有你不能看的东西。”


    夏成渊也没有乱动,就顺着徐舟野翻开的页数看过去,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大部分名词夏成渊都不认得。


    只能依稀判断出来,这是本……医书?


    “我最近在寻找解决你体内那道魔气的办法,幸而,上次在邪窟得了一颗罗刹果。”


    “这几日准备好了,就可以帮你把它解决掉了。”


    “哦对了,魔气……”夏成渊一下子想起来,他这次来是有正事的。


    他语气着急,徐舟野合了手上的书道:“慢慢说,我听着。”


    “就是关于我体内那道魔气,我可能有了猜测。”夏成渊说道。


    “就是我我跟你说,我有些难过,也是因为这件事。”


    “师尊告诉我,我父亲是山青剑派的七长老,而我母亲……死在魔族手中。”


    “我想这道魔气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那个时候我年纪小,所以没什么印象,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这次来魔域之前,我真的没怎么接触过魔族。”


    “我说过你不用解释的。”徐舟野语气微微一扬,“罢了,我知道你想解释,不想我误会。”


    “……”夏成渊已经习惯了,不纠结于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我心里该怎么想。”


    “外面的人都说,魔族罪大恶极,包括我自己亲眼见到的也是这样。”


    “杀戮和血腥对于魔族来说似乎是家常便饭,他们以杀戮为乐……”


    “他们?”徐舟野缓缓道,“阿渊,我也是魔。”


    “不一样——”夏成渊几乎是斩钉截铁就打断了徐舟野的话,轻声重复了一遍,“是不一样的。”


    徐舟野就是霸道了一些,性子强硬了一些,除了总以为他喜欢他,再没有别的了。


    “所以,你在难过什么?”徐舟野缓缓说道,“你并不觉得我是恶,何必在乎那些魔是不是恶?”


    “我不知道……”夏成渊的目光微微有些迷茫。


    他轻声道:“我不知道我的悲剧是不是因为魔导致的,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恨。”


    “我应该是恨的,但我找不到一个恨的目标。”


    “我又有点害怕,我骨子里对魔就有点害怕。”


    “师尊又跟我说,太清宗也不是完全的善,他们也是把小宗门当做是炮灰。”


    夏成渊连着讲了一长串,听了一下,小声说道:“我是不是太啰嗦了,你会不会烦啊……”


    夏成渊觉得自己说得很乱,他有些没有条理,他也不知道徐舟野有没有听懂。


    但是他一回眸,就看到那双绯色的眸,静静地看着他,静静的听他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没有,你愿意把你心里的事情讲给我听,我当然不会烦。”


    徐舟野没有完全听清楚来龙去脉,但大概知道了,夏成渊年纪小,经历的事情也少。


    在他的人生经验里面,是是非非,黑白分明,但很多时候不是这样的。


    “我也只能……说给你听了。”夏成渊看着那双绯红色的眸,轻声说道。


    夏成渊觉得自己真的是脑子不够用,所以在脑子乱乱的情况之下,想到的唯一办法是来找徐舟野。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出来这个决定,或许是两个人都是重生同仁,可能都有类似的困惑。


    但很明显,徐舟野没有,他是个心态稳定,目标坚定,很有自己看法的人。


    只有他重生一次,依旧犹豫不决。


    “那你接下来要听我讲吗?”徐舟野问道,“说完了吗?”


    “我觉得好像是没说完,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夏成渊蹙眉想了想。


    “那等你想到了,随时说给我听。”徐舟野轻轻笑了笑,说道,“那现在先听我说。”


    “你会觉得难过,是因为在你心里,这世界上应当有善。”


    “有善人、有善心、有善举。”


    “你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是充满了善良和温暖的。”


    “可现在有人告诉你,不是这样的。”


    “我……”夏成渊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当时放走郑启,就是他一念仁慈,后来郑启之死被人利用,是徐舟野帮他善后。


    “不是。”徐舟野却否定了他的自轻,道,“是因为阿渊是善的。”


    “所以你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善的,但是现在举目四望,整个世界只有你自己。”


    他被保护在宗门里,过了这么些年,就像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


    少年总是如此,壮志满怀,善良勇敢,可当他们闯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却发现善良不是世界的运行规则。


    “那……我要改了吗……”夏成渊半懂不懂。


    “你想要改就改,不想改就不改。”徐舟野淡淡说道,“随你的心意,你喜欢就好。”


    “你想要做个善人,那我就尽力保住你的善心。”


    “你想要做个恶人,那我就陪你一起堕入地狱。”


    “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夏成渊眨了眨眼睛,饶是听过徐舟野许多这样的话,他还是会觉得心里恍惚一沉。


    “那我要闯祸了怎么办?”夏成渊问道。


    “闯祸了我帮你兜着。”徐舟野说得简单随意,“我会努力活得比你久。”


    徐舟野还是给自己留了余地,他不太确定,按照现在剧情自动修.正的幅度,他这个大反派能不能活到最后。


    但好在还有很多年,他可以把夏成渊慢慢培养起来,可以给夏成渊准备护身的底气。


    但徐舟野本身是不信命的,他所谓的余地,他觉得大概是用不上的。


    “这样……不好……”夏成渊轻声嘟囔了一声。


    他是觉得,他现在好像有些依赖徐舟野了。


    又不是他亲爹亲妈,这么被人依赖,人总会有烦的一天吧。


    “乖……”徐舟野抱紧了些,没有再说什么,他的阿渊懂事,不想给他惹麻烦,他都知道的。


    后半夜也确实是完全没机会睡了,因为外面地动山摇,赫然是仙门联盟的大军已经到了。


    夏成渊跟着徐舟野出来了,不过记得在身上穿了件黑色的斗篷,把自己牢牢遮住了,免得被人看出来身份。


    徐舟野却是思量了一下,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一个暗金色的面具出来,递到夏成渊手里。


    “我戴上吗?”夏成渊下意识往脸上一扣,然后抬起来些,道,“有点大了。”


    “让你帮我戴上。”徐舟野淡淡笑着,凑过去,掀开那面具,在夏成渊唇上亲了一下。


    “你要是喜欢,我过几日再帮你量身定制一个。”


    “你师长在队伍里面,他们见过我,你不是暂时还不想让你师尊知道我的身份,还有你我的关系吗?”


    “你放心,我做尊主的时间不久,前半生大抵都在魔宫里没有出门,见过我的人很少。”


    夏成渊没想到,徐舟野居然想得这么充分。


    明明是兵临城下,迫在眉睫的时候,他却依旧是事事都滴水不漏。


    徐舟野微微低头,正好是夏成渊抬手能轻松帮他把面具带上去的高度。


    夏成渊两只手一环,差不多把徐舟野的整个脑袋抱住了,指尖找到对应的玉钩一扣,面具就戴好了。


    那轮廓分明的脸被遮住,之路出来那双绯红色的眸子。


    面具大抵是火焰的纹路,他今日穿了件纯黑,而不是在山青剑派经常示人的暗金色凤鸟纹的墨衣。


    他不是今日才想到的,早就想到了,不能让山青剑派的人认出来。


    一身的黑,衬得徐舟野整个人的身影颀长,肩膀宽厚,气势卓卓,一双冷眸,无人敢直视。


    偏偏说出话的语气,又透着温和,他说:“你就在这儿等我,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


    明明是这个书中世界最大的反派魔头,不知为何,夏成渊总觉得他口中说出来的话,比方恒这个男主可信度高多了。


    一把一把灵剑悬浮在半空之中,各种各样的灵器聚成了一片海洋,乌泱泱的人群,几乎要把魔宫前的大片天地淹没。


    宋航就在林泽身侧,看着远处漆黑一片的魔宫,忍不住道:“还好阿渊回去了。”


    这样大的场面,万一随便两个强者动起手来,传递过来的余波都是他们挡不住的。


    宋航出发的时候,还觉得他能护住夏成渊,现在只觉得,幸好,人回去了。


    他连自己也未必保得住。


    “事有蹊跷……”林泽缓缓开口,目色隐隐有些担忧。


    进入魔域,只经历了几次小范围的遭遇战,余下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大军就这么长驱直入,一直到魔宫门口。


    就算是魔域再内乱,也不至于如此,怎么说都是这些年能和七大宗门联盟掰掰手腕的强大势力。


    况且,情报里的说法是,邪窟泄露,邪气纵横。


    可这一路上走来,连邪气的影子都没见,风平浪静。


    “见机行事,告诉下面的弟子,如遇不测,第一件事转头就跑,保命最要紧。”林泽嘱咐了一句。


    “是。”宋航颔首,然后赶忙安排下去。


    这样的命令,只能一人对一人,口对耳下发下去,决不能让七大宗门知道,他们现在就想着逃跑。


    这命令传下去,大半弟子是有点蒙的,他们一路奔袭,为的是斩妖除魔,结果到了门口,六长老说最重要的是逃跑?


    本想再问些什么,对上宋航那双坚定的眸子,最后也只能纷纷沉声,应了一句是。


    这命令当然也传递到方恒耳朵里,方恒听得忍不住皱眉。


    跟怀里的魍魉兽吐槽道:“你看,我就跟你说,山青剑派没有好东西。”


    “大敌当前,他们想的第一件事是逃跑,你觉得这样的毒瘤,还应当存在吗?”


    “等我日后修为高深,第一件事一定是除掉这个毒瘤。”


    夏成渊并不知道,虽然很多剧情改变,世界线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方恒痛恨山青剑派这条线上来。


    他只是抬头,看着徐舟野的身影消失在半空之中。


    然后轰然一声,恍惚天地之间响起一道惊雷,整个魔宫,乃至于整个地面都在猛烈颤动。


    一只金色凤鸟从浓重的夜色之中,啸唳出现,足足百丈长的身躯,身上熊熊燃烧的火苗,把夜空照成了白昼。


    凤鸟的脑袋从云层之中探下来,对着仙门联军,猛地一扇翅膀,无边的金色火焰瞬间蔓延开来。


    而徐舟野,就立在那凤首之上,身形挺阔,负手而立,衣角被荡起,猎猎作响。


    火光掩映之中,他居高临下的身影充满了压迫力,而一瞬之间压下来的威压,也引得四方瞬间一寂。


    杀气……那火焰之中,居然透着彻骨的冷意。


    就连夏成渊都忍不住微微搓了搓手,抬头看着那道充满压迫力的身影,眸子里有些微微的震动。


    以一敌万,不过如此。


    但仙门之中也并非没有强手,此刻被徐舟野一个人压制,他们脸上也不好看。


    随着一道道亮光闪过,在凤首的对面,就立着一群人。


    为首的人……大抵从他们的容貌和武器能推断出来他们的身份……


    那位黑白两色太极道服,手中握着一把青色拂尘的,是太清宗的大长老任暮。


    那位光头着袈裟的和尚,脖子上挂着骷髅头佛珠,是佛门的杀佛裕缇。


    那位脚下踩着一方炼药鼎,长眉长须的老者,是天火门的药王真易。


    那手中拿着金玉罗盘,脚下踏着一道符篆的,是天河门的阵法大师天阵子。


    ……


    虽然七大宗门不是全都来了,比如九阳宗就没有出现,但已经出现了七七八八,为首的都是引领一世的领袖人物。


    可偏偏,这十多个人,看着对面的徐舟野一人,眸子里纷纷都是凝重,如临大敌。


    太清宗大长老任暮手中拂尘一抬,化为一道青色光芒,如一道墙壁,挡在金色火焰之前,让它不得寸进。


    语气却沉:“天阵子,你说观测到魔域邪窟泄露,这就是你观测到的结果。”


    天阵子冷哼一声:“我的观测不会有错,你这话是怀疑我吗?”


    “若是邪气泄露,这位魔尊怎么可能还有余力管我们?”那药王真易也语气不满。


    “我怎么知道?”天阵子反驳道,“或许他是个疯子,真的不管邪窟了。”


    按照他之前的推演,这会儿这位新任魔尊应该还在邪窟里面焦头烂额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徐舟野也不着急,等着他们吵了一轮了之后才淡淡道:“你们吵明白了吗?”


    “吵明白了,可以打道回府了。”语气不屑,居高临下,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几个仙门的高层气得险些憋了一口气,虽说他们不是宗门内最强者,但也不至于这么把人看扁了。


    裕缇捻着手里的佛珠,开口语气就是阴沉:“各位,天阵子的推演从来不出错。”


    “这位能出现在这里,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这位魔尊强到可以只身镇压邪窟,超出我们的预料范围。”


    “要么……”


    他声音微微一延长,对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神。


    一时之间所有的灵器光芒大放,他们不约而同,发动了自己最强的一击。


    因为他们心里有一个共同的答案——前一任魔尊都没有这么强,更何况他只是半魔,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是假的。


    这是个假魔尊,刚才出场那么宏大的场面是靠着某些手段实现的,目的就是要把他们吓走。


    瞧着那些在修真界声名赫赫的人一起出手,而徐舟野就站在他们对立面。


    夏成渊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玄风却伸手拦住了他,摇了摇头,缓缓道:“不必担忧。”


    “他……”夏成渊欲言又止,他只觉得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玄风却态度从容的模样,淡淡说道:“关心则乱,尊主说得对,你就是太在意他了。”


    夏成渊:“……”不是,这样的话,徐舟野不止在他面前说,还对着下属也这么说吗?


    还有……他真的表现出来,非常在意吗?那么明显?玄风都看出来了?


    第37章 第 37 章(一更) 把你的药王鼎拿……


    夏成渊抿了抿唇, 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抬头望着那天地之间剑拔弩张的一幕。


    陷入围困之中的徐舟野,不见有丝毫的慌乱, 他只是站着,甚至没有动作,看着那七大宗门的强手围攻过来。


    饶是玄风早已和夏成渊说过,不必担忧,夏成渊的指尖还是忍不住微微攥紧了。


    说话之间, 其实这些强者出手都是电光火石, 徐舟野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脚下的暗金色的玄鸟厉啸一声, 遮天蔽日一般的翅膀倏忽展开,金色的火焰一瞬间染红了半片天空。


    他竟然没有防守的意思, 那些火焰朝着七大宗门的强者, 铺天盖地的涌过去。


    天地之间, 空气似乎都微微沸腾起来,灵力一瞬间变得稀薄,似乎是被那火焰烧成了一片虚无。


    咔嚓——一声轻轻的碎裂之声,那半空之中, 药王脚下的那尊大鼎,最先从中间咔嚓咔嚓裂出来缝隙来。


    与此同时,他的脸上的血色一瞬间完全褪去, 面如金纸,如折翼之鸟, 朝着下面坠落下去。


    好在任暮反应够快, 拂尘一挥,瞬间尾部伸长了,从火焰之中钻过去, 卷住了药王真易的腰身。


    他避免了直接脸朝地坠落的悲惨命运,但是他的鼎就避免不了了。


    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在这样的猛烈撞击下面,那鼎的裂缝再一步扩大,直接裂成了两半。


    “退——快退——”任暮目眦欲裂,语气之中满是惊疑不定。


    药王真易乃是炼丹界的大师,修为在一行人里面算是比较弱的。


    但他能这么多年与各位平起平坐,除了一手炼丹术之外,还有一手很厉害的乌龟术。


    若有人想要逼迫抓他炼丹,他就直接往自己的药王鼎里面一钻,就像是个巨大的乌龟壳,寻常人根本打不破。


    可现在,不过是一个照面,他引以为傲的乌龟壳,直接被打裂开了……


    眼瞧着不过是一个碰撞,七大宗门的高手们就被硬生生打退。


    林泽也是面色一沉,一道一道法诀融入掌心之中,然后,白莹莹的光芒扩散开,把所有山青剑派的弟子都笼罩住。


    缥缈的云雾之中,一道一道剑气流转,赫然是一道剑阵,而林泽就是整个剑阵的中心。


    “众弟子听令,不得踏出剑阵范围之外。”林泽的声音悠悠荡起。


    “是护宗大阵……”宋航忍不住眸子一缩。


    当时宗主的确是给了林泽一样东西,谁也没看清,此刻才知道,居然是护宗大阵。


    这是整个山青剑派最大的屏障,而此刻为了这些弟子,宗主把所有能拿出来的,全都拿出来了。


    林泽手握护宗大阵,硬撼一个合体期也不在话下,但他此刻的面色依旧冷凝。


    因为在现在这个大场面里面,合体期,也只是个小角色。


    而天边,任暮总算是带着一众人退出了火焰范围。


    连忙往药王嘴里塞了两颗丹药,用灵力催发,逼得他醒转过来。


    药王第一眼就是看向地面,连忙喊道:“药王鼎……我的鼎……”


    他一挥手,那鼎缩小了朝他飞过来,从中裂开还不算是完全废了,只是温养起来不知道消耗多少。


    他心如滴血。


    但任暮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悲伤:“别心疼你的鼎了,那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药王出身天火门,天火门多炼药师,都是玩火的行家。


    药王收了自己的鼎,目色惊异,沉思了一下道:“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你这老头子太啰嗦。”杀佛裕缇拎着手里的紫金杵,“你就说,有没有办法破就行。”


    “没有,没有……”药王连忙摇头,语气又急又快。


    “传闻魔尊一脉是上古九头凤鸟的后裔。”


    “而传闻之中,九头凤鸟有一种火焰叫做赤金火,能熔炼世界万物,乃是万火之王。”


    “但这只是传闻,这么多代魔尊,没有一位能够掌握这种火焰的。”


    “因为他们只是九头凤鸟后裔,而不是九头凤鸟本身,不该这样的啊……”


    “而且,不是说,他只是个……半魔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不敢接受眼前的事实。


    因为如果这就是事实,那在接下来的很多年里,正道将会完全被魔道压制。


    一人,力压一个时代,这样的事情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这也未必……说不定只是他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我们十几个人,还不敌他一个人?”


    任暮说得慷慨淋漓,却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眸子一紧:“你们,你们干什么?给我回来。”


    原本聚集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嗖的一下跑得没有影子,他一转身,看向那凤鸟,朝他低下头来。


    从云雾缭绕之中,凤鸟之躯长出一个又一个头颅,最后九只凤首,全都低头看着他。


    任暮也想跑,可手中还拎着一个药王,完全跑不快。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药王扔了。


    但是太清宗向来为正道之首,名号就是护佑苍生,现在他把药王扔了不是啪啪打脸……


    他一咬牙,手中的拂尘一下子变得巨大,手中法诀一道一道凝聚起来,一道一道灵力迅速融入到拂尘之中。


    那拂尘瞬间化为一只青雀,朝着九头凤鸟扑过去,而任暮第一件事,拉着手里的药王,掉头就跑。


    徐舟野掌心微微一压,凤鸟纵身向前,直接从中间把青雀撕开,竟然是速度分毫不减,就到了任暮面前。


    金色的火焰离得太近,逼得任暮身上的衣料无风自燃,他连忙脱了外衣,形容狼狈。


    “你……”任暮声音有些微微发颤,面对眼前的徐舟野,像是面对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他本以为徐舟野来找他谈判的,但是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只觉得迎面的威压轰然而来。


    一道火焰凝成的巨掌,从天而降,以万钧之力,赫赫威压,迎面拍在他的天灵盖上。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瞬间,眼前的场景就再也看不见了。


    而在众人的眼中,就是徐舟野的一掌落下,任暮一瞬间化为了一片飞灰。


    有一瞬间的鸦雀无声,然后是轰然而起的喧哗声——逃,快些逃。


    队伍浩浩荡荡,跑起来就格外费力,后面的人想要跑得快一些,但是路被前面的人挡住。


    此刻无人主持大局,整个局面都变得混乱起来。


    林泽面色凝重,保持着手里的剑阵,护着山青剑派的弟子往外跑。


    宋航点了三遍人,始终对不上人数,最后看到白颈苍鹰上的姚玲,一下子想到了——方恒,不见了。


    夏成渊从头到尾都看着,看得忍不住有些目瞪口呆。


    这么强大的徐舟野……


    他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实力,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啊?


    正道联军撤了,徐舟野并没有追,而是手一挥,那凤鸟散了,他也从半空之中落下来。


    夏成渊在盯着他看,眼睛亮晶晶的,满眼都是倾慕的样子。


    他走过去,轻轻牵住了夏成渊的手,笑道:“怎么,看呆住了?”


    “你放心,我刚刚趁他们不注意,在山青剑派的剑阵上面留下了一道我的气息。”


    “从魔域回去这一路上,不会有魔敢找他们的麻烦。”


    至于别的人,会不会被那些各个营寨的魔当做猎杀的目标,他就管不得了。


    “好厉害……”夏成渊忍不住喃喃出声,之前他只是从文字里面,知道徐舟野是大Boss,这次是真真正正看到了。


    徐舟野的唇角忍不住轻轻扬起,缓缓道:“也还好。”


    玄风在旁边默默低下头……徐舟野血洗魔宫,登上魔尊之位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高兴。


    虽然说的是“也还好”,但差不多把高兴都写在脸上了。


    这高兴可完全不是因为一场胜仗,而是因为小娇妻的一句赞赏。


    徐舟野补了一句:“我还未尽全力。”


    玄风:“……”不是,他怎么觉得,自家狠戾无情的魔尊,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啊。


    余下的事情,自然就不需要徐舟野操心了,整顿魔宫,收拾防卫,还有……看管监犯,都是玄风的责任。


    此次,只抓了一个人——药王真易。


    药王绷着一张脸,保持着自己应该有的风骨:“你们别妄想我为你们做事,就算是杀了老夫,我也不肯。”


    “嗯嗯嗯,知道了。”玄风应付着答了一句,然后把药王身上的储物袋收了,转头就走了。


    药王闭上眼睛,脊背挺直,一副誓死不屈的样子。


    等了半个时辰,玄风是真走了,走了之后,就没回来过,也没人搭理他。


    这……这合理吗?


    他可是出类拔萃的炼丹人才,无论在哪个势力之中,都是被追捧的存在。


    魔尊杀了任暮,却不杀他,把他带回来。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些魔会对他威逼利诱,让他为他们做事,结果真的完全不理会?


    药王又等了六个时辰,他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伤势进一步恶化,脸色已经白得看不出一点血色。


    犹豫再三,他终于是忍不住,重重地拍了拍监牢的门:“来人,来人。”


    守卫的魔走过来,沉声道:“大呼小叫干什么?”


    “叫魔尊来,我要见他。”药王说道。


    “尊主很忙,没空见你。”那魔语气淡淡,并不把药王放在眼里。


    “他就是故意晾着我,他怎么可能不见我?”药王语气着急。


    “你快些让我见他,我那药王鼎,现在赶紧修还来得及,再等一会儿就没办法修到完美状态了。”


    “你跟他说,只要他让我现在修药王鼎,我能帮他炼一次药,就一次。”


    “尊主没空见你。”守卫的魔,依旧是这句话。


    说完转头就走。


    “别,你别走。”药王连忙喊道,目色犹豫了几次,道,“两次,我帮他炼两次药。”


    他自己可以死,但他实在是舍不得他的鼎。


    这药鼎是从他金丹期的时候就跟着他的,他用了无数珍贵材料,花了无数心力,把它淬炼成了极品灵器。


    若是就这么毁了,他真的是心疼欲裂。


    徐舟野只是把他随手带回来,完全没有想太多,手底下的魔自然也不会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报到他面前来。


    他现在的确很忙,忙着盯着夏成渊吃饭。


    魔宫里本来是没有厨房的,但是徐舟野想要有,立刻就有了。


    夏成渊偏爱那道松鼠桂鱼,吃完才觉得自己有些吃撑了,沿着魔宫一圈一圈转着消食。


    魔宫和外面的那些正道门派云雾袅袅、鸟语花香完全不同,只有一望无际的黑色的,狰狞的石头,没什么景致可看。


    夏成渊走得有些无聊,绕过前面的拐角,却看到那石头架子上,搭了个秋千。


    秋千有些破了,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好似是很久很久没人来玩过了。


    徐舟野似乎知道他的心意,走过去把秋千擦干净了,稳住了秋千道:“上来,我推你。”


    夏成渊在秋千上坐下,稳稳的力度就贴在他的后背上。


    这会儿正是日落时分,远远能看见魔域的黄昏。


    整个魔域都叠着一层灰色,在金色的余晖之中,也显得雾蒙蒙的样子。


    这是一片满目荒凉,没有生机的土地。


    越是资源贫瘠的地方,争斗就越多,因为人都要活下去。


    不知为何,夏成渊看着眼前的场景,总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点不大自在。


    徐舟野拉着绳子,控制着秋千停了下来,道:“怎么不高兴?”


    “你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吗?”夏成渊转过头看他,一双桃花眸,映着金灿灿的夕阳,温暖灿烂好看的模样。


    “对啊。”徐舟野应了一句,道,“抱歉了。”


    夏成渊怔了一下:“为什么要和我说抱歉啊?”


    “你本该生活在钟灵毓秀的地方,却为了我,来这种贫瘠无趣的地方。”


    “我虽然想着尽可能照顾你,但终究还是让你觉得,这里不好。”


    “这里的确是不好,没有山清水秀,没有馥郁花香,你也不能自在。”


    “我明日就让玄风送你回去。”


    他虽然说着送人回去的话,指腹却忍不住压在夏成渊的后颈上按了按,语气之中满都是不舍。


    他觉得亏欠,他觉得夏成渊跟他在一起,委屈了很多。


    夏成渊眉宇之间轻轻蹙了蹙,他还没有被徐舟野这么赶走过。


    照理来说,一切都解决了,他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但他有点不想走……他一走,就把徐舟野一个人扔在这种地方了……


    这个念头刚毅出现,夏成渊忍不住轻轻抿了抿唇。


    或许是因为上次试情洞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对徐舟野不一样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喜欢,到底是什么喜欢,他两辈子没有道侣,只是觉得,自己好似对徐舟野有些依赖。


    “不想走吗?”


    “你不和我走吗?”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尊主——”忽然传来玄风的声音,他急急忙忙找过来。


    看了一眼正在对视的两个人,默默低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事?”徐舟野淡淡道,但语气里透着危险。


    玄风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他明显是破坏了暴君和他的小娇妻的温馨时刻。


    不过好在,他有能够安抚住暴君的消息:“在药王的储物袋里,找到了明续草。”


    夏成渊不知道明续草是什么东西,但能看出来徐舟野很高兴。


    不过,他还是问了夏成渊的意思:“我们是现在回去,还是再走一会儿?”


    “不用了,我们回去吧。”夏成渊本来就是散心,并不想耽误正事。


    明续草乃是一种极其难寻的极品药材,多用来修复受损的经脉,就算是完全粉碎,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徐舟野本来就是要寻明续草的,为了给夏成渊祛除体内的魔气。


    找了这些日子都没下落,只是没想到,在药王的储物袋里收获到了。


    不过……眼前还不能算是收获……


    因为这株明续草被保存在一方透明的寒玉盒里面,玉盒之上,密密匝匝遍布着阵纹,牢牢封印着玉盒。


    “这封印阵应该只有药王本能能打开,若是强行破开,里面的东西也会被毁掉。”玄风说道。


    徐舟野目色落在阵纹上看了一遍,道:“带他来吧。”


    药王总算是被带到了这位魔域尊主的面前。


    徐舟野没有戴面具,他一眼就看到那双绯红色的瞳,眸子里的冷厉,逼得他心头一震。


    但他还是绷直了腰背,保持着自己的傲气和风骨:“你要先修好药王鼎,我才能帮你炼药。”


    徐舟野坐在主位上,指尖压在扶手上,轻轻一点,目色看着那药王,没有说话。


    药王只觉得,自己背后的冷汗一层接着一层流出来,扑面而来的威压,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但是药王还是强行压住了心里的慌,脸上镇定自若:“你若是不答应我的条件,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低头。”


    玄风心里咯噔一下,上次这么威胁徐舟野的魏杨,坟头草……不对,他连坟头都没有。


    却在此时,玄风听到了徐舟野的声音:“好,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答……答应了?”药王都愣了一下。


    他本以为接下来要冒着生命危险,拼命争取,结果只说了一句话,就同意了?


    “把这个打开。”徐舟野轻轻一挥手,玄风就把那寒玉盒放在了药王的面前。


    “明续草?”药王有些纳闷。


    明续草珍贵,但绝不是他收藏里面最珍贵的东西。


    他恍惚有个猜测,觉得自己手里有了更深的资本:“可以,但你要再答应我的条件。”


    徐舟野的眸子之中忍不住微微冷下去,药王却继续说:“修好药王鼎的材料,你要帮我准备好。”


    “想必魔域家大业大,这些东西还是能够凑齐的。”


    “好。”徐舟野点头,眸子里却已经有些隐隐的不耐。


    结果药王又继续说道:“还有,你要安全护送我出魔域,我绝不留在魔域成为魔的走狗。”


    “好。”徐舟野又退了一步。


    玄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辈子,他都没见过徐舟野这么好说话过。


    药王本来是试探,这下子心里落了大石,果然,猜得没错,这位魔尊急需要明续草救命。


    徐舟野自己看上去是没有问题的,也就是徐舟野身边的亲人或者是重要的下属……


    “那……”药王开口道。


    “够了。”徐舟野指尖微微一顿,睫羽抬起,无边的威压轰然一下子落在药王的肩膀上。


    他本就伤势未愈,这一下子被压得跪倒在地上,狠狠咬着的牙关,浸透出来血腥味。


    徐舟野站起身来,一步一步从上面走下来,药王只看到,那墨色金边锦衣下面的脚,停在了他的面前。


    “我没有那么好的性子,让你跟我讨价还价。”徐舟野语气之中透着森冷。


    药王压住喉头的腥,心头的那些条件全都忘了,连忙说道:“我是说,我有办法更好发挥明续草的药力。”


    “我不是谈条件,你误会了……”


    “嗯。”徐舟野淡淡应了一声,身上的威压散去。


    玄风连忙走过去,往药王的嘴里塞了一颗丹药,谨防他小命不保了。


    这次药王不敢再谈条件,立马开了寒玉盒,那明续草的淡淡清香味缓缓在大殿之内扩散开来。


    “我会帮你修好药王鼎,治好你的伤势,送你回去。”徐舟野淡淡说道。


    “只是,要你帮我看一本医书。”徐舟野从储物袋里面拿出来那本书,翻到一页,压在药王面前。


    “你是药王,应该知道,这办法是否可行。”徐舟野说道。


    药王:“……”他有些后悔刚才没有讨价还价了,很明显,他对魔尊还有用,应该不会直接被杀了。


    但是抬头,迎上那双绯红色的眸子,药王心里一震,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没了。


    罢了,都这个时候了,恐怕正道也无人敢来救他,他先保住小命吧。


    医书上的内容是关于祛除魔气和邪气的,也就是用明续草护住经脉,然后用更强的力量,直接把魔气和邪气祛出去。


    药王看了看,迟疑道:“魔尊,你想用什么东西,把魔气祛除出去?”


    “这个。”徐舟野抬手,掌心之中多了一颗黝黑的果实,看上去坑坑洼洼,其貌不扬。


    但是药王眸子却忍不住微微一缩:“罗刹果……”


    这是一种,只会出现在邪窟深处的果实,在邪气的冲刷之下,自身生命力极其顽强,蕴含的能量也极其强悍。


    这东西比明续草难得太多了。


    主要是因为在邪窟深处,要冒着被邪气侵蚀的危险闯进去。


    大部分人就算是看到了,也不敢进去拿。


    有这么好的东西,再加上明续草,基本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能说,魔尊不计后果,所有的东西用的都是最好的。


    药王思忖了一下,还是争取着,谈了个条件:“我想要半颗罗刹果……”


    “不行。”徐舟野打断了他的话。


    “我的意思是……用一整颗有些浪费……”药王说道。


    “浪费就浪费了。”徐舟野语气淡淡。


    玄风低头看着地板砖,他已经习惯了。


    他当然是知道这些东西是用在谁身上的,别说是浪费一颗罗刹果,就是要把魔宫所有东西都搬出来。


    这位恐怕都会眼睛都不眨一下。


    药王还是有些心疼,但是他这次聪明了,他换了个说法。


    “罗刹果药性猛烈,不知道用药之人的修为……”药王顿了一下,“若是太弱,可能反被其害。”


    “我的意思是,用半颗罗刹果炼制一颗丹药,用一些药材来冲淡罗刹果凶戾的药性。”


    “这样可以保证罗刹果起作用,又能够不伤害用药之人,最是恰当。”


    徐舟野静静看着他,没说话,他在心里权衡,这老头的话可不可信。


    药王道:“我以道心起誓,我说的办法绝对是最好的办法,若有隐瞒,我魂飞魄散。”


    “你们正道之人起誓,都是随口就来的。”徐舟野语气平淡,并不把药王的誓言放在心上。


    药王:“……”不是,道心誓言这样的事情,还能随口就来吗?之前到底是谁挖了坑啊?


    他这会儿的确是没有骗人,他提出的办法是最好的,他唯一的私心,就是想要昧下来半颗罗刹果而已。


    “这样吧,我信你的。”徐舟野走到药王身边,指尖压在药王的眉心,嗖的一下,似乎一抹血光没入他的眉心。


    撕心裂肺的疼,药王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若他全胜状态还能抗一下,但现在他重伤,只能任由这血光穿过经脉,来到了他的识海。


    然后血光蛰伏下来,形成了一颗血色的种子。


    随着血光的流传,他的灵力,正在一寸一寸转换成为魔气。


    药王狠狠咬紧了牙关:“魔尊,你……”


    “我不信你。”徐舟野语气淡淡,“事成之后,我自然帮你解开,若是出事,你就只能做个魔修了。”


    徐舟野使用的手段,就是前段时间强行对万寻施加的手段。


    但也有不同,万寻不过是炼气期,他一瞬间就能完全转化。


    但这位药王是大乘期的强者,他做不到直接完全转化,做到如此,已经是代价颇深了。


    “还有。”徐舟野追加了一句,“若是出事,我会把你的药王鼎拿去,当猪食槽。”


    药王:“……”我就是想昧半颗罗刹果,你至于上这么多层保险吗?


    第38章 第 38 章(二更) 想让徐舟野短暂……


    魔宫没有丹房, 完全是现搭了一间符合要求的丹房出来。


    药王抱着自己的药鼎,珍而重之,轻轻地把它放在丹房最中心的位置, 满目都是谨慎。


    玄风伸手在药鼎上拍了拍,当当的声音:“这破烂还能用?”


    现在还没时间给他修鼎,只是把破碎的两半,暂时拼在一起,看起来像模像样, 但是一碰就摇摇欲晃的样子。


    “别拍, 别拍, 会弄坏的。”药王连忙扶住了自己的鼎,一脸谨慎。


    “你们这些粗人懂什么, 这可是陪我最久的鼎, 就算它不是全盛状态, 我用它炼丹也能发挥我最高的水准。”


    “药鼎就是药修最亲密的伙伴,最好的道侣……”


    徐舟野淡淡道:“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打架的时候把你道侣踩脚底下?”


    玄风差点没憋住笑,连忙低头, 扶着鼎,肩膀憋笑憋得微微颤抖。


    药王:“……”


    迎战徐舟野的时候,他就是踏着药鼎来的。


    这不是为了仙气飘飘, 仙风道骨,看上去就是世外高人吗?


    谁能想到徐舟野一招就把他的鼎给毁了, 简直不是人!


    不对, 骂徐舟野应该骂,简直不是魔!


    可……他似乎也不是魔,他是半魔, 不可选中状态。


    “别啰嗦了,炼不出来,今天你葬身在这儿,你道侣拿去喂猪。”徐舟野抬手把药王的储物袋扔回去。


    夏成渊真的很羡慕徐舟野的精神状态,拿人药鼎去喂猪,这种事情也只有徐舟野想得出来。


    药王明显有些不满,但是也只是眼睛转了转,一句多余的屁话都没敢说。


    一掌拍在鼎上,轰然,鼎下升起来赤红色的火苗,药王的一双眸子之中的目光,如鹰隼锐利,切换到了专心状态。


    一株一株药材有节奏地从他手中流转过去,丢到药鼎里面,各种不同的药香味,缓缓逸散,融合。


    最后就是,那颗罗刹果。


    药王把罗刹果握在手心里,摩挲了许久,终于寻到,火焰升起最高的一瞬。


    一掌把罗刹果拍进去,火焰缭绕而起,围绕在罗刹果周围翻涌起一波波的热浪。


    但那罗刹果却似乎钢浇铁铸一般,没有融化的迹象,甚至连颜色都没有改变。


    药王眸光一凝,一道灵力划破指尖,溅出来的鲜血被灵力裹挟着,瞬间浇到火焰上。


    那火焰像是被泼了热油,窜起来一丈多高的火苗,赤红色的火焰颜色也瞬间加深,变成了幽黑色。


    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夏成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就觉得掌心微微一温,被紧紧攥住了,一时之间,眼前的热浪仿佛也被完全挡住。


    他侧过头看过去,徐舟野也正好看过来,眸子温和,对着他微微扬起唇角笑了笑。


    药王看起来已经拼尽全力,拿出了看家本领,那火焰又弱下去了,他额头上一层虚汗,那罗刹果还是本来的模样。


    坑坑洼洼,看上去其貌不扬,但是一点损害都没有。


    “看起来一顿操作很厉害,但是好像没什么用的样子。”夏成渊小声嘟囔了一声。


    虽然是小声嘟囔,但屋子里的人都修为不浅,都能清清楚楚听到。


    玄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引来了药王的不满目光。


    “您继续。”玄风连忙做了个请的姿势,余光撇了一眼夏成渊和徐舟野。


    这两个人还挺天生一对的,在说话气死人这方面,加在一起能随机气死一个老头。


    药鼎里面还有别的药,药王此刻一直维持着灵力的输出,看着那滴溜溜转着的罗刹果,眸色微微动了动。


    最后沉声道:“出去。”


    语气很是不好。


    玄风脸上的神情都阴了一下。


    这老头,一个阶下囚,还当自己是什么人物,在这里发号施令起来了。


    但他马上就听到了徐舟野的话:“玄风,走。”


    徐舟野牵着夏成渊的手,先走了出去。


    玄风脚步顿了一下,也连忙跟了出去。


    徐舟野……对这个老头脾气格外好,之前谈判,现在又容忍他这样的语气……


    夏成渊不明所谓,但是习惯了跟着徐舟野,乖乖跟着就出来了。


    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


    徐舟野缓声说道:“他要施展他压箱底的招数了,不想让我们这些外人看见。”


    “哦。”夏成渊点了点头。


    “阿渊好奇的话,明天我让他表演一遍。”


    “今天还是不打扰他了,炼药最重要。”


    玄风:“……”人家不传之秘,尊主你张口就让人当节目耍着看。


    如果万寻在这里,他肯定又会想起来那个典故——烽火戏诸侯。


    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里面只传来一阵一阵的热浪,再没有别的声音。


    药修炼药时间不定,若是遇上比较难的丹药,十天半个月不出门都是有的。


    夏成渊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撑着下颌,压在桌面上,从天亮等到天黑,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微微的力,压在他的头顶上轻轻揉了揉,徐舟野道:“累了吗?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好啊。”夏成渊站起来,走了两步,才转头道,“你不回去休息吗?”


    “我在这儿等着,免得那老头做什么手脚。”徐舟野说道,“你去吧,有什么需要的,就跟玄风讲。”


    “那算了。”夏成渊又回来了,是为了给他炼药,徐舟野在这儿等着,他反倒回去了,算怎么回事。


    夏成渊不舍得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徐舟野的眸子里微微有些柔和。


    他伸手道:“过来。”


    夏成渊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被牵着手,坐在了徐舟野的腿上。


    夏成渊余光瞄了一眼玄风,小声道:“这样……不好吧……”


    “是不喜欢,还是觉得这样不好?”徐舟野与他四目相对,缓缓问道。


    夏成渊抿了抿唇,他也不知道。


    “喜欢的事情,就放肆大胆去做。”


    “不喜欢的事情,就直接说自己不要。”


    徐舟野继续说道:“就像是那日那把李潇的剑,你不喜欢别人把它从你手里夺走,就可以直接说我不要。”


    “你还记得那日的事情……”夏成渊有些意外,那件事他都差不多忘了。


    “你受了委屈,我当然记得。”徐舟野的手轻轻环住夏成渊的腰,“你性子温良,但这样很容易被人欺负。”


    他当然知道夏成渊的心思,他不希望他的师兄师姐们难做,不希望把场面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


    他总是觉得,委屈自己一下,自己退一步,自己去承担。


    他的少年,干干净净得像是一张白纸。


    一如既往的纠结,他喜欢他干干净净的模样,但又不喜欢,他总是这么委屈自己。


    徐舟野差不多刚好是夏成渊的相反面,他向来都是,想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去争就去抢。


    “我知道,你之前委屈自己,是觉得自己是个拖累,不希望给师长们带来麻烦。”


    “也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你没有底气说不,你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大。”


    “但你现在身边有我,我就是你的底气。”


    “诚如现在,就算是玄风对你心有不满,他也不敢说出来。”


    “既然不敢说出来,就当他的不满不存在。”


    “你想坐哪里就坐哪里,这是你的自由。”


    玄风:“……”沉默了一下,连忙表明自己的态度:“尊主,我没有不满。”


    哪敢有不满啊,况且是坐徐舟野腿上,又不是坐他腿上。


    就算这祖宗坐他腿上,他也不敢有不满啊。


    不对,要是这祖宗坐他腿上,他的腿就别想要了。


    “我就是举个例子。”徐舟野淡淡说道。


    玄风:“……”举例子别开这样的玩笑啊,吓死人了。


    “阿野——”夏成渊轻声喊了一声,然后主动扑到徐舟野的怀里,紧紧搂住了徐舟野。


    他把整张脸都埋在了徐舟野的颈窝里,只觉得眼眶有些微微的发酸。


    徐舟野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他的委屈,他什么时候都愿意做他的后盾。


    在周围所有人,都可能因为主角光环背刺他的时候,只有徐舟野,永远坚定地站在他的背后。


    “乖——”徐舟野也没预料到他反应这么大,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还有什么委屈没有讲?”徐舟野缓声问道。


    “还是闯了什么祸?”徐舟野只是觉得夏成渊的反应很是不对劲,有点过激了。


    “没有闯祸……”夏成渊轻声说着,他的确是很委屈,在徐舟野离开这段时间,在青山孤身一人很委屈。


    可是这事,他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讲起。


    他会想起来,那天在试情洞,方恒看着他的嘴脸,说的那些话。


    还有后面的不堪……


    他只跟徐舟野讲了师尊说他身世的那些话,这些事情都没有讲过。


    他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堪。


    但是在徐舟野一句一句的话语里,他的心理防线又被击溃了。


    人在自己依赖的人面前,总是有委屈的权利的。


    夏成渊低着头,满心都是纠结,他不开口,徐舟野也不催,只是这么静静地等着。


    “我……”夏成渊终于下定决心要说了,然后忽然想起来玄风,“他……”


    玄风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儿当场给二位祖宗跪下来:“尊主,我没有啊,我没有欺负夏公子。”


    他脑子里把这两天招待夏成渊的细枝末节迅速过了一遍,应该没有问题才对啊。


    积威甚重,夏成渊一下子就明白了,徐舟野为什么精神状态这么良好。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想给他听。”夏成渊看着徐舟野的眼睛,缓缓说道。


    还好,玄风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我去帮你们准备些糕点和茶水。”


    然后就主动地离开了,脚步越来越快,一闪就不见了。


    不听不听,他才不听,听到上司的八卦能有什么好下场啊。


    “慢慢说,他且有一会儿回不来。”


    夏成渊仔细想了想,开始从内门大比第二轮讲起来。


    进入剑灵大阵,以及偶遇方恒,然后莫名其妙打开试情洞的通道……


    还有方恒的话,方恒的目光……


    明明他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但林泽反而要收方恒为徒。


    虽然最后被搅黄了,但方恒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也没人追究,就这么轻轻揭过去了。


    徐舟野起初只是哄小孩的心态,眸色柔和地顺着夏成渊的话,一句一句应着。


    听到最后,眸子里的阴沉越来越深,压在夏成渊腰间的手都忍不住顿住了几分力道。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想我。”


    “他觉得我在青山的位置,都是靠着不干不净换来的。”


    “他逼着我……逼着我……同他一起……”


    徐舟野搂着夏成渊往自己怀里压了压,轻声道:“好,不说了啊,我都知道了。”


    “你没有错,你被人喜欢不是你的错,是他满脑子龌龊,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讲?”徐舟野的声音很轻,听得出,没有半分责怪,只有微微的心疼。


    “他是男主,我们又拿他没有办法。”夏成渊小声说道,“况且,又太丢人……”


    “无论他是谁,都不该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徐舟野揉了揉夏成渊的后脑勺,“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嗯。”夏成渊点了点头。


    他明明知道,方恒有男主光环,但不知道为何,这一瞬间,就是很相信徐舟野的话,他说了,就能做到。


    夏成渊微微抿了抿唇,他倒也没有全说。


    最后还是有一部分内容,不好意思讲出来。


    徐舟野那件皱皱巴巴的中衣,还被他扔在储物袋的最底部压箱底。


    好在徐舟野这样身份的人,衣服多得穿不过来,应该不记得落下件衣服在他房里。


    玄风等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甚至放了只紫黑色的传讯纸鹤,问了徐舟野,确定可以回来,才回来的。


    确实也准备了茶水和各色的糕点,在几案上摆好了。


    看着夏成渊眼睛红红的样子,明显是刚才哭过,但也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眼睛,没敢再看。


    夏成渊的确是有点饿了,里面丹房里,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桌上的糕点都是厨房刚做出来的,还冒着热气。


    垫巴了几块糕点下去,才想起来自己一个人在吃,问徐舟野:“你要尝一下吗?”


    “厨房的手艺还不错,和六师兄从南江城买回来的一样好吃。”


    小孩一般的脾气,不开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还抱着人哭,这会儿就因为吃到好吃的糕点,眼睛亮晶晶起来。


    眸子里润润的,那颗胭脂红色的小痣像是一朵艳丽的桃花,印在白皙的肤色上,睫羽浓而长,若三春之景。


    徐舟野攥住了夏成渊的手腕,张口吃掉了他手里的半块绿豆糕。


    “嗯,是还不错。”他淡淡说了句。


    夏成渊顿时脸颊有些微微的红,那明明是他刚才咬下来,剩下来的一半。


    眸光有点不敢看徐舟野,低头认真吃自己的糕点,恨不得把脑袋扎到地缝里面去。


    “玄风。”徐舟野的声音响起,玄风连忙颔首看过来。


    就看到……夏成渊坐在徐舟野的怀里,暴君腿长手长,可以把小娇妻整个抱在怀里,整个笼罩住。


    而那绣着金线的墨衣上,掉满了细细碎碎的糕点渣渣。


    徐舟野却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只是望着夏成渊的眸子里,满都是柔和。


    玄风:“……”早知道不看了,感觉眼睛爱的光芒刺痛。


    徐舟野并不知道单身狗的心思,继续说道:“去查查,方恒去哪儿了。”


    “查到之后,你亲自出手把他带回来。”


    “记得,不能杀他。”


    “要好好地带回来。”


    “是。”玄风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炼气期,要让他一个大乘期出手,但命令就是命令。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不杀他,天道就不会庇佑他。”夏成渊语气又急又快。


    玄风忠心,徐舟野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肯定没有杀心,天道就没有庇护方恒的理由。


    “这还是你以身犯险得出来的结论。”徐舟野道,“若不是你,我也想不到这样的办法。”


    “所以阿渊不是拖累,你很聪明,也很有勇气,大家都喜欢你,不单单是因为你的身世。”


    夏成渊眸子微微一顿,徐舟野似乎永远能关注到这些小细节。


    他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他偏偏就知道他心里的疙瘩。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他就有些犹豫不决。


    他不知道怎么跟师长讲,也因为如此,他会觉得,大家爱他都是因为他的父亲,因为他的身世。


    徐舟野却明明白白告诉他,不是,是因为他是夏成渊,是因为他值得被爱。


    别人的心思或许未必如此,但徐舟野是如此的,他不认得夏成渊的父母,他只认识夏成渊,一见钟情。


    夏成渊想了想,从腰上解下来一块玉佩,塞到了徐舟野的手心里:“这个,给你……”


    凡俗人才会佩戴的玉佩,成色不好,很多杂质,雕工也不是一流的。


    一块普通的白玉,雕刻着——夏成渊三个字。


    “师尊说,找到我的时候,我身边就带着它。”


    “红杉镇里面很多人姓夏,我母亲应当是姓夏,这是她取给我的名字。”


    “这些年来,我想她的时候,就看着这玉佩,睹物思人。”


    徐舟野听得他一句一句说着,缓缓问道:“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我了?”


    “你先帮我收着……”夏成渊低着头,坐在徐舟野怀里,轻轻晃着腿,睫羽不自然轻轻颤了颤。


    徐舟野把玉佩攥在了手心里:“好,我帮你收着。”


    夏成渊却一下子攥住了他的手腕,轻声道:“能不能不收储物袋里,就挂你腰上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想,把这块玉佩挂在徐舟野的身上。


    就像是,徐舟野身上印了他的名字。


    “你来帮我。”徐舟野轻轻笑了笑,然后把玉佩递了回去。


    夏成渊低头摆弄,徐舟野垂眸就看到他的发顶,还有在他腰间摸来摸去的纤白的手。


    衣袖微微被挤上去的时候,能看到那白皙好看的手腕上,挂着一条细细的红绳。


    从一见面开始,这红绳就挂在两个人的手腕上。


    证明了,他们是佳偶天成。


    “过段时间,我陪你去红杉镇祭母亲。”徐舟野轻轻圈住了夏成渊的手腕。


    夏成渊睫羽抬起来,看着徐舟野的眸子里有微微的惊喜。


    他的母亲是个姓名不详的凡俗人,于徐舟野这样的人看来,甚至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他没想过,徐舟野这般的上位者,会为一粒尘埃低头,会把一粒尘埃放在心上。


    但是徐舟野的态度却很认真。


    他把他的母亲放在心上,其实就是把他放在心上。


    夏成渊吃完了糕点,甚至又吃了两顿饭了,丹房里面除了一股一股的热浪,依旧没有别的动静。


    夏成渊吃的有些撑,就自己溜溜达达顺着魔宫转圈,又找到了之前秋千的位置。


    坐在上面晃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抬眸忽然看到房檐上长出来的一小丛嫩黄色的野花。


    筑基期才能御剑,他现在只能沿着墙壁爬上去,爬了一脸灰。


    嫩黄色的花,在微风之中轻轻摇摆,但从根部已经可以看到腐败的黄叶,花瓣也蔫巴巴的。


    魔域不适合植物生长,这里的植物都活不长,更何况是屋檐这样的环境。


    夏成渊小心把瓦片掀起来,然后完整地把它移植出来,挖了土,好好地种在花盆里。


    抱着花盆跑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徐舟野坐在椅子上的背影。


    他在等他,这样的小事就让夏成渊很高兴,连忙一路小跑过去。


    却见玄风对着他,微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放慢了脚步,走过去,就见徐舟野单手撑在太阳穴的位置,微微闭着眸子。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徐舟野抬起头来,缓缓道:“怎么把自己弄成小花猫了?”


    夏成渊抱着花,在徐舟野的面前蹲下来,抬头看着那双绯色的眸子。


    在那双眼睛睁开的一瞬间,他分明从里面读到微微的倦色,但也只是一瞬间,就变成了无边的幽沉。


    他似乎从来不会累,似乎永远能遮风挡雨,似乎能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好。


    但仔细算一算,他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从山青剑派回来,忙着镇压邪窟,忙着应付仙盟大军,忙着盯着丹药炼制……


    甚至还能抽出功夫来听他的委屈,安慰他,照顾他。


    而且夏成渊没忘记,从一开始镇压邪窟的时候,他就说自己受了点小伤。


    虽然徐舟野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夏成渊忍不住有些担忧。


    “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和玄风守着就好。”


    他只是修为高深一些,又不是神,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这样的辛苦。


    “我没事。”徐舟野拿出帕子来,轻轻擦掉夏成渊脸上的灰尘,道,“魔域的花,养不活的。”


    “总要试试。”夏成渊道,“它在房檐上,三两日就枯死了,多可怜啊。”


    他把花盆放到一边,不再提花,而是认认真真说道:“我是认真的,你休息一会儿吧。”


    “罗刹果只有一颗,若是出了意外,再没有替补的药材。”徐舟野这么说。


    他的意思是拒绝了,夏成渊知晓,他很重视。


    尽管在炼药的过程中,他做不了什么,他还是觉得守在这里,能心安一些。


    “不过只是道魔气,我前二十年也活过来了,不必这样的。”夏成渊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不准这么想。”徐舟野前所未有,在夏成渊面前语气严肃。


    但终究还是舍不得说重话,只是语重心长:“身体是自己的,埋着这样一个隐患,终究是不好。”


    “你也说了,身体是自己的……”夏成渊有些无奈,“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我真的不累。”徐舟野打断了夏成渊的话,却在迎着那双清润好看的桃花眼的时候,语气顿了一下。


    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分明写满了担忧,且有些微微的不满。


    胆子倒是很大,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跟他说过不听话这样的话了。


    可到底是,没听话,只退了一步:“没关系,我就在这儿闭会儿眼就好。”


    他闭了眼睛,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肩膀被人揽住,压下去。


    睁开眸子,就见到夏成渊搬着自己的椅子坐到了他的身边。


    然后揽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他的肩膀上。


    夏成渊挺直了脊背,然后揽住了徐舟野,认真道:“那靠我肩膀上吧。”


    他知道这人是暴君,现在退了一步已经难得了。


    徐舟野从不肯在外人面前懈怠,此刻却唇角微微扬了扬,轻轻靠在了夏成渊的肩膀上。


    他起初并没有压实,生怕把人的肩膀压疼了。


    但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辛苦,又或者是夏成渊怀里淡淡的味道,让他觉得安心。


    铺天盖地的困倦一下子卷上来,竟然真的缓缓睡过去。


    夏成渊接过玄风递过来的大氅,把徐舟野围住,然后手臂紧紧搂住了徐舟野。


    一直做遮风避雨的伞,其实是很累的,他依赖徐舟野,有时候也想让徐舟野短暂地依赖他一下。


    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第39章 第 39 章 在徐舟野的唇上轻轻吻了……


    “轰——”忽然猛的一声巨响, 丹房的门一下子飞出来,就连墙壁都轰隆倒塌,无数的碎石砸了出来。


    夏成渊还没来得及动, 靠在他肩膀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眸子。


    伸臂一展,把人护在怀里,只是略略抬眸,那些飞来的石头瞬间凝固住。


    然后扑簌簌落在地上,滚起来尘土漫天。


    但这尘土漫天也没有到夏成渊面前, 仿佛面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拦住了所有的尘土。


    “成了, 成了——”传来药老的欢呼声。


    他从里面跑出来,衣衫褴褛, 脸上都被炸出来一层焦黑色, 活像是个老乞丐。


    但是此刻高兴得手舞足蹈的, 手中拿着一个透明的寒玉瓶,瓶子里面赫然是两粒圆滚滚的丹药。


    “拿来。”徐舟野言简意赅,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药王眼睛里满都是不舍,恋恋不舍地把瓶子递出去, 恋恋不舍道:“说好的,给我一颗。”


    徐舟野打开瓶塞,闻了一下里面的丹药味道, 验过货,才点了头。


    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功劳, 药王忙不迭补充说道:“为了这两颗丹药, 我的药王鼎都彻底毁了。”


    “连我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一半,我尽心尽力,功劳苦劳都有了。”


    他的确是看上去挺惨, 整个人气息萎靡,身上一处一处焦黑,完全被烧成了炭色。


    见之令人落泪的心酸。


    但徐舟野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淡说道:“你都已经昧下半颗罗刹果了,现在还想要?”


    “我……”药王搓了搓手,讪讪说道,“没有啊……”


    “把他关回去。”徐舟野对玄风交代一声,牵着夏成渊的手就走。


    还不忘教孩子:“修真界里老狐狸很多,各个八面玲珑,心思龌龊,不要轻信任何人。”


    “嗯嗯。”夏成渊点了点头,似是而非。


    他不知道药王有没有藏半颗罗刹果,但是他知道,他相信徐舟野。


    徐舟野很满意他的反应,缓缓补了一句:“我除外。”


    你可以毫无条件相信我,我不会骗你,这句话几乎已经是在嘴边了。


    炼药完成,现在倒不急着用。


    无论是徐舟野,还是夏成渊,都不是最佳状态,经历了疲累,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休息。


    魔宫的床很大,窗帘合上,里面就是幽黑一片。


    空荡荡的,夏成渊忍不住心里微微一紧,往徐舟野的身边挪了挪。


    徐舟野轻轻笑了笑,无比自然地伸手把他揽入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有我在,睡吧。”


    夏成渊没多少睡意,但他不想影响徐舟野休息,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乖乖窝在徐舟野怀里。


    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逐渐平稳,他也听到徐舟野的声音逐渐变得平稳。


    修为高深的人,睡眠都比较浅,睡觉也保持着警惕状态,所以夏成渊不敢乱动,怕吵到他。


    保持着一个姿势躺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腰背都僵了。


    又坚持了一会儿,夏成渊决定小心地动一下。


    轻轻挪了挪姿势,徐舟野没有反应,他提着一口气,又轻轻挪了挪。


    两个人之间稍稍挪开一定的距离,夏成渊抬眸,适应了黑暗之后,朦朦胧胧看到徐舟野的睡颜。


    与醒着的时候,似乎没什么两样。


    唇微微有些薄,显得鼻峰俊挺,闭着的眸子,也依旧让人觉得有些微微肃冷的味道。


    夏成渊保持着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也看了很久。


    最后抿了抿唇,轻轻往前蹭了蹭,睫羽颤了颤。


    小心而轻快地在徐舟野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一触即分,迅速就躺回去,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静谧之中,徐舟野似乎没有被吵醒,四周都还是静悄悄的。


    夏成渊听到自己,恍惚小鹿乱撞一般的声音。


    他慌得只顾着闭上眼装睡觉,当然没有看见,在一片幽暗之中,徐舟野的唇微微扬了扬。


    起初是装睡,后面就真的无知无觉缓缓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不知道天明还是天暗,睡得昏天黑地,不知道时辰。


    床上也是空荡荡,只剩下夏成渊一个人。


    “阿野?”


    “阿野?”


    他起身喊了两声,并没有人应,玄风也不在近前。


    他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外面似乎是正午时分,日光很浓,但魔域的日始终都是灰蒙蒙的样子。


    四周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


    夏成渊也不着急,反正在魔域里,他靠着手里的符篆都是能横着走的,更何况是个小小的魔宫。


    他就漫无边际往前走,走着走着,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小公主近来常常哭,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小孩子是这样的,没了娘亲,可不是可怜吗?”


    “尊主只留下了小公主这一个血亲,当是对她看重的,我们多用些心,以后会有好前程。”


    “也是,这小公主可是魔宫唯二的主子了。”


    夏成渊听着,停住了脚步,认真停了一会儿。


    那两个人的声音远了,夏成渊也忽一转身,差点儿直接撞到一个宽厚的胸膛上。


    脚下一个趔趄,徐舟野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的小臂,道:“莽莽撞撞,小心些。”


    他看似有些魂不守舍,徐舟野凑近了,与他四目相对,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不过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见你不在了,寻过来就看到你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


    “是为了刚才那两个人说的话?”


    徐舟野凑近了些,轻轻在夏成渊的唇角吻了一下:“他们说的话都是错的。”


    “我从来没有看重她,留着她也不过是以待来日。”


    “在我心里,没人比你更重要,我也不会再看重第二个人。”


    “若是还不高兴,我马上宣告整个魔宫,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魔宫的第二个主人。”


    夏成渊眨了眨眼睛,听得有些懵懵的,不是,他还不至于和亲妹妹争宠。


    他只是……夏成渊想了想说道:“我只是为你觉得有些难过。”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你都是对她有过疼爱的。”


    “但是她……丝毫不顾念你们的兄妹之情,为了爱情,什么都不要了。”


    这种被背叛的感觉,夏成渊无比感同身受,他在身边的人被男主光环影响的时候,就难过得不得了。


    “阿渊心疼我。”徐舟野轻轻抱了一下夏成渊,揉了揉他的脑袋。


    “我向来都不在意血亲,之前不过是一时心软,以后都不会了。”


    徐舟野从来都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他不会为了岚纤的背叛难过,他只会后悔没早点解决了这个祸患。


    他从来不会为任何人的背叛难过,因为背叛,本来就意味着不值得。


    不值得花费心力,直接杀了就是。


    “你去做什么了?”夏成渊和徐舟野牵着手往回走,忍不住道,“你睡了多久啊,休息好了吗?”


    “去了趟琅嬛仙山。”徐舟野牵着夏成渊走到窗边。


    挥手,窗沿边上就多了个一人高的大木桶,桶里面装着满满的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他取了个水瓢,舀起来水,顺着花根,慢慢浇下去。


    那嫩黄色的花瞬间就精神抖擞起来,枯黄的叶片甚至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之下,迅速恢复了翠绿色。


    “是……琅嬛仙山的洞天符水?”夏成渊惊疑不定。


    因为在原著里面,琅嬛仙山的洞天符水可是好东西,疗伤解毒回复灵力,温和不刺激,没有任何副作用。


    一般流传到拍卖会上的计量单位都是瓶,手掌大小的小玉瓶,里面装着几十滴。


    这可倒好,这么大一桶,能拿来养鱼了。


    也不知道徐舟野是不是砸了琅嬛仙山的山门,还是刨了人家的泉眼。


    徐舟野倒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些水,够这盆花活很久了。”


    “是你说的,想让它活下去,那我就给它这个活下去的机会。”


    玄风已经习惯了自家尊主这种,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的奢侈了。


    他现在都还记得,琅嬛仙山的山主听到他只是要洞天符水,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看到这个大桶的时候,那瞳孔猛地一震。


    徐舟野只有淡淡的两个字:“装满。”


    前几天徐舟野那一战的名声刚好传播出去。


    上次七大宗门联军里面,琅嬛仙山没有参加,但也有耳闻。


    那山主最后看着徐舟野把一桶水带走的时候,差点儿没有闭过一口气去,却一句不都没敢讲。


    看着两个人浇完了花,又说说笑笑了一阵,玄风才敢上来打扰。


    “尊主,已经找到方恒的踪迹了。”


    “他就在魔域。”


    “他没走?”徐舟野眸子微微一沉,“胆子倒是很大。”


    玄风垂首,说道:“不止在魔域里面,而且……而且混入了魔宫之中……”


    “尊主赎罪,属下办事不利。”玄风说着就要跪下去,被一股魔气稳稳托住了。


    “他不是一般人,这不是你的错。”徐舟野也不是不由分说就迁怒属下的人。


    “把他带过来吧。”徐舟野眸子里隐隐有森冷的杀意,“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个多有本事的人。”


    方恒心中悬着一颗心。


    他是为了一张藏宝图留下来的,那藏宝图的指示地点就在魔宫之中。


    有两个地点,一个地点是在外围,一个在内围。


    按照他现在的实力,是不敢想去找内围的宝藏的。


    于是杀了个魔宫的仆从,在魍魉兽的帮助之下,潜入进来,企图拿了外围的东西就走。


    魍魉兽保证,以它的精血为引炼药,可以伪装他的气息,金丹期的修士都看不出来。


    只要小心点,只在外围,拿了就走,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还没到达那个地方,就被人拦住了。


    这人看上去身份颇高,叫了一声他伪装的这个仆从的身份,就让他跟着来。


    方恒悬着一颗心,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不敢现在暴露身份,只好跟着。


    跟着跟着,就走过了外围的范围,走到了内围。


    越走越不对劲,他好像走到了一处大殿之中,站在下首的位置,他不敢看上面的人。


    只听得身边人恭敬说道:“尊主,人已经带来了。”


    方恒脑子里嗡的一声,尊主?魔尊?


    那一战,他看在眼里,现在是想跑都跑不掉了。


    他不知道魔尊能不能看穿他的伪装,但是应该是……可以的……


    “方恒。”果然,上面的魔尊叫了他的名字。


    “见过魔尊。”他摆出来不卑不亢的态度,躬身,但是腰背挺得很直。


    魔尊看穿了他,但是没有杀他,意思是……留着他有用?


    那么接下来的环节就该是讨价还价了,他们互相利用,站在天平的两端,势均力敌。


    方恒缓缓抬起头来,和上首的人四目相对,一瞬间,瞳孔猛地一缩。


    这张脸……是夏成渊的义兄?


    方恒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觉得轰然周身一冷,像是被什么气机锁定了。


    噗嗤噗嗤,是利刃划过的声音,他猛地咬紧了牙关,还是疼得嘶吼出声。


    咚的一声,身体猛地砸下去,而四肢都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他的手脚,全部都被打断了,疼得钻心刺骨。


    额头上的青筋猛地爆出来,他咬紧了牙关,啐出来一口带着血沫的唾沫。


    “夏成渊,就是你在正道埋的棋子是不是?”


    “那你就失算了,他只是个没用的花瓶。”


    “和我合作,我未来不可限量,一定能带给你更多的好处。”


    “你现在是为了考验我是吗?”


    “放心,我的意志力绝对比他更坚强。”


    “魔尊,能够和你强强联合的人,一定是我。”


    玄风听得微微蹙起了眉,觉得这人有些可笑,尊主就算是埋棋子,也不会找个炼气期的废物。


    徐舟野根本就没听他义正词严在说些什么,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玄风,扔去万魔窟。”


    “是。”玄风颔首,拎着方恒的衣领就出去了。


    “这算是什么?考验吗?”方恒扬声,“魔尊,这不是考验,这是耻辱。今日之辱,我必然百倍奉还。”


    “我不会屈服的,你不要以为,你这样的手段,就能折辱高贵的灵魂。”


    声音远了,夏成渊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他上一个机缘任务还没有完成,这次不能摸一个方恒的机缘,可惜了。


    没过一会儿,玄风就回来了:“尊主,不出您所料,方恒消失了。”


    万魔窟,是整个魔域之内,最穷凶极恶之地,无数杀戮成性的魔的日常栖息地。


    “我看得仔细,他身上有不少保命的手段,扔进去一时半刻并没有死,还靠着阵法反杀了两个魔。”


    “却因此引来众怒,被砍了手脚折辱戏弄。”


    “就在最后,一把利刃插向他的心脏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失踪了。”


    很邪门的事情,玄风忍不住想起岚纤公主身上,也是这么邪门,似乎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保护着。


    夏成渊微微蹙了蹙眉,说道:“他是个很记仇的人。”


    “我与他的仇,不是这一件两件了。”徐舟野并不放在心上。


    经过这件事,他大概知道了天道保护的阈值。


    天道想要让一个“男主”成长起来,必然不能让他在温室之中。


    而那些不伤及性命的伤害,在天道看来应当就算是“磨炼”。


    既然天道觉得是磨炼,他不介意帮天道好好磨炼磨炼这个男主。


    断手断脚还不够,他得让方恒试试更多的手段。


    “玄风,你继续找方恒,看他会出现在哪里。”


    “是。”玄风颔首,然后退开了。


    当然要退开,不退开在这里看人家恩爱吗?


    只是不忘提醒道:“尊主,山青剑派的人应该已经回宗门了。”


    人回去了,发现夏成渊没有回去,当然要急着找。


    徐舟野没说话,夏成渊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徐舟野的腿上,轻轻低着头,也不说话。


    良久,是夏成渊先开口,闷闷说了声:“我不想回去……”


    他知道这样很白眼狼,但是回去,青山好像也不怎么需要他。


    他不过才刚刚明白自己对徐舟野的心意,他不想走。


    “我会找个隐士高人,让他给山青剑派传信,说收你为徒,让你跟他云游四海修炼。”


    徐舟野早就想好了对策,只是没说出来,看着小孩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舍得继续考验人了。


    至于隐士高人,随便去抓一个大乘期的散修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


    “真好。”夏成渊一下子搂住了徐舟野的脖子,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反正跟着徐舟野,他的修为也不会落下,徐舟野不修剑道,但是对于剑道的领悟比山青剑派任何人都强。


    他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眸子里的光彩缓缓暗下去,轻声道:“不行,我还得走。”


    “为什么?”徐舟野当然看出了他的身不由己。


    “二师兄要陪着姚师姐抓棘鳞蛟,按照剧情走向,二师兄会死……”


    夏成渊眸子里有些凝重,轻声道:“二师兄从小就对我很好,我怕生了变故,我得回去。”


    “回去也好,都随你的心意,那隐士高人的信我也会帮你安排好。”


    “到时候你若是想回来,你就说你师尊找你,可以随时离开宗门。”


    “反正云游四海的人,本就是行踪不定的。”


    “你传信给我也方便。”


    “若是我有空,就亲自去接你。”


    “若是我没空,就让玄风去接你,他脚程也快,一来一回也要不了多久。”


    “有东西要送也可以找他,他说了,他不会有不满。”


    “好。”夏成渊高高兴兴点了头。


    他以后就有两个家了,一个是青山,一个是魔宫。


    徐舟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妥帖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问题来。


    “只是……”徐舟野说道,“走之前要把你体内的隐患解决了。”


    一望无际的池子,蒸腾着袅袅的雾气,宛如细细的轻纱,能够闻到融在池水里面药材的清苦味道。


    暖玉铺底,每一块玉材都完美无瑕,周围甚至还描刻了一道一道的阵纹,鎏金龙头正在潺潺往下注入泉水。


    魔宫之前可没有这样的奢侈,或者说,徐舟野本身也不喜欢这样的享受。


    但因为夏成渊在,所以他就想给他最好的。


    徐舟野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下去之后,才朝着夏成渊张开手:“来。”


    他大大方方的,夏成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或者是,有点不敢看。


    不敢看,还是用余光悄悄看了。


    徐舟野打湿了的发,贴在肩膀上,也贴在胸口上,影影绰绰的水波,朦朦胧胧的烟雾,却看得人喉头微微一紧。


    说是要祛除魔气,要疗伤,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共浴……


    夏成渊忍不住有些紧张。


    他两辈子没有过道侣,对这样的关系并不熟稔。


    只是在评论区的时候,看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网络小说,里面写这个场面,总是要发生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夏成渊倒也不是不愿意,他喜欢徐舟野,他愿意,只是会忍不住紧张罢了。


    徐舟野见他没动,走过来池子边上最靠近他的位置,伸手过来:“别怕,我在。”


    夏成渊蹲下身来,和徐舟野四目相对,睫羽轻轻颤了颤,然后才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徐舟野并不强迫拉他进来,只是拉着他的手探到水里试了试:“你先试试水温会不会太烫?”


    水温不烫,但是徐舟野的掌心有些烫,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腕整个灼热起来。


    “怎么了?”徐舟野问道,手按在池边上微微用力,整个人就坐了上来。


    靠着夏成渊身边,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也没有发热,怎么脸上透着这样的红?”


    “若是你不舒服的话,可以再休息几日……”


    “不用。”夏成渊张口就打断了徐舟野的话,一瞬间撞入那双绯红色的眸子里面。


    那睫羽沾着水汽,一片幽深,望着他的时候,也是一片的温和。


    他是不会伤害自己的,他可以相信他,夏成渊从这双眸子里读出来自己的心声。


    伸手略有些不安地,略有些期待地,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水温的确有些微微的烫,池边上并不深,漫过腰线的位置,但越往里面就越深,直接没过了胸口。


    徐舟野牵着他的手走在前面,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背影。


    手牵得很稳,很让人有安全感。


    这一大池子水里面,不知道放了多少药材,奢侈得让调药的药王都咂舌。


    徐舟野已经和药王确认过很多遍,有这么多药力的保护,这个过程不会疼,不会出意外,会很顺利。


    但他仍旧放心不下,确认了好几遍,夏成渊是真的准备好了之后,才把玉瓶里的药给夏成渊服下。


    一股灼热的,透着凶戾之气的能量,瞬间伴随着药力的扩散融入夏成渊的体内。


    但如此同时,迅速有清凉的药力一丝一缕地扑上去,把这股力量的凶戾之气控制住。


    倒也不是很难受,只是恍若冰雪两重天,忽冷忽热的感觉,让夏成渊下意识攥紧了徐舟野的手。


    “不慌,交给我,顺着我的指引来。”徐舟野的声音传过来,然后就是徐舟野的魔气,透体而来。


    自从有了那符篆之后,夏成渊就不再畏惧徐舟野的魔气,甚至能从里面感受到微微的亲昵。


    如游龙入水一般自然,徐舟野的魔气一瞬间,就和夏成渊的灵力完全交融了。


    夏成渊的指尖忍不住微微一缩,齿尖抵住了下唇,呼吸也有一瞬间的停滞。


    腰间的手,轻轻把他揽住,护在怀里,他几乎什么都不用担心,只顺着徐舟野的气息来就好。


    紧紧贴住的触觉,是微微滚烫的水温,是徐舟野胸膛的宽厚,还有如一张网一般把他笼罩住的徐舟野的气息。


    徐舟野全程都很小心,他是大乘期,夏成渊不过是炼气期,经脉的宽度完全不同,所以他要格外小心翼翼。


    全神贯注在经脉和灵气之中,他便没有注意到,夏成渊轻轻压紧的唇。


    还有那双染了丝丝的润色的眸子,艳丽荼蘼,隔着水色望着他的时候,若一汪春风掠过的湖面,涟漪四起。


    罗刹果里面能量袭来,夏成渊体内那道藏在深处的魔气,隐隐感受到威胁,有些躁动不安。


    它有些畏惧,想要朝着更深处躲去,只是无源之水无处躲避。


    只能猛地朝着罗刹果的力量冲过来,猛烈,不顾一切,俨然是把夏成渊的身体当做了战场的样子。


    上次就是如此,徐舟野唯恐伤了夏成渊,只好败退回来,任由它的存在。


    但这次不会了,夏成渊的经脉已经完全被药力包裹,明续草的药力绵绵不绝。


    罗刹果的药力在徐舟野的魔气操纵之下,一拥而上,一口就吞掉了那股魔气,然后被徐舟野裹挟着带出来。


    徐舟野的魔气擦过经脉,因为有药力保护,不觉得疼,反而是一种如过了电一般的酥麻。


    “嘶——”他忍不住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徐舟野的魔气撤出来的一瞬间。


    如同脱了力一样,直接撞入了徐舟野的怀里。


    徐舟野一手扶住夏成渊,一手捏着那团魔气,眸子最深处,微微变得幽沉。


    他把夏成渊抱了起来,厚厚的布巾把人包得严严实实擦了一遍。


    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还透着润色,那双桃花眸看过来的时候,像是一只勾人的小猫。


    徐舟野把他放在了软榻上,轻声道:“是不是累了?睡一会儿。”


    “你……”夏成渊本能想问一句,你不做些什么吗?都到了这个地步了。


    按照小说里的剧情,现在就应该是情到浓时,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而且,他刚刚明显触碰到,徐舟野不是没有反应的,但他偏偏此刻一个逾矩越线的动作都没有。


    徐舟野却打断了他的声音,只是柔声说道:“睡吧,别想太多。”


    夏成渊睫羽微微垂了垂,没说什么,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没睡着,但是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


    然后就听到徐舟野轻轻起身穿衣服的声音,他推门走出去了。


    夏成渊睁开了眼睛,在床上打了个滚,头发滚得更乱了些,看着关上的房门,心里也乱得很。


    他都克服紧张了,他都做好准备了,结果这人变君子了?


    他只觉得心里有些躁动不安,扯着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仔细想了一遍,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若是平日,徐舟野肯定能发现夏成渊这小小的情绪变化。


    只是,他今日心思也有些不安。


    玄风看到自家尊主这么快就出来了,也愣神了。


    不对啊,他这种身材好,修为强,气场震人,雄性中的雄性,会这么快?


    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一下,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尊主。”他颔首上前,等着徐舟野的吩咐。


    “在这里守着,若是他醒了,就说我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徐舟野大步一迈,就从玄风面前跨过去了。


    紧急的事情?


    魔宫的确有很多事情。


    例如要选新的大统领,制定新的秩序规则,要加固邪窟的防御,要善后前几日的大战……


    但是,有什么能比春宵一刻还重要啊?


    玄风没想明白,夏成渊也没想明白,几乎是徐舟野刚走不久,他就推开了门。


    他披了件外衫,墨色金纹,明显不是他自己的,显得有些宽大,略有些松松垮垮。


    墨色衬得肤色白皙,压在门框上露出来的半截小臂精致好看。


    “夏公子……”玄风只觉得这笨脑子转得慢,已经转了好一会儿了,也没能帮徐舟野找到合适的借口。


    “没事,我回去睡觉了。”夏成渊合上了门。


    玄风:“……”语气很淡,但是他总觉得氛围有些怪怪的。


    徐舟野没有想那么多,他脑子有些乱,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刚才他吩咐玄风的时候,夏成渊就站在里面,一门之隔。


    魔宫的后山,入目就是一片狼藉。


    此地似乎本来是有建筑群的,但是现在,一个连着一个的大坑,依稀可见建筑的残片。


    徐舟野踏着一地的残片走过来,走到原本正殿的位置。


    循着记忆,找到曾经摆放命灯的架子,掌心之中魔气一阵,轰隆一声,上面的碎石和瓦砾全都震开。


    几个残破的命灯,骨碌碌坠落在地上,滚到徐舟野的脚尖前面。


    徐舟野指节微微用力攥紧了片刻,然后才抬手,捏出来刚才从夏成渊身体里逼出来的拿到魔气。


    “嗡——”微微的震动之声,从他的脚底下传递出来。


    那是一盏已经熄灭,并且已经残破了的,积攒了很多灰尘的命灯。


    徐舟野却还是一眼认出来,这盏命灯属于前一任魔尊,他的父亲徐凌。


    那道魔气属于徐凌,红杉镇的覆灭,与他脱不开关系。


    可这要让徐舟野怎么开口和夏成渊说,说我父亲杀了你的母亲……


    徐舟野是个从来不患得患失的人,他习惯了争抢,习惯了仗势压人,习惯了高高在上。


    唯独在面对夏成渊的时候,他生怕,这孩子心里对他有一点点的芥蒂。


    第40章 第 40 章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水晶虾饺颗颗晶莹剔透, 小罐煨着的佛跳墙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蜜汁鸡腿烤制成蜜黄色香气扑鼻……


    酸酸甜甜的松鼠桂鱼向来是夏成渊的最爱,却也一筷子都没动。


    夏成渊的闷闷不乐几乎是写在脸上了。


    他吃不下饭, 玄风倒是急得不行,万一徐舟野回来看到夏成渊瘦了两斤,这魔宫都要地震了。


    自从那日服了药王的药之后就是这个样子,也不知是不是药有问题。


    于是,原本在监牢里面的药王就被拎出来了。


    药王还梗着脖子:“你们用我的时候就用, 不用的时候就扔, 这是对待医家的道理吗?”


    “药王鼎给你修了。”


    “你昧下的半颗罗刹果也没问你要。”


    “储物袋都还给你了。”


    玄风语气沉沉:“你还要怎么样?”


    若不是真的怕夏成渊出事, 他才不会这么一退再退。


    “你真当我们魔都是好脾气的?”玄风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魔,此刻也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


    药王欲言, 张口迎上玄风幽邃的眸子, 猛地止住了, 咳嗽两声:“是……是吗?好像是,啊哈哈,我忘记了。”


    “走吧。”玄风语气淡淡,眸色一扫, 里面的杀意不散,冷得药王打了个寒战。


    玄风算是看穿了这老头的性格,好好说话他就会顺杆爬, 不如直接威逼,他自然就怕死了。


    说来也奇怪, 他看上去是怕死的人, 那天却冲在所有人的最前面,迎接了徐舟野的第一波攻势。


    夏成渊的确没心情,徐舟野明明说守着他睡觉, 起身就走了,这两天甚至不见踪影了。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或者是……徐舟野终于弄明白了,他对他根本没有心思,就是一时兴起。


    若是以往,夏成渊能高兴地放个礼炮,但现在,他心里五味杂陈的,明明刚刚还在捧在手心里,这一霎就产生落差。


    他没什么心情,但是药王来的时候,还是礼貌颔首打了招呼。


    少年容貌清俊昳丽,微微颔首,唇角扬起来,是乖乖小孩的模样,药王被拎过来的脾气都小了些。


    “瞧瞧人家,多讲礼貌……”药王一边给夏成渊号脉,一边小声嘟囔,“不比某些魔,冷言冷语对待客人。”


    “咳——”玄风缓步往前一步,手掌压在药王的肩膀上,“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说。”疯狂在作死的边缘试探,然后疯狂找补。


    药王就是这样的性子,或者说,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玄风其实不敢越过魔尊直接对他动手。


    “一切都好,什么问题都没有。”药王收了手,说道,“甚至修为还精进了,我就说我的药绝不会有问题。”


    是的,祛除魔气成功之后,余下的药力就被夏成渊炼化了,然后突破了筑基期。


    “多谢您。”夏成渊收回了手,语气淡淡,有些漫不经心,但保持着很好的礼貌。


    “我刚才摸你的骨龄,才刚过二十。”药王有些惊讶。


    “是。”夏成渊点头,不太懂他什么意思。


    “但是……”药王啧了一声说道,“我能感受到,你体内已经有孕育的剑意了。”


    二十岁的筑基期,只能算做是平平,在仙门里面,一板砖能砸死一片同水平的。


    但领悟剑意这件事就很难了,正常来说金丹期才可以,但夏成渊在炼气时间,就有孕育的剑意了,简直是剑道天才。


    夏成渊没说话,他的剑意是琉璃剑骨得来的,并不算作他本身的天赋异禀。


    但眸子里隐隐对药王有些警惕。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难免有人会对他能够形成剑意这件事心有觊觎。


    药王此人,也真是敏锐,只不过把个脉,居然看出来这么多。


    “你放心,我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我是好人。”药王连忙呵呵笑着,摆出来随和亲人的姿态来。


    “我不信。”夏成渊摇了摇头,道,“阿野说修真界里老狐狸很多,各个八面玲珑。”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就是单纯喜欢你。”药王啧了一声,深恶痛绝,“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可是炼药帮了你。”


    “所有企图表现出来对我好的,都是对我有所求。”夏成渊往后躲了一下,拉开了和药王之间的距离。


    药王目色诚恳:“我不是啊,我就是看重你的天资。”


    “你知道吗?我们天火门也有剑修的,七大宗门里面,天火门的剑修也不算差的。”


    “要不你跟我回去,有我保举,你绝对能成为剑修长老的亲传弟子,以后前途无量。”


    夏成渊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眸子里写着,这老头好像不正常。


    “你有警惕心是好事,但不能谁的话都不信吧?”药王继续企图说服夏成渊。


    夏成渊思索了一下,认真说道:“嗯,我当然有相信的人。”


    然后话锋一转:“但是不是你。”


    药王:“……”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的。


    “做天火门的弟子不好吗?宗门着重培养你,有用不尽的修炼资源……”


    “你的胆子真的是很大。”微冷的声音,径直压住了药王的声音。


    药王心里头咯噔一下,本能缩了缩脖子,然后就听到玄风道:“尊主。”


    徐舟野从外面走过来,身上颇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脱了外面的大氅,随手丢给玄风,走到夏成渊身边坐下来。


    “怎么没吃多少?是这些厨子做的菜不合你的口味吗?”他摸了一下夏成渊的手背,温热,没有问题。


    “没胃口。”夏成渊想要说什么,眸子动了动,最后还是咽下去了。


    “再喝口汤。”徐舟野盛了一碗鸽子汤,放在夏成渊的手边。


    夏成渊抬头,望着那双绯红色的眸子,喉头微微一紧。


    那眸子里一切如旧,依旧是把他当星星一样捧着的温和之色。


    就像是前两天他的不告而别,这两日他的消失,完全不存在一般。


    夏成渊想要开口去问,但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资格。


    徐舟野这样身份的人,想喜欢谁,想要做什么,根本是无需要对任何人解释的。


    于是只是接过来鸽子汤,低头小口慢慢喝着。


    徐舟野则是抬眸看向了药王:“天火门,比魔宫要好吗?”


    “……”药王沉默,悄悄瞄着徐舟野的脸色。


    “就冲你刚才说的话,你就该死了。”徐舟野淡淡一句话,却如同轰然的钟鸣,直接撞入药王的耳朵里。


    他身形微微一晃,脸色一白,忍住了翻涌而上的腥味。


    七大宗门,当真是太小瞧这位新任魔尊了。


    药王自信,老魔尊在的时候,虽然他也是不敌,但不至于这么狼狈,完全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明续草的药性堆积并不是好事,虽然修为可一日千里,却动摇了修为的根基。”药王连忙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留着你还有用?”徐舟野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却是夹了一块没有刺的鱼肉,递到了夏成渊的嘴边。


    “再吃一口,这两日看起来都瘦了。”他温声说道。


    夏成渊怔了一下,然后张口吃下去了,他不知道徐舟野什么意思,但他很明显是没有资格反抗的。


    “是。”药王颔首说道,“魔不擅医,也不擅长炼丹。”


    “看来你从一开始,就想要留下来了。”徐舟野淡淡的一句话,药王的脸色瞬间一变。


    “玄风,把他带下去,给他安排一个住处。”徐舟野并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从一开始就在自提身价,摆出来刚直不屈的姿态,不过是想要在魔域的地位。


    但是徐舟野的态度也很简单,不喜欢陪任何人玩这种你来我往的把戏。


    他不在意任何人,除了夏成渊。


    夏成渊这碗汤喝得很慢,两个人没有聊天,一片寂静。


    然后听得外面的脚步声,外面的人轻轻叩了叩门,得到徐舟野的允准才走进来。


    “尊主,山青剑派里的探子回信,灵山弟子姚玲发布了前往幽暗森林捕猎的小队任务,正在召集队员。”


    “根据任务内容上所写,出发时间是这个月初九,按照他们的速度,应该在三日后到达幽暗森林。”


    夏成渊眸子一顿,转头向徐舟野看过去。


    他当时就提了一下,说二师兄接下来会去执行一个必死的任务,徐舟野还真的记住了,还派人去查。


    “知道了。”徐舟野微微颔首。


    那人继续说道:“还有,刚刚收到的消息,找到了方恒的踪迹。”


    “方恒出现在雁门山,据说是被雁门山宗主之女沈芳菲从妖域之中救回来。”


    “沈芳菲求琅嬛仙山中人出手,医治好了他的伤势。”


    “这几日,他就在帮忙布置雁门山防卫妖域的阵法,恰好被我们的线人看见。”


    “他改了名,不叫方恒,而是叫做方天。”


    “沈芳菲?”夏成渊语气扬了一下,微微蹙眉,按照剧情线,沈芳菲出现,应该在三五年之后啊。


    “叮——系统检测到,因为剧情扭曲,世界之力自动补全中——”


    忽然响起来的系统音,打断了夏成渊的沉思。


    这个系统的存在感实在很低,偶尔蹦跶一下。


    系统音再次响起:“因为关键剧情梗概,世界之力补全女主戏份。”


    没有了南宫离,没有了李潇,没有了在山青剑派的艳遇们……天道依旧厚爱方恒,给他提前安排了后面的女主。


    沈芳菲在原著里的描写——银枪红甲胜芳菲,纵马弯弓守漠北。


    雁门山地理位置独特,所处之地乃是妖域和人族疆域接壤的混合地带。


    妖族嗜杀,民风彪悍,实力强劲,经常入侵搅扰人族疆域的正常秩序。


    但这么多年来,混乱只维持在那一片区域,妖族没能攻入内地来,就是因为雁门山的存在。


    雁门山震慑整个妖族,名号都是血染出来的,雁门山的弟子,各个身经百战。


    小辈之中最出色的就是雁门山宗主的独女,漠北最艳丽的花——沈芳菲。


    五岁炼气,八岁筑基,十五岁成就金丹期的修为,就带着人杀入妖族,斩了蛇王的脑袋。


    如今,她刚刚十九岁,已经是金丹期巅峰的修为。


    修为和南宫离在伯仲之间,但是年纪比南宫离还要小,可以说是天资卓著。


    也是男主方恒的后宫里面,天资最高,实力最强,风头最盛的人物。


    在南宫离死亡之后,沈芳菲出场,评论区当时一度分为两个阵营,沈芳菲的支持者很多。


    征服一个英气勃发的女将,这样的故事,引得一众*丝男的高.潮。


    但最后沈芳菲也死了,和南宫离不一样的是,她是直接死在方恒的手中的。


    方恒把她杀了,然后栽赃给妖族之中的赤鹿一族,带着雁门山的人把赤鹿族杀得干干净净。


    持着一杆复仇的大旗,收获了雁门山的民心,也收获了赤鹿族之内的宝藏,修为再次升上一个台阶。


    这是方恒第一次杀妻,评论区吵得沸沸扬扬。


    一部分人觉得方恒薄情寡义。


    但有更多人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男主,谁说男主就要善良,强者之路本就是不择手段。


    这个世界面对各种危机,男主增强自身,最后拯救世界,这是大善,不择手段这是强者的象征。


    前一批人骂骂咧咧弃文,后一批人则成了这本书忠实的拥趸,此后方恒杀妻恍若家常便饭。


    也有人觉得作者写到这里的时候,一定是受了刺激,开始变得反社会了。


    夏成渊只觉得难过,他不认得沈芳菲,但大概能从传闻之中听出来,沈芳菲是个英姿飒爽,守护大义的女子。


    总逃不过,被伥鬼影响的宿命。


    “下去吧。”徐舟野淡淡道。


    “是。”那人颔首,垂首退了出去。


    夏成渊思忖了一下,小声说道:“二师兄初九出发,今日初五了,明日我就回去……”


    “终于肯同我说话了?”徐舟野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怎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走呢?”


    “我亲自送你回去,只需要一日,初八回去也来得及。”


    “从我回来到现在,都不愿意理我,现在又说要走,谁惹你生气了?”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夏成渊静静看着那双眸子,看了一会儿,轻轻抿了抿唇,小声道:“没有。”


    他低下头去,不看徐舟野。


    然而只是刚刚低下头,下颌就被抵住,稳稳的力度抬起他的下颌,他不得不看着徐舟野的眼睛。


    “你的不高兴藏得并不好。”徐舟野指腹没有用力,但那白皙的下颌上,已经有了一片微微红的指印。


    “那我下次藏好一些。”夏成渊也不抵抗,只是这么说道。


    徐舟野轻轻叹了口气:“阿渊,我说过,你不需要委屈自己,你想要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可以说。”


    “我不是想让你藏起来,我是想让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刚才还同药王说,你有相信的人。”


    “我还以为这人是我,高兴了好一会儿。”


    “结果,竟然不是吗?”


    “是……”夏成渊打断了徐舟野的话,顿了一下,重复了一遍,“我相信你。”


    “那就告诉我,你在不高兴什么?”徐舟野语调依旧缓和,在夏成渊面前,他一向都有用不完的耐心。


    “我可以……我可以说吗?”夏成渊语气顿了一下,“我说了你会不高兴,大家都会不高兴。”


    “所以阿渊自小就是这样,为了不让别人不高兴,所以就把自己的不高兴都藏着?”


    李潇的剑那件事情,徐舟野就看得清楚。


    上次他也说过,让夏成渊不要委屈自己,但对于这孩子来说,改掉这样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旁的人我不知道,但是就我而言,如果阿渊不高兴,我才是真的不高兴。”


    徐舟野一句话,说得夏成渊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挪开脸,躲开了徐舟野的手。


    抿了抿唇,也没压住眸子里的微微酸涩,沉沉呼吸了两口气,然后才缓缓说道。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你要是不喜欢我了,我会自己走的。”


    “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也不会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怎么会这么想?”徐舟野眉头微微一蹙,伸手触到夏成渊的脸颊上,一片微微的湿冷。


    “没有吗?”夏成渊抬起头来,有些微微红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徐舟野,“你没有不喜欢我吗?”


    “哭成小兔子了。”徐舟野指腹擦掉了他眼角的泪痕。


    夏成渊只是看着他,似乎在等刚才自己那个问题的答案,眸子里面有说不出的执着。


    “没有,一直都喜欢你。”徐舟野明知道这是个幼稚的问题,还是耐心给自己的答案。


    “我都不舍得你走,想把你留到初八,怎么会不喜欢你?”


    “那你……那天……”夏成渊说到一半,脸上都变成了一片微微的红。


    觉得有些害羞,有些说不出口,最后还是小声说了出来。


    “我们衣服都脱了,你什么都没做。”


    “你还把我一个人丢下就走了。”


    “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一走就是两天,连一封消息都没有。”


    徐舟野听着他讲了一遍,大概明白了是为了什么,唇角勾了勾,笑着道:“你是为什么觉得,那种情况下,我们就一定会做到那种地步的?”


    “不……”夏成渊怔了一下,“不是吗?”


    “小说里都是这样的。”


    “情到浓时,不能自已。”


    “越喜欢,越是控制不了。”


    “你却什么表现都没有,就是对我不够喜欢啊。”


    “看来下次见万寻,我要找他好好算账了,都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徐舟野失笑。


    夏成渊眨了眨眼睛,他又不傻,他能从徐舟野的话里听出来,应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徐舟野也没笑多久,耐心说道:“若是一个人连欲望都控制不住,又怎么能好好喜欢一个人?”


    “真正喜欢你的人,是珍视你,尊重你,在你做好了所有准备之后,问了你的意见,才会更进一步。”


    “万寻写的那些东西,全都是欲望,没有一丝一毫的爱。”


    夏成渊意识到自己出了糗,垂首,指尖轻轻捏着衣料揉了揉,小声道:“知道了,我错了。”


    “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徐舟野握住他的手,“我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我年岁比你大,阅历比你多,这些我原本该比你更早想到。”


    “阿渊永远都不会有错,错都是我的。”


    夏成渊眸子里有雀跃的笑,还是压住了:“错了就是错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才不会推卸责任。”


    “那这么说,你确实也有错。”徐舟野揉了揉他的脑袋。


    “下次不高兴了,可以把自己的脾气发出来啊,怎么我问,只说没有生气呢?”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夏成渊清润的眸子里有些怔怔,“你喜欢我,对我来说是高高在上的喜欢……”


    无论谁看起来,两个人的身份都实在是不相符合。


    他修为浅薄,身份低微,天资也不够。


    而徐舟野完全就是站在最巅峰的人,他一念之间,生杀予夺。


    “是谁同你说过这样的话吗?”徐舟野问道。


    “没有。”夏成渊摇了摇头,“都是我自己想的。”


    徐舟野伸手,把夏成渊抱在了怀里,唇在人的耳畔轻轻擦过,低声却清晰:“那就不想了,以后都不想了。”


    徐舟野是聪明人,他大抵知道夏成渊的想法。


    他从小在师长的环绕之中长大,但是他又实在太懂事。


    他从小就觉得,自己给他们带来了麻烦,所以就不该提要求,不该麻烦任何人。


    说到底,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不安全感,他不觉得会有人无条件爱他。


    会在童年无条件爱他的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没有感受过,所以患得患失。


    可仔细想来,这一切,又是他的孽。


    这两日他去了一趟红杉镇。


    被魔气污染,寸草不生,到处都是荒凉的一片废墟。


    而且他确定,在一片废墟之中看到的掌印,就是来自于他的父亲,上一任的魔尊。


    这是徐舟野最开始从万寻那里听到夏成渊的身世的时候,最担忧的事情。


    却变成了事实。


    徐舟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夏成渊转过头看他:“怎么了?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吃饱了吗?吃饱了我带你出去玩。”徐舟野却回避了这个问题。


    “听说这几日是凡俗的花灯会,你从小下山的机会不多,不知你喜不喜欢这样的热闹。”


    “花灯会?”夏成渊明显眼睛亮了一下,但只不过一瞬间,就小声说道,“玄风跟我说,你最近有点忙……”


    他觉得自己已经给徐舟野带来很多的麻烦了。


    “你想要去吗?”徐舟野只是缓声问了一遍。


    夏成渊想起来徐舟野的话,他想要的事情,可以说想。


    因为是在徐舟野面前,所以他可以放肆表达自己的想法,选择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想。”夏成渊开开心心答了一句。


    他看着徐舟野,那双清润好看的桃花眸有些微微亮的光彩,满都是依赖和喜欢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