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涩都亲成这样了,怎么当陌生人?……
静谧的车厢里起了雾,窗外不知道是雨还是雪,一点点打在了玻璃上,模糊了车内的视线。
祝宥吟呼吸得很重,他刚才几乎是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堵住她的唇,一点点将她灵魂抽离,游离在这闷热的环境里。
李叙随晦暗的双眸微微垂着,注视着她脸上的所有表情。果然,下一秒她便怒气冲冲地用袖子擦嘴巴。
“那又怎么?我当被狗咬了还不行吗。”
李叙随哼笑一下,挑起她尖尖的下巴,凝视着那双充斥着水雾的眼睛,“祝宥吟,你知道狗怎么咬人吗?”
祝宥吟还未作反应,他便一口咬上来。
动作不算温柔,从边上咬到她的唇瓣,不留一丝气口就要把她吞噬。刚才那只是碰碰嘴角,而此刻,祝宥吟彻底慌了。
“唔你……”
李叙随捏着她的脸颊,软肉被挤了起来,趁她挣扎的时候舌头就挤了进来,搅弄她的思绪和意志。
力道很大,他几乎要将她吞噬。唇齿间益处暧昧的声音,呼吸完全交融。
她开始发软,像鱼儿搁浅岸边,粗粝的石子碾压在身上,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这种感觉其实不陌生。
就像是十八岁成人礼那年,他们第一次接吻的那个夜晚,生涩却毫不示弱。
也像是后来微醺迷离的晚上,不记得吻是怎么发生的,他灼热的汗滴全部落在自己肌肤上。
没这么疼,但也难捱。
那时候她仰头拽着他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床垫和身上黏腻的感觉,无不昭示着她和李叙随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此刻,他身上男性的气息严严实实覆盖着她,霸道地占据上风。连同那些过往的记忆一并碾压过来。
他们总是纠缠在一起,也一直是针锋相对的,关系发生微妙的变化是在祝宥吟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
因课业紧张,她的成人礼宴会就举办在祝家宅院里。
偌大的院子聚满人,她切完蛋糕以后便偷偷从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溜了出去,想去透口气。
李叙随老早就站在了门口的墙角处,等她一出现就把她扯到了自己面前,“想跑哪儿去?”
祝宥吟提着裙摆摇晃着站稳。
长长的睫毛扑了几下,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扬起头,“这是我家,我去哪儿还需要和你报备?”
李叙随浅浅挑眉,“你不是寿星么,跑了里面的人该急了。”
祝宥吟盯着他,没说话。
其实没有人会着急。院子里人太多,爸爸妈妈忙着社交,刚回到祝家的祝卉乐被其他长辈们拉着,大家都在这社交场上游刃有余,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发现她不在。
“让我。”她要离开。
李叙随从旁边摸出一个盒子。
祝宥吟看了眼,“什么东西?”
李叙随递给她,让她自己打开看看。祝宥吟迟疑了一会儿把盒子拆开。
里面是一根橡木架子鼓鼓棒,上面还有她这段时间最喜欢的英国乐队TheLastDinnerparty的亲笔签名。
她今天收到了很多礼物,要说合心意的确实也没一个。倒是这根鼓棒让她有些意外。拿起来看了看,不太确定,“送我的?”
她和李叙随认识那么久,大部分时候都不会给对方好脸色。他这个人又很奇怪,去年的生日他也是莫名其妙送了她一个礼物,吓得她以为包裹里是炸药。
祝宥吟认为送生日礼物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可他偏要臭着一张脸。今年又来,她
习惯了。
“不然呢?”
李叙随观察着她,直到她露出满意的神情。
他心情不错,就抱手陪她仔细端详这根鼓棒。在昏暗的花园外墙边,他们都没有说话。直到听到祝宥吟说要回去找付岸时,他才端起表情拦住她。
她耳朵上挂着精致的饰品,宝石在黑暗中熠熠发光。他盯着问,“找他做什么,你爸妈准你谈恋爱吗?”
“我成年了,为什么不能谈恋爱。”
李叙随突兀问一句,“那你要和谁谈?”
祝宥吟今天的裙子太过华丽,穿在身上似乎也不舒服。
李叙随看见她扯了一下胸口的布料,细碎的银光闪闪,从头到脚都是亮晶晶的,衬得她傲气的小脸可爱无比,可下一秒,这样漂亮的姑娘却说出了刺耳的话。
“我会和付岸交往。”
没有意外的答案,李叙随缓缓眯起眼睛,想起曾经在活动教室里听到过付岸和她的约定。
他阴阳怪气,“你没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有心思想这些,还不如好好准备考试。”
祝宥吟看了眼身后院子里热闹的景象,“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好好准备考试了。”
李叙随又说,“那人也只有你能看得上。”
祝宥吟被他搞烦了,急着反驳,“你闭嘴,付岸他可比你……唔!”
她的话被堵住,猛然瞪大眼睛。
李叙随忽然按住她的颈部,拇指压住了她的唇,接过她的话,“还不准我说了?”
“付岸就是个蠢货,祝宥吟你喜欢的人,他就是个无能的白痴……”
他的指尖温热,轻柔地研磨过。
祝宥吟扯住他的胳膊,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付岸有那么多恶意,只是着急想去阻止他继续说这些难听的话,于是学着他,就踮起脚尖,用力贴上封住了他的唇。
李叙随个子太高,她勉强碰到薄薄的唇部。
温热的触感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四周立马安静下来,祝宥吟只是碰了一下就弹开,清楚地看到他微缩的瞳孔。
她擦擦嘴皮,冷笑着问他,“继续说啊。”
李叙随没有再说话,他垂着脑袋,深邃的眸子残留下惊愕与动容。祝宥吟突如其来的动作,完全把他搞懵了。
不过在她转头要走之前,他一把拉住她贴在了她的耳侧,接着又在她脖颈处吻了两下,最后落在唇上。
生涩的、轻柔的。
他不太会,只能一点点慢慢琢磨。
“我继续了?”
一墙之隔是吵闹的宴会,祝宥吟没想到他会反击,惊得无法呼吸也觉得刺激。
祝卉乐回到祝家后的这段时间,她更努力地学习,保持优异的成绩,认真练琴,做到长辈眼中的完美小孩。完美到她都不能做自己,这也让她觉得无趣。
而现在,父母就在里面。只要他们探头出来,就会发现她和李叙随……
她难得敢这样放纵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居然忘了推开他,肾上腺素飙升情不自禁抓住了他的衣服。
她没接过吻,但也觉得李叙随吻技很差。这是他们的初吻,牙齿磕到了,又疼又痒。她忍不住呻.吟。
唇齿相依,羞人的呢喃无意间发出,与春风一起飘散,落在了李叙随的心里。
他只是吻着,没有多余的动作。
在这个年纪,他周围的朋友都在约会谈恋爱,特别是到了大学以后,身边也会有女生向他示好,但他对这些事情从来不感兴趣,唯一感兴趣的是祝宥吟。
他知道自己对祝宥吟的感觉不一样,所以无法忽视现在的一切反应。他心跳得极快,吻着她的唇瓣,想要用力拥她入怀,融入骨血。
李叙随做不了任何的思考,只能专注地捧着她的脑袋,让她舒服点。
一切都特别顺利,直到瞥见从院子里出来个人,四处张望着,是在找祝宥吟的付岸。
他意犹未尽松开,问她,“还和付岸谈吗?”
得到的回答是祝宥吟的冷哼。
快感只是一瞬间的。她思绪清晰,恶狠狠地指着李叙随,说从此以后他们就当作不认识。
李叙随站在暗处,凝视着她补完口红转身离开,一脸无辜地走到了来找她的付岸身边。
明明是她先主动,明明是她给的机会……
他摸了一下带着香气的唇角想,都亲成这样了,怎么当陌生人?
可祝宥吟真够狠,此后还真就再也没和他说过话。把他当作瘟神似的,一见到就转身,有多远就躲多远。
一直到了下半年,祝宥吟成了大学生。
祝家对她的管教很严苛。
蔡淑年轻的时候还在世深集团里工作,后来祝宥吟长大一些后她便从公司离开,去了祝申年为她开的画廊做主理人。她工作忙,但也经常督促祝宥吟练琴,安排她学习的课程。
祝宥吟也没有反抗的机会走上了他们安排好的路,考上了京大的艺术系。
她高中的时候成绩优异,并不喜欢弹琵琶,更不想去艺考。明明有无数种可能,她可以去学商科、金融……因此九月开学,拿到艺术系的录取通知书背着琴盒进学校的时候,她都久久不愿意接受。
周围的人对她祝福,感慨她是才女。毕竟京大是顶尖的名校,艺术系更是培养了无数优秀的艺术界人才。
唯有一个人,对她嘲讽。
刚开学没几天她独自去了趟璃院,坐在架子鼓前待了一下午后准备返回学校,一出门,就看见站在花园里浇水的李叙随。
他可没有这闲心……
当他开口的时候,祝宥吟知道他就是在等自己。他问,“大学生活怎么样?”
他关掉水管,看了眼她身上的琴盒,“什么事都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有意思么?”
祝宥吟淡声开口,“听话不好吗。”
李叙随说,“你这样的听话,不过是委屈自己而已。”
祝宥吟没再看他。
“直接和他们说你不喜欢、不想弹琵琶。有那么难吗,祝柚柚?”
李叙随说完顿了一下,他峰回路转,倏地笑笑,“不过,还是恭喜你成为大学生。”
祝宥吟闭了闭眼,扬起一个不深的笑容。
她最烦李叙随这种态度,他说得简单,是她不愿意吗?她觉得这个人又在讽刺自己。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
她丢下一句话,离开了璃院。
开学一段时间后,她还是没有完全接受大学的生活模式,而且愈发的厌恶现在的一切,这种痛苦源于她发现自己永远无法改变现状。
于是她偷懒了几天没去练琴,和朋友玩到半夜,回到家,却正好碰上了坐在客厅的祝申年。
其实从小到大,祝申年很少有时间陪她,父女的关系也不是很亲密,但他对祝宥吟要求极高,祝宥吟要成为他心中理想的孩子、带出去能收获所有人夸赞的孩子。
因此必须完成他安排的事情、说的话,否则会换来一顿惩罚。
从小时候的罚站、初中时的巴掌到高中的铁戒尺,祝申年在外人面前温良待人的形象全是假的,他暴力的倾向让祝宥吟不敢反抗。
只要犯错后她只能一个人吃饭、面壁反思,连阿姨都不敢上前与她搭话……这些一次又一次的惩罚将她规训,变得听话。
祝宥吟一直很怕他,特别是当她在青春期得知自己只是领养的孩子以后,更加害怕。恐惧来源于他无形的压迫,他处于家里顶端的位置,仿佛一句话就可以让她滚出这个家门。
她是很乖的孩子,可今夜,她触碰了祝申年的底线,毫无疑问,将受到惩罚。
她掀起袖子,主动站到了祝申年面前。
冰冷的戒尺还没落下,蔡淑就披着外套从后院过来,她本来已经休息了,可看到祝宥吟这副模样,好像比祝申年还要生气。
先一步拽着祝宥吟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冬日的气温很低,刺骨的风一直在咆哮。她听见蔡淑责备的语气,指着自己厉声道,“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祝宥吟整夜没睡,第二天又被祝申年关
了禁闭。
回学校,她收起一切玩心又开始认真练琴。与此同时,她对李叙随的讨厌也愈深,原因很简单,他总是一副淡然随性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李叙随高中的时候就跟着家里人一起研发产品,以高分考取了京大的数学系。他似乎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经常开着那些惹眼的车进出学校。冬季来临的时候也抱着雪板踏入万众瞩目的赛场。没人能管他,也没人会阻止他,他人生有顺遂的路。
李叙随很多时候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祝宥吟不否认,这个人也有不算优点的优点。比如他惹眼的长相,一双桃花眼确实会让人着迷。不过,她最满意的还是李叙随的身材。
他常年在户外运动,平时有空了就去健身。祝宥吟和李叙随在某一次拌嘴的时候,在不小心碰到他的胸口,瞬间能感受到了肌肉的力量。
在那段时间里,祝宥吟心情不好需要发泄,只是想找个人玩,刚好选中了他而已。
李叙随也很明白这一点。
祝宥吟从头到尾只是玩玩他,在床上的所有温存,只要一下床,离开那间房就全部消失。
所以现在她找到了新目标,就又着急和他划清界限。
车上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窗户已经雾蒙蒙的。窗外飘着细雪,回忆也如云烟般消散。
李叙随用力吻着她,比之前任何一次更加用力,想要留下痕迹似的。
“嗯……”
唇上一疼,他宽大的手掌越发用力。祝宥吟掐住他的肩膀,身体在发软下坠。
李叙随按着她的脑袋,把她甘甜的气息全部掠夺。
这种情况,她还能分心。
祝宥吟这个骗子,她凭什么能就这么翻篇,和别的男人谈恋爱?
李叙随不满,勾着她发出暧昧黏稠的声音。
感觉到她吃痛地挣扎,整个人都开始急促地发抖,但李叙随还是不放手。
一放手就跑了。
包裹她,死死禁锢住,她不自觉发出的呻.吟,在他耳朵里变了味道,低缓细小,可怜兮兮,如缠绵的雾气把他们包围。
祝宥吟重重咬了他一口。
再次松开,连打他的力气都没有了,脑袋垂下,抵在他的胸口喘息。
李叙随的唇瓣溢出殷红,衣服的领口被揪得皱巴巴的,全是刚才混乱中的杰作。
他垂着眼皮,看着怀里的女孩。神色里没有餍足而是极具压迫感的冷意。
一切归于平静。
几秒之后,祝宥吟恢复呼吸缩了回去。她极其冷静,抚了抚唇瓣,抬手拉上门把,“开门。”
见他没动静,又摇动了一下手。
李叙随看见外面在飘雪,他轻轻打开车厢灯,“我们能认真聊一下吗?”
“你……”祝宥吟扭头,看到他唇边上的红痕。
有她的口红,也有未干的血渍……
聊什么?聊他们混乱不清的关系?
他的模样刺眼又暧昧,她一下子移开眼,“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聊。”
话音一落,祝宥吟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她掏出来瞥了一眼没搭理。
李叙随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突然冷笑。
他今晚可是亲眼目睹了付岸和她表白的全过程,他做不到理智,于是又用了最恶毒的语气,“你现在这副模样去见付岸……是挺能让他担心的。”
“李叙随。”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祝宥吟,她像只小兽般弓起背脊,充满防备地瞪着李叙随,捏起拳头还击,“你什么意思?”
李叙随说,“最好再流点眼泪啊,好让他们心疼。”
祝宥吟习惯了他的嘴贱,她没他那样刻薄,只是说,“你还真是卑鄙龌龊,我恶心死了你。”
恶心、恶心,她说了无数遍。
李叙随难得平静接受她的恶语,仰头淡淡问,“真的恶心我吗。”
不然呢?
祝宥吟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继续道,“因为你自以为是。李叙随,你凭什么觉得我是想讨好他们?”
李叙随扭正身子,严肃开口,“我什么时候这样觉得了?”
“你总是问我装什么装、演什么演?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虚伪的人,只会装可怜讨好他们的傻子,对吧。”
“祝宥吟,你为什么老给我定罪名。”李叙随蹙眉,他从没这样想过。
“我是这样问过你,但我从没觉得你是这样的人。”
才不是什么虚伪、傻子……他就是见不得祝宥吟压抑委屈自己而已。他心中来气,“那你说说,你老在他们面前掉眼泪有意思吗。”
“非常有意思。”
祝宥吟抿唇,扬起一些下巴盯着他,眼睛里藏着倔强,“李叙随,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我是哪种人啊。”李叙随笑出声。
祝宥吟抱起手,靠回椅背直视着车前飘荡的白色雪花。
李叙随每次都是一副不屑的姿态,不就是把她当可怜虫、当笑话?他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不想承认,她有时候会想为什么自己不是爸爸妈妈的亲女儿,也会痛恨老天的不公。
可她并不厌恶伪装自己,做一个谁都喜欢的乖孩子有什么难的。但她讨厌李叙随的眼神,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像是俯视、看穿她的自尊心。
他永远不会懂。
她很快恢复冷静,转头,“你要是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那我道歉,毕竟是我主动的。我们不应该发生关系。”
“不该?你说得倒是轻松。”李叙随看着祝宥吟一双漠然的眼眸,发出冷笑。
祝宥吟认真问他,“不过是睡过几次,你是觉得你吃亏了?”
“对!我吃亏了祝宥吟,老子要你负责。”李叙随倏地抬起脸,语调也比刚刚高。
……
神经病。
祝宥吟想。
早知道他那么烦人,就不和他纠缠了。家里的长辈说得对,她该离李家人远点的。
李叙随见她久久不说话,心里不痛快,一下子坐直身体,抽出纸巾胡乱擦干净嘴角的痕迹。
“行。我是卑鄙小人,我乘人之危、我恶心,行了吧。”
祝宥吟扭过头,不再看他,“开门。”
李叙随拉住她的胳膊,轻松将人扯回来,“我下去,我走。”
说完,他解开门锁大步迈下车,把空间留给祝宥吟一个人。
窗外的雪下得不大,落在草丛上堆起了白白一层。
李叙随独自站在后备厢的位置,背对着黑色的跑车。凛冽的寒风吹来,他短短的发全部立起,绷着一张脸沉默着注视远方。
许久之后。
祝宥吟把自己收拾好下了车,用力把门关上。
“嘭——”
李叙随收起思绪,回头正好看到雪花落在她的雪地靴上,长长的大衣下露出一截笔直的小腿,受伤的那只脚应该已经没事了,前几天看她走起路也是平平稳稳的。
再抬头,祝宥吟已经往祝宅的方向走去。
李叙随转身上了车。
车上飘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但也能闻出影影的女士香烟味。李叙随仰头靠在车里,余光看到她遗落在副驾的打火机。
他拾起来放进口袋里,踩下油门离开。
汽车启动,白色的车灯将天空中飘摇的尘埃照亮,沉静的夜像被穿透,大雪也浸透了身躯。
祝宥吟的睫毛落了雪花,很快又化作清澈的水珠,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渍。
两个人背道而驰,轮胎留下一跳湿漉漉的痕迹,宛如一条界线将他们隔开。
……
元旦一过,京大的考试周也接近尾声。
这段时间,付岸往祝宅跑的频率越来越高,时不时碰到刚下课的祝卉乐,就载着她从老校区顺路回来。
最后一门专业课考试结束后,祝宥吟就在家门口和他俩正面碰上了。
付岸手挨着祝卉乐说话,等远远看见祝宥吟,他才止住话题快步走过去帮她取琴盒。
“宥吟。”
祝宥吟不经意避开,看向祝卉乐,“姐
姐,考完了吗?”
“全部完了……我刚刚出校门遇到付岸,就顺路一起回来了。”她着急解释,说话的时候都结巴了一下。在听说付岸表白以后,她就不想让妹妹误会,更不想让自己成为奇怪的“第三个人”。
付岸提着一堆东西跟着她们进了祝宅。
祝申年对年轻的小伙越看越满意,极力要求他留下来一块儿吃饭。付岸只是又看了眼旁边女孩的表情,然后勉强笑起,“不了不了叔叔,我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小付,不是在跟你说过,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了。”祝申年不让他走,叫秦阿姨多备了一些晚餐,“前段时间你陪乐乐练车,我都还没感谢过你呢。”
“应该的应该的。”
祝卉乐坐在沙发边缘,小手抠得很紧,完全不想作声,可父亲的话题总是无意扯到她身上,似乎是想把付岸与她紧紧联系。
她好奇地去偷看祝宥吟,还好她神色如常,低头慢悠悠插着桌上的鲜花,片刻后又捧起精致的花束去了后院。
祝卉乐松口气,随意地敷衍着长辈的话。
祝宥吟把花瓶交给后院的苏阿姨,回头刚好看到屋子里付岸有说有笑的模样。
她浅浅移开眼。
其实她从没有仔细想过自己和付岸的关系,一直理所应当觉得他们就会成男女朋友。
可那晚还是拒绝了他的表白。
她问付岸,为什么第二次才和自己表白。
他面露难色解释,“在山庄那晚有人求婚,你也看到了,我就想着换个日子比较正式。”
付岸也知道自己这事儿没处理好,就算被拒绝了,也一直在积极求和。他没再提交往,但四分之三的生活都围着祝宥吟转悠。可祝宥吟一半的生活里都有祝卉乐的存在,他们不可避免地有了交集。
前段时间家人三番五次地撮合祝卉乐和付岸,两个女生都敏锐地意识到长辈的意图。
祝卉乐在自己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祝宥吟觉得这不是办法。她不想让自己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状态里,她和祝卉乐从来不是敌对关系,更不用因为付岸一个外人而尴尬。
晚餐付岸留了下来,和祝申年聊起了自家的事情。
付家子女多,家族企业继承是个大问题。付岸最强劲的对手就是他哥付泓,对方野心大能力强。他笑着对祝申年道,“之后我还得经常来家里打扰祝叔叔,请教些生意上的问题。您和蔡阿姨可别嫌我烦。”
“怎么会。”蔡淑笑笑。
祝宥吟一晚上没搭腔,喝了一口南瓜浓汤,用纸巾擦去嘴角的痕迹,推开椅子起身,“爸爸妈妈,你们慢慢吃。”
饭桌的话题就是这些无聊的事情,祝卉乐坐立难安,匆匆吃了几口也放下餐具走了。
正式放寒假以后,付岸更是成了家里的常客。他每次来,祝卉乐都觉得坐立难安,琢磨着他到底什么时候走……
这样的难熬日子一直持续到了祝氏的年会前,付岸被叫回自家公司学习,没时间再来了。
祝卉乐刚没松几口气,又被集团的年会搞得紧张起来。
往年祝氏的年会都举办得很盛大,她只参加过一次就深刻意识到这样大型的社交场合实在不适合她。
反观妹妹,可比她从容多了。
祝宥吟穿了身暗红色的裙子,露出白皙的肩膀,鱼尾包裹着她姣好的身躯。
祝卉乐盯着她看了很久。
“乐乐,去换身鲜艳的。”
蔡淑和祝申年进来阻挡了她的视线,把她推到衣橱前,“Mia,给她挑一副大的耳饰。
“好的祝总。”准备收拾东西的造型师Mia又挑选了两副耳环,在祝卉乐耳边比划。
可她笑得勉强,这些浮夸的耳饰她都不喜欢。正在想着该如何拒绝,祝宥吟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取下一副小百合,挂在她的耳垂上。
“姐姐适合这个。”
蔡淑左右看看,“你喜欢吗乐乐?”
“喜欢!”
祝卉乐赶紧点头,“裙子也喜欢,不用换了吧。”
祝宥吟闻言,拉起她的胳膊,“爸爸妈妈,时间差不多了,我带姐姐先下去了。”
祝卉乐终于松口气,牵着祝宥吟的手快步往外走,鼻腔里飘进淡淡的香味,让她忍不住靠近。
“宥吟,谢谢你。”
“谢什么?”
祝卉乐指了指耳环。
祝宥吟朝前走着,狭长的眼眸翘起来,“我只是觉得你适合白色的耳饰。”
祝卉乐摸了摸耳饰,“还有个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
“嗯?”
“就是,爸爸妈妈想让我和付岸……”
祝卉乐不知道如何开口才能不让话题变得尴尬,“他们好像不知道你和付岸在谈恋爱,想撮合让我和他接触接触,可是……”
“姐姐。”
祝宥吟打断她,“我和付岸不是男女朋友。”
“啊?我听说他不是和你表白了吗?”
祝卉乐似乎是惊讶。
“表白就一定要答应吗?”
祝宥吟看到她神色复杂,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我和付岸没在一起。我们只是朋友,也都是独立的个体,你和他正常接触交流不用因为我而觉得尴尬。”
祝卉乐听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以后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祝宥吟垂眼看着她,“不会。”
“为什么?”
“因为爸爸妈妈不希望我和他交往。”
祝宥吟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会听他们的安排。”
祝卉乐知道的,妹妹最听话。
可就连感情的事情也有听从家里人的要求吗?那她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也该听父母的话。
祝宥吟保持着微笑,拉起她的手一起进了楼下的宴会厅。
世深集团的年会所有人都参加了,大伯和家里所有长辈都难得齐聚在一起,除了祝宥吟还有个在监狱的大姑,不受家人待见,也不常提起她。
往年的固定环节就是祝宥吟和学习古筝的表妹上台合奏,等她们演奏结束以后,最先看到祝卉乐困意重重地站在父母身边社交。
祝宥吟走过去。
祝申年见她来,搂着她的手夸赞了几句。
刚才的演奏他很满意。
祝东泰这时候带着两个人走过来,向她介绍。“宥吟,这是卫叔叔的儿子卫斐,刚从德国毕业回来。”
祝宥吟顺着看过去,是一个衣着得体的年轻男人。两人相视一笑,以示问候。
“卫斐年后入职公司,做产品研发。他才回国,宥吟你刚好放假了就带他熟悉熟悉京桉城。”
卫叔叔是世深集团的高管,子承父业,其儿子卫斐也顺理成章入职集团。祝东泰让两个年轻男女认识的目的很简单,为了稳住高管的人才,也为了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
“好的大伯。”
祝宥吟在父亲的注视下应了一声,并带着卫斐去了旁边的吧台。
卫斐比她年长几岁,又在国外独自生活多年,性格开朗阅历丰富,两人聊起天来完全没有负担。
年会结束,他们便交换了联系方式。
过年前的日子愈发寒冷,小雪漫天飞舞的一个下午卫斐给她发了消息,询问她关于采购小家电的问题。祝宥吟哪里懂这些,但还是帮他问了几个朋友。
解决了家电的事情,卫斐请她喝了杯咖啡,两人也算是稍微熟悉了些。
再次联系是卫斐邀请她和祝卉乐去暖房派对,祝宥吟因为约了翁莉去工作室就拒绝了,祝卉乐也不想出门,她们只托人送了两件礼物过去。
“祝宥吟,你手机一直在响。”
翁莉喊了一声。
戴艾立马停下弹吉他的动作,竖起耳朵听手机所在的方位。祝宥吟不得不起身擦干汗珠子,把鼓棒塞进口袋里,抓起手机,看到是卫斐打来的,她不想接就把手机静音。
“房东不在就是爽,咱想玩多久玩就玩多久。”翁莉坐在高脚凳上笑眯眯说。
“他好像都大半个月没回了,我觉得过年前都不会回来了。”戴艾思考盘算,“过几天我们在院里吃烧烤吧?”
“好啊好啊。”翁莉和顾川直双手赞成。
祝宥吟没意
见,反正李叙随不在璃院,只需要知会一声院子都暂时归他们了。
过了几天卫斐又联系她,这次祝宥吟没办法拒绝就和他约在了一家汽车俱乐部见面。
卫斐穿了身灰色,外面套着厚重的棉服,看上去比之前年轻不少,像个大学生似的。
祝宥吟双手藏在兜里,埋着脑袋走过去,“卫斐哥。”
卫斐递过来一杯热可可,“这大冷天的让你出来陪我买车,麻烦了。”
祝宥吟耸肩,“没事,我就是完成长辈下的命令。”
卫斐先笑出来,呼出一口热气,整个人比之前都放松了许多,“那我们进店吧。”
卫斐早就在网上和店家联系好了,一进店就看到了他心仪的黑色轿车。
他和店员在一起交流着跑车的经验,祝宥吟一个人无聊地站在架子前,数着柜子上的汽车模型。
其中有几辆她能叫得上型号,李叙随前段时间经常开的那辆AMG模型也放在上面。她多留意了几眼,又扭头去看其他东西。
兆格从车间出来就看见熟悉的身影,他好奇地看了几眼,发现祝宥吟和陌生男人是来买车的。
他掏出手机,给远在瑞士的好友发了条语音,“遇到祝家那姑娘了。”
李叙随甩了个问号过来。
兆格笑起来【你小子还会看手机啊,看看我上面发了多少消息给你】
说完,拍了一张店里的照片发过去。
【她跟一男的来买车,大客户】
【看上去关系挺好】
手机没再收到消息,李叙随估计又去忙了。兆格也习惯了他不回消息,没当回事,揣起手机继续去干活。
李叙随看见照片的时候连雪服都还没脱下,他踩在雪地里,眯眼看着手机上的照片,端详了很久。
雪山白皑皑的一片,滑雪场里人也不少。
教练拿着两杯热水出来,一眼看见就李叙随矗立在雪地里,他整张脸都被包裹着,只露出一双黑眸,正凝视着手机屏幕。
教练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你的脸色不是太好。是不是手臂疼?”
李叙随抬起脑袋,“抱歉,今天就到这吧。”
他心情差,脾气也跟着臭起来。随手扯下GoPro和雪镜,跨着大步往补给站里走。
教练没拦着李叙随走,毕竟他早就已经退出专业比赛,训练也没以前那么严格,提前结束训练也不会影响什么。
换好衣服,白人老头把李叙随的东西收进柜子里,递给他刚烤好的松饼。
他端着盘子坐在窗子边,三两下吃完了甜腻的食物,喝了口咖啡抬头刚好看到玻璃窗上倒映着自己的面容。
头发被头盔压得乱七八糟的,鼻梁和嘴巴冻得发红,整张脸都是丧着的。
李叙随更烦了,抓了一把头发又打开那张图片。
图片上是祝宥吟和一个男人站在车子前。她红润的唇瓣弯起来,在与旁人交流,带着笑容。
他把照片发给了李行之的助理车逢。
对方很快发来一个文档,点开后是照片里男人的资料。
李叙随看完,脸上浮现出愠怒的神情,而后自嘲地冷笑一声。
他放下手机,垂在桌子上的手不受控制地颤了颤。不疼不痒,就是肢体下意识的反应。
这是前年受伤的后遗症。也是在那次意外后,他和祝宥吟开始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真差劲。
……
前年国庆,也就是祝宥吟来京大念书没多久后,他在雪场滑雪的过程中因为预判失误,转体身体失控,摔下了赛道,左胳膊骨折。
好在恢复得不错,期末还参加了一场篮球比赛。可惜那场比赛输了,他的胳膊还被对手撞了一下,旧伤疼得他发汗。
结束后,他在球场与祝宥吟擦肩而过,恰好听见她和付岸的对话:李叙随?不认识,看上去很差劲。
他倏地停下了脚步,转头只看到女孩决绝离开的背影。
就在那个周末,祝宥吟和付岸去了柏珩酒店吃饭,李叙随正巧看见他们,心里愈发烦躁。于是在付岸短暂离开的间隙,猛地掐住祝宥吟的手腕。
他力气惊人的大,牢牢抓着她不放手。
祝宥吟被吓了一跳,疑惑他怎么会冒出来,后知后觉想起这里是他家的酒店,瞬间有种入狼窝的感觉。
李叙随在她的挣扎和捶打中,扛着她到了楼上无人的套房。
想起她刚才和付岸坐在一起的画面就刺眼。但最让他生气的是,篮球比赛那天他们脸上露出的神情,像是在嘲笑似的。
他让祝宥吟站稳后,哑声说道,“我是受伤不是残废了。祝宥吟,用不着急着在这时候跟我划清界限。”
祝宥吟仰头,对上他的视线。他那眉眼间染上了沉郁的神色,捏着她的手仿佛又用尽了力气。
祝宥吟笑笑,语气里尽是鄙夷,“你这跟废了也没区别啊,比赛不都输了吗?真惨……”
“废物,手断了就在家好好休息,别出来折腾。”
李叙随听她一字一句地嘲讽自己,胸腔间涌起一股浊气,搅得他心烦意乱,面上却极力保持着平静。
他俯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
他最受不了祝宥吟的这种眼神,她狭长的眸子里透着漠然冷淡,仿佛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似的。
一股凛冽的香气萦绕两人,他们之间的距离连风都透不进来,令人窒息。那时候的他,根本经不起祝宥吟这样的刺激。
“废没废,你试试?”
第17章 折腾一只手也保证让你爽
废物。
祝宥吟说完,清楚地看到了李叙随眸里的情绪在波动。她觉得有趣,这样骄傲的人应该也是第一次被人骂。
不过她就是故意的,想看他吃瘪、看他狼狈。
大一国庆节那会儿,她正处在刚上大学最难熬的适应期,突然听说李叙随在滑雪的时候受伤了,摔断了胳膊。
他以前也经常因为这项高危的运动而受伤,可都没什么大碍,养一养就能好了。但这次不一样,听说摔得非常严重,即便是恢复了将来也不能参与专业的训练。
祝宥吟听后暗自嘲他,这人就该吃点苦头。
等他们再次见面发生争执的时候,李叙随刚好吊着一只胳膊,祝宥吟就出言嘲笑他活该。
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可李叙随一反常态,没什么反应,兴许是打击太大,也不和她拌嘴只是用一双缄默的桃花眼凝着她。
后来快到期末那会儿,李叙随又顶着刚刚康复的手臂去参加了新举办的校园篮球赛。
输了,伤也更严重了。
祝宥吟和付岸坐在观众席上,一眼看到坐在后场席的李叙随。只见他将手臂垂在大腿上,弓腰注视着前方,大滴的汗液从锋利的下颌处滑落。
她一直很不喜欢李叙随这种性格,做事冲动不计后果。明明手臂才刚恢复,又一腔热血的投入到篮球比赛了,在他身上总能看到肆无忌惮张扬。
即便是输了也有人为他欢呼,庆祝这场盛大激烈的比赛,也有人迷恋他身上独特的气质。
可祝宥吟将这定义为白痴行为。
离开前,用他能听见的音量,冷冷讽刺,“很差劲。”
说完就和付岸一起离开了。
本以为这些事情就这样过了。
结果在和付岸吃饭的那天,他忽然出现不说,还像疯了一样把自己拖到空房间。
两人对峙,祝宥吟率先垂下眼。
她其实不想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只是马上临近她比赛的日子,家人盯得紧,不准她出去玩、不准交朋友、更不准她违背长辈的意愿……
她压力很大,本就心烦意乱。
看
着眼前这个笑意随性的人,心中涌动着的酸涩越来越强烈。
他凭什么过得那么恣意。
他……
忽然,她扬起唇瓣,接着酒劲儿挑衅着逼身上前,“试就试啊,废物。”
李叙随看了她一眼,抬起那只完好的手臂,猛地将她拦腰扣住。他凝着祝宥吟喋喋不休的唇瓣,低下头靠近,“我就算真断了一只手,也比某些人强。”
他说完,单手抱起祝宥吟将她按在沙发上。
“付岸?他才不会像你这样……”
“说够了吗?”李叙随打断她,掐住她的下巴俯身吻上来。
这是他们第二次的接吻,亦如既往地混乱。
“唔……”
祝宥吟踢着小腿,伸手去推搡他的肩膀。
李叙随比上次更熟练也更狠了。他的气息严密地包裹着自己。在喘息的间隙,她大口大口地呼吸。
忽然看到李叙随眼里的情愫在涌动,她又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恶心。”
“是吗?”
祝宥吟盯着李叙随深邃的眸子,用力坐起身,一股劲儿压在他身上,挑衅似地掐住他的脖子。
她力气向来不小,气性亦是如此,压抑了许久,正好可以一股脑儿朝他发泄。“我可以找其他人陪我玩,但是李叙随,你这个样子真的很惨,让我想可怜可怜。”
这周末父母都不在家,祝宥吟早就计划好在这两天里痛快放肆地玩一玩。
她早就想过了,把机会给他
爸妈不允许接近的、讨人厌的李叙随。
“找谁陪你玩?付岸那个蠢货吗?”
“你想玩儿什么?你敢吗?”
李叙随眯起眼睛发出一连串地反问,怒气从眉眼间愠流,颈间的经脉凸起,忍着劲儿道,“还有老子再说一边,我只是胳膊受伤,没有残废。”
祝宥吟忽然俯身,咬住了他的薄唇。
发泄似的,用力去咬,用和之前一样的手段,阻止他继续说话。
她有什么不敢的?
李叙随身上太香了,是让她非常厌恶的味道,“你一只手能做什么?你这样能抱得动我吗?李叙随,你别总是那么自信。”
李叙随果然闭嘴不再反驳,他的薄唇被咬得出血。殷红的血渍染在边上,她是狠了心地咬。
片刻后他慢慢勾起嘴贱,抹去痕迹,用另一只手就抵住祝宥吟的身子,托着她的臀部和大腿,将她轻松抱了起来。
祝宥吟在他的臂弯里,摇晃着抓住他的脑袋稳住身体,这个糟糕的姿势,绵软的胸口几乎将他埋住。
李叙随哑着声音,仰头轻柔地吻上她的唇,“你说呢祝柚柚。”
她低声喘气,抓着他的头发哼,“我说,你现在就是个废物。”
李叙随颠了一下她,单手抱她轻轻松松,抬脚踢开套房的门,将她放到了床上,“一只手也保证让你爽。”
黑夜里的沉沦不算犯罪,只是被诱惑而已。但他的目光太过炽热,让她无法忍受。
他们在吵架,都想给对方一些教训,以此来驯服对方。可结果就是,撕咬得血肉模糊。
李叙随膝盖抵在大床边上,快速把身上的衣服褪下扔在地上。他俯身精准地捉住祝宥吟的唇瓣,厮磨着往里探,裹挟着她的甜腻。
她穿得简单,针织衫早已滑落,白皙的肩头露了出来。李叙随眼眸黯下,手掌包裹着她的肩头,低头亲吻着那些白色的肌肤。
听到她的低喘,他调整姿势,再次克制着情绪询问,“确定想试吗?”
祝宥吟仰头,看到他被暖光笼罩着的脸旁。
他长得确实好看,就算是此时此刻,头发被她揪得乱七八糟,那张硬朗的脸上还是有股慵懒的味道。
李叙随的身材好,平时穿衬衣的时候就看得出来,宽肩窄腰,更别说他经常锻炼,臂膀上结实的肌肉线条也很好看。
从小到大,她只和一个异性亲密接触过,这个人为什么会是李叙随?祝宥吟心里有明确的答案。
那是因为他坏透了,一次次的接近诱导她。
……怪他,反正一切都是他的错。
李叙随身上的肌肉紧实,绷得紧也烫手。他好像到了失控的边缘,却被她吊在悬崖边。
祝宥吟眨眼,嘲讽他,“果然是废物。”
李叙随也不恼,折起她的腿往下。
他是小心的、虔诚的,就像是第一次吻她那样青涩,但这种事情本就无师自通,直到她颤抖嗫嚅,他才停下来。
他伸手去床头柜上取下盒子,还好酒店里备着这些东西。因为一只手缠着石膏,只能单手把袋子举到唇边,在她的注视下,咬开包装袋。
大滴大滴的汗水落下,掉在她的小腹上,又被他俯身吮吸而去。
他确实不太方便操作,拉住祝宥吟的一只手,“扶着。”
祝宥吟不乐意,“李叙随,你不行吗?”
一只手不行吗?!
他淡淡扬起唇,磨磨蹭蹭把东西戴好,单手不好操作,但办法很多,最先抓住她的脚踝扛在自己肩上。
没有想象中那么疼,李叙随找不到地方也塞不进去,只能扣着她的腰来回折腾。气得祝宥吟抬脚踢他,结果绞得更紧了,两个人同时吸口气。
后来祝宥吟被李叙随簇拥着像是到了云层之上,身体发软发麻,又像是踩在软绵绵的沙滩上,有海浪扑过。
柚柚。
柚柚。
他一声声喊着。
他们太青涩,这种极致的状态让双方都无法把控,只能胡闹着来。还好一次过后,他就已经完全熟悉了她的节奏,找到那敏感的关键,无尽地对她折磨。
甜腻的果香让他无法停止,柚子的涩味更是嚣张的在他颅内掀起狂潮。
可是她哭得好大声,完全不受控制的。
仅仅三次。
他便舍不得折腾了,单手抱着她进了浴室,把人哄睡以后又自己善后。
手臂的绷带因为剧烈的混动散开了一半,也湿了一半。那时候他手疼得厉害,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刺激让他的忍耐到了极限,她的呢喃和伤口的疼痛颤抖着灵魂,也爽得头皮发麻。
李叙随让人送了新的纱布,换好以后整夜没睡。
他看着身边的姑娘,看着她长发散落在床头,睡相非常可爱,他情不自禁俯身,亲在她红润的唇上。
她的声音和触感,那些记忆将他瞬间包围。
他努力克制,但是又有了反应,再起去了浴室。水声淅沥,他站在花洒下任由凉水冲刷着身体。
李叙随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晚他冲了多久,他计划着和李行之见一面,聊聊和祝家的事情。
他和祝宥吟总不能一直躲躲藏藏吧。
第二天,祝宥吟是在一个坚硬的怀里醒来。
她揉了揉巨疼无比的大腿,推开他的手臂,坐起身。
满室的狼藉,全是他们的杰作。回忆在这一刻全部涌上来。他的声音,他皮肤的触感,滚烫的汗水和吻痕……
她回头,看到一只手还吊着的李叙随,瞬间头疼。
这人为了证明自己单手也可以,昨晚没少做一些奇怪的姿势。
她起身弯腰床头拿起准备好的干净衣服,一件件穿上。身后的床动了一下,李叙随不知道何时醒来,俯身环住她的腰。
“再睡一会儿?”
他哑声,勾得祝宥吟难受。
她推开李叙随,拿起手机站起身,看向他。
“怎么了?”李叙随坐在床上,捕捉到她眼眸里那丝疏离。
非常陌生的却又熟悉的感觉。
他警惕起来,掀开被子下床,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你……”
祝宥吟甩开他温热的手,后退了一步,从包里拿出一叠事先准备好的红色现金。“昨晚我很满意,辛苦了。”
她声音冷淡,把钱压在床上。
钞票厚厚一叠,数额很大,但他们谁都不缺钱。
“祝宥吟,你什么意思?”李叙随冷下脸,拦住她离开的步伐。
祝宥吟挑起眉,“你不会当真了吧?”
李叙随把钱甩开,“你说清楚。”
“昨晚我说得很清楚,你忘了就算了。”
“你他妈玩我?!”
李叙随又炸了。
对于祝宥吟来说,上次的吻和这次一样,只是她
对李叙随发起的游戏,她满不在乎也不会负责,只有李叙随认真地投入。
“那你想怎么样?”
李叙随很快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只要不合祝宥吟的心意,她下一秒就会翻脸走人。于是他冷着声调,说出了这辈子最无奈的话。
“我想继续。”
“什么?”轮到祝宥吟发懵了。
“既然你昨晚挺满意。那我们可以继续。只要你想。”
祝宥吟挑眉,这脱离了自己的预期,但也欣然答应了。在她最需要释放压力的那段时间,她选择和李叙随开启这种微妙的模式,只要她想,就会在这间屋子里见面。
可以说几乎整个寒假都待在一起。
李叙随每次都不紧不慢,反倒是祝宥吟急急忙忙帮他推进卫生间。她总是要在上面,保持着绝对的主导,她喜欢用手扣住李叙随的肩膀,留下痕迹,以此发泄。
为了满足她,李叙随找了很多学习资料……一边鄙夷地看一遍认真地学,甚至进健身房的频率比之前高了不少。他会保持最好的状态与她见面,到最后翻身覆上,让她涣散颤抖。他们从懵懂到熟悉彼此,只用了几个套。
夜晚的温存持续到祝家门禁前,出了房门他们又成了互相不认识的陌生人。
李叙随以为这种关系会持续很久,可没想到在寒假结束之前,她就提出了结束。
“你哪儿不满意,昨晚弄疼了?你让我轻点我就没用力了啊,你不喜欢从后面下次我们可以……”
“李叙随。”祝宥吟打断他,“我不想继续了。”
李叙随突然变了眼神,“理由。”
“我们没必要维持这种关系。”
也是那天之后,祝宥吟和李叙随的关系彻底走进了死胡同,一见面更是把彼此当成“仇人”似的。
她警告李叙随不准在任何地方和她说话。
后来他们很长时间没见面。李叙随的手因为没有积极干预治疗,情况变得愈来愈严重,根本拿不起任何东西,他不得不休学了一段时间。
他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记忆,可他高估了自己。他会在午夜时分梦见她纤细的身影,慢慢靠近自己后又变成了冰冷的表情。
他给自己找事情,跟着小叔进公司做产品研发,辅修了计算机专业。日子过得充实,试图把祝宥吟三个字逼出脑海。
再见面就是付老爷子生日的宴会,他看到祝宥吟和其他男人走得那么近,心脏就像是被捏爆了,极速地收缩跳动。她那么可恶,但自己无法做到不在意她。
开学李叙随因为之前落下的课程重新念了大二。和祝宥吟同级,可她的眼神依旧丝毫不在自己脸上停留。
其实李叙随恨透她了。
他们都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可她依旧不愿意对自己态度好一点。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互不认识的陌生人。他甚至在反思,哪里没让她舒服。
祝宥吟就没他想得那么复杂。
之所以开始这段关系,是为了找点刺激。目标达到,她生理和心理上得到满足。可时间久了,身体有些吃不消,寒假那段时间里,她被李叙随翻来覆去折腾,累得半死。
他一晚能来好几回,一周又要约她好几次。有时候祝宥吟在想,到底是她需要发泄,还是李叙随需要?
精力太旺盛的也不行。
她开学后会有很多事情要忙,没太多时间耗在这件事情上,于是在那个假期前提出结束,把李叙随踹了。
第18章 备胎还想让她再抚摸一次
京桉今年的雪下得不大,飘了几天,只堆起一小层。气温却比往年更低,携着一股寒意往身体里钻。
晨起看到不寻常的光亮,翁莉才发现外面好像出太阳了。她拉开窗帘看到有工人在璃园里忙碌,他们把地板砌成了平平整整的长方形。
洗漱完出门,拍了拍戴艾,“怎么回事儿?”
戴艾撑着栏杆站起身,脑袋往右边扭了一下,“我是不是该去和他说声谢谢?”
翁莉顺着他的方向,看到李叙随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眼椅子旁边新安装的为视障人士设计的扶手。
他们刚搬来那会儿,房东让人把花园重新铺了路。对于戴艾来说,方便了不少。现在他又再次把花园修整,翁莉非常感动,她歪头,“该!”
“可他应该还没回来吧……”
“去看看。”
两人慢吞吞走到他的门口,敲了半天发现没人。
“果然还没回来。”
戴艾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给他留张纸条吧。”
“他会看吗,不然算了。”
翁莉嘴上说着,还是落笔写了感谢的话,把纸条贴在他门把手上。
下午他们去工作前,翁莉又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祝宥吟【房东人真的好】
院子里热热闹闹,工人按照主人旨意,把璃院陈旧的设施都焕然一新。
祝宥吟看到照片后发语音回复,“弄得那么漂亮,要涨房租?”
收起手机,家里的阿姨前来询问她需不需要重新添置一些家具。
年前家里在大扫除,她没什么要求,但祝卉乐可为了这事忙前忙后,好几次天黑了才从家具市场回来。
看到祝宥吟疑惑的眼神,她不好意思地交叠双手,“我、我以前没有自己的房间,想好好装饰一下。”
一周后,祝卉乐已经买了三四箱的小装饰回家,满地的玩偶,连脚都没地方踩,付岸见了忍不住笑她,“你的品位怎么跟小孩似的。”
祝卉乐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低头继续摆弄玩偶。付岸耸肩回头去看坐在房间里练琴的祝宥吟。
她挺着腰杆,修长的指尖拨弄着琴弦,乐声如流水倾斜,他听得有些入迷了。
再抬眼,和女孩对视上。
她清冷的笑容转瞬即逝,他一时捉摸不透是什么意思,还没反应过来,祝宥吟已经收起琵琶走过来。
“我们走吧。”
祝卉乐站起来,“练完啦?”
“嗯。”
付岸回神,看了眼时间,“走吧。”
今天祝申年特意叮嘱她们带上付岸一起去吃晚饭,三个人在傍晚准时抵达餐厅门口。
付岸把车停好看见旁边一辆黑色马自达,祝宥吟注意到他的目光,“卫斐的车。”
“卫斐?”付岸重复这个名字。
祝卉乐解释,“公司里一个叔叔的儿子。”
付岸哦了一声,跟着两女生一起进了餐厅,看到了卫斐本人,蔡淑给他们互相介绍后两个男人握手交谈。
付岸面上平静,实际上心里不太舒服。特别是当他得知外面那辆车是祝宥吟陪卫斐一起去买的……
他开始打量对面的人。除了学历,其他都平平无奇,家世更是不值一提,不值得在意。
付岸宽慰自己。
卫斐那边也察觉到了他不友善的气息和不太尊重的打量,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刚一回国,长辈就给他介绍了祝总的小女儿。才读大二,他觉得完全是小妹妹,虽然聊天非常同频,但完成几次父母的任务后就不想再去打扰。
可无奈双方长辈都在撮合,他今天只能硬着头皮前来赴宴。谁知这顿饭那么难以下咽。
看出付家的小少爷是把他当作假想敌了,卫斐决定反击,“宥吟,待会儿我送你回家?”
祝申年拍手替祝宥吟答应了,“行啊。”
“不用了,我会送她们一起回家的。”付岸憋了一晚终于开口。
卫斐礼貌微笑,“麻烦付少把卉乐小姐安全送回去好了。”
付岸不松口,“我说我一起送。”
他俩争来争去,直到祝宥吟平静开口,“夏叔送我们就好。”
祝卉乐在旁边连连点头。
付岸还想争,卫斐却忽然颔首,“那机会先留着,下次我再送你。”
付岸一下子皱眉,下次?
最后是夏叔把她们送回家,临走前蔡淑把祝宥吟单独叫住,“柚柚,今年过年你要去原城看一下吗?”
听到这个地名,祝宥吟微微愣神。
原城,她亲生父母居住的城市。
不过只是一秒,她就扬起笑容,“妈妈,你们想去吗?”
蔡淑看着她,“我就随口一问,听说那边的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
那关自己什么事?
祝宥吟在心里反问。
“好了先回家吧。你今晚吃得不多,晚上别锻炼了。”蔡淑拢起外套,抚了一下她的发丝。
祝宥吟微笑,与她道别,“妈妈再见。”
寒风吹在脸颊,人们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吹散,玻璃里晃动着灯光。
车子驶出餐厅,朝着大路前进。
祝宥吟目视着逐渐消失的高楼,慢慢阖下眼皮,垂在腿上的双手握了起来。
不知道蔡淑突然提起原城的原因,但这提醒了她,这里不是她真正的“家”。
……
卫斐在周六一大早约祝宥吟一起吃晚饭,说自己马上要入职,之后也没时间再经常联系了。两人便在学校附近见面。
卫斐很健谈,谈吐自如,说起自己的履历也不会让人觉得是在自夸,这也是祝宥吟能和他保持联系的原因。抛去长辈的那些期许,他们会成为朋友。
吃完饭,卫斐顺路把她送回了家。在门口正巧被抱着一堆玩具的付岸碰个正着,他立马上前,不安地看着两个人,“你们一起去吃饭了?”
祝宥吟把围巾系在脖子上,瞥一眼他手里的东西,没回答他的问题。
“这是什么?”
“给你和祝卉乐买的玩具。”
付岸觉得女孩子都应该喜欢这些,就给俩姑娘都买了些,“我帮你抬进去……”
“不用了。”
祝宥吟摆手,“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道别二人,直径往屋子里走。
付岸感受到她的无视,又看到卫斐离开的背影,心里不得劲,之前在学校里有个顾合肆,现在又来个卫斐……
他只能更勤快地在她面前晃悠。
于是在璃院吃烧烤的那天,他不请自来,加入了祝宥吟和朋友们的聚会。
戴艾和翁莉一早出去买食材,祝宥吟嫌外面冷独自在工作室里弹了会儿钢琴。
最近她懈怠了,架子鼓和琵琶都有段时间没好好练了。琴键上下跳动,她慢悠悠按着下一个音符。
一曲还没结束,有汽车轰鸣声响起,院子里开进来了一辆黑色轿跑,没见过的车,但下来的人是李叙随。
祝宥吟停止动作,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李叙随在打电话,卡其色外套的拉链抵在了下巴处,他的背影高大挺拔,一手扶着电话,弯腰从后排取出灰色大包,提着行李往他房间的方向走去。
自从那天以后,他们都没见过面。今天突兀看到他,祝宥吟的视线首先落在他的唇瓣上。
还好没留什么疤痕。
她安静地坐在屋子里,直到其他人兴高采烈地回来,她才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他们。
“房东回来了。”
“门口那车是他的?”
翁莉猜到了,“车可真多。”
戴艾把食材放在桌子上,“没关系,我们可以邀请他。”
自从看到他重新装修了花园的地板和新修建的扶手,戴艾对这个人的好感度直线飙升,甚至有冲动和他交个朋友,尽管李叙随不一定愿意……
戴艾和翁莉两人去敲门邀请他。
半晌门开,一双修长的手搭在门上,出来的男生懒洋洋垂着眼睛,整个人都快比门框高。
等翁莉说明来由后,李叙随往院子里瞥了眼,不偏不倚看到大门口纤细的背影。她今天穿了条米白色加绒毛衣裙,外搭长及膝盖的驼色大衣,站在门口发丝胡乱飘着。
“来吧,很热闹的。”
戴艾期许地邀请李叙随。
李叙随收回目光冷声拒绝了他,并警告,“我要休息,小点声。”
戴艾早就料到,还是不免失落,被翁莉拉着回到烧烤架边沮丧了很久。
大家都在安慰他,可祝宥吟不觉得奇怪,李叙随是个毒舌的人。
她背对着那扇大门,也就是在这时候接到付岸的电话,说他已经快到了。
祝宥吟不满蹙眉,“到哪儿?”
“璃院啊,你们不是吃烧烤吗?”
挂断电话,付岸就在门口叫她的名字。祝宥吟对他的突然到访很不爽,就没挪动屁股,没办法,最后还是顾川直把他接进来的。
大家都互相见过,付岸和顾川直也算是旧识,相处起来气氛还算融洽,直到太阳落山才歇下来。
靠在炉子边,付岸喝了口刚煮熟的热茶。
他看见祝宥吟微微泛红的手掌,情不自禁想去握。可才碰上手背,她就一下站起身,细腻的触感瞬间消失,他的一双手落了空……
不是第一次被她躲过,他有些恼了。
“宥吟你……”
“我去卫生间。”祝宥吟从他身边经过。
背对着众人走远,她的神色明显冷下来。
可还来不及吸口气,手腕就被捉住,滚烫的触感吓了她一跳,整个人被拽到了门背后。
云层压得很低,昏暗的天空上盘旋着几只鸟。白日里暖阳并未残留余温。
离开火炉,她冷得绷起神经。没记错的话,上次已经和李叙随把界限划清了,可现在唯一的去路又被他挡住。
“有事?”
李叙随听见她这声音,理智全都喂了狗,低着头一字一句质问,“我说过,我在的时候不准随便带人进璃院。”
祝宥吟实话实说,“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会回来。”
更没想到付岸会不请自来。
她抬起头,“要是知道你在,我也不会来的。”
李叙随宁愿她找个借口让自己听得舒服些,而不是直白地说什么“我也不会来的”。
“是吗?”
他扬起下颌,扫了眼不远处的火炉,慢条斯理地启唇,“我很好奇。”
“付岸知不知道你还有其他备胎?”
祝宥吟抬起头,盯着他说话时的眼睛。
“看来还不知道。”
李叙随挑眉,继续道,“真是个蠢货……”
“李叙随。”祝宥吟试图打断他,可他的眼神太过炽热,盯着自己的嘴唇像是在回忆曾经在这留下的痕迹。
旖旎却又不可描述。
祝宥吟的胸腔微微震动,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这种只有李叙随能掌握的节奏。
他蓦地俯下脑袋。
贴近,逗她,“要不要和我再……”
“啪——”
李叙随的话没说完,一道巴掌就扇了过来,落在他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味道让他停下了所有思绪,心跳随之加速,脸上发烫的感觉不太真实,他歪过脑袋,迟迟没有动作。
和以前完全不同,这次带着怒意,像是要发泄,要他死。可惜,这样的力度对于李叙随来说完全是挠痒痒。
祝宥吟垂下手,眼看着他流畅的下颌浮出巴掌的印记。他过好一会儿才抬手抚了下,抬起眼皮,嘴角也缓缓扬起。
正欲再开口,手腕却猛地被他抓了起来。她惊呼,“放开。”
李叙随就这样捏着她的手巴掌,诡异地沉默,像是要把她的手砍了似的盯着。
祝宥吟被捏得有点疼,很少见李叙随这么凶的时候,上次还是她提出结束的时候。
后背一阵发凉……可是谁要他刚刚胡说八道。
“祝宥吟,是不是觉得我很贱。”
嗯?
李叙随看着她,扯起嘴角。
是挺贱的。
一年前被她无情地甩掉,现在又凑到她面前。都被划清界限,他还是忍不住找她。甚至被打了一巴掌,还想让她再抚摸一次。
第19章 活该你有那么多力气和我较劲儿
围炉那边传来隐隐约约的交谈声,祝宥吟的手指尖在微微发热。
他身体矗立在面前,严密地将自己包裹在寒风之下。她好久之后才开口,“李叙随我说过,希望我们今后互不打扰的。”
互不打扰?
李叙随抬起左手,指尖随意划过被打
过的皮肤,寒风莫名变得柔和,如冰冷的丝带划过脸颊,消散了那热浪。
“那你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祝宥吟不想辩解,只是说,“我现在就走。”
她转身,李叙随却扯住胳膊。
他静静看着她,尔后笑问,“不给我道歉么。”
祝宥吟看了眼他的脸颊,只是红了点,没什么大碍。打人是不对,但都怪他嘴贱,谁要他们八字不合。
“你活该。”
李叙随垂眼,“活该被你打?”
祝宥吟甩开他的手,扬起小脸,刘海吹落在两侧,清冷的眸子里溢出笑意,“知道就行。”
这次李叙随没再拦着她,只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
他认为自己脾气已经够差了,没想到世界上还会有比他还臭脾气的女孩。
祝宥吟没再回围炉边,天黑以后气温开始下降,大家都不想在外面待着,都转移到了室内。
她提起包包准备离开,付岸见了立马站起身,也跟着离开了。
“我送你回家。”他说着就开始掏车钥匙。
“不用,我开车了。”
祝宥吟上了自己的座驾。
自从这天后,付岸找祝宥吟的次数变少了。
一方面是因为他看出祝宥吟的刻意躲避,被拒绝了一次,他也有点小脾气。另一方面,他假期在自己家公司的业务越来越多,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拖拖拉拉直到过年,他才提着一堆东西来祝家拜年。心想着那么几天没见,祝宥吟该对自己态度缓和些了。他兴冲冲进了院子,却被告知女孩在前一天去了原城。
就这样错过,他懊恼自己来晚了,又只能和长辈们唠唠嗑。
祝家整个院子都挂上了灯笼和祝申年写的新对联。喜气洋洋的氛围里,大家却不觉得热闹,少了个人始终觉得别扭。
苏阿姨把祝宥吟房间的窗户打开,浇完花水,看了眼院子里的祝家夫妻和客人,心里头愈发难受。
这是小姐头一次没在家里过年,该有多难过。
想到这,她掏出手机给祝宥吟发了条消息。
【小姐,原城天气冷,要多穿点衣服。今天付家小少爷来家里做客了,你哪天回来?】
祝宥吟看见这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原城郊区的殡仪馆外。
被雾气笼罩着,空气里还飘着细细的水汽,祝宥吟靠在窗边,默默看着远处连绵的小山峦。
这里是她亲生父母生活的城市。
高中的时候祝宥吟被蔡淑带着来过一次这个地方,她当时完全没心思在意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整夜没睡着,只害怕第二天蔡淑抛下她一个人走了。
这种害怕不是没有由来的,记得在第一次得知自己身份的时候,祝申年就告诉她,祝家只会培养优秀、有用的孩子。就好像随时会舍弃她一样。
好在,后来蔡淑是带着她一起离开的。那天上了高速,她便摸了摸祝宥吟的脑袋,“你有权知道亲生父母的身份。”
和京桉不一样,这里是一座人口极少的小城,冬天是阴冷潮湿的。连续三天的雨夹雪,地面变得泥泞,当地人都习惯了,黑衣服外面披着雨衣走在雨里。
这样的气候,她实在不喜欢。
要忍着刺骨的寒风,偶尔还有三两句听不懂的陌生语言窜进耳朵里。没有比现在更煎熬的时刻。
她给苏阿姨回了几句话,把手机收起。
“祝小姐?”
有人叫她。
来的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不知道是走得急,还是在外面吹了风,她脸颊两侧有些红。
“祝小姐,你妈妈……”
女人拖着尾音忽然顿住,搓搓手似乎在思考,最后道,“那个…阿芳在找你。”
“好的。”
祝宥吟眯眼微笑,朝着屋子里走去。
空气里残留了她身上的香气,纤细的背影似乎与四周格格不入,雨滴嘣在地上发出“滴答”声响。
旁边另一个妇人抬起脑袋,看到同伴的模样笑出声,用方言调侃,“你也有讲话不利索的时候啊。”
工作人员用手背搓了一下鼻子。
“你看这车,得要几百万吧。”
“可能吧。”妇人耸肩,“咱这小地方怕是要被嫌弃。”
“嫌弃也没办法呐,再怎么说,董芳也是她亲妈。”
两人的声不大,但祝宥吟听见了。
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知道是在谈论自己。
室外冷,呼口气就都是雾气。她刚走到屋檐下,董芳就迎了过来。
“宥吟。”
中年女人脸上没什么肉,也不见皱纹,下巴很尖,但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人胚子,高挺的鼻梁和刚刚那工作人员一样微微泛红。
“这个是我今早去街上给你买的,我看你穿得薄,这儿又冷,你套上吧。”
祝宥吟今天就穿着件羊绒外套,连围巾都没戴。露在外的皮肤受了冻,白得有些寡,雾气缭绕与她周身清冷的气质融为一体。
董芳说着,把东西放到她怀里。
看到是一件粉色棉服,祝宥吟轻柔地说了声谢谢,“我不冷。”
话落,见女人还盯着自己,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董芳是在等着她把衣服穿上。
她抱起衣服,环视四周。
从走进屋子的那一刻起,身上就落了很多道视线,不加掩饰地打量。这些人都是董芳的亲戚,没有坏心思,只是好奇这对“母女”如何相处的。
祝宥吟打开棉服套在自己身上。
“你回酒店吧,这里太冷了。”董芳往里看了一眼,“大过年的……老头走得突然,还麻烦你老远来一趟。”
“老头”是董芳的父亲,也是祝宥吟的外公。这次就是因为他忽然离世,祝宥吟才会来到原城。
她乖巧地垂下脑袋,安慰,“您节哀。”
棉服买大了,穿在她身上宽宽松松却不显臃肿。她的黑色的长发压在里面,小脸被裹着,但她没管,只是随手扯了一下项链。
董芳看着祝宥吟的动作,视线不经意落在那条银色项链上。她年轻的时候一直在其他大城市里打工,所以这条项链的牌子她是知道的,价值不菲。
董芳收起目光,又和她说了几句话,脸上始终带笑。大家都瞧着她们,直到祝宥吟上了黑色SUV离开。
车都走远了,董芳还在挥手。
“舍不得闺女了。”
“那可不,老人刚去世,孩子又不在身边,屋里现在可冷清了。”
董芳垂下手,看了眼说话的几个亲戚,“有什么舍不得的。”
她想,女儿在祝家过的是好日子,没什么舍不得的。
祝宥吟被司机送到酒店,脱掉外套补了个觉,下午雨停了,醒来后她又一个人在县城里晃了一下。
这里地方小,随便走走就到了商业中心。
路过商店,她看见橱窗里挂着董芳给她买的那件外套,是最新款不打折的。可她不喜欢那个款式,这会儿也就没穿了。
晚饭点,董芳打电话让她到家里吃饭,她看了眼定位,离得不远就没让司机送,自己打车过去。
董芳的家是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是她第二任丈夫贷款买的。
一进门,她便拿着柚子叶在祝宥吟身上来回掸,“从不干净的地方回家就要扫一扫。”
祝宥吟觉得奇怪,老人去世她没有难过的神奇,还说出这样的话。
董芳看出她的疑惑,笑了笑,“我和我爸关系很不好的。年轻的时候家里很穷,我和前夫结婚前就跟我家里人闹得很僵,把你生下来以后我又生了场大病,前夫、也就是你爸跑了以后,那老头看到你是女孩又怕养不起孩子,就瞒着我偷偷把你扔了。这些你是知道的。”
她轻描淡写,“所以我才说他死了你也不用过来,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饭桌上谈这样的话题,董芳的丈夫高至竹觉得气氛太过凝重,在桌子下捏了她一把。
“诶宥吟,来尝尝这个干椒鸡,我们这的特色。”
祝宥吟抬起水汪汪的眸子,随口问,“那我还有其他家人吗?
董芳见她这副模样,后悔把话说得那么直白。这孩子不像自己,脾气好、性子柔。
她无奈,“我前夫啊,不过他也死了。”
高至竹诶了一声,“在孩子面前瞎说什么。”
他看向祝宥吟解释,“没死,在国外的工地打工,听说是结婚有小孩了,反正这些年没见他回原城。”
祝宥吟只是哦了一声。比起父亲,她更愿意听一些关于董芳的事情。听蔡淑说过,她年轻时辗转在各地寻找过自己,可却在她们母女第一次见面后,对自己说,“回京桉吧,在祝家好好生活。”
或许是日子磨的,她性格比较硬,是个奇怪的人,却莫名和自己有些相似。
她们现在都有新家庭,曾经十月怀胎与母体相连的日子太短,所有堆砌起来的温情都是充满客套。
不过祝宥吟挺庆幸,这样自己也就不用背负太多道德枷锁。没感情是最好的。
可当她出了董芳家,回头看向楼上的暖灯时,心里却不舒服,那种说不出的感觉揪着心角。
她今天路走多了,站在路边就直接蹲了下来,把脑袋垂在膝盖上。
其中她不喜欢原城这个地方,非常不喜欢,也不习惯这里的天气,她不想过来的。
是蔡淑说,毕竟去世的老人是她的亲人,还是得来一趟。
于是她耐着性子,特意来了一趟。
祝宥吟歇了两秒,刚想起身就有道刺眼的灯光就照了过来。一辆轿车驶来,轰鸣响彻寂静空旷的街道,流线型的车身在黑夜里尤为清晰。
她难受地眯起眼。
刺耳的刹车声,门一开,一双长腿先迈了出来,紧接着,是一张死人脸出现在面前。
祝宥吟愣住了,直到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走到自己跟前才回神。她立马想走,不愿被他的目光审视。
可李叙随力气太大,将她轻松按住。
“是不是跟付岸在一起时间久了,也变成蠢货了?”
他站在风口,像是急着来骂她,连外套都没拿,身上只有一件米白色的卫衣,袖子还拉得老高。阴沉着眉眼,薄唇也压得很低,手臂上的经络清晰可见。
一开口就是难听的话。
祝宥吟没理他,想挣脱他的束缚。
李叙随继续说,“大年初四,他们祝家全家人在京桉城里过年,你一个人蹲在这里做什么。”
他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看着她一顿输出。见他这样发火,祝宥吟一时无言。
李叙随气她在那些人面前装得听话的模样,换来的是什么?大过年的,把她一个人扔在这种地方。
于是粗暴地捏起她的手,“祝宥吟,你说你有那么多力气跟我较劲儿,怎么不知道去跟他们闹呢?”
刚才老远看见蹲在路边的女孩就被气得太阳穴疼,一连串发问后她又不说话。
李叙随沉下语气,“说话。”
良久,祝宥吟扬起脑袋,眼尾瞬间染上红色,那眸子被路灯印得亮起来,鼻尖也泛着粉,唇瓣死死咬住,可怜得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
她身影单薄,李叙随没敢松手,捏着她细细的手腕,真害怕被风吹跑了。
他在打量,祝宥吟同样也在观察着他的神情。
她怎么也没想到从车上下来的会是李叙随,可偏偏他就这样出现了。
这里是原城,距离京桉快四百公里的地方。
祝宥吟说,“他们让我来的。”
李叙随这暴脾气,听她要死不活的声音,更是烦躁得不行,“让你来你就……”
正想继续讽刺她两句,手背突然被烫了一下,两下,湿漉漉的触感颤得他心肝发胀。
他低头,果然看见一张挂着两条泪痕的小脸,倏地止住了到嘴边的脏话。
祝宥吟顺势挣脱他的桎梏,冰冷的指尖藏进袖口里,故作不安地往里揣,像无助的小孩想找个依靠似的。
她非常满意他的反应。
于是压着声音,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可怜?”
第20章 微妙祝宥吟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在李叙随的印象里,他和祝宥吟没好好说过几句话。
祝家和他们家不对付,祝宥吟似乎从初识就不待见他。她对每个人都很好,除了自己。
所以李叙随觉得她区别对待他和别人,也不给她好脸色,一来二去就总是吵闹。
以前他只见过祝宥吟对着别人哭,现在她对着自己流眼泪,李叙随的心情难以言喻。她红着眼睛,发颤的声音,一切都在挠着他的神经。
李叙随凝着她,今天没穿那些色彩鲜艳的衣服,一身灰黑色的大衣,围巾也是冷色的,她的小脸在灯光下光泽红润,素色也遮不住她的娇颜。
只是柔软的手太冰冷,提醒了他,刚才她蹲在路边是一副委屈的模样。
他完全克制不住情绪,只能皱着个眉头,“你在我跟前哭有什么用。”
他说的话还是那么讨厌,却不像以前那样刺耳,祝宥吟反而觉得很好笑。她往前,扬着脑袋看着他眸子里倒映出的自己。
她咬着唇瓣,语气微微上扬,“所以你跑了几百公里,是来讽刺我的?”
李叙随垂下眼皮。
他站在风口处,头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那双墨色的眸子含着深沉,硬朗的五官线条绷得很紧。
他压着声音,脸色也不太好,“我是想来看看,你现在这副可怜样子。”
祝宥吟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唇瓣翘起发出一声笑。她杏眸含泪,如明月般皎洁,抹去脸颊边留下一串水渍,“那你看见我这样,满意吗?”
她仰着脑袋,质问自己的样子让李叙随烦乱得不行,他破罐子破摔,冷声回答,“很满意。”
祝宥吟睫毛微颤,依旧直视他。
“不过你这副软骨头的模样,真的很没意思。”
他说完,四周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是几秒他就后悔了,说这干嘛?
李叙随抬手抵了一下眉心,他其实不想说这些,每每提及他们必定不欢而散。可回忆起她一个人在路边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要是他今天没来,那她岂不是一个人……
凛冽的寒风在黑夜里咆哮,无声无息吞噬着此刻所有的情绪,静谧的氛围像是给他判了死刑。
最终李叙随妥协,低头看向她,却发现她只是抬手把下巴处的泪珠子抹去,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难得在争执过后,她没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自己,也没有反驳,更没有转身就走。
“谁让你穿那么少?”李叙随迟疑一下,揪起她外套的领子,扫了一眼,“出门前不会看看天气吗。”
祝宥吟还是没有反应,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单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你怎么来的,有带司机吗?”
祝宥吟低着脑袋,默默把衣服拉紧,“你走吧,司机马上来接我了。”
听见她闷闷的声音,李叙随眯起眼,抬手捏起她的下巴……又哭又哭。
“你哭什么?”
“我不能哭吗?”
祝宥吟睫毛处挂着的水珠子一下砸落,用她惯会哄人的音调委屈地喊道,“一来就大吼大叫的,李叙随你凶什么。”
她委屈的小脸一下抬起来,李叙随就迅速失了声,心脏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好半天才开口,“…
…我凶吗?”
祝宥吟扯起他的衣袖口,将眼泪一股脑抹上去,眼皮擦得通红,她骂道,“你去死吧。”
李叙随看到自己袖口深色的痕迹越来越多,轻轻叹息一口,用指头抹掉她脸上源源不断的泪水。
指尖碰到她的脸颊上,动作又不自然柔和下来。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她温热的眼泪挂在脸上都变得冰冰的。
“还有力气咒我死就行。”
李叙随说完,扯着祝宥吟的手臂把人塞进了副驾,完事又抬头看了眼小区楼层才开门上车。
车内暖气十足。
祝宥吟坐在副驾抹眼泪,直到到了酒店才停下来。她走在前,李叙随跟在后面。
走廊长长的过道顶上亮着灯,祝宥吟整个人被他的长影子笼罩。到了房间门口,她回头,声音里带了鼻音,“饿了。”
“人没给你饭吃?”
祝宥吟抿唇,“你怎么找到我的?”
李叙随将手插进裤兜里,懒散地瞥了眼她,“你来原城,不就是去找你亲妈。”
找个人对于李叙随来说还不简单,祝宥吟吸吸鼻子,指尖捏在一起,“我吃不惯这里的饭菜……我想喝热的,最好是莲藕排骨汤,还想吃京桉的包子,素馅的。”
李叙随耐心不多,等她点完菜,拉着脸说,“我是你家厨子还是保姆?”
说完从她手里抽出房卡,刷开,把人往里面推进去。
祝宥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看见他无意皱了一下眉头,又赶紧松开手,“你要走了吗?”
“嗯。”
“哦。”
祝宥吟轻轻吐气,在他的注视下把房间门合上。
半道,李叙随又挡住门板,阻止她关门的动作,胳膊杵在她后背,这个姿势像是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很少见她这样低落的情绪,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才轻声道,“你……先把手机充上电,洗个澡…要把门锁好。”
“好。”祝宥吟乖乖点头。
见她这听话的样子,李叙随太阳穴跳了一下,多看了她几眼,收起胳膊转身离开。
祝宥吟关上门,一个人站在房间里。
脸上没了刚才难过的神情,她很快就抹去泪水坐下。
以前会用这样的伎俩去哄骗别人,只是怎么没发现,用在李叙随身上那么有意思。
还第一次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刚给手机充上电,就接到了祝卉乐的电话。她有些焦急,听见祝宥吟声音里还未消散的哭腔,更是紧张得不行。
“宥吟,你、你怎么了?”
“没事姐姐,有事吗?”祝宥吟对着镜子眯了眯眼睛,翻出化妆包里的白色卧蚕笔描摹着眼睑。
“今天付岸来家里吃饭了……”
“嗯我听苏阿姨说了。”
祝卉乐又继续,“下午我送他走的时候,那个、那个李叙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们俩就突然打起来了。”
她很着急,语气里又带着无奈。
祝宥吟停下动作,“李叙随?”
“对。”
“他和付岸打起来了?”
“是的,不知道为什么,付岸说他没惹过那个人。”
合着李叙随是先把付岸打了一顿,然后才开车来到原城?祝宥吟继续问,“付岸呢?没事吧。”
“我下午陪他去了医院…他不让我告诉你们,但我觉得还是跟你说一声比较好。”祝卉乐压低音量。
祝宥吟思考片刻,对她说,“既然他不愿意说,那我就假装不知道吧。”
等挂断电话,祝宥吟思忖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去洗了个澡。
房间门再次敲响的时候,她刚吹干头发,抹了点精油就去开门。
李叙随从门口走进来,越过她把几个袋子放在桌子上。他自然地坐在沙发上,“不是饿了么,过来吃饭。”
祝宥吟打开了袋子,浓郁的香味飘出来,都是她刚才说想吃的东西。她坐到桌前,把一双筷子递过去,“你也吃。”
李叙随这会儿套了件黑色外套,帽子偏在左侧,身上沾了寒气,垂着个眼皮看她。
“我不饿。”
祝宥吟收起筷子,慢吞吞喝了一口汤。
李叙随看她小口进食的模样,心里总觉得不舒服。她太反常了,不和他呛声,居然还在他面前哭成这样,安静得不像她。
想了半天,他勉强得出结论,祝宥吟肯定是在祝家受了大委屈。
今天中午他本打算到璃院拿几套衣服,赶晚上的飞机去瑞士,结果在院子里听见翁莉说祝宥吟被祝家人送去原城了。
他顿时火气冒出来。
原城他知道,祝宥吟亲生父母就在这座城市。她前些年去过一次,回来以后在他面前提起过,似乎是不太喜欢那个地方。
祝家人居然大过年让她去这地方?!
李叙随一脚油门冲到祝家想要去证实,可还没下车就看见付岸和祝卉乐并肩走出来。
付岸和身边人说笑着,完全没有一丝担忧的情绪。
李叙随下车后门都没关,走过去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和肩膀,甩到了墙壁边上抵住。
“祝宥吟呢?”
“李叙随?!”
付岸脑袋砸了一下,等看清眼前的人,龇牙咧嘴抓住他的手臂,试图反抗,无奈却动弹不得。
事发突然,旁边的祝卉乐吓得手足无措。两个男生都人高马大,撞在一起像是要把对方弄死一样发了狠。
特别是突然出现的李叙随,他手掌的青筋突起,周身散发着阴鸷的气场让人不敢接近。
两人扭打在一起,见付岸无法抗衡,祝卉乐想跑进去叫人却被李叙随冷声叫住,他又问,“祝宥吟呢?”
“她、她不在家。”
祝卉乐挺怕他,只能咽了口口水,“去原城了。”
李叙随冷嗤,低头看了眼付岸这个单手就能控制住的蠢货,想起他刚才的笑脸忍不住拎起他的脑袋砸了一拳。
女朋友一个人孤零零在原城,不去找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李叙随想着,一下把人撂倒在地上,只是折起付岸的手腕,用力往下一压,倒也没伤到筋骨,只是让他疼得发出闷哼。
“孬种。”
他骂了一句站起身,掀起袖子在祝卉乐错愕的目光中回了车上。
打开导航,直接开车抵达了原城。
过收费站的时候,李叙随突然感觉到胳膊酸痛,拉开一看,是那个蠢货留下的痕迹。
他稍微冷静下来,车子在路边停下,打电话给车逢,凭着记忆报出名字,让他找到了祝宥吟亲生母亲的住址。
等他看到祝宥吟的时候,怒气值才真正达到了顶峰。此时此刻,在万家团圆的日子中,她一个人蹲在路边,然后用一张眼泪汪汪的脸对着他。
鬼知道,李叙随当时有多想杀人。
正想着,面前的女孩已经放下筷子。他收起思绪,看了眼她碗里剩的东西……看来是真的饿了,剩得不多。
李叙随抬起头,看见她正盯着自己。
祝宥吟忽然站起身,走到沙发边,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她一点点弯腰,直勾勾看着他。
她突然地靠近,李叙随闻到了股洗发水的淡香,不得不往后靠,双腿微微打开,扬头与她对视。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不同寻常,她的双眼像是有清晨的雾气笼罩着,看不清藏着的情绪,将他蛊惑,也让他想去探究。
“李叙随。”她说。
李叙随沉沉嗯了一下。
“你,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
祝宥吟又问,“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话落,祝宥吟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屋子里陷入沉静之中,弥漫着一股微妙而奇异的氛围。两个人靠得近,李叙随的膝盖碰到了她的腿侧,她乌黑的长发也霸道地落在他的肩头上。
他一直不说话,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祝宥吟只能直起身体,与他拉开距离。
“算了。”她移开眼睛。
李叙随却一下子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抢占了至高位置,一步步逼近她。
“怎么就算了。”
要告诉她的事情可多了。
也憋得难受。
祝宥吟摆手,“不说也行。”
李
叙随的气息洒在她脸侧,无法忽视的,他们又靠得很近,皮肤泛起细微的粉红。
他慢慢俯身,靠近女孩的耳边,他知道祝宥吟这里最怕痒,就撩起她的发丝,“那你想听吗?”
“要是我说了,你男朋友能乐意吗?”
男朋友?
祝宥吟莫名其妙看着他,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李叙随还误以为她和付岸在交往呢
她说,“这有什么的。”
闻言,李叙随眸里的情绪延滞了两秒。片刻后,他勾起唇,“这种事情你不怕他知道啊?”
“哪种事情?”
两个人驴头不对马嘴,祝宥吟心里是在想着让他自己说说为什么去揍了付岸的事儿。
可李叙随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眉头一蹙,“我是想问你,你今天为什么和付岸打架?”
李叙随浑身定住,耳畔是她的柔声。
暧昧的气息瞬间消失,半晌后他缓神。
“你刚想说什么?”祝宥吟后退两步。
他感觉自己疯了。
差点说了一些见不得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