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普莱德和兰诺(剧情) 斯利文……


    斯利文从牢房里出来后, 仍然紧紧跟在叶随身后。


    叶随说出的话实在太令他震惊了。


    有关于普莱德的过去一直是一个谜,但似乎不论是莉莎、艾利维斯,甚至叶随都有所了解, 而他却不论怎样打听都得不到哪怕一丁点儿蛛丝马迹。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所以他实在无法忍耐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还是决定开口追问。


    “小随,他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叶随却耸了耸肩,回头看他, “我了解的也不多,但是我在妈妈的书房里,看见过有关于他的报道。”


    斯利文皱眉, “怎么可能?”


    莉莎的全部报道全都是经过他的二次查阅和排版后才发出的, 他怎么可能会没有印象呢?


    叶随继续往前走,按下了电梯的按钮后, 才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开口, “他的确变了很多吧, 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让妈妈彻底晋升公关部部长的那一次采访,并为军队招收了近三百万军营候补。”


    斯利文瞪大了眼睛,“他是?”


    “芒星战役唯一的雄虫医生,”叶随的侧脸潜在红光里,“违背了家族的包办婚姻,被皇室下了命令,留在了已经全部撤离的营帐里。”


    “但是他活下来了, 被一个因为瘸腿没有及时离开的雌虫军官救了,那位军官也因此失去了救治的可能,被冠上逃兵的名头。”


    斯利文想起来了,那次采访他甚至也在场。


    他和莉莎在战争的现场, 每一句话都是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记录的,顺畅无阻地在上头的允许下把话筒递到了每个人的手中。


    唯独,那个美丽的雄虫医生,被禁止探视。


    他至今仍然记得那位医生紫色的长发,紫色的眼睛,匀称的身材,不论走到哪里,都是视线的焦点。


    但同时,他也被保镖们紧紧地围着。


    说来可笑,他身旁的保镖个个尾翼锋利,竟是比上战场的军雌还要矫健。


    但是雄虫毕竟是最为稀少的资源,并且是上头放下来慰问将士的,斯利文和莉莎为了减少被发现的可能,很少去和这些贵族对话。


    而在芒星战役结束后,在采访完救助普莱德的士兵后,他和莉莎还是来到了中心医院顶层的特护病房,意料之中地被拦在了外面。


    之后也再也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


    那次战役留下的伤势竟然如此严重么?


    斯利文想起了普莱德现在已经被义肢取代的四肢,和被伤疤爬满的脸庞,心中升起了更多的疑惑。


    莉莎后来从来没有提起过她和这个人有过什么接触。


    斯利文太自大了,自大到,理所当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莉莎的人,他觉得自己了解莉莎的一切。


    他握紧了拳头。


    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回想起了今天从病房里探出头来的莉莎,环视了一圈,却没有对上他的目光。


    为什么呢?是真的没有看见吗?


    不应该有很多很多话要留给他吗?不应该有很多话要留给大家吗?


    为什么会把叶随叫过去呢?


    他沉沉地看向叶随,“小随,莉莎她”


    叶随似乎已经知道了他要问什么,转过头来和他对视。


    “有对你说我们未来的计划,对吗?”


    没有。


    没有的。


    莉莎在去世前,喃喃念叨着的,只有,“跟我回去吧。”


    “好想带你一起回到那个人人平等的世界。”


    “带你去见我的父母,朋友,告诉他们”


    “看我有孩子了”


    “之前他们一直以为我会孤独终老,害怕我老了,没人照顾我”


    “好想把你带去给他们看看啊。”


    “好想带你走。”


    “好想带你走。”


    “小随,别难过,妈妈不会死的。”


    “妈妈在另一个世界等你。”


    “你在这里过烦了,厌倦了,就来找妈妈”


    “妈妈下辈子,一定会好好对你”


    很多很多,类似于这样的,没有逻辑的话。


    让他升起了更多更多的疑惑。


    但他将这些归结于,莉莎没有实现的愿望。


    她是不是到去世之前,在想的都是,那个真正美好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呢?


    叶随至今不敢打开那封信。


    那几乎已经是唯一能够支撑他继续每天活在焦头烂额的斗争中的东西了。


    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打开呢?


    或许是真正控制了整个帝国之后吧。


    他不敢看信里描绘的庞大世界,因为他每每在圣母塑像前已经听到了太多太多次,那种过于理想化到不切实际,难以实现的地方。


    每听见一次,他的心中只会深深地升起无力和自卑之感,他无法达到那样的程度。


    永远也无法达到。


    他看着这个和他同样可悲的人,还是说出了在心中酝酿许久的回答。


    “她说让你和父母好好相处,不要老是因为挑食吵架,让西塞罗坚强一点,尝试去做些喜欢的事情,而不是每天在办公室里帮别人端茶倒水讨好,来实现自己的价值,让梅丽莎”


    确实是莉莎会说出来的话。


    斯利文安心的同时,心中生出了一丝遗憾。


    他总以为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一个,以为莉莎会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托付给他。


    没关系,至少没有被忘记,不是吗?


    作为同伴,已经足够了。


    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他们手上出现的另一位皇室血脉,兰诺。


    “真的不考虑兰诺吗?”斯利文有些难做地扶住了额头,和叶随一起乘上了电梯上行到了档案室。


    “且不说这一次不知道这次清剿行动是否是安德鲁的本意,他的名声已经彻底在主星内臭掉了。”


    斯利文看着书桌上满满当当的资料,发出了喟叹的声音。


    几百封,已经用不同字迹写好的上述函。


    小到安德鲁国中时期参与的志愿活动和已经被修正的完美考核成绩,大到叶随曾经做过的政事和赏金任务,署名位置全部加上了安德鲁的小字。


    全部都是只差临门一脚,就无法被内阁驳回的信件。


    “他确实可以作为备选,但是他的一切现在都存疑。”叶随微微摇了摇头,熟稔地从靠窗的玻璃柜里拿出了用金丝线封起的厚厚一沓文件。


    “在接近帝师艾维的过程中,我已经获得了皇子的基本特征。”


    “现在没有消息的五皇子是鸢尾蝶属,流落民间的九皇子是蝎尾属,并且,我在最近还在蛮荒的星际里收集到了另一位可能,不知名亚雌所出的,出生就已经被皇帝下令处死的雄虫皇子,种属不明,生死不明。”


    “但是兰诺的翅膀,还没有分化。”


    “不论怎么问,这对师徒都闭死了嘴一样不说出一点,我们也查不出一点。”


    文件被拆开递到了斯利文手里,密密麻麻的手写小字让他有些头晕目眩,但是时间不等人。


    他连忙按了按新眼镜上的按钮,将纸张上的字扫描收录后继续听叶随的指示。


    “所以我们得去见更有可能知道这些秘辛的人。”


    *


    深夜,在紧张的局势下,内阁彻夜灯火通明。


    长桌上铺满了纸张,十几个老头被层层叠叠的检测报告晃得头晕。


    皮特森更是直接摆烂了,直接将自己手上的那一堆推到了艾维前面,“真看不懂,你能不能直接给个结论。”


    艾维也焦头烂额,“我看的眼睛都要瞎了!你们为什么全让我一个人看啊!”


    老头们不语,只是一味吹冷手里抱着的茶杯。


    皮特森一把将打断了他也想端起茶杯摸鱼的动作,“别在这耍滑头,你早就看完了吧,不过是想折磨我们这些糟老头子和你一样累再开口,你以为瞒得过我们?”


    艾维被戳中了心事,有些心虚地转了转眼珠。


    “所以,这到底是不是五皇子的血液样本?”皮特森言简意赅。


    “是的,”艾维叹了一口气,“不过”


    “如同莉莉安娜所说,这份样本至少存在了一年以上,运用了最好的保鲜技术,说是两年以上的也有可能。”


    众人皆是拧起了眉头。


    可是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如果莉莉安娜已经同时拥有了剩下的三位皇子,和他们这些糟老头子斗了这么久,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随便拿出一个当傀儡,她都可以坐拥无上的权利。


    他们不断地猜测,证实,重构,哪个才是虚假的证据。


    但是每一次莉莉安娜却又能拿出一份确定性的证据来打他们的脸。


    “散了吧散了吧,天都要亮了。”罗斯家族的长老打了个大哈欠,“每天把我们这些糟老头子困在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能不能直接和她爆了来个痛快!”


    “等等等,去年是这么说吧,前年也是这么说吧,在这个破地方不知道等了多少年了,谁上皇位还是没个定数,熬呗,熬到皇子都死了也是一个办法。”


    艾维也是痛快地一拍桌子,“你说的也对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如获大赦一般疾步就往出口涌。


    皮特森却和艾维悄悄地对了个视线,落到了队伍的末尾,在某一个转角失去了踪影。


    而另一道影子却紧紧盯住了他们,和他们的脚步声融为一体,一起去到了内阁没有被探索过的,更高、更深的地方。


    第52章 牵挂 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


    似乎是觉得已经来到了格外隐蔽的地方, 艾维不再沉默,而是直接从会议室里顺出的厚厚一沓白纸里抽出一张折了角的,径直塞到了皮特森手里。


    皮特森连忙在左右张望之后, 扶了扶眼镜,认真地看了一阵还是自暴自弃地开口, “看不懂,能不能直接说什么意思,这里又没有别人。”


    艾维翻了个白眼, “意思就是,我觉得现在真正活着的皇子,其实没几个了。”


    “金梅斯能活到现在, 仅靠普通雌虫皇子的供给是完全不够的, 就算储蓄的血液源源不断地被送去罗斯家族进行稀释和再处理,也不可能一劳永逸。”


    “否则她根本不用再这么拼地找齐所有皇子。”


    “我假设这瓶血样是以最先进的保鲜技术保存, 那么距离九皇子再次出现, 已经过去了两年, 这份血样不论是血氧饱和度,又或是其他指标都趋向于正常,这份血样的留存目的存疑。”


    “九皇子作为最有可能的选项,为什么会放在最后出牌?这不合理,且不说她绝对不敢拿九皇子冒险,这是能够制约我们的最有效底牌。即使莉莉安娜这个女人再疯,但好歹我们也已经陪她熬了几十年。”


    “从她初入宫廷成为雌君, 再到她大逆不道地脱身皇室,重新成为女神蝶家族的家主,她的做事方式,你我都有所了解。”


    “所以, 这瓶血样一定有猫腻,所以我特地让检测室进行了最先进的基因拆解,你知道检测出了什么吗?”


    皮特森一把抓住了艾维的宽袖,“别卖关子,说!”


    艾维幽幽的绿眼睛像是黑暗中的鬼火,“这份莉莉安娜口中属于九皇子的血液,分解出了蝶翼基因,但是九皇子的母亲娜拉,是蝎尾属。”


    “和先皇的匹配度无法造假,雄虫的性别染色体无法造假。”


    “所以这份血样,不是九皇子的,而是已经成年长出蝶翼的另一名雄虫皇子。”


    皮特森瞳孔地震,“你是说,五皇子?”


    “可是她之前就每隔几周送来过五皇子的血样,那是来自谁?”


    “九皇子!!?”


    艾维微微点了点头,“基因分解并没有形状基因的碎片,是还没有分化出第三特征的幼年雄虫,年龄也对上了,极大程度就是九皇子。”


    “不排除有其他可能,娜拉也不是好惹的,当年被莉莉安娜排挤后,被先皇派去监视莉莎掌控的平权组织,九皇子也跟着她离开了皇室。”


    书架后的身影狠狠震了震。


    叶随的眼睛变得黑而深,皱起的眉显示着他并没有那么平静,甚至有些心慌。


    “我不信身为情报专家的娜拉,现在没有悄悄组建起自己的势力,作为九皇子的后盾”


    叶随似乎一瞬间失了力气,再也听不见两人后来说了什么。


    *


    金梅斯这么多天以来,唯一一次见叶随,是在雄虫宿舍的门口。


    起初,他看着有些急匆匆上楼的叶随,心中不由得涌上几分窃喜。


    刚刚学会的魅惑术,终于有了施展之地。


    恰到好处的偶遇,完全杜绝了费尽心思寻找后的怀疑,天助他也。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上去攀谈,还没有碰上叶随的肩,他的手就被狠狠甩开,转瞬而至的是狠戾的目光。


    他从来没有见过叶随露出这样的眼神,甚至被吓得有些心悸。


    “叶”


    话更是还没说出口就先被打断了。


    “抱歉,我还有急事。”叶随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就径直从楼梯间离开了。


    金梅斯握紧了双拳,他的住宅是四楼,再往上,就只能是五楼了,那里住的是今年入学的新生雄虫。


    艾利维斯。


    金梅斯咬住了嘴唇,身体都因为生气而颤抖起来。


    他完全无法接受曾经那个时刻都一幅温润可亲的叶随,现在竟然能用如此冰冷的语气拒绝他。


    曾经每一次血咒发作时,叶随不论再忙,不论他多么恶语相向,都会来到他身边。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留下了愤恨不甘的泪水。


    等到他坐上了皇位,他一定要叫这个不识好歹的贱狗好看!


    还有艾利维斯。


    金梅斯回到房间,看着面前站了一排的暗卫,“不要再跟着我,滚出去!”


    他随手抄起书桌上厚厚的教材,就往暗卫头顶上砸去。


    暗卫们也不躲,硬生生受了,额头上流下鲜血也不在意,只是跪了下来。


    “少爷,家主现在正是争抢权柄的重要时刻,让我们看好您。”


    “催熟剂已经下给他有些时日了,我们也是为了方便为您换血,让您早日取代他而呆在这。”


    “最多一个月,少爷您就再也不用活在我们的保护下了,您马上就能够成为皇室候选,用金发红瞳出去看世界了。”


    金梅斯看着为首的嘴甜暗卫,心中总算是舒服了一点儿,“你倒是会说话。”


    "那冒牌货的去处,摸清楚没有?"


    为首的暗卫恭敬地行了个礼,笑着说,“前几日发现他名下多出了一栋郊区的别墅,应该就是想在那里度过破茧期。”


    金梅斯嗤笑一声,“原来是发现催熟剂了啊,可那又怎么样呢?房屋购置的总阀可是在我们手里,不论用什么手段去隐藏,也没法逃出我的掌心啊”


    “看来是打算独自度过破茧期吗?”


    “得来全不费功夫。”


    *


    艾利维斯听见敲门声响起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将食指比在嘴边示意卡莱特噤声,随即起身去开门。


    身后背着的手拿着一把迷你能量枪,随时准备给门口的人来个爆头。


    最近的局势很不好,且不说每次悄悄回到古堡,莉莉安娜都不见人影,派去监视金梅斯的探子们更是铩羽而归。


    他隐隐约约觉得,真的要变天了。


    在莉莎走后,他和叶随见面的次数更是大幅下降。


    他十分害怕叶随又被那个所谓的平权组织喊去做什么危险的任务,但是他记得那天夜里,叶随有些一意孤行的背影。


    即使被众人簇拥着,但却总像一个人。


    深而黑的夜里,艾利维斯竟然有一种,他走进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


    虽然叶随看起来极快地走出了莉莎的离去,但是艾利维斯知道,并非如此。


    他冥冥之中总觉得,一定有什么误会和遗憾,悄悄嵌进了叶随的心里,再也再也没法破除。


    所以,他当时放下了伸出的,想要挽留的手,放弃了告诉对方自己即将迎来破茧期的事。


    让叶随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做自己的事吧,他就静静地等着。


    所以在推开门,看见那双熟悉眸子的一瞬间,他竟然涌起了几分想哭的冲动,手中的能量枪都有些握不紧,差点走火。


    艾利维斯连忙收回那只开门的手,在叶随看不见的地方扭上了能量枪的保险栓。


    “你你怎么来了”


    他很显然有些心虚,手中的动作也随着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表现的面部动作变得迟缓。


    叶随似乎用一秒钟就看穿了他在干什么,熟练地伸出手。


    艾利维斯嘟着嘴把能量枪交到了他的手上。


    迷你能量枪只保留了枪械最原始的制动设施,一旦按下拆解按钮,一整条长方体就会迅速分折两半,成为枪械的样子,艾利维斯都忘了这保险栓根本插不回去,一个劲地怼了很久。


    而叶随也看着他在背后鼓捣了很久,将他堵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将那能量枪接到手里咔哒几下,竟然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艾利维斯还没来得及惊呼,就先被对方轻轻推进了房间里,房门被轻轻合上。


    “金梅斯在外面。”


    这话是贴在他耳朵边说的。


    他们俩的脸挨得很近,两双眼睛近在咫尺的距离,烘托着什么越来越甜腻的气息。


    那把已经被合成原样,能够再次使用的能量枪被重新塞回了艾利维斯的手里。


    因为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艾利维斯都不敢低头去看手里接住的冰凉枪械是什么样子,一低头,鼻尖就一定会和对方的鼻尖碰在一起不说。


    对方的呼吸均匀地喷洒在他的脸上,他再乱动几下,倒像是刻意想趁乱占便宜。


    艾利维斯抑制住想要后退的冲动,在心里默默鼓劲许久之后,才敢聚焦视线,和那双灰色的温柔眸子对视。


    他不敢眨眼,害怕自己的睫毛扎进对方的眼睛里。


    叶随的眼睛是无机质的湖泊,平时这里总是空空的,什么也看不见。


    而现在,却像一面镜子,只倒映着自己的脸。


    叶随在专注地注视着他。


    没有人可以对那张清疏深邃的面庞说不,就算是艾利维斯也不可以。


    这么暧昧的距离,艾利维斯的脑子已经彻底烧焦了,完全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像是炖着粥,却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有多诱人,红宝石眸子里是惊慌和无措,一眨一眨的,似乎很害怕叶随下一秒更进一步,更多的却似乎是引诱。


    红润的嘴唇紧张地一张一合,嫣红的舌尖时不时露出一点。


    叶随偏了偏头,长睫垂下淡淡阴霾


    “啪”


    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也没看到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补药杀我!!!”


    卡莱特一只手去够不小心被他扫下桌子的书,一只手滑稽地捂着脸。


    但是不仅没有够到,还手滑被椅子腿勾住了袖子,滑稽地摔在了地上


    “所以,你是来确认我有没有乖乖待在学校的?”艾利维斯有些气鼓鼓地瞪向了叶随。


    “没有没有,”叶随连忙摆摆手,“我只是”


    “你就是!”艾利维斯抱着手一偏头就哼了一声,“那真是很好了,你现在做任务路过学校还要专门回来抓我一次是吗?”


    但他手里的动作却是趁着叶随慌张解释的时候没停下来。


    满桌子的资料被他艰难地用手肘支到了书堆里。


    艾利维斯:心虚,但也要装作有理的样子。


    上次突然出现在奈森尔地区的事情,显然叶随还记得。


    前一天还保证说不去的,后一天就打电话说,“你妈妈在我手上她不行了你快来啊”什么的,真的很打脸啊。


    原本还心里悄悄庆幸叶随没有秋后算账,现在不就来了吗?


    卡莱特挠挠脸,脸上的心虚也是藏不住了,他们前一秒还在谋划和金梅斯的明争暗斗,现在要假装其实什么也没干真的有点困难。


    他直接面朝墙壁罚站,尽可能让自己的存在感稍微弱一点。


    “好了,”艾利维斯假装大度,“看也看完了,我一直好好待在学校,哪也不会去的,你赶紧回去做任务吧。”


    “不然你组织那些人肯定会狠狠骂你的!”艾利维斯一幅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在他眼里,叶随就是给平权组织打黑工的可怜人。


    叶随忍住笑出来的冲动,说好。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艾利维斯才松了一口气,“你可以转过来了。”


    卡莱特深呼一口气,从怀里掏出已经皱了的厚厚一沓资料,往书桌走去。


    艾利维斯合上了门。


    不舍却似乎这时候才涌上来。


    下一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第53章 【if番外】我只养喜欢的小孩 如果y……


    这是哪儿?


    叶随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景象。


    他甚至无法控制这双眼睛的睁和闭, 只能听清这具身体粗重的呼吸。


    变化的是有些低矮的视角。


    这不是他的身体。


    但是,这里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地方。


    艾利维斯彻底失去踪迹的那条小巷。


    即将暗下来的天空风雨欲来,马上就要下雪了, 温度在每一分每一秒里疯狂往下降,右手边的墙壁上令人作呕的管道流出的已经是冰渣了。


    地面上是呈喷溅式流下的血迹, 和背后一阵不对劲的风声。


    叶随心一凉,突然意识到,他似乎是穿越到了艾利维斯的身体里, 而现在,就是那个让他懊悔不已的夜。


    他感受到这具身体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把刺来的刀,但是面对接踵而至的攻击, 却怎么也不愿意放开手中系着红丝带的礼盒。


    “把东西丢了认真对待啊, 你想死吗?”叶随的语气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急切,其实他也没想到开口能真的发出声音, 还能被对方听见。


    艾利维斯被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踢向歹徒的腿差点一抽没踹出去。


    谁在他脑子里说话?


    这声音有一些耳熟, 但是他无暇再去细想究竟是谁敢对自己说出这样无理的说教。


    “闭嘴!别吵!”


    只要稍一分神,他就可能没命。


    比起手里的礼盒,更容易让他下一秒死去的,是在他脑子里喋喋不休的奇怪家伙。


    叶随也懵了,他从来没有听见过艾利维斯用这种声音说话,凶狠而夹杂着些许怒气,似乎是烦及了, 但他还是没有乖乖顺从对方不再说话。


    相反,他又开口了,“别逞能,你一只手打不过他们的!快点丢了!”


    一拳头毫无阻拦地砸在了视线里, 连叶随的眼睛也升起了一阵幻痛。


    艾利维斯给了自己一拳。


    “别在我脑子里乱叫!这不关你的事情!滚开!”


    借着继续坚持用单手应对两个轮番上阵的匪徒。


    叶随几乎要被讶异和无措淹没。


    艾利维斯在他面前向来是很乖顺的,从来没有对他的提议或是劝告说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那只是一个水晶球!哪有你的命重要!以后还能再买啊!你别”


    又是一拳。


    “我说别吵!”艾利维斯丝毫不想听,似乎已经确认了脑子里的声音会和他一起痛,下手更加重了。


    叶随慌了,“你别打了,我没有和你共感!”


    视线已经变成了一片红色,不知道是额头的鲜血浸入了眼睛,还是眼睛里已经开始出血。


    叶随焦头烂额极了,却也不敢再说出丢掉礼盒的话。他更害怕艾利维斯因为他的某一句话分神而被这两人暗算。


    当其中一个终于被撂倒在地时,叶随能够感觉到艾利维斯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很不对劲,因为按照正常的攻击频率,另一个人早就应该攻上了来了。


    艾利维斯终于要往前猛进几步彻底终结已经瘫倒在地的家伙时,叶随焦急地制止,“别去!小心后面!”


    身后蔓延而来的不对劲香味让这具身体有些发晕,即使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已经接近关机的应对器官也无法正常响应。


    嗓子里涌上一股甜味,急剧袭来的那块布料似乎也被无限放慢了


    那只手被拦住了。


    叶随似乎在某一瞬间接管了这具身体,说时迟那时快,他只来得及将酸痛的手臂挡在身前。


    而仅仅只是一瞬间也足够了。


    艾利维斯仿佛在那一瞬间重新爆发出力量,转身迎击。


    叶随叹了一口气,心说还好,而下一秒--他看见了。


    他自己!


    就在不远处,洗衣房的门口。


    他看见自己穿着柔软的家居服,站在门口眺望远方,因为害怕艾利维斯见到房子里的一群陌生孩子放不开手脚,甚至是径直离开,他特地在门口蹲守。


    打算提前道歉,并悄悄发点儿牢骚。


    厨房里那口大锅,他在经历了一整天的考核之后,都有点儿端不起了。


    至少他觉得,这是一个好笑的笑话。


    “去叫他。”


    很显然,艾利维斯也被站在不远处的温润身影吸引住了,否则叶随不可能能够看这么久。


    这声音似乎也有了别样的吸引力,在冥冥之中敲响着艾利维斯的心门。


    这也像是他自己心中渴望的,甚至在某一时刻,他会觉得这是他自己喊出来的。


    他的灵魂在向身体呐喊,“去找他。”


    “去找他。”


    “找到叶随,就可以不用再苦苦挣扎,只要安心地躺在他的怀里就可以了。”


    “不可以。”艾利维斯说,“不可以这样子。”


    “为什么!!?”叶随不能够理解,明明自己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稍微大声一点儿交出他的名字,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为什么呢?


    “不能给他带来麻烦。”艾利维斯小声地,带着些许委屈开口。


    “你根本不是他的麻烦!”叶随有些恼怒,甚至是有些高声地吼出来的,“为什么要逞能?”


    “你怎么知道?”一分神,艾利维斯被剩下的那一个刀疤脸握住了出拳的右手,摔在了地上。


    “现在,你自己去喊他。”叶随控制意识狠狠朝刀疤脸挥出了极其用力的一拳,使对方几乎是断了线一般飞了出去,“否则我就提着这个人丢到他家里去。”


    “你自己选。”叶随的语气是鲜少的冰冷,似乎是气的狠了,完全忘记控制语气。


    “你疯了?”艾利维斯有些不可置信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没有边界感,“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三”


    “你是不是有病!这是我的事!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二”


    “滚啊!你给我闭嘴!闭嘴!闭嘴!”


    艾利维斯疯叫出声,已经欺身而上的刀疤脸举起了寒光闪闪的尖刀,脑袋上像顶了个问号,不知道面前这人为什么像疯了似的不知道在和谁对话。


    “一”


    “不!求你了!”艾利维斯几乎是央求。


    绝对不可以!


    这个疯子!先稳住他对!


    先稳住他!绝对不可以让命案牵连上叶随,绝对不可以。


    “我叫我叫”艾利维斯对着即将刺进胸膛的尖刀没有丝毫恐惧,只想着能够耗得久一点。


    “骗人。”叶随淡声吐出几个字,把意识强硬地注入到艾利维斯的躯壳里。


    艾利维斯感到一阵目眩,身体里涌起了极为恐怖的力量,几乎是瞬间,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刀疤脸的脖颈就已经被捏在了手里。


    “咔嚓。”是什么东西被扭断的声音。


    有血溅在了眼睛里,艾利维斯甚至无法控制自己回头去看那具不知道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尸体。


    他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


    走向正焦急四处张望的叶随。


    不。


    不!


    不不不!不可以!


    但是腿自己在迈步,不论怎样抢夺身体控制权,甚至都无法偏离一点儿方向。


    艾利维斯彻底绝望了,他想要闭上眼睛不再看,但是根本控制不了,像是有个人在紧紧捏住他的下颚,扒开他的眼皮,让他接受现实。


    叶随显然马上就注意到了在纷纷扬扬白雪中,沾着红色的极其显目的人,三步并作两步地向他跑来。


    一个温暖的拥抱。


    那双微凉的双手抚上后脑勺的一瞬间,艾利维斯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其次是害怕自己身上的脏污沾在了对方刚换上的家居服上。


    下一秒悬空的感觉更是让他不得不睁大了双眼。


    他被托着腰抱起来了,往那条小巷的方向走去。


    不不不!


    艾利维斯努力地挣扎着,想要制止对方向犯罪现场移动的动作。


    但是对方并没有惯着他,在他后背上轻轻一拍,他就不敢造次了,装鹌鹑似的拦住对方脖子不说话了。


    但是没多久,他又被轻轻放了下来。


    放在巷子外的干净雪地上,叶随蹲下来用袖子擦去了他脸颊上的血迹,轻声嘱咐,“站在这儿别动,有人来了就叫我一声。”


    艾利维斯愣住了。


    很显然叶随已经看见了巷子里的可怖场景,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呢?


    叶随看他不说话,又轻轻地拧了下艾利维斯的鼻子,“听见没有。”


    艾利维斯后知后觉地立正站好,点点头。


    只见叶随转身走向巷子里,极其熟稔地抓起了两具尸体的后衣领,用力塞进了已经有些满了垃圾箱,随后竟然直接拧断了管道一旁的支撑架,往厨余垃圾排出的管道狠狠一砸。


    溅在墙壁上的血迹瞬间就被泛着臭味的残余物覆盖,血味也几乎瞬间消弭。


    他又专注地看了看天空,伸出一只手去接已经越下越大的雪花。


    六棱冰晶落在手上,却没有融化成水。


    冬雪节要到了。


    暴雪就要来了。


    地上的血迹不用多管,马上就会被漫天的大雪掩埋,不会再有人频繁在外游荡,没用的警察们也不会再血夜里巡逻。


    于是,他转身。


    发现艾利维斯依然维持着被他放下的姿势,完全忘记了他嘱咐的看着点儿人,只能无奈的笑了。


    几步走到巷子外,一只手直接抱起了他,快步往洗衣房走去。


    艾利维斯显然是看入迷了,叶随一连串的顺畅抛尸动作让他有些傻眼,再次突然被抱起来,还被掂了掂,让他抑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看着刚刚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远,还有一种事情不应该这样发生的错觉,甚至是脑子里之前出现的声音,都像是一场已经过去了几百年的幻觉。


    但是当温暖的空气将他一瞬间包裹住,那扇熟悉的门在眼中闭紧的时候,他懵了。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人啊!!!


    满屋子的陌生小孩不说,莉莎也难得地围着围裙,刚从厨房里走出来,原本想要说些什么的嘴现在张成了一个惊人的弧度。


    她看着眼前被抱回来的,满身是血的艾利维斯被吓得手一抖,装着浆果的盘子直接坠到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但是叶随并没有把目光分出哪怕一点儿,直接路过了萨拉满地的浆果,鞋尖甚至毫不在意地碾过了几个,爆出阵阵汁水,黏在大理石地板上。


    “妈妈,我先上去带他处理下,您放着我等会下来弄就行。”


    艾利维斯面红耳赤地在着几十个孩子讶异的目光和莉莎震惊的视线中,就这么一颠一颠地被叶随抱上了楼梯。


    太尴尬了。


    艾利维斯感觉自己搂住叶随脖子的手一僵,想要掩饰些什么似的放松了一点点。


    但下一秒就被叶随凑近了耳朵,“抱紧点,等会掉下去了。”


    艾利维斯感觉自己快要被蒸熟了,也完全忘记了自己不想要弄脏对方衣服的初衷,自暴自弃地把脑袋埋进了对方的脖颈里,像是钻头似的想要埋得更深。


    仿佛只要不再和这些人对视,这件事情就没发生似的。


    *


    这是艾利维斯第一次进叶随的房间。


    还没来得及多看,他就被先被放在了浴室的洗手台上。


    叶随转身出去找东西了,他才感到脑子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点儿,带着些胆怯环视着这个不大的白色世界。


    吸引他目光的是转角专门做的防水架,里面放着一系列伤药,任何种类应有尽有。


    身后的镜子旁边的柜子,甚至也满满当当地是一卷又一卷的防水绷带。


    艾利维斯皱了皱眉,正要伸手去碰,身后的脚步声却已经悄然而至了,只能够连忙转回头。


    刚转头,“滋啦”声就响起来了。


    衣服被剪破了。


    他昨天才刚买的白衬衫。


    谁懂。


    这是他半个月的工资,虽然沾了血,但是是可以洗掉的啊。


    裸露的肌肤传来凉意,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小腹正在被触摸,刚刚才冷静下来的整个人现在又烧成了一颗红苹果。


    这是在干什么啊


    艾利维斯下意识地伸手去捂,手背却被惩罚性地拍了下,他抬眼看见叶随不赞同的目光,心颤了颤,没有再碰。


    他抿了抿唇,尽可能地忍住想要挣扎的冲动,但是在衣服被彻底掀起来的时候,他真的愣住了。


    “还有哪里受伤了?”


    叶随的手停在他腰间,没剪断的纱布已经绕着腰间缠了几圈,被保鲜膜包好。


    那张英俊的脸庞就这么静静待在离他仅仅几分米的地方,很认真地发问。


    艾利维斯感受着那微凉的手心,浑身都不自在不说,对方显然还等着他的回答,他更加无措了,舌头都要在嘴里扭成一团了,都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


    谁知道脑袋里的声音这时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不舒服直说就好,让他把手放开。”


    “你懂什么!给我闭嘴!”艾利维斯在脑袋里尖叫,希望让这个破坏气氛的家伙赶紧滚开。


    但几乎就是一瞬间,他意识到了什么。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


    有点像叶随。


    不论是吐字还是语调,根本没有一丝分别。


    “叶随?”艾利维斯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又变回了鹌鹑模样。


    “嗯”


    “嗯”


    两声一模一样的“嗯”传入了艾利维斯的耳朵里,只不过这双重奏很明显,一声来自面前,一声是从脑海深处传来的。???


    艾利维斯的内心现在浪潮翻腾,完全无法平静。


    这对吗?这对吗?


    “叶随?”他不信邪,又叫了一声。


    “怎么了?”


    “怎么了?”


    一模一样的声音再次传来。


    艾利维斯崩溃了。


    如果这是真的,不是梦,那他究竟做了什么?叶随又对他做了什么?


    叶随是怎么进他脑袋里的,现在叶随听得到他脑子里的想法吗?


    “听得到。”温柔的声音近在咫尺,让他更加无处藏身。


    艾利维斯一急,又想要找些什么藏进去,头往前一伸,就又把自己送进了叶随的怀抱。


    后脑勺又被切实地摸了摸,“怎么了吗?还有哪里疼?”


    艾利维斯的灵魂已经叫嚣着离开了身体,一伸舌头就可以直接离开世界的程度,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样面对两个叶随了,索性又带着他的一双死鱼眼装死。


    “手臂上还有划伤,后背也有两道,”透过灵魂来到脑子里的震颤让艾利维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同时存在着另一个人,“和他说。”


    艾利维斯的眼睛眨的快极了,照做,“手臂上还有后背”


    “好”叶随安抚性地又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在乎他的异样,只觉得他被吓住了。


    但是他内心里杂七杂八的一切,另一个叶随都能听见。


    叶随为什么会进他脑子里来了?


    “这我也不清楚哦,或许是老天眷顾?”


    这是什么时候的叶随?


    “很久很久以后的,等你坐上皇位之后的。”


    皇位!!?什么鬼!


    “很惊讶吗?不想知道更多关于帝国未来的秘密吗?”


    不想


    “那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艾利维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顿感不对,但是即使意识到了,想法也抢先蹦了出来。


    想知道我们以后怎么样了。


    你喜欢我么?


    我和你最后在一起了吗?


    艾利维斯自暴自弃地捂住脑袋,把自己埋在叶随的怀抱里,似乎这样,就可以不用听到即将到来的凌迟。


    但是叶随的声音不容置疑地侵入他的念头里。


    “我们以后还是像现在一样,没什么变化的。”


    “我喜欢你,一直很喜欢你,不是对朋友的喜欢,不是对亲人的喜欢。”


    “或者说清楚一点,我爱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一直在尝试追求你,可是你似乎总是无动于衷”


    "但是没关系,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重新爱上我,好吗?"


    艾利维斯晕晕乎乎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叶随为什么会这么想!!?


    明明一直都是自己对他单箭头,很显然叶随才是那一轮平等照耀每个人的明月,也会渴望某一个人的爱吗?


    这可能吗?


    心中激荡滚烫的情绪毫无保留地传递到了身体里另一个灵魂里。


    好爱你。


    好喜欢你。


    好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我才不相信未来的某一天我这样的心情会平息,会改变。


    我的人生里,明明除了你,没有任何追求的东西,什么所谓的权利、皇位,我根本没有任何兴趣,怎么可能会变成你说的那样呢?


    叶随滚了滚喉结,“那就告诉他,你想和他在一起。”


    艾利维斯捏紧了皱巴巴的衣袖。


    “否则你们以后会走散的。”


    “如果我不在,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如果今天你死了怎么办,你有想过吗?”


    叶随的声音不紧不慢,几乎是带着哄诱。


    “说,你以后想和他生活。”


    艾利维斯咬住了嘴唇,“他不会同意的!”


    “你不说怎么知道。”


    “楼下那么多孩子,为什么不是他们,而是我呢?”艾利维斯有些委屈,又有些恼怒自己就这么毫无保留地把想法一个个暴露。


    “他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还堵在嗓子眼里,艾利维斯才有些窘迫地想起说这话的就是叶随本人。


    “在这个时候,你就已经成为了他非常重要的人,比所有人都要重要的人。”叶随认真的语气就这么闯进艾利维斯的心中。


    “所以,别害怕。”


    “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和他说就好。”


    “他会同意的。”


    脑中的声音越来越小,艾利维斯感觉有什么即将从他的身体中剥离,连忙开口。


    “叶随!我我”


    “我害怕!我不想再一个人生活了!”


    “我我想要和你一起一直一起”


    "好。"


    “好。”


    仍然是两道同样的声音传来。


    不过这一次,一声近在耳边,一声仿佛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他又被抱了起来,被带到衣柜前去挑选等会洗完澡要穿的衣服。


    “莉莎阿姨不会反对吗?”艾利维斯偏头去看叶随正对着满衣柜大差不差衣服发愁的侧脸。


    “她一直想让我养孩子来着,”叶随摸了摸他的头,“但是我只养我喜欢的小孩。”


    第54章 【if下】没有遗憾的冬雪节 “冬雪节……


    艾利维斯在温暖的床铺上, 看着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直觉有什么彻底改变了。


    他裹紧被子,噤声偷听着楼下传来的动静。


    小豆丁们都在哭嚎, 不想要离开这间总是亮着暖黄色灯光的,总是充满着吃不完的水果和饭菜的居所。


    但是这里住不下那么多人的, 这里只有两张床铺。


    一张是莉莎没怎么睡过的,一张是叶随不会与他人共享的。


    厨房的水声哗啦啦地响起,是叶随在洗碗吗?


    艾利维斯透过水声, 去听另一个陌生男声对莉莎询问是否让孩子们在留宿。


    莉莎的否定很坚决。


    艾利维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把头伸出窗台往下看。


    小豆丁们排好队往外走,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大叔正有条不紊地数着数把他们送上马车。


    一瞬间和他对上了视线, 大叔的眼睛里有着讶异和不解, 艾利维斯鼓起脸颊做了个鬼脸,在小豆丁们生气的叽叽喳喳声中, 把头缩了回去。


    心里暖暖的。


    艾利维斯的脸不可自抑地又红起来, 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倒不是很明显。


    他用双手捂住了脸, 不敢相信这并不是一场昨日没有醒来的美梦。


    他摸了摸身上穿着的新衣服,紧张地左右环视着,在“咚咚咚”的脚步声慢慢爬上楼梯时心跳的越来越快。


    他连忙掀开被子跑去开门。


    是叶随。


    毋庸置疑。


    他端着个托盘,上面是洗净的浆果和刚煎好的蛋饼,玻璃杯里还盛着散发着香味的牛奶。


    艾利维斯刚想说些什么,对方身后的另一个人影一出现,他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即使莉莎每次见他都是一幅和蔼可亲的样子, 但是直觉告诉他,莉莎并不喜欢他。


    艾利维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可以像楼下其他孩子一样,被欢迎、被允许入内,他只能紧紧捂住自己不那么见得了光的往事, 装作一个需要叶随垂怜的孩子。


    所以现在,他无端地生出些不安和害怕。


    叶随似乎意识到了,一只手掰过了他的脑袋,转过身和他一起面对准备回房间的莉莎。


    “妈妈,他和你说晚上好。”


    艾利维斯连忙找补,“晚晚上好!”


    莉莎似乎也十分窘迫,一根手指扣了扣脸颊,说“晚上好”。


    叶随轻轻摸了摸艾利维斯毛茸茸的后脑勺,“关门吧,很晚了。”


    艾利维斯抿了抿嘴,终于鼓起勇气,用双手握住门把往外带,却不可避免再次和莉莎对上视线。


    莉莎也似乎没想到自己窥视的目光被发现了,四肢都僵硬成了一团,嘴唇诡异地黏在一起,眼睛里更是闪着奇怪的光。


    一阵牙齿打架的声音响起,“那个那个!欢迎成为我们家的新成员!!!”


    几乎是瞬间,对面的一扇门嘭地被关上。


    莉莎逃也似的回了房间,后怕地倚在门上大口呼着气,拳头在胸脯上狠狠锤了四五下才好不容易缓过来


    艾利维斯愣住了,之前所受的委屈似乎就在一瞬间溜走了。


    他被叶随拍了拍后颈,才后知后觉地关上了房门。


    他被放在了叶随新买的榻榻米沙发上,软软的,大大的,他可以整个人窝在里面。


    托盘被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叶随也顺势在他身边坐下,没有沙发,他直接坐在了地毯上,正好可以和他平视。


    天气越来越冷了,暖气片发出呼呼的声响。


    外面是纷纷扬扬,越下越大的雪。


    深邃的夜里,艾利维斯直觉有什么被彻底改变了。


    红丝带封住的礼盒被拆开,晶莹的水晶球静静躺在里面,完好无损。


    叶随托着底座放在了艾利维斯的手心,“看看有没有坏。”


    艾利维斯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想哭的冲动,水晶球因为一路的颠簸现在还没有平息下来,白色的颗粒在球体里哗啦哗啦地转。


    两个小人依偎在一起,在暖黄的灯光下,映上了别样的色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利维斯手一抖,里头两个小人似乎朝他眨了眨眼睛。


    他抬起头,那双温柔的灰色眸子也有些疑惑地朝他眨了眨,“是有哪里坏了吗?”


    “没有!”艾利维斯努力按耐住即将要跳出胸膛的心脏,“这是我我我给你的冬雪节礼物”


    叶随似乎很惊喜,愣了一会才接过了那颗水晶球,笑容在他脸上绽放,“谢谢,我很喜欢。”


    艾利维斯忍住惊呼,感受到自己再次被叶随搂紧怀里,后脑勺再次被认真地抚摸。


    好温暖。


    好幸福。


    “冬雪节真的要来了哦,这几天不可以出门,好好待在我身边。”


    “嗯!”艾利维斯把头埋在叶随肩头,用余光去瞥已经结上冰霜的窗户,“冬雪节快乐!”


    “冬雪节快乐。”


    第55章 【if又倔又怪的坏小孩(上)】 你以……


    这是哪儿?


    艾利维斯看着眼前的陌生场景, 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感受到自己正不受控制地迈开步子,在繁杂的走廊里左拐右拐,在途经最后一个窗台时, 他被窗外极其灿烂的阳光闪了眼,但窗外漫野的紫罗兰却唤起了他熟悉的记忆。


    是外城的紫罗兰花田吗?


    再看见窗台上垂落下来的几缕绿色爬山虎, 他确定了这个想法。


    这里就是他很熟悉的外城,再往前走一点儿就是圣母广场,再左拐就是他和叶随参加军营候选的学校。


    可是这个有些高耸的房子, 他似乎在途径这一路时,从没见过。


    艾利维斯沉下心,静静等待着这具躯壳到达目的地。


    白色的洗手台映入眼帘。


    艾利维斯才在心中轻呼了一口气, 不是去什么危险或者奇怪的地方就行, 冷静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样的想法出现还没三秒,他就立刻啪啪打脸。


    这人哼哧哼哧地搬来了个小凳子, 踩上去弯下腰才能勉强够着水龙头。


    艾利维斯翻了个白眼, 感到有些不屑。


    什么嘛, 他这是穿到了哪个小孩身上,也太奇怪了吧。


    下一秒,他和镜子里有些熟悉的面孔面面相觑。


    绝对绝对不会认错!


    叶随!


    这是叶随小时候啊!


    十分有辨识性的灰发灰眸,高挺的鼻梁和流畅的下颚线条早在幼年时期就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气质。


    好帅


    艾利维斯看着叶随还没有褪去的婴儿肥,恨不得现在就上手去揪一揪,还有现在就浅浅的酒窝,看上去软软的, 真的好想狠狠亲一亲。


    视线还没看个完全,一捧水便被拍上了脸颊。


    比手心先映入眼帘的,是手腕上的乌紫。


    怎么回事?是摔倒了吗?


    艾利维斯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担忧, 但是由于对叶随小时候的一切都是未知的状态,他只能皱着心继续看。


    但是镜子里的人几乎是瞬间,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似乎已经锁定了猎物。


    但是眼珠小心地左右转了转,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叶随关上了水龙头,歪头狠狠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谁?”


    艾利维斯也警惕了起来,有人来了?


    五感被放到极致,也没有感受到周围哪怕一丝风吹草动。


    叶随皱了皱眉,刚才他明明听到一声吸气声,甚至是近在耳边的。


    不可能会听错。


    他半信半疑地转过身,在铺着红毯的走廊里环视一通,仍然没有发现不对劲,快步向走廊深处走去。


    每经过一个转角,都谨慎地先探出头确认没有人影。


    艾利维斯也紧着心,和叶随一起提防着随时会蹦出来的人影,但是真的感受到手里捏着的东西时,几分讶异从心中涌上来了。


    为什么这个年纪的叶随会随身带刀?


    艾利维斯咽了口口水,把视线聚焦到那把镶嵌着蓝色宝石的锋利匕首上,为即将死在这把刀下的人默哀,甚至还不合时宜地升起了一抹羡慕之感。


    叶随小时候是怎么杀人的呢?


    还没见过呢。


    能见到小叶随锋芒毕露的样子,简直是他这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是遗憾的是,在后来的几分钟里,还是没有出现任何人的身影。


    匕首被重新塞进刀套,藏进口袋。


    他跟着叶随继续在这座宽敞但是略显陈旧的房子里穿行,又一扇木门被轻轻推开。


    这里似乎是叶随现在的住所。


    叶随熟稔地拉开床头的抽屉,里头是满满当当的药膏。


    他随手拿出一管绿色的,铁皮已经凹下去,显然已经用了一半多了。


    更多令艾利维斯触目惊心的伤痕显露出来,膝盖上、后腰上、手臂上,全都是或青或紫的淤伤。


    “谁干的!!?”


    叶随瞬间站了起来,环视周围,才确切发现,这声音确实是从他脑袋里传来的。


    怎么会?


    谁在他身体里?


    “你是谁?”叶随捂住了发出异常声音的脑袋。


    是幻觉吗?还是说,自己的精神已经不正常到这种程度了?


    艾利维斯懵了。


    自己竟然是可以发出声音的,甚至还可以被这个时候的叶随听见。


    但是突如其来的疑问让他也不知道如何自处。


    他不知道如何向这个时候的叶随描述自己的身份,但是又无法在这个时候保持沉默。


    任谁的脑子里突然出现另一个人的意识,都会急得不得了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叶随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害人的心思。


    可是不论多么绞尽脑汁地思考,也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托词。


    说自己是谁?


    被帮助过的孤儿?关系很好的学弟?未来的军校同学?


    都不是满意的答案。


    艾利维斯眼一闭脚一蹬就下定决心乱说话。


    “我我是你未来伴侣!”


    叶随:???


    想过是邪恶的巫师下了盗取灵魂的魔药,想过是许过愿的圣母来收他的命,想过一切没有逻辑的答案,却唯独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伴侣?”叶随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可能。”


    艾利维斯一愣,“为什么不可能?”


    叶随摇摇头,不再理他,自言自语道,“看来果然还是精神出问题了啊过几天去药品室看看有没有这一类的药物吧。”、


    艾利维斯尖叫,“不是幻觉!我是真实存在的!我在和你说话啊!”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告诉我!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啊!”


    即使捂住耳朵没有,但是叶随仍然狠狠地往头上再蒙上了一层被子,仿佛这样就能减缓从灵魂深处传来的震颤。


    “睡了?”艾利维斯感到不可置信,眼前这个油盐不进,拒绝沟通的家伙真的是那个平时在他面前,温柔包容的叶随吗,“你的药还没有涂完啊!涂完再睡啊!”


    但不论如何劝告,床上人都沉迷于装死,一点反应也没有。


    面对着眼前一片黑暗,艾利维斯已经用上了所有手段。


    不论来软的来硬的,他真的没招了。


    央求甚至是撒娇,劝告或是提议,叶随全部都充耳不闻。


    艾利维斯甚至陷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他承认,在昨天晚上入睡之前,他确实向上帝祈祷,想要去到叶随小时候,成为叶随生命中的“先来者”,比安德鲁、金梅斯等任何人都先闯入叶随的生活。


    然后成为叶随最念念不忘的特殊、唯一。


    但是上帝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不小心投错人了,这根本就是一个和叶随有着同一张脸的另一个家伙吧!


    艾利维斯彻底绝望了。


    但是无尽的黑暗里,他只能感受到对方平稳而规律的心跳声。


    其实他是很讨厌在黑暗的环境里度日的。


    但是啊,如果这真的就是叶随的话


    似乎也没那么糟。


    共处一个躯壳的精神体依偎在一起,就像是曾经呆过无数次的温暖怀抱再次拥了上来,倾听过无数次的心跳,现在仍然有力地也拍打着他的胸膛。


    艾利维斯还是在满满的安全感中睡了个好觉。


    *


    被迫睁开眼睛,天却还没亮,窗外雾蒙蒙一片,清晨的露水站在叶片上,散发着清新的味道。


    像是刚下过雨。


    推开门,漆黑的走廊里安静的很,叶随就这么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走向后院的洗漱室。


    艾利维斯显然还没缓过神来。


    现在是几点?


    四点?还是五点?


    否则天不会黑的这么彻底,快六点的时候天就会微微亮了。


    叶随现在才多大?


    八九岁的样子?


    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艾利维斯不由得想起了军营候选时每天的痛苦跟练时光,不会又是要去卷吧?


    是的,没错。


    叶随在简单洗漱过后,来到了后院阴森恐怖的小树林,练、枪。


    不是!在枪械管制严重的主星球,为什么这人随手一掏不是猫眼匕首就是小型能量枪啊!


    这正常吗???


    艾利维斯带这些不可置信,努力辨认着这一片可能见过的紫藤树林是在什么方位。


    但很显然,还没得出答案,先震惊到他的是叶随完全错误的举枪方式。


    似乎恨不得把十根手指全狠狠缠在把手上,这样开枪肯定是会被燃烧槽烫到的啊!


    艾利维斯定睛一看,果然,叶随的虎口和指缝处已经有了烫伤的痕迹,他终于忍无可忍开口,“枪不是这么握的,被烫到了都不知道要放开吗?”


    责问的语气让叶随愣了一瞬间,但他还是没有放开,淡淡开口,“这样才不会脱手,射的最准。”


    艾利维斯抬眼,弹痕果然正中靶心,但他反而更气了,恨不得一手捏爆烫伤了叶随的破能量枪。


    然而神奇的是,躯体似乎真的在某一瞬间响应了他的精神,那把有些简陋的能量枪就这么断成两半,咔哒两声落在了草地上


    怎么会这样。


    艾利维斯连忙操控身体蹲下去捡,但不论怎么拼,可怜的能量枪也不会恢复原样。


    “对对不起!”艾利维斯连忙道歉,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的初印象改善,“我不是故意的!”


    叶随似乎也被惊到了,颤了颤嘴角,说“没事”。


    “我我原本只是想教你怎么正确握枪,不是想要对你的枪做什么”艾利维斯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格外真诚,“真的。”


    叶随露出个敷衍的微笑,“好的。”


    艾利维斯一眼就看出来叶随脸上就差写上不信两个大字了,“真的!我说真的!你别不信!”


    叶随一撇嘴,在没人的地方也不再一幅包容众生的温润样了,冷冷地从兜里掏出了什么,一把拍在了一旁的桌上。


    又一把能量枪。


    艾利维斯:???


    天菩萨,主星球的武器管制是闹着玩的吗?


    城管和警察干什么吃的?


    “你究竟还有几把枪?”艾利维斯无法再沉默,带着些绝望开口。


    “你还挑型号吗?”叶随扶住下巴,认真地思考,“重机枪全型号都有,在地下室,手枪组织用的多,不好偷,所以不太行。”


    “你要什么?我现在去拿。”叶随转身竟是欲走,被艾利维斯急忙喊停。


    “等等,你说的组织,是平权组织?”


    叶随不耐烦了,“你到底教不教。”


    艾利维斯对着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小孩真的没有任何的手段了,只能妥协,“教教教,我教。”


    艾利维斯深深呼了一口气,单手用标注姿势瞄准后,把身体还给了叶随,“呐,就这样。”


    感受到叶随越来越绷紧的背部肌肉,又说,“放松,别害怕。”


    叶随的身体抖了抖,扳机却还是没按下去。


    艾利维斯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能感受到叶随一只手握枪整个人都会变得很紧绷。


    于是他轻声发问,“是不是之前单手握枪被后坐力挫伤了?”


    叶随没说话,只是把枪捏的更紧,艾利维斯就知道,他猜对了。


    面对淤伤眉头都不皱一下,这样的后怕样子


    “骨折了,没去看医生,硬抗过去的,是不是。”


    艾利维斯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怒意,这显然不是在问问题了,而是直接下定判决。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年纪骨折不去治,躯体都会生长畸形的?你怎么”


    叶随的唇角拉了下来,冷着脸把枪往桌上一摔,转身就走。


    怎么会有这么倔的小孩?


    艾利维斯实在是不懂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别管我。”叶随捂住耳朵,快步往回走,“闭嘴。”


    艾利维斯更急了,操控身体停下脚步,“你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究竟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叶随咬牙,使劲把被对方操控停下的腿重新拔起来。


    第56章 【if我要和艾利维斯永远在一起(中)】^……


    艾利维斯也不留手了, 直接和这个从小就有牛劲的小孩来了一场拔河,“你这坏孩子”


    “我是皇帝!你说我凭什么管你!”


    “咚”的一声,艾利维斯很显然胜利了, 叶随一屁股坐回了屋外的草地上。


    “那又怎么样?谁管你什么皇帝!”叶随不信邪地手脚并用。


    就算是用爬的,他今天也不可能屈服于这个脑袋里家伙的淫威。


    艾利维斯怒了。


    为什么说是皇帝都没有用, 叶随不是说什么只效忠帝国,只效忠皇帝吗?


    看来就只是偏袒安德鲁的借口!到他身上怎么就没用了?


    于是更加口不择言,“你个中央空调!我是被你轻薄过的雄虫!你个始乱终弃的渣雌!我也是管不了你了!你要谁管你!”


    “安德鲁吗?他就能管你是吗!!?我就不行是吗!”


    叶随:???


    叶随该死的倔强在听见这句话后彻底消失不见。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不敢再回忆究竟是什么刚才钻进了他的耳朵。


    “不”叶随扶住了脑袋,似乎是被吼傻了,“你在说什么”


    什么轻薄, 什么始乱终弃, 什么安德鲁是二皇子的名字吗?


    “呵,”艾利维斯冷哼一声, “就留我一个人每天因为你胡思乱想, 神魂颠倒, 你倒是不在乎。”


    “抱也抱了,摸也摸了,现在就不想负责任,拍拍屁股跟别的雄虫跑了。”


    叶随长大了嘴,脑袋上顶着个问号。


    “我才不会这样!你不要污蔑我!”


    艾利维斯内心像是一团火,即将越烧越旺,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在无理取闹, 但是小叶随的态度实在太差了,本来在原世界就没什么机会接触,现在好不容易愿望成真能够成为“先来者”,谁知道会被这样对待。


    他也不管叶随是什么时候的叶随了, 直接把肚子里积攒多年的苦水疯狂往外倒。


    “你就会!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宁愿你就像最开始一样,一个眼神都不留给我,也不愿意你像对所有人好一样对我好!”


    “我现在这样都是被你逼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态度好一点!我都当皇帝了你为什么不能让让我!!?”


    “金梅斯也被我驱逐出去了!安德鲁也被我关进大牢了!卡莱特也发配到地里去种地了!所有雄虫都被我丢出皇城了!你特喵的为什么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啊!”


    叶随被吼地整个人向一边偏去,晃晃悠悠地像是灵魂被吼出窍了。


    这是在?


    “等等,”叶随试图冷静下来,“首先我觉得你可能是认错人了,我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艾利维斯冷哼一声,“呵,那你解释。”


    叶随只觉得头昏脑涨,“这位先生,我现在才八岁,未成年,到现在还没有接触过任何异性不说,我妈妈也时常教导我,不可以对异性动手动脚,做出逾矩的行为。”


    “更何况,我是没有可能寻找雄虫伴侣的。”


    艾利维斯拧了拧眉,“为什么,小小年纪确诊性冷淡了吗?”


    叶随无奈扶额,“你在说些什么啊我只是觉得,我一个人活的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连带别人一起下泥潭很不实在。”


    “下泥潭?”艾利维斯气地都要脑袋冒烟了,“如果只要下泥潭就可以和你在一起,我不仅下泥潭我还上九天揽月下九洋捉鳖呢。”


    叶随叹了口气,无奈的神情倒是和未来的叶随有几分相似,“我不是这个意思。”


    “按照你说的,你是从未来来的吗?”


    艾利维斯爽快道,“对,你怎么知道。”


    “因为现在的皇帝不是你,说话做事都不像,安德鲁我应该听过这个名字,是去年被打进冷宫的不受宠皇子,按照你说的,他应该和你是同龄人,甚至是被我这个‘中央空调’祸害的对象之一。”


    “所以,你极有可能是来自未来十年之后甚至更久的地方。以及,你喜欢我。”


    说着,叶随总算是能够爬起来了。


    他拍拍身上的灰,摇摇头,“你被迷惑了,我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你喜欢的所有,都是我装出来的而已。”


    “只不过我没想到未来自己还会为了皇权之争出卖色相,好低劣。”


    这话让艾利维斯沉下心,“什么意思?”


    事实上,比起叶随的否定,他更在乎的是“装出来的”这几个字。


    叶随鼓了鼓脸颊,似乎司空见惯了,“我的意思就是,我是个表里不一的黑心家伙,你只是被短暂的相处蒙蔽了”


    “没有。”艾利维斯懒懒地掀了掀眼皮,“这是我认识你的第不知道多少年,你再大一点儿,去前边那个军营当候选的时候我就盯住你了。”


    “就这么追着你跑了半辈子,还没得到一个名分。”


    叶随笑的很命苦的样子,“那你确实是很惨了,你都当皇帝了,就不能直接命令他当你的雌君么?他还能跑到哪去?”


    艾利维斯面对小叶随把自己和大叶随分开的举措没阻止,“那万一他跑了怎么办,他不愿意怎么办。”


    叶随抿了抿唇,“你的一举一动都拉扯着整个帝国的安危,他就算在组织的威胁下,也不可能会明确拒绝你的。”


    艾利维斯也开始努力回忆,“那确实是没有,所以他就是为组织特地来接近我?”


    叶随托住了下巴,“你不是皇子吗?接近你不就是因为这个,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艾利维斯却是笑了,“到我真正坐上皇位的那一天,他才知道我是皇子哦。”


    “而且,”艾利维斯补充,“我是干翻了他扶持的安德鲁上位的呢。”


    “他应该都恨死我了才对。”艾利维斯这话竟是带着几分笑意。


    叶随这回是真的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为什么了,“不可能吧你都打破他计划了,不应该先送你一发爆破弹吗?”


    “不可能吧那为什么还会轻薄你?”


    “不可能吧怎么会这样呢?”


    叶随似乎非常苦恼,自己为什么会在未来这样做。


    一个隐隐约约的答案浮上心头,但是他没有再开口,留艾利维斯一个人在无尽的漩涡里沉思。


    闹了这么久,枪也没练,太阳倒是升起来了。


    叶随皱着眉摇摇头,连忙抄起了桌上已经断成两半的可怜枪械,疾步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几乎是关上房门的瞬间,外边就想起了一阵脚步声。


    即使已经踮起脚走路,却仍然无法避免在地板上留下拍打的声音。


    轻轻的敲门声陆续在沿途的房门上响起。


    艾利维斯皱眉,屏住呼吸去听,听见的是他们自认为轻声的呼唤。


    稚嫩的童声,很多不同的童声,每路过一间房门,就会不约而同地呼唤一个名字。


    “西塞罗起床了早训了”


    “朴特福利莱慈利”


    艾利维斯有些疑惑,如果要叫醒整条巷子的人,为什么要用这么轻的声音?


    答案很快就出现了。


    似乎是有谁被厚厚的地毯绊住了,如果不是身旁人眼疾手快扶住了,恐怕已经狠狠扑倒在地上,并发出“咚”的巨响了。


    为首的大孩子将西塞罗扶起来,叹了一口气,“你小心一点儿别把叶随吵醒了”


    “算了,实在不行去外面找根树枝把他锁在里面吧,真不想看见他”


    很快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别吧,把锁弄坏了就不好了,到时候被斯利文叔叔发现了,不就知道我们孤立他了吗?”


    “孤立”一词刚从这人嘴里冒出来,艾利维斯就懵了。


    孤立?


    多么小众的词汇啊。


    至少艾利维斯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受欢迎的叶随,在小时候会遭遇孤立。


    他不由得想起了曾经和叶随一起拆封来自福利院的信。


    一开始,他以为叶随会是孩子们崇拜的对象,却没想到收到的是嘲讽和挑衅。


    几乎是瞬间,艾利维斯就大概明白了叶随现在的处境。


    被莉莎收养的孩子们排挤,霸凌。


    身上的青紫,不被发现的伤疤,小小年纪就一个人独自生活,明明有妈妈,却和一群孤儿一起住在集体宿舍,连握枪都没人教。


    为什么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曾经,会养出那么好的叶随呢?


    艾利维斯不明白。


    他沉默了。


    叶随却似乎误会了什么,“很惊讶吗?我就是这么讨人厌的人。”


    艾利维斯忍着怒气,“你应该和莉莎说这些事情。”


    叶随原本一幅不在意的样子,在母亲的名字被提起后有一瞬间的恍然。


    他仍然选择装聋,自顾自地把枪械藏进床头柜,拉开窗帘看了看太阳的高度,在外头的脚步声彻底推搡着离开了走廊,才重新推门出去。


    他慢腾腾地往外走,在探头走到阳光下的瞬间,所有人却都忍不住回头看他。


    看他在阳光照耀下因为走动轻轻晃动的灰发,看他那双总是无波的灰色无机质瞳孔。


    那是一种神性,以至于每每其他孩子们在下手后都会升起一种后怕。


    伤害这样的人,是会遭到报应的。


    “叶随,你又迟到了。”


    斯利文扶了扶眼镜,和孩子们一起看向独自站在一旁的叶随。


    但是语气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斯利文笑了笑,就让叶随进到了小豆丁们整齐队伍的末尾。


    “看吧!果然是因为他是莉莎妈妈的孩子,这都迟到多少次了,还可以被原谅!”


    “就是就是!他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特权。”


    艾利维斯几乎要气笑了


    特权?


    什么特权,和你们一起过留守儿童的生活的特权吗?


    那还真是很值得羡慕啊。


    讨论的声音仍是自以为很小,但实则叶随甚至都不用仔细去听就可以听见的程度。


    叶随仍是没什么反应,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艾利维斯突兀地发现,这就是很多时候,他觉得叶随在掩藏的东西。


    是他很多时候抓住了一角,却怎么也摊不开的一页。


    他抿了抿唇,“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毫无回应。


    艾利维斯恨透了叶随此刻完全无视他的存在的举措。


    这简直和未来事事有回应的绅士有着极大差别。


    艾利维斯无数次许愿,希望叶随变得冷血一点,不要总是如同明月一般,平等地照耀着每个人。


    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才恍然记起,当时许愿的时候没把自己是例外这一条加进去


    说不清是好是坏。


    但艾利维斯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他就这么跟着叶随过一年又一年,就不信不会有把木头敲开窍的那一天。


    他暗自打气,也不管叶随究竟理不理他了,自顾自打量起前面的孩子们,一撇嘴就决定把这些面孔深深印在脑海里。


    叶随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眼珠似乎被什么控制了,不受控制地往他不想看的地方瞟就算了,还差点和几个总是回头看他的孩子对上视线。


    叶随忍无可忍,低声问,“你在看什么”


    艾利维斯:“我在记住他们的脸。”


    叶随无语,“你记住他们干嘛”


    艾利维斯:“等我回到原世界就把他们都杀了。”


    叶随:???


    不儿


    这这这


    “为什么?”叶随难以置信,“他们做错了什么?”


    这回轮到艾利维斯轻飘飘开口了,“哪有为什么,他们欺负你啊。”


    叶随捂住脑袋,试图劝告,“你是皇帝,你应该大公无私,除了这些他们并没有真正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艾利维斯翻了个白眼,“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想杀就杀,你个小屁孩还能管的到我不成?”


    叶随的眼睛眨巴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和这个心理年龄还没他大的大人计较。


    但是眼珠还是怎么掰也掰不回视线,差点把前边回头的孩子吓到。


    很显然,艾利维斯并没有在开玩笑。


    “别看了,好吗?”


    叶随已经努力把语气软下来了,但听起来还是很怪。


    “我倒是很好奇,他们都这么对你了,你怎么还一点儿反应没有。”


    叶随叹了口气,“他们受伤,莉莎会难过。”


    叫的是“莉莎”,不是“妈妈”。


    “那你受伤,莉莎阿姨就不会难过吗?”


    “不会吧。”


    “她会的。”艾利维斯却很笃定。


    “或许吧。”叶随不愿意再聊这个话题。


    *


    早训的内容就是简单的跑圈和一些拉伸运动,做完这些,斯利文便把孩子们带到了另一座小白房。


    香喷喷的食物已经在窗台上摆好了,孩子们排起了长队去领。


    这次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叶随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排在队伍末尾,一点点向前走,顺利地领到了今天的早晨。


    他捧着餐盘走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似乎对远处坐的满满当当的几张桌子的喧闹习以为常。


    他甚至没有好好端详餐盘里究竟是什么,就机械地送进嘴里。


    仿佛不是在进食可口的食物,而是只想摄取最低能够支撑生命的资源。


    艾利维斯听到了一声古怪的声音,似乎是什么骨骼和异物碰撞的声音。


    那声音近在咫尺,他甚至忍不住四处张望,看是不是那群小屁孩又做出了什么坏事。


    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当艾利维斯放松了控制,想让叶随专心吃饭时,触目惊心的红色却出现在了视线里。


    最开始是一点,零星几滴,再越来越多,止不住。


    艾利维斯伸手去摸,这种炽热的,粘稠的,湿润的红色究竟是从哪里喷泄而出啊。


    是嘴。


    他不仅摸到了血,还有不知道扎在什么地方的钢丝,很多很多的图钉。


    叶随在重重地咳嗽,但怎么也无法把这些带着铁锈味的金属全部吐出来。


    远处的桌子上,传来尖锐而幸灾乐祸的笑声。


    艾利维斯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他竭力回想着在军校学习到的急救知识,使劲地控制叶随的手去锤胸膛,去捏住嗓子避免吞咽


    他看见叶随的视角越来越低,甚至彻底跪在了地上,眼前也开始发灰。


    他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叫喊叶随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


    叶随喘不过气来了,大脑昏昏沉沉地,像是已经被停止供氧,无法再思考任何问题。


    耳边似乎有人在讥笑着,希望他能在这一次意外中死去。


    他都要习惯了,每一次,都是这样。


    而这一次,有什么不同呢?


    好像还有另一道声音,在祈求他不要死。


    “叶随!叶随!叶随”


    “吐出来!别咽!吐出来!你听见没有!吐出来啊!”


    他想说,别管了。


    好多好多的图钉,好多好多的铁丝,这一次总算可以死去了吧。


    就像是无数次在春雨圣母像前许下的愿望,终于迎来了兑现的那一天。


    终于迎来了生命的解放


    “合着你每次去许愿,许的是这种愿望!”艾利维斯不留手了,连续几下,叶随就似乎被一股相反的力狠狠击飞出去,剧烈咳嗽起来。


    呕吐感强烈,图钉哗啦哗啦地掉在了地上,甚至汇成了一小堆。


    “咳咳咳”


    艾利维斯其实也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听见叶随的心声了。


    他不止一次陪同过叶随去到春雨圣母的广场祈福。


    他曾经以为叶随那样认真,那样虔诚,许下的会是多么大的愿望,是会给谁的?


    有他一份吗?给莉莎的,给组织成员的,给同学们的,给世界上每一个正在遭受迫害和不公的人的?


    唯独没想过,是给他自己的,为自己许下死愿的。


    怎么可以。


    他想起漫天花雨下,为祈愿树系上红丝带的恬静侧颜,那双望过来的灰色温柔眼瞳。


    “春雨圣母会保佑我们,实现我们虔诚许下的愿望。”


    艾利维斯突然升起了想哭的冲动。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艾利维斯把手塞进了对方的口腔,把残留的图钉一点一点从嘴角顺下来,并死死地卡住对方的下颚,防止这个家伙趁他不注意悄悄往下咽。


    “你不能死。”


    “你不准死。”


    叶随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地上掺着鲜血的一堆金属杂物又呛了几下,即将要倒在地上时,艾利维斯才放开了对手腕的控制,让叶随支撑住自己不向前倒去。


    “少管我。”


    艾利维斯咬牙切齿,“你应该把这些事告诉莉莎,而不是自己忍受!”


    叶随擦了擦嘴角的津液,站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已经过去了,径直去拿一旁洗手台放着的抹布。


    他爬起来的第一件事竟然还是把地上的脏污擦干净!!!


    艾利维斯气不打一处来。


    远处的笑声似乎又迎来了一个高潮,几十颗头颅就这么齐刷刷转过来看笑话。


    艾利维斯一把把叶随捏着的抹布又丢回了水池,“你不愿意惹事是吗?”


    “好,那我就替你惹。”


    说这话时,艾利维斯的语气冰冷到让叶随都有些胆寒。


    叶随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往坐满了孩子的桌子那儿走去,“你要干什么?”


    “你别惹事。”叶随使劲把身体后仰,却怎么也斗不过已经是成年人的艾利维斯的精神力。


    “少管我,这句话,同样送给你。”


    艾利维斯一边冷声说,从叶随心里感受到的害怕和担忧,更加燃烧了他的怒火。


    他感受到,叶随到现在,还在顾及莉莎的感受,顾及根本就还没有发生的一切,就妄自菲薄地认为自己是会被放弃的那一个。


    这样的自卑,这样的自我厌倦,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未来那么包容和强大的人身上呢?


    艾利维斯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掀翻了一片又一片餐盘,在孩子们的逃窜中摔砸了更多更多的东西。


    哭喊,混乱。


    “停下!”叶随不论如何制止,艾利维斯却仿佛疯魔了一般,把这操蛋的一切都砸了个稀巴烂。


    艾利维斯这时候却也丝毫不顾及什么了。


    他就等着莉莎来。


    这对别扭的母子,不愿意开口的后果就是:一直到莉莎的死去,仍然没能解开误会。


    抢救室外,叶随的愧疚和懊悔像是在他的心里也种下了一根刺。


    所以,趁他这一次还有可能改变,趁还没有被世界机制发现自己的异常,必须要把这根刺彻底消除。


    直到整个餐厅都空荡荡,去叫大人们前来主持公道。


    艾利维斯才感觉到叶随无力地不愿意再支撑身体,便强行控制着躯体在座位上落座。


    “你难道不想听我讲讲未来的事情吗?不好奇?”


    “没什么值得期待的。”


    “你以后会后悔的,因为你现在不愿意说出口的囹吾。”


    叶随淡声道,“那又怎样呢?我又不是预言家,没有人不会因为从前愚笨的自己而后悔的。”


    艾利维斯有些无言以对,他竭力想着该怎样委婉地将莉莎的死告诉这个不到八岁的孩子


    比措辞先到的,是疾步而来的大人们。


    门并不窄,但涌来的一大堆人硬是在那儿折腾了好一会,争先恐后地往里挤。


    莉莎是在工作时被告知的,一路赶来不仅没得知前因后果,更是没人真正告诉她真实情况,她就这么一路冲过来,还有一群虎背熊腰的雌虫们堵在门口。


    她实在忍无可忍,左手右手一齐上阵,将卡在门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的两个为首的家伙左一抛,右一丢,发出哐当两声巨响。


    原本挤作一团的成员们后颈一凉,颤颤巍巍地自觉让出一条道路。


    斯利文痛苦地爬了起来,习以为常地捂着腰跟在了她的后面。


    莉莎明明是亚雌,愤怒起来力气竟然足以掀翻雌虫


    这太恐怖了


    不要惹亚雌特别是有孩子的亚雌。


    另一个被摔到右边的倒霉蛋似乎受了重伤,喷出了一口血,绝望地回想。


    上一次被莉莎揍也是因为,小叶随在皇城的幼儿园被罗斯家族家主拉住问问题。


    他当时正兼职幼师,看见罗斯家族那位抢了莉莎老公的疯家伙拉住小叶随的一瞬间,心中升起的危机感压过了八卦欲,于是他急忙按下了耳钉上的紧急按钮。


    以为电话那一头是斯利文,所以他当时并不很在乎语气,电话接通的时候,那家伙就已经放开了小叶随,自顾自地往外走了,于是他刚松了一口气,打算挂断。


    另一条冷淡的女声传来时,他就浅浅地崩溃了。


    “看好叶随,我现在就到。”


    背景音甚至还有震爆弹爆炸的巨响。


    不是,也没人告诉他为什么他的通讯会被连在本来就经常占线的前线频道,莉莎的主机上!!?


    而且现在她不是正在外星进行战争报道吗?这怎么赶回来?


    但仅仅半个小时,天际线出现一条波动的警戒红线时,他才知道,莉莎是认真的。


    “warning!warning!”


    “警告!有星盗飞船闯入主星大气层!全体警戒!!!”


    “南部战区在圣母广场集合!北部战区”


    莉莎把星盗飞船劫了,就这么一路闯进了星际停泊站。


    后来军方的人只发现了满站的尸体,无一生还。


    他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莉莎当时就那么满脸是血地从窗户翻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正想阻止她这样疯狂地冲去教室提溜小叶随,但是是莉莎自己先停下来的,她手上也沾着鲜血,不敢去碰被擦的很干净的玻璃,只敢微微停留在里头映出的小叶随认真的侧脸。


    “不能再把他留在内城了。”


    “我要带他走。”


    可是平权组织的一切都已经牢牢驻在了皇城内,全体转移根本不现实。


    更何况莉莎越升越高,现在所在的外交部,简直就是权贵们的眼皮下,更不要说谁都知道她有个聪慧的孩子,就等着哪天揪住来要挟莉莎。


    但或许就是这样,莉莎更加坚定了要把小叶随送出去的决心并且否定了斯利文要随便从福利院里选择一个来顶替小叶随的计划。


    莉莎是有过心动的,但是在纠结了一整个星期后,她还是在深深叹了一口气后否决了这个决定。


    用别人的孩子来换取自己孩子的安全。


    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


    “移动到外城是必须的,只不过是三个月,或是三年的区别。”


    “现在就开始吧。”


    “叶随不能再在幼儿园碰见罗斯家族的毒瘤,你听懂了吗?”


    莉莎擦拭掉额头上即将流进眼睛的血,转头看向了他。


    那种冰冷刺骨的目光,是他第一次见莉莎露出。


    她的身后,是背着小书包,和许许多多孩子们一样,牵着保姆亚雌的手,微笑着朝楼梯口走去的小叶随。


    莉莎苦笑着再次转过去,希冀的目光一直紧紧地黏着似乎是在和保姆诉苦的小叶随,直到宛如母子一样的两人彻底离开她们的视线


    阴暗的想法不止一次出现在那个总是被小叶随牵着的女人身上。


    对一个保姆起了嫉妒和怨恨的心思,是多么的不称职啊。


    莉莎每次工作完回家,都会盯着保姆细心地为熟睡的小叶随掖了掖被子,再去关上小白楼常年开着的窗户,对她解释。


    “小叶随晚上可能会被外面的蚊虫惊扰,所以还是关上好。”


    “睡前喝了牛奶,吃了水果,他会睡个好觉的。”


    “今天他说在学校遇见了奇怪的家伙来搭话”


    莉莎捂住了眼睛,“别说了。”


    “别说了我今天很累。”


    “好的,”保姆行了个礼,便出门去给她放热水了。


    只剩莉莎。


    她放开了捂住眼睛的手,不甘地抓住了摇摇床的栏杆,看着露出恬静睡颜的小叶随,留下了几滴晶莹的泪水。


    所以在保姆意外死去时,她冲进燃着火海的小白楼时,看见了楼下焦黑的尸体,抱住小叶随后,却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微微翘起了嘴角。


    但是啊


    搬到了外城后,不论怎样尝试,她都无法成为保姆那样的人。


    小叶随不愿意吃她喂的饭,不愿意她进他的房间,不愿意她牵起他的手。


    这一切让莉莎极其挫败。


    但是她无法勉强小叶随,面临保姆死去的打击,和其他同龄孩子们一起生活,会不会变好一些呢?


    或许会吧。


    在办公室焦头烂额了几个月,小叶随却仍然没有想要走出自己世界的现象。


    莉莎仍然就这么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窥视着他的一点一滴。


    永远一个人,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


    她不止一次蹲下来告诉他,“你不应该孤立他人,你不应该拒绝沟通。”


    但收到的,只有躲闪的目光。


    而现在,她再一次走到了小叶随的面前,蹲下来。


    莉莎看着餐厅杂乱的一切,目光最终还是回到了小叶随的脸上,她双手放在了他的双肩上,“发生什么了?”


    回应她的仍然是,躲闪的目光。


    到底怎样才愿意和她说话呢?


    莉莎不知道。


    她可以感受到叶随在发抖,但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她没有办法不去追究,她多么希望叶随可以对她说点什么,说出他不满的,说出他讨厌的,说出一切她能够解决的烦恼。


    然后让她扮演一次“妈妈”的角色,为他摆平一切啊


    叶随紧紧闭着嘴,把喉咙里汩汩的鲜血往下咽。


    他捏紧了拳头,对艾利维斯的一切劝告和控制采取屏蔽措施,但是还是没有力气反抗。


    那张被铁丝和图钉扎的千疮百孔的嘴,终究还是被艾利维斯掰开,血淋淋地展现在了莉莎眼前


    啊


    啊啊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啊?


    莉莎不可置信地用大拇指抵住叶随的下唇,去看他的喉咙。


    也是血淋淋一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是谁干的


    是谁干的!!!


    莉莎的双眼瞪大,兀地站起来,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看见了那一小堆,掺着唾液和鲜红的生锈金属。


    她握紧了颤抖的手,一步又一步走向那张只摆放了一张餐盘的餐桌,涂着指甲油的指甲在白面包里翻了翻,更多更多的钢针甚至是子弹,静静地躺在里面。


    上面的编号清晰可见。


    01,89,05,34,39


    都是训练中顺手牵羊的东西,是谁放的简直不言而喻。


    不是一个,不是几个,而是所有所有的人。


    莉莎张了张嘴,把视线投向了为首的斯利文。


    但是斯利文也一幅很震惊的样子,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莉莎的胸膛急剧起伏,那双冰冷的眸子不复以往的慈爱,甚至是带着些许怨毒,看向了躲在斯利文身后的小豆丁们。


    他们在怯生生地叫着“妈妈”,似乎这样,就可以被原谅。


    但是莉莎并没有在乎自己的眼神,会对这些孩子带来什么。


    她转过身,也不再在乎叶随的挣扎,直接就把他抱了起来,径直往外走。


    在小豆丁的哭泣里,她就这么冷冰冰地单手扛着叶随,使了个眼神给斯利文后径直往外走去。


    *


    艾利维斯和叶随在脑内激烈争吵。


    “你能不能别管我的事情!我根本就不需要你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都说了你不会喜欢我真正的样子!那都是装出来的!你从哪里就回哪去行不行!我不需要你!”


    “你!放!屁!”艾利维斯捂住耳朵尖叫,“老子就缠上你了,就是爱上你了,你别给我找借口!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我喜欢我说了算!你说不需要就不需要!我说你需要你就需要!”


    “你!你!”叶随竟然无言以对了,“你你你!”


    "我什么我?"艾利维斯冷笑,“你现在怼我一句,我回去之后就强吻你一口。”


    叶随的五官都要扭成一团了。


    这对吗?


    “你不是暗恋吗?为什么还能强吻”


    艾利维斯一摊手,“我是皇帝啊,我现在才彻底看清你认识这么多年,连嘴都没亲上就不说了,你还天天想着去死。”


    “我还以为你脑子里每天担心什么国家大事民族安危呢?合着是想着去死!!?”


    “那还不如每天被我亲的脑子里再没法想任何东西!”


    “这样就不会再想死了,不是吗?”


    艾利维斯一幅很有理的样子,简直把叶随说的整个人都懵了。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没完,脸颊也热了起来。


    即使他知道艾利维斯说的是未来的自己,但他还是有一种,在给十几年后自己找罪受的错觉。


    而且,如果真的会在未来遇见这个死缠又烂打的人似乎真的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他抿着唇不再言语,似乎这样就可以掩饰跳的越来越快的心脏。


    紧接着,他被放在了一旁的座椅上,他以为自己会受到莉莎的质问,眉头皱了起来,想要努力按耐住狂跳的心脏想出措辞。


    但是莉莎并没有再问他什么,那双锐利的眸子就这么刺向了斯利文。


    “你是怎么教孩子的?”


    “往我儿子的饭里下钢针,下图钉,这就是你教他们的东西吗?”


    斯利文低着头,“莉莎我”


    “别说了,我并不觉得一群黑心毒手的孩子会成为平权组织未来的栋梁,不论是付出的资金,又或是争取来的资源,和他们能够为平权组织做出的贡献,根本不成正比。”


    “这根本就是一门赔钱买卖,叶随以后不会再和他们一起上学,他会和我一起生活。”


    叶随愣住了,但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


    曾经那么向往,那么渴望实现的梦,为什么会这么简单地实现呢?


    “你说呢?”艾利维斯冷哼一声,“说出来会怎么样,你才是她亲生的,她不带着你,还能带着别人吗?”


    “别给我妄自菲薄!”


    叶随一撇嘴,什么也没说。


    艾利维斯也扁嘴,不说又怎样,反正他能听见心声。


    莉莎随手从书桌上拿起了一个笔记本,言简意赅,“跟我出去聊。”


    斯利文自觉地跟在她走了出去,最后看了一眼正静静坐着的叶随,随即关上了门,隔绝了他的视线。


    叶随心中升起了一丝对未来的忐忑。


    艾利维斯也突然感觉到一种抽离的感觉。


    他有些不安,但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发话,“你不许死。”


    “嗯。”


    “更不准去圣母广场许什么愿!听见没有!那里许愿很灵的!!!”


    “嗯。”


    “我叫艾利维斯,是你未来伴侣,你记住,你记住没有”


    叶随没有回话,歪脖子去偷看窗外谈话的两人。


    “你听见没有!!!你长大了得跟我在一起!!!不许你和安德鲁、金梅斯、卡莱特”


    叶随很无奈,“听见了你说的这些,我一个都不认识。”


    "你口袋里是什么,拿出来我看。"艾利维斯发话了。


    就刚才一瞬间,他察觉到叶随有一瞬间想到了口袋里的物品。


    叶随轻叹了一口气,听话地拿了出来。


    那是一根红丝带,圣母广场祈愿用的。


    艾利维斯无数次看见叶随往树上挂的那一种。


    艾利维斯不用看就知道那里头写的是什么。


    “把现在字给我涂了,写,我要和艾利维斯永远在一起!”


    叶随无语。


    “写!你快写!我要走了!”艾利维斯急得很,看着自己逐渐往后方移的精神体。


    叶随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几步冲到了书桌前,拧开了滴着墨水的钢笔,在红丝带上潦草迅捷地写下。


    “我要和艾利维斯永远在一起。”


    第57章 【if命运的红丝带(下)】 你是灰色……


    几乎就是瞬间, 艾利维斯感受到灵魂深处传来的震颤。


    似乎宇宙深处传来了一股力量,将他从这具躯壳中生拉硬拽了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像是惊醒一般睁开眼。


    眼前却是圣母广场角落的那棵系着无数红丝带的巨树。


    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后知后觉地看向才升起的太阳, 酝酿着云雾的露水清晨。


    站在一旁的卡莱特似乎是见他呆愣了很久,带着些担忧意味地走过来, “少爷哦不,陛下,您还好吗?是累了?”


    便宜表弟挠挠头, “您别担心了,三百七十名蝶属叛徒已经确认全部抓住了,这次星际战争绝对不会出事的!将士们一定会大胜而归的!”


    艾利维斯皱了皱眉, 总算是想了起来。


    这是叶随带兵迎战外敌的第三个月, 也是他茶饭不思,愁思萦绕的第三个月。


    他捞起一根因为挂上了太多红丝带和同心锁的枝丫, 轻轻抚弄着这微微泛黄的树叶。


    内阁众臣安排在外城的卧底混入军队的消息并没有避着他, 甚至把要扯叶随一脉势力下马的计划毫不掩饰地告诉了他。


    毕竟在内阁众臣眼中, 自己只是一个没有能力的傀儡皇帝,对于他们所做的一切,只需要点头同意,顺便知晓一些必要的事情,避免因为无知而搅乱计划。


    三百七十人,在数十万军雌中,是微不足道的。


    艾利维斯不知道内阁的老头们想用什么方法, 让这三百七十个人去陷害叶随。


    即使他知道叶随身边有着信任的人,也无法放心下来。


    所以,在大军出发讨伐交邻星际之前,他就提前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把那三百七十人牢牢攥在了手里。


    原本以为万无一失, 但是前线一个又一个不那么妙的消息传来,他愈发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是有所遗漏。


    哪怕漏了一个,对战争都能够造成巨大的改变。


    当黑洞突现的信息传来时,他再也无法平静,三天前铤而走险对皇宫内所有眼线都施加了迷魂术,借口风寒推掉了早晨的议政,对那三百七十名关押在外城,都已经快被审问死的家伙再来了一轮酷刑。


    他现在就算不用脑子都能想到内阁那群老头是怎么想的,在香薰里下的毒药起效了啦,哪个刺客成功伤到他啦,甚至又会怀疑他们中的谁又悄悄潜进宫里,联合他谋划些什么啦。


    艾利维斯嗤笑一声,捡起了几根枯枝,把那根即将要被压断的枝条固定起来,放置到了会被太阳光照到的地方。


    他摇摇头,轻嗅着空气中远处紫罗兰花田沁入广场的香气,想这是不是一场因为思念或者过于疲惫而做的一场梦。


    那张映在镜子里稚嫩又熟悉的脸庞,和叶随那么像,会是叶随小时候真实的样子吗?


    不知道


    又一个冬天过去了,粉玫花即将开放,如果现在回来的话,恰好能够看见被粉玫花和紫罗兰拥抱的主星球。


    最顶上枝头的铃铛在微风中叮叮当当地响,艾利维斯不经意地抬眼看去,下一秒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那是一根飘扬的红丝带。


    给他熟悉感觉的是有些诡异的打结方式,不是普遍又美观的蝴蝶结,是一个非常标准的束缚绳结系法,捆死尸用的最多,也最结实,是树枝不断,就永远也不会解得开的结。


    而在这个绳结的基础上,还密密地卷了好几圈,强迫症党会狂喜的一个绳结。


    也是艾利维斯不止一次看叶随系过的绳结。


    但是巨大树冠上满满当当的红丝带,像是红色的流苏雨,永远找不到谁的愿望被风吹到了最前边,又是轮到了谁的飘在最顶上。


    春雨圣母的祠堂就在不远处,即使没怎么进去过,艾利维斯也不止一次听闻过这位神明的灵验之处。


    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回到这里还愿,在成千上万的红丝带中虔诚地寻找出已经实现的那一条。


    艾利维斯看地很痛苦,因为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难了,放开一根,过不了多久它说不定又因为一阵风跳进手中,曾经挂上去的那一条,也许永远也找不到。


    那位总是站在门口的白袍圣人总会用淡如水的语气阐述,“一棵树上能承载的愿望是固定的,愿望实现了,就要拆下来,实现不了,也要拆下来,否则,是会遭到神罚的。”


    艾利维斯嗤之以鼻,但是实现了愿望的人们却甘之如饴,似乎这并不是无理的要求,而是愿望背后标好的价格。


    一天找不到就一年,一年找不到就十年。


    每天这棵巨树旁都围满了人,也只有在禁止出行的时间段,艾利维斯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这棵被传的神乎的树。


    虽然他不信,但是叶随信啊。


    他不止一次在一旁悄悄窥视,叶随虔诚地用水笔在红丝带上一字一画地写下愿望,再低头系在最近的树枝上。


    “红丝带爬的越高,被实现的可能就越高。”


    白袍圣人的话犹在耳边。


    艾利维斯紧紧地盯着那挂在铃铛旁边的熟悉绳结。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被挂在角落里最低枝丫的红丝带,会长到顶上去。


    艾利维斯不知道那是哪一年的愿望。


    但是如同噩梦一般的穿越,叶随心中闪烁的死意,让他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怒火。


    他捏紧了拳头,什么也不顾及了。


    不可以实现。


    不可以实现。


    不可以死去。


    不可以!!!


    不可以借助外力系上,也不可以通过外力拆下。


    艾利维斯突然很庆幸,很庆幸自己是一只蝴蝶。


    他在侍从们的惊呼中,在雄虫禁止出行,禁止走出皇城,禁止张开翅膀的禁令中,第一次使用这双,对他而言至今没有派上任何用处的翅膀,飞上了半空。


    他一把抓住了那根正在叮铃铃响着的枝头。


    原本系的极紧的红丝带却似乎一碰到他的手就自动失去了原本的能力,乖顺地被他几下子解开。


    【我想要世界上有一个人为我而来,永远爱我。(划掉)】


    【我要和艾利维斯永远在一起。】


    铃铛声在风中响着,艾利维斯愣住了。


    为什么会是


    他的手颤抖着。


    卡莱特费力的挥动着双手,歇斯底里地喊着什么。


    但是高空的风太大了,他听不清,他只是愣愣地看着手中飞舞的红丝带。


    未来被改变了吗?


    他不知道,但是那段记忆,或许是真实存在的。


    “少爷少爷!!!”


    “看后面!!!”


    卡莱特很惊讶,比起艾利维斯突然张开五彩蝶翼飞起来,更令他震惊的,很显然是


    艾利维斯转过身,看见了极其震撼的一幕。


    巨大的气流带着云彩,从防护罩中张开的洞往外飞快扩散,掀起了花瓣。


    漫天的花瓣。


    风卷起了无尽花田中各色的花瓣,一半紫色,一半粉色,是紫罗兰和粉玫花,在席卷整座主星球。


    完好无损的星舰沾着外族浅蓝色的鲜血,正极速往皇城驶来。


    外城中的住户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一家家,一户户,都打开了窗户,欢呼着。


    “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


    艾利维斯却突然有些惊慌,他把头扭回来,视线快速地扫过眼前大片的红色丝带。


    不止一条。


    不止一条!


    叶随许下的愿望,很多很多,系上的红丝带很多很多。


    许下的死愿,在哪里


    在哪里!


    他无助又崩溃地翻找,但是越翻,就越手忙脚乱。


    他向春雨圣母祈祷。


    让他找到吧。


    让他解下吧。


    让叶随活下来吧


    找到了。


    不止一条,顺着一条往下翻找,找到了三条。


    它们系的很近。


    艾利维斯直觉,不会再有了,这些就是全部。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扇动翅膀的速度,屏住呼吸,几下子就把它们全部“收割”后急忙落地。


    “给我备车!我要回宫”


    话音未落。


    卡莱特已经放下了马车的台阶,“少爷!快上来!”


    艾利维斯在内心终于由衷地夸赞了一次这个倒霉表弟,几步奔上车。


    他一边用余光瞥卡莱特推开的窗户,眼看着星舰越来越近,一边有些粗鲁地拆开布条。


    第一张,希望妈妈能够实现她的愿望。


    马上就要实现了叶随,马上就要实现了。


    第二张,艾利维斯可以顺利坐上皇位


    什么?为什么会是


    巨大的疑惑和不解在他的胸膛里乱跳,但是他来不及多想,就拆开了最后一条。


    第三张,艾利维斯永远爱我


    欢呼声越来越高。


    通往皇宫的偏远小道上都能隐隐约约听见那个镶嵌着荣耀的名字。


    叶随。


    叶随!!!叶随!!!


    艾利维斯抬眼看去。


    在漫天粉紫色的花瓣落下里,见到了他的愿景。


    灰色的寂静星球,只有每日的风暴吹起沙粒,我做你的金色卫星,永远爱你。


    我做唯一一只蝴蝶,挥动羽翼,拨动过去与未来的弦。


    我永远爱你。


    叶随和艾利维斯永远在一起。


    第58章 终于找到你了 hello我来报……


    艾利维斯百无聊赖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前往罗斯家族封地查探的探子回来了, 依然没有金梅斯的消息。”


    他托住下巴,微微皱眉,“那之前, 提走他销户档案的人捉到了吗?”


    侍从单膝跪地,额间流出冷汗, “这臣不敢说”


    艾利维斯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你为我做事也有几年了吧,女神蝶家族的嫡系血脉, 有什么事不敢说出口的嗯?”


    “说。”


    “虽然没有在已经式微的罗斯家族发现什么疑点,但是”侍从把头抬起来,极为肯定地直视那双不说真话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红色眼眸, “几天前, 我们潜入罗斯家族的会议室时,偷窥到了”


    “叶随将军。”


    艾利维斯刚拿起笔筒里的羽毛笔, 打算记录些什么, 听见这两个字手兀的一松。


    啪嗒一声, 羽毛笔滚落在桌面上,在白纸上留下几点墨痕。


    “我与叶随将军,有过一瞬间的对视,那一刻,我以为我死定了!”侍从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双红色宝石眸子,生怕移开一秒,自己就会被拖进地牢, “但是他后来,并没有揭发我们,只是在短暂地和罗斯家主闲聊后出去逛了庄园,我们才得以脱身。”


    艾利维斯捏紧了拳头。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叶随!!?


    且不说平权组织在几年前就开始引导以罗斯家族为首的权贵们跳进土地改革的狂潮,药剂学相关的一切也针对罗斯家族进行了封锁,这么可能又和他们进行合作呢?


    但是理智告诉他,眼前的侍从绝对没有说谎。


    女神蝶家族的迷魂术他已经炉火纯青,甚至可以达到视觉传达、记忆捕获的程度,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撒谎,侍从比他更了解这一点。


    “提走金梅斯档案的人,有没有其他情报。”


    艾利维斯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继续找出写什么蛛丝马迹。


    侍从给身后的部下使了个眼神,几分报告便被送到了艾利维斯手里。


    几年前,因为被莉莉安娜暗算而提前的破茧期,却并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他忧心忡忡地想过很多,想金梅斯会不会有什么后手,能够精准地找到正在破茧的他,又或是莉莉安娜另有安排,正等着自己往织好的网上撞。


    但是,这份时效是不是已经过了太久呢?


    在坐上皇位的这几年里,他每分每秒都在忧心,每天晚上都要听完莉莉安娜的近况才能勉强安睡。


    金梅斯现在究竟在哪里对他的翅膀和心脏虎视眈眈呢?


    这对母子,究竟还有什么底牌,那么笃定能够一举致他与死地吗?


    他皱着眉打开了文件夹。


    没有去看准确的形体分析和一切专家给出的猜测,目光逡巡在寥寥几张照片上。


    他不耐烦地翻动着纸张,视线迅速地一张张略过


    等等。


    等等,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


    在哪里。


    他连忙翻回几页前,军校多年的训练让他笃定,有什么是双眼已经发现了,但是却隐瞒了大脑的。


    他紧紧盯着那张心生怪异的图片。


    黑袍怪人没有露出哪怕一小块皮肤,浑身能露出来的地方都被黑色皮革牢牢遮挡着,身高出奇的高,接近两米,基本就已经奠定了性别是雌虫。


    他弓着腰,弯着背,右手紧紧提着那只存放着金梅斯档案的皮箱,另一只手扯住背后因为大风飘起的袍尾。


    他知道了。


    那是普莱德。


    皮手套是烂大街的类型,上头的英文字母显然显示了,这就是超市摆在最前面最廉价的那一款,均码。


    但是这么高壮的“雌虫”,手的比例怎么可能也是均码呢?


    这是义肢。


    细看金属提手上,反射着另一道光芒,那是普莱德腕部裸露金属的反光。


    如果手部义肢是原本的码数,手臂、双腿却都是仿最大尺码,这样的随意拼接是需要极为先进的医疗技术的,放眼整个星域,能够进行随意拼接义肢的,有且仅有曾经唯一能够与罗斯家族医疗技术匹敌的,已经被平权组织收编的“蒂芙尼海盗”。


    普莱德


    艾利维斯默念着这个许久未见过的名字。


    许许多多的熟人都再次走进视野。


    平权组织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书房外传来极快的脚步声。


    几乎是门被推开的一瞬间。


    “启禀陛下!西郊庄园发现金梅斯痕迹!!!”


    黄天不负有心人。


    艾利维斯轻笑,心说,其他先别管了,先来找你报仇吧。


    第59章 自我编制的梦境? 才不是梦


    艾利维斯皱着眉, 看着侍从带着他经过一条条十分熟悉的道路。


    他试图说服自己,整个西郊庄园的楼房都大差不差。


    突然,他还是从疾步的跟随中停止了, 开口,“等等, 你说的,痕迹?”


    “痕迹,是什么意思?”他停顿了几秒, 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时侍从有些不确定的语气。


    侍从抿了抿唇,却还是先替他推开了那扇极其熟悉的门,说, “陛下, 您先进来吧。”


    b区13栋,是他曾经还在珀莉丝军校时拥有的第一栋房子, 是为了作为发情期的庇护所。


    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几部就踏进了被身穿白大褂和口罩的侍从们围满了的后院。


    很显然, 院子里只有茂盛到可以爬上高墙的粉玫花,艾利维斯左右环视了一圈,并没有任何人影,他走到为首的研究员身前,看着对方不妙的脸色,伸出了手。


    研究员是珀莉丝今年毕业的优等生,也是出身于卡莱特家族的一名旁系子弟, 所以艾利维斯早在三年前,就把有关于皇室血液的一切研究全部委托给了这颗基因研究的新星。


    如果不是有了非常大的发现,不会这样冒失地找到他。


    研究员名叫莱西,他对于空气中肉眼可见的漂浮的花粉极为嫌恶, 但还是保存了最基本的礼仪,把口罩摘下来和艾利维斯行了个礼,从口袋里拿出了折叠的报告递给对方,“启禀陛下,金梅斯的基因在花粉里。”


    “花粉里!!?”


    艾利维斯显然很惊诧,这怎么可能?


    莱西拈起一朵粉玫花,给他举了个例子,“粉玫花在开花时采取异花传粉,偶尔雌蕊接收到近亲种类的花粉也能够开花,也就成功进行了杂交。”


    而显然这满院子的粉玫花渲染着一股不自然的艳红色,仿佛是吸食人血长大的似的。


    莱西扒开禁闭的花苞,给艾利维斯展示唯一的肿胀的一根,这就是雌蕊。


    “这一院子的粉玫花,都掺杂了玫瑰花,并且是最庄重和高贵的,女神蝶家族古堡中才有的,宝石红玫瑰基因。”


    “这十分不正常,所以我再次把这部分基因进行了分解,发现了残缺的蝶翼基因。”


    “按照常理,动物的基因不可能会以任何方式进入植物体内,但是在珀莉丝军校进修的过程中,我曾经研究过一份有关于蝶族的猜想,那就是为什么最为羸弱的蝶族能够被这个世界选择,留存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以虫母为尊,繁衍能力极强的蚁族。”


    “或许是因为,蝶族被植物界选择了,蝶族的翅膀有千万种样式和变化,起初,我们认为这是基因变异的结果,但是在导入了几千份实例后,我们发现不是的。”


    “蝴蝶的翅膀,是会被花粉染色的。”


    艳红的花粉被倒在了莱西的手心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红宝石眼眸,“而金梅斯在上一次出现时,很显然还没有出现破茧成蝶的征兆,所以我花了好一会,才能够确认那片残缺的蝶翼基因,是来自金梅斯。”


    艾利维斯的眼神一凛,“是我想的那样吗?”


    莱西退开身位,微笑着抬手。


    “继续挖。”


    艾利维斯这才注意到,在茂密的粉玫花丛里凹下去了一大块,很显然,莱西笃定里头很深的地方,藏着他们要找的东西。


    艾利维斯不再在乎泥土沾脏了他的白袍,跨进了杂乱的枝丛中,看侍从们重新开始挥动铲子。


    一堆又一堆土被铲出来,在一旁堆起一座小山。


    莱西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土坑已经接近侍从们一样深了,但是还是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但是艾利维斯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朝逐渐落山的夕阳方向看去。


    有什么要来了。


    他甚至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异香。


    终于,红色的痕迹出现在新翻开的土壤里,一只红褐色的蝴蝶就这么静静停在上面,即使侍从举起铲子也不躲,就这么被拍死在原地。


    越来越多蝴蝶宛如飞蛾扑火一般往土堆里钻。


    一只带着金属戒指的手骨最先出现。


    艾利维斯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金梅斯的尸体。


    怎么会?


    他其实很多次也会怀疑金梅斯早就不知道在那一天丢掉了小命,但是莉莉安娜的反应太奇怪了,她似乎坚信着金梅斯正身处某个十分安全的地方,并源源不断地为那一方势力妥协、分割。


    是谁?


    不顾所有,就这么杀死了金梅斯。


    更荒谬的是,在他的屋子后院,最危险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埋下了一具他找寻多年无果的尸体。


    是谁?


    艾利维斯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侍从们便都停止了动作,识趣地提起铲子走开了。


    艾利维斯的红色瞳孔中悄然升起了神秘的图腾,蝴蝶们便不再像死了一样死死扑在尸体上,像得到赦免一般纷飞而去。


    艾利维斯知道这是为什么,金梅斯的身体里,有着几十位,甚至上百位皇子的血液。


    是百位皇子身体中最精华的蝶族血脉结晶,所有蝴蝶,都趋之若鹜的纯净血液。


    莱西甚至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系着内阁和权贵们所有人希冀的皇子,金梅斯,竟然早在多年前,就死在了这个小地方。


    多么荒谬啊。


    这一代所有的血脉用来浇灌的蛊虫,死的如此轻易。


    莱西不敢想,如果这样恐怖的血脉再活的久一点,能够掌控怎样强横的诅咒之力。


    他小心地瞥了眼正蹲下的,神色不明的艾利维斯,心说幸好。


    幸好家长走了狗屎运,赌中了幸运星,否则自己估计就和已经死翘翘的倒霉同学一个下场了。


    站队什么的,以后还是交给卡莱特这种看着就有福气的家伙吧。


    他拍拍胸口,还没彻底放下心来,艾利维斯就再次发话了。


    “死亡时间什么时候能确定?”


    不知什么时候,整个后院就只剩下莱西和艾利维斯。


    莱西急忙回道,“启禀陛下,粗略的现在通过土壤条件就可以大致确定!如果要细致到某一天,我还可以结合那个月的天气报道进行尸体情况评定,具体可以精确到某一天。”


    “现在能给到的范围是?”


    艾利维斯歪头,以往玩世不恭的神色如今完全消失不见,几分阴郁凝在他的脸上,竟然显出了几分帝王的肃杀之气。


    是啊,现在没有了金梅斯,还有谁能够百分之百肯定自己有足够的把握把这个本就深藏实力的人扯下皇位呢?


    “应该是您进入珀莉丝军校后,安德鲁被女神蝶家主设计下马后的那个冬天。”


    艾利维斯对于那个曾经期盼万分的破茧期,现在却是万分的不想提起。


    他现在最痛恨和后悔的就是,在自己破茧期即将来临的时候,仍然一幅懂事和顾大局的样子。


    嘴上和叶随说着什么,我没事的,你专注你的事业和任务就好,我过得挺好的什么的,但其实心里的不甘和嫉妒都要溢出来了。


    因为他猜错了。


    平权组织并没有把那个银发刺猬当做托举的对象,而是再次选择了已经被关进水牢的安德鲁。


    或许是因为原本就在这个人身上付出了太多太多的精力,转而选择另一个人,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白费力气,不是吗?


    艾利维斯努力说服着自己。


    明明前几天叶随又腾出空来见他了,可他还是觉得不满足。


    想到叶随每次出生入死只为了见到浑身是伤的安德鲁,并且未来仍将作为臣子侍奉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哥哥一辈子,他心中的愤怒之火就烧的更盛,更旺。


    卡莱特看着把高度清酒当饮料喝的不得志表哥,绞尽脑汁想要去安慰,“少爷您别难过,虽然叶随每天都会去看安德鲁,但是他爱的肯定是您啊!”


    艾利维斯:……?


    一拳呼在了卡莱特脸上。


    卡莱特:呜呜呜。


    说话这么刻薄,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死绿茶呢。


    他们此时正坐在吧台前,后边就是抱着扬琴歌唱的貌美雄虫,被那一声巨响吓到了,狠狠弹出一个杂音。


    于是,不止台上的人全回头看,原本正仰着头欣赏美貌与歌声的观众们也都有些畏惧地看过来。


    这是雌虫在家暴雄虫吗?还是雄虫家暴雌虫?


    如果是前者,或许他们现在就应该报警,但如果是后者,他们可不敢插手。


    但是实在是太难分辨了。


    虽然有着美若天仙的面孔,但哪有雄虫这么高!!?


    而被打了一拳的那个,呆头呆脑的样子,不像是城里来的,皮肤黝黑,但眉眼很精致。


    或许是因为临近珀莉丝军校,这酒吧是为数不多有着在外城罕见的雄虫的地方,所以能够进来的大多都是有背景有家世的贵族,见到这场面也有些无措。


    其中不乏有着早就被两人容貌吸引的花花公子,不论哪个是异性,极品和好骗的,打着总能成功搭讪一个的心思,就这么往上蹭。


    说好了哪几个去扶倒在地上的卡莱特,哪几个去安抚正气头上的艾利维斯。


    很是很可惜,还没上前几步,一个醉醺醺的刀疤大叔就晃着酒瓶挡在了他们前面,很自来熟地揽住了他们的肩膀,大喊着要和他们不醉不归。


    霍更斯心说,都是雌虫,心里那点心思谁不懂似的。


    别来沾边。


    原本顺势倒在地上正打算捂着脸打算滚几圈的卡莱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兀地爬了起来,一边拍了拍身上的灰叹了口气,“最近这里来了很多来历不明的人啊,咱们还是进包厢去揍吧。”


    艾利维斯翻了个白眼,从调酒师手里接过新递来的朗姆酒,昏昏沉沉地,努力稳住步子往楼上走去。


    直到迈上最后一节台阶,卡莱特才回头,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逃脱了霍更斯纠缠的,想要跟上来的家伙。


    穿着灰西装的眼睛男被重新捉回霍更斯宽广的胸肌里。


    燃起的香烟在距离他眼睛一厘米的地方挺住,“别乱走。”


    灰西装被吓地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我我我只是想”


    霍更斯拿烟的手重新凑到嘴边,深深地吸了口,“我看你是喝的不够多所以才异想天开,给他上杯深水炸弹。”


    调酒师笑的眯起眯眯眼,“两金币哦,不要赖账。”


    灰西装有些绝望地看着被塞进掌心的小票,还是鼓起勇气,“外面的标语不是写着婚姻自由吗!这里不就打着能够有机会和雄虫看对眼的噱头来吸引人吗!凭什么阻止我们搭讪!”


    “傻孩子有人唱歌给你听就已经很不错了,”霍更斯把吸地只剩一小节的烟头按进了烟灰缸,“你以为在酒吧搭讪能够追到雄虫吗?”


    灰西装的胸膛被锤了锤,“只有真挚的爱和付出才可以赢得雄虫的芳心啊!”


    “不要试图用其他方法走捷径,哪有那么容易?难不成追上去说几句话,就可以让大美人对你死心塌地吗?”


    听着霍更斯语重心长的劝告,灰西装似乎懂了什么,还想和他哥俩好地继续探讨如何追求美貌的异性。


    但很显然说了几句话的霍更斯已经没了什么耐心,心说了句我靠就直接一个手刀劈晕了正打算长篇大论和他哔哔叭叭的灰西装。


    看着被带到角落桌,已经在沙发上倒作一团的轻浮家伙们被霍更斯交给了眯眯眼调酒师,“你赶紧给处理了,最近时局乱的很,别什么人都能进来了。”


    眯眯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新的坏心思,点头说好。


    霍更斯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烟灰,叹了口气后上了楼梯。


    刚打开包厢的门,就见到了抱头无措的儿子正苦着脸往门口望。


    而那位纡尊降贵的金发美人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整瓶红酒咕噜咕噜往嘴里灌。


    霍更斯一个眼神甩过去,卡莱特就尖叫着冲到了他面前,“天菩萨我发誓我没有告诉少爷酒窖在哪!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拦了!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呐他现在似乎很需要倾诉,可是我的心理类相关书籍还没开始学”


    霍更斯制止了手舞足蹈试图让他也感同身受的儿子,“别,你不适合心理学,你需要先学习说话的艺术。”


    “坐一边儿,”霍更斯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正东倒西歪晃着脑袋嘀咕着的艾利维斯身旁,“听听情感经历丰富的前辈,是怎么为少主排忧解难的。”


    卡莱特一脸崇拜地闪着星星眼,目不转睛地学习起来。


    霍更斯的刀疤脸露出笑容,拍拍艾利维斯的肩膀,“有什么烦恼的,尽管告诉前辈我,不就是雄虫倒追雌虫么?轻而易举!三句话,教你拿下校草型高岭之花!”


    卡莱特正想从兜里掏出小本本记录,却眼尖地发现自己的本子正被霍更斯藏在左手手心


    难怪这话这么耳熟


    艾利维斯终于努力把自己从凌乱的金色长发中拯救了出来,他脸色酡红,抿着嘴,“我要当皇帝!”


    “我要当皇帝!!!”……


    一旁的两人先是愣了几秒。


    随后。


    卡莱特大张着嘴晕倒了,口吐白沫就在一旁抽搐起来。


    霍更斯无暇管疑似羊癫疯发作的儿子,他眼珠乱转,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完蛋了。


    完蛋了,听到不该听的东西了。


    原本以为艾利维斯只是因为情伤而暗自伤神,所以只想着能够通过情感疏导让自己未来能够被器重,没想到这一听就是要杀头的事情。


    霍更斯使劲按自己的人中,缓了好几分钟才缓了过来,才分出神来去捞已经在地板上放凉了的儿子。


    “醒醒!!!”他暴力地晃着卡莱特的身体,直到傻儿子睁开眼睛他才神色凝重地嘱咐,“咱们什么也没听到!!!听见没有!现在去收拾东西!!!”


    卡莱特晕晕的,“是收拾东西跑路,还是假装没来过,可是外头都有监控啊”


    卡莱特难得理智了一回,霍更斯也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只能满头黑线地重新坐到了沙发上,窘迫地去夺艾利维斯仍然抱着的酒瓶。


    “少主啊别喝了”


    “怎么就想不开要去争皇位呢?咱也没有投到皇家胎里啊这怎么当的上呢,更何况皇位是有诅咒的,没有那血缘,咱是坐不上去的”


    艾利维斯原本都彻底醉倒在一边了,听见了这话情绪又突然激动起来,“谁说的!我也是皇子!我也是皇子啊”


    “为什么要去扶持安德鲁呢?”


    "叶随叶随我会比他做的更好"


    “呜呜呜X﹏X,我也是皇子,我把他杀了,把金梅斯也杀了,把白毛刺猬也杀了,只剩我的话,你是不是就会扶持我了”……


    霍更斯、卡莱特:???


    就不应该继续听,听呗,听呗。


    这下砍掉他们九族的头都没法赎罪了。


    “哈哈哈哈哈哈,”霍更斯突兀地笑了,又面无表情地停止,转头看向倒霉儿子,“怎么办。”


    卡莱特也笑了,“哈哈哈哈哈哈,”然后也面无表情地停止,“咱们闪击内阁把安德鲁杀了,再闪击古堡杀了金梅斯,再闪击平权组织杀了那个叫兰诺的白毛刺猬,说不定就不用死了。”


    两人相视沉默了许久,看着继续扑腾的艾利维斯,默契地一人架起一边,给人就这么从室外的冷风中架上了马车。


    但是艾利维斯除了有些凌乱的发丝,丝毫看不出醉了,那双深邃的红色眸子闪着嗜血的光,扫视着试图看清他面容的每一个路人。


    “少爷啊,你真醉了吗?还是想给我们父子一个测试,我们真的不会背叛的,您给个准话啊”


    在回珀莉丝宿舍的路上,霍更斯仍然不信邪地轻轻戳艾利维斯的肩膀。


    但是很显然艾利维斯就像是一戳动一下的玩偶,抿着唇继续嘀咕,“要不要造反呢”


    他从胸前白衬衫的口袋里捻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去的玫瑰花,一片花瓣一片花瓣地撕下来,“谁坐上皇位其实没所谓吧,叶随只会效忠真正的皇帝。”


    “造反”


    “不造反”


    卡莱特崩溃了,“您别戳了!!!”


    霍更斯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别管了都别管了,我们就来看看这个天已经翻了一百八十度,还能翻三百六十度不成。”


    他被刀疤穿过的眼睛闪着疯狂的光芒,“儿子啊,你想想,如果翻了三百六十度的话,是不是就和原来一样了”


    “你疯了”卡莱特绝望地向后栽去。


    霍更斯看向自己的神之食指,又看向了抿着唇的艾利维斯


    “我要造反!!!”


    “我要勾引叶随!我就不信生米煮成熟饭之后,他不会对我负责!”


    “我要把除我以外的雄虫全都丢出去!这样叶随到了发情期的时候就只能扑倒我了!”


    最后总算是把抱着手臂说个不停的少爷送回了房间,少爷还清醒地坚持要把身上沾着的酒味洗干净才上床,还不忘从放满精致瓶瓶罐罐的橱窗里选出最新款的发膜和护肤品。


    那红色的眼眸后知后觉地望向仍然站在门口没有离开的父子两人,皱起眉头就赏了他们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一股凉风随着门被甩上,吹地霍更斯和卡莱特闭上眼睛。


    卡莱特:“少爷真的醉了吗?”


    霍更斯:“他应该不会晕倒在浴缸里吧。”


    卡莱特:“不会的,就算是死,少爷也不会允许自己在浴缸里过夜,这样皮肤会起皱的。”


    霍更斯:“那别管了。”


    卡莱特睁开眼,打了个哈欠,“那我可以去睡觉了吗?明天早八诶。”


    霍更斯拽住儿子的后衣领,“不可以,为了我们家族明天不会被灭族,现在咱们得开始策划少爷称帝的可能性了。”


    卡莱特绝望地再次闭上眼睛,纵容霍更斯径直把自己拖回房间。


    艾利维斯蜷缩在浴缸里,面色酡红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


    脑中上次和叶随相处的画面浮上眼前。


    他没法再见叶随了,只要见到那张清隽的面孔,自己内心所有阴暗的情绪就无法自抑地上涌。


    嗓子里堵着想要说出口的话,随便哪句吐出来,都一定会收获对方的震惊和诧异。


    可是叶随即使在百忙之中,每周末路过珀莉丝也会准时在太阳下山之前来见他一面。


    每次见到对方眼下的青黑,和虎口被枪柄磨出的茧,破茧期又或是自己的真实身份仿佛都变得难以脱口而出了。


    他已经够累了,现在又突然说些其他的,只会让他顾虑更多。


    艾利维斯只恨自己没有更早,更早一步,先安德鲁一步再平权组织需要皇子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疲惫地感受着自己正在渐渐滑下浴缸,水面浸过鼻尖也没有想要爬起来的欲望。


    最近几天似乎格外地容易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酒不好喝,辣地他嗓子疼,但是在醉意里,自己似乎真的少了一些愁思,甚至萌生了一场短暂的梦境。


    背后两道长长的伤疤正在水里隐隐发热,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了。


    异样的感觉因为酒精的作用并没有那么突出,所以艾利维斯还是选择了忽视,继续在水里吐着泡泡,看着自己浮起的金色发丝,觉得温暖的浴室里兀地钻进了一股凉意。


    一道阴影打下来,遮住了他想要继续和刺眼灯光的对视。


    那张熟悉的面孔就这么在彩色泡泡中出现了,灰色的碎发灰色的深邃眼眸迷迷蒙蒙地透过起伏的水波映进来。


    艾利维斯心说,还是梦里好啊,梦里什么都有。


    但是下一秒,随着嗓子里发出的一声惊呼,自己就被一双微凉而有力的双手从温暖的水里捞了出来。


    叶随摇摇头,用一旁架子上挂着的浴巾把他半包了起来,轻声问,“怎么泡这么久,差点把自己闷死在浴缸里了,不会爬出来么?”


    艾利维斯看着近在咫尺的,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帅气面庞,温柔地朝他轻语,便也不管心里乱成一堆的毛球了,勾住对方的脖子,抵着对方的鼻尖呼吸。


    叶随垂眸看着那双艰难半睁着的红色眸子,替他拨开了湿淋淋缠在侧脸上的发丝,单手把他放在了一边的洗手台上,“喝酒了吗?”


    他把鼻尖靠地更近,扶着艾利维斯的脸,迫使红眼睛除了他的眼睛无法看向别处,“我好像闻到了朗姆酒的味道。”


    艾利维斯舔了舔唇角,把手抚上那正摸着自己侧脸的手,用酡红的脸颊轻蹭着对方微凉的手心,“好苦,不好喝,你喝过么?”


    叶随看着他睫毛下闪动的阴影和一张一合的红润嘴唇,还是趁他不注意轻轻地蹭了蹭那细细的唇角,“怎么去喝酒,有烦心事么?”


    艾利维斯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嘴唇也有些无措地张开又合上,也就导致叶随没忍住又吻了吻他。


    艾利维斯倒吸了一口凉气,得到了一句“抱歉”。


    叶随离远了些,专心替他擦干身上仍然淌着的水珠,这时艾利维斯才发现,自己是全/裸着的。


    他羞赧地把手放在发热的脸颊上,任由叶随摆弄他。


    叶随的动作很细心,在擦干后单手就托起了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地隔开湿着的发丝再次沾湿身体,把他抱回床上。


    艾利维斯这才注意到大开的窗户,外边的风声很大。


    叶随似乎也注意到了夜里逐渐降下来的气温,主动去合上了窗,还顺道拉上了窗帘。


    艾利维斯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又折返了回来,手里还多了个吹风机。


    叶随撩起他的一缕湿发,“怎么不回答,是不能告诉我的烦恼吗?”


    艾利维斯才意识到他在提起刚刚在浴室里问起的问题,心说太犯规了,明明是这人突然亲上来乱了他的思绪,现在又要来责怪他不认真。


    于是他鼓起脸颊,赌气说,“不告诉你。”


    但叶随也不恼,轻声说好,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又拍拍他的肩,“困了吗?先靠着我睡吧,吹头发还要一会儿。”


    艾利维斯惊喜,但又有些疑惑。


    靠在哪儿?


    他扫视着正倚坐在床头的英俊帅雌,圆领露出来的锁骨和直直的肩胛看上去很好靠,鼓鼓的胸脯看上去也很好靠,在浴室被水沾湿了点儿,透出的沟壑分明的小腹也很好靠的样子,肌理分明的手臂靠上去的滋味,他也很享受。


    面对艾利维斯挑剔的目光,叶随轻叹了口气,随后半强迫地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腿上。


    艾利维斯:懵,但是很舒服,靠上去的一瞬间就困了。


    不,等等,是膝枕吗?


    艾利维斯有一瞬间想要转过头去确认些什么,但是当嗡嗡声伴随着暖风响起后,长久以来积攒着的困倦就在这一瞬间带着他进入了安稳的梦乡。


    当全部的头发都干透,已经是深夜。


    叶随把艾利维斯的头放回了枕头上,但对方却皱起眉恋恋不舍地揪着他衣角不放,他就只好把手塞进了对方的指缝里。


    果然,得了手,就不揪衣角了,也不皱眉了,躲在被子里睡的香起来了。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在玻璃上啪嗒啪嗒地敲上了雨渍。


    叶随时不时给他掖掖被子,撩撩不知道什么时候掩住脸颊的长发,一夜就飞快地过去了,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窗外只剩下几声鸟鸣,叶随摸出光碟看了眼,放开了已经因为熟睡不再牵紧的手,推开了窗户,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后,再也没有依恋地跃了出去


    类似这样的梦,艾利维斯做了太多太多次。


    以至于他已经习惯。


    今天是被背部的灼热烫醒的,其实昨天就已经有不对劲了。


    但是出乎意料地,他还是睡了一个安稳的觉。


    他直觉自己应该躲起来了,去度过那个即将到来的破茧期。


    些许遗憾从上次和叶随见面的欲言又止中产生了。


    好想好想,让叶随来帮帮他啊。


    但是他回想起昨晚美好的梦境,心说,没事的。


    说不定这次破茧期,也会做一个更加美好的梦,不是吗?


    然后啊,他真的做了一个美好的梦境。


    如果不是看见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的话,他或许宁愿永远沉醉在自我编织的梦境里,不愿醒来


    艾利维斯摇摇脑袋,似乎这样就能够打断回忆。


    他吐出一口浊气,往后拨弄挡住视野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没好气地对莱西说,“那段时间没什么好回忆的,你自己再去找别的线索,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莱西露出了尴尬的微笑,他没想到问起那段时期的事情会让艾利维斯那么痛苦。


    他不住地往下瞟对方另一只藏在衣摆后已经握紧的,浮起了青筋的手,心生凉意,只想跪下喊:不要杀我我不问了。


    他一边在心里尖叫一边稳住心神说遵命。


    艾利维斯感受到自己的失态,稳住急促的呼吸就往外走。


    直到走到门口,他才最后回眸仔细地看了眼这个熟悉的地方。


    这个曾经喜欢,但如今避而不及的


    等等。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了。


    第60章 特殊的赏赐 嗯快看!不然没了!……


    黑底的球体闪动着红光, 悄悄掩藏在粉玫花丛后。


    或许是因为花枝攀的太高,靠近泥土的枝条变得硬挺,只有尖刺而没了杂叶, 隔出来许多的缝隙,所以在临近日落时, 它才变得显眼起来。


    艾利维斯皱着眉走近,伸出手拨开花枝。


    看见了那颗沾满了陈年泥土,已经有些陈旧, 带着些铁锈的监视器。


    细微的滋滋声和微弱的规律频闪显示它或许记录了迄今为止这个角落的一切


    金梅斯歪着一边嘴角,半掩着嘴看向已经安装好的监视器中传进光屏的影像中,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或许是刚刚接触类似的设备, 使用并不熟练, 没点几下就不耐烦地皱起眉。


    “怎么回事,就一个画面吗?”他转头瞪向身后的侍从。


    侍从急忙走上前, 帮助他点开了整个监视器的作用范围, 并直接指出了右上角正在移动的人影。


    那是正被霍更斯和卡莱特送进大门的艾利维斯。


    霍更斯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环视了一圈周围,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后开口,“真的不用卡莱特守在里面吗?他也是雄虫的,应该不会有关系。”


    卡莱特也抿着唇看向艾利维斯,似乎是很希望对方能够同意。


    但是艾利维斯却摇摇头,“守在外围就行了,这附近的人不是都确定被清走了吗?他也离破茧期不远了吧,别被我影响, 也提前破茧了。”


    “可是”卡莱特似乎还想争辩些什么,却又被艾利维斯打断。


    “药剂已经检测出挥发性了吧,别觉得没什么,离我远一点。”


    他说这话时很严肃, 卡莱特也没有什么辩驳的理由了,只得垂下头轻声嘀咕,“这附近五公里的住户都被秘密清走了,但是我们的人也只能守在外围的警戒线,这么大的区域,万一有什么人混进来了”


    “我一察觉到不对劲就会给你们发信号的,别担心,”艾利维斯难得地没有对倒霉表弟恶语相向,“就几天的时间,会平安度过的。”


    彻底告别父子两人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在这段时间里,霍更斯仔细地给他讲述了整个别墅郊区外的布防,并且嘱咐他了很多破茧期的可能性,并提着扳手把所有窗户都加上了三层锁。


    走之前,霍更斯笑了笑,“不会有人从外面闯进来的,你放心。”


    除非他们本来就在里面。


    明明在暖色的灯光下,艾利维斯却无端地感到一丝恐惧。


    他拨弄着大门上的门栓和几道验证锁,心里想的却是,叶随会不会相信,他教给卡莱特的那几句谎言。


    倒霉表弟说谎的时候眼珠乱转不说,还止不住的结巴。


    他拿起手中的通讯器,想要再拨一个电话,把这份差事交给霍更斯才比较合适吧。


    但是一想到这份通讯器连接的是外围所有成员的通讯,他就又打消了心思。


    他在空旷的客厅里乱逛,明明是所有人都向往着的华丽住宅,但他脑子里在这时浮现出来的,却是外城洗衣房二楼的那一张有些破旧的沙发。


    他感受着滚烫的背部和刺痛的肩胛骨,有些无措。


    他蜷在沙发里,但是似乎只有想象,这并不是昂贵的皮沙发,而是叶随常常捧着书坐在的那张粒子绒的沙发里,才能稍微减缓。


    翻来覆去仍是没有睡意,但是看见向上延伸的楼梯,他又失去了回到卧室的冲动。


    很累什么也不想做。


    他的目光没有焦距,但还是通过颜色和形状,大概认出了茶几上摆着的是最近畅销的浆果。


    雨季来了,所以果园都已经把成熟的果实收了一遍拿出来卖吗随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艾利维斯想。


    很助眠的声音呢


    但是他仍然不敢去关掉灯。


    整个别墅郊区都亮着灯,繁华至极。


    但只有艾利维斯知道,现在整个别墅区,只有他一个人


    “下雨了!”


    金梅斯惊呼。


    他的身上几乎是第一滴雨滴落下就被身边的侍从披上了雨披。


    “妈妈还没从内阁出来吗?”他咬唇不甘地发问。


    侍从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她还在和内阁几个老东西讨论暴乱的事情呢自从那场大火之后,不止主星球,其他星域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暴动”


    “所以你根本没有把这个冒牌货已经成熟的事情禀报给妈妈是么?”金梅斯的目光变得阴毒起来,“司利,别以为你在床上讨好我,我就不会弄死你。”


    “是妈妈觉得我太任性了,所以才特地把你派来监视我,不让我坏她的事,是么?”金梅斯危险地眯起眼睛,“为了妈妈的命令,你作为侍卫长,还能给一个有基因病的残废雄虫嘴**,真的是放的下身份啊”


    “我没有这么想,少主!”司利的眼神变得诚恳,也不顾已经湿润起来的泥土,单膝跪在地上,“我是”


    我是心悦您啊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都是为了您好啊


    但是司利知道,自己这么说只会得到更惨的下场,这颗真心只会在掏出之后,被这个面容貌美,心却如同蛇蝎的家伙狠狠踩在脚底蹂躏。


    所以他深呼吸压下了急促的心跳,“我是怀疑,女神蝶家族内部已经出现了叛徒。”


    “且不说我们之前的每一次刺杀失败,确实是有家主的操控在,为了确保您能够脱离血咒才保护他不丢掉小命,但是他自始至终,算的上毫发无伤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更不要说您身边多出来的几次意外,我并不相信这是偶然,您已经非常低调了,不论是瞳色发色,又或是其他我怀疑,他已经发现了您的存在。”


    金梅斯听到这话,胸口一凉,被溅在小腿上的雨水吓得差点跌下山坡,被司利抱进了怀里。


    他这次没有推开这个在他认知里卑贱的雌虫侍卫长,而是极为享受这个怀抱,他狠狠搂住对方的脖子,“干的好干的好,你才是真正为我着想的人,你未来可以成为我的雌侍之一,你得帮我”


    “有你在,我肯定弄死冒牌货,拿回我的心脏和翅膀的,对不对”


    司利轻嗅着对方身上极香的信息素,笃定的开口,“会的”


    “只要您全部听我的,我一定能够保证,这一次计划的成功,让您可以健康地活下去”


    即使你以后不再需要我。


    你一旦没有了要命的血咒,就不会再羞于展示自己,不会满溢着负面的情绪,对着我这个垃圾桶肆意宣泄。


    但是我甘之如饴的。


    “根据这附近的信息素浓度,艾利维斯的翅膀,明天夜里就会成熟的,马上马上”


    他用余光去瞟光屏。


    那颗监视器正在黑暗中幽幽地闪着红光,警惕地转动着。


    360度无死角地监视着整个别墅的外围


    “启禀陛下,监视器已破解。”


    霍更斯原本仍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螺丝刀拧不开的地方,甚至直接上嘴咬。


    莱西深深叹了口气,在大庭广众之下为这位同族前辈感到羞耻。


    如果可以,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霍更斯这对活宝父子是同一个种族啊


    但在那颗监视器的内容播放完这一段后,霍更斯的脸却彻底黑了下去,他神色凝重地继续调试着监视器。


    但是连接的光屏却似乎受到了什么干扰一般,滋滋地响起了电流声,原本清晰的画面也变成了雪花点。


    莱西这才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不仅霍更斯、卡莱特,艾利维斯的一众心腹几乎全部都在几十分钟内赶到了现场。


    他们全部皱着眉,有些不可置信地交换着目光。


    怎么可能


    金梅斯等人竟然一直都潜伏在别墅区内部的树林里。


    而身处古堡中的成员们都仅仅认为莉莉安娜在眼皮子底下就不会出事,而现在,那次他们自以为完美完成的,守护艾利维斯度过最艰险的发情期任务竟然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他们都有些心虚地低着头,悄悄瞟也紧拧着眉头的艾利维斯。


    还是卡莱特“勇敢”地开口发问了,“少爷,你对那些天还有印象吗?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艾利维斯仍然紧紧盯着光屏,听到这话正想动脑子回想。


    但下一秒,光屏上就闪过了不到一秒的清晰影像。


    那是一个在黑夜中极其模糊的身影,但即使只出现了一瞬间,艾利维斯也感觉到了熟悉。


    他为那错过的一瞬间懊恼的不行,脑中的一切只差一点点就连成一条线了,偏偏这个时候卡莱特问问题让他怎么写回想不起刚刚开窍的一瞬间。


    于是他越想越气,一拳挥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卡莱特被发配回老家种田,为了不打扰表哥勾引暗恋对象的一个月后,他久违地吃到了熟悉的拳头。


    他在草丛里滚了几圈后,带着些释然地吐出了一口血,“上一次被这么揍还是上一次”


    霍更斯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地说,“少爷啊这是可以回放的,您冷静啊!”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雄虫,打坏了他的脸以后可怎么找对象哦”


    艾利维斯不耐烦地挥了挥冒着热气的拳头,狠戾地看向霍更斯,“快调回去,否则我就把他未来三个月的相亲全取消了,重新发配回你们老家种田!”


    霍更斯忙慌不迭地调回去


    艾利维斯认出来了。


    这是叶随。


    他握紧了拳头。


    可是可是


    怎么会?


    在破茧期之后,不论是卡莱特又或是霍更斯,又或是学校里相熟的每个同学,在他不厌其烦的询问中,给他的回答都是,“叶随没有问过他的踪迹。”


    他费劲心思准备的借口和说辞,和最后还是打出去的那个电话,嘱咐霍更斯的一堆话,仿佛一个笑话。


    直到密密麻麻的白丝把自己完全裹住,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都还在担心,叶随会不会识破他的谎言。


    而在许久之后的再见,叶随再一次出现在他视线里,却带着一身,他如何亲密陪伴过安德鲁的证据。


    为什么为什么


    拳头毫不留情地狠狠砸在了霍更斯头上。


    “谋害老人啊”霍更斯一边流下泪水,手上敲打监视器的动作却仍然没有停。


    天菩萨你哪怕再给一段呢


    “少爷啊这估计真没电了,你等我给它充电好不好。”霍更斯掏出随身电源,“充电五分钟,更顶两小时,我从莱西那偷来的新品,马上”


    莱西此时正躲在树后面,本来就被这个平时没怎么见过的,看起来娇弱的皇帝突然重拳出击吓个半死,还突然提到他。


    是想让他这颗科研界的新星就这么在今天断送前程吗!!!


    但幸运的是,艾利维斯并没有计较。


    他似乎是接受了监控没法现在吐出他急着寻找的答案的事实。


    但是冲动和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去用更加简单的方式寻找。


    他深呼吸,脑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去问他。


    去问叶随,不就能知道了吗?


    心中有彷徨,有害怕,有隐隐跳动着的喜悦和不切实际的猜测。


    他几乎用飞奔,来到了叶随的住所


    但当指尖真的碰上了门板,他却又踟蹰起来。


    要敲门吗?


    按照他们的关系,他应该怎么做?


    死对头应该怎么做


    坏脾气皇帝,应该怎么对不确定忠心和情意的臣子呢?


    别管了!


    他抓起门把,想通过剧烈晃动来吸引门内人的注意。


    却没想到,只是一拧,门就开了。


    艾利维斯:???


    他被向前的惯性几乎带倒,止不住地就这么冲了进去。


    然后他就这么和正坐在床头的叶随面面相觑了。


    “这次军演的报告我放在玄关柜子上了,你自己拿去看就行”叶随看到来人并非下属后,原本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而在发现是艾利维斯后更是有写不可置信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陛下?”


    艾利维斯感觉自己浑身都要烧起来了,仿佛一个小学生罚站一样,就这么手足无措地站在了原地。


    但是定睛一看,叶随手上还拿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蓝宝石和珍珠穿成的链子,细细一条,一看就是雄虫的首饰吧!


    他明明已经把皇宫所有雄虫都驱逐出去了!!!


    这是谁的!


    啊?这是谁的!!!?


    嗯?


    怎么有点眼熟。


    好像昨天才看过来着


    那是他的腰链吧


    那是他的腰链吧?


    那是他的腰链吧。


    叶随似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上的“赃物”,才急忙藏到了身后。


    “你你你”艾利维斯有些语无伦次了,他颤颤巍巍地举起一根手指,“你是不是”


    天菩萨,他发誓他原本想问的是,“金梅斯是不是你杀的,破茧期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却没想到叶随兀地站起来,紧张地眨了几下眼睛。


    “是的,我喜欢你!”


    艾利维斯歪着脑袋,从心底冒出了一个问号。


    哈???


    “很抱歉突然向你表白”叶随有些羞赧地偏过头,但是声音却没有变小,“但是我没有办法再抑制自己的心意。”


    “等等”艾利维斯的脸也红了起来,他试图把一切掰回正轨,否则他马上就要把脑袋里所有东西都忘个精光了,“我还想问安德鲁”


    你在我破茧期的时候和安德鲁


    叶随却似乎很苦恼,“他告诉你了吗?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是不同的,我不会像对他那样对你的,或许”他面上是认真思考的神情,下一秒说出的话却完全不同于他清隽而宁静的神情,“我早就该杀了他”


    艾利维斯虽然还是有些迷茫,但是仅仅这一句话,就让他心里舒坦地不行。


    他似乎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和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处境。


    叶随在向他表白。


    艾利维斯浑身的肌肉都在抽搐、发抖,但他还是努力控制自己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的面容有些不同于以往,眉头微微扬起,嘴唇翕张着,红色的瞳孔里闪着奇异的光。


    他提起嘴角,来到了一个呼吸可以交融的距离。


    “给我”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情/欲。


    但是叶随却慌了神,怎么也不肯拿出身后藏着的手。


    艾利维斯歪着头,和他鼻尖撞上了鼻尖,趁对方愣神,一把从他身后夺走了那条蓝宝石与珍珠相间制成的腰链。


    “这是什么学长?”艾利维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极为缓慢又奇异的音调让叶随难得地有些心慌。


    “嗯?”艾利维斯眯起眼睛,靠的更近,几乎要把自己的睫毛扎进对方深邃的眼眸,“学长怎么不说话?”


    叶随已经很久没听过艾利维斯称呼他为“学长”了。


    以往的每一次,都是带着尊敬和喜悦,不知道又有什么高兴又或是新奇的事情想要告诉他。


    而这一次,他却越听越心慌,仿佛自己即将陷入某种境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的腰链吧”艾利维斯在两张唇瓣即将贴上的时候,在叶随的呼吸最为急促的时候,出其不意地一推。


    叶随就这么跌坐在柔软的床铺上,带着几分诧异,抬起头看着单手把玩着宝石腰链的金发美人,似乎不明白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


    艾利维斯的嘴角就没下来过,冰凉的宝石触感似乎让他更加兴奋了,于是他笑得更加妖艳、魅惑,像是窗户边攀上来的粉玫花,在得到准许后肆意地散发着自己的芬芳。


    他另一只手在自己腰间随便摸索了几下,白袍便轻易地垂落下来。


    他拨弄着自己腰间的另一条贝壳腰链,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顺势坐在了对方的腿上。


    “学长你觉得,是蓝宝石珍珠的腰链好看,还是贝壳的好看?”


    艾利维斯一只手把那蓝宝石腰链塞在叶随右手上,另一只握着对方的左手去扶自己的腰,似乎一定要对方选个明白。


    “为什么要偷我的腰链?”艾利维斯看着已经羞愤欲死,不敢看他的叶随,感受着对方搭在腰上的手没有放开后,又满意地去抚他的脸。


    “告诉我好不好”声音宛如海上蛊惑人的海妖,引诱着诚实的家伙们说出心声。


    他半强迫性地坐地更前,直到两人的小腹没有间隙地贴到一起,甚至还挑逗性地轻轻晃动着腰,“说话。”


    碎发被拨弄到一边,艾利维斯捏着他的下巴,迫使那双总是没有聚焦的灰色眸子里只装满自己,“说话。”


    叶随的灰色眼珠全然没了平时的听话样,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似乎很难理解现在的处境,眨巴了几下,他才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尝试开口。


    “抱歉我发情期我”


    就算吐字结巴的不行,但从能够听清的几个字中,艾利维斯也找到了重点。


    叶随能感觉到艾利维斯更兴奋了,抖地更厉害了,红宝石一般的眸子里甚至浮出了爱心图案,“学长也会有发情期么?我还以为学长清心寡欲,原来是找到了别的办法么?”


    “告诉我,”艾利维斯搂住他的脖子,呼吸打在他脆弱的脖颈上,“你对我的腰链做了什么。”


    叶随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蛇缠上了,呼吸范围正在被一圈又一圈地剥夺。


    “不说么?”艾利维斯摇摇头,又从对方已经僵住的手里拿回了那根蓝宝石腰链,放在鼻尖轻嗅,“好奇怪有一股很浓的信息素味哦。”


    他俏皮地抬起眼,“学长,哪里的信息素这么浓啊?”


    叶随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试图侧过身往后移,似乎这样就可以逃脱艾利维斯的质问。


    但是很显然,艾利维斯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反而嗔怒起来,“叶将军军功赫赫,想要什么样的雄虫没有?整个帝国所有的雄虫,没有谁会拒绝替您解决这样的问题吧”说到这,他还不忘挑逗性地用食指勾勾他的下巴,“怎么沦落到要用学弟的腰链来解决呢?”


    叶随依然沉默,甚至恼地闭了闭眼,不住地往后移。


    随着移动,艾利维斯的膝盖在床单上划拉出几条褶皱,也被迫和对方分开了几分距离。


    于是他又不甘示弱地往前蹭,势必要紧紧贴在一起才作罢似的。


    而就在前移的过程中,有什么不一样的面料恰好磨在了他的小腿上。


    艾利维斯下意识偏头一看


    修长的手指勾起了有些硬的黑色制服。


    “叶随,”艾利维斯故作吃惊地用另一只手按住嘴角,“这是什么?”


    叶随破罐子破摔地偏过头,不语。


    这是他曾经在珀莉丝军校授予军衔时的制服。


    艾利维斯轻笑一声,“我现在算是相信了你好像真的喜欢我啊”


    “陛下”叶随无奈地捏了一把他的腰,想要借此阻止他继续说。


    但是艾利维斯非但没有闭嘴,反而握住他的手往腹肌上带,“这里更好摸”


    还故意往自己最敏感的那块带。


    “哈”艾利维斯张开嘴,露出嫣红的舌尖,“制服是不是很硬,不论怎么用都会很不舒服吧。”


    “叶将军,这次出征,别的将士都有了赏赐,唯独你没有。”


    “朕赐给你,朕的第一次好不好”


    “不仅第一次,帝国最尊贵、最美丽的雄虫,做你发情期的专属抚慰剂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