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躲雨 > 20-30
    第21章 是朋友是她是距离他最近的一次。……


    “这雨一阵一阵的,什么时候停啊。”祝卓然缩在林疏雨伞下忍不住吐槽,垫脚走的模样像只袋鼠,怕脏水溅到裤子。


    乌泱泱的一群人排着队往礼堂挪,伞面旋旋停停,雨变成线从檐上滑落。


    祝卓然还在抱怨:“造孽,周六不睡觉不吃饭,来学校加班听讲座,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浇死学校。”


    林疏雨时不时看眼前面,中间隔了长长的一条队伍,一班开始进礼堂了。


    她把伞朝祝卓然的方向偏了偏,祝卓然浑然不觉,也没察觉林疏雨的心不在焉,根本没在听她的吐槽。


    章凯风说到做到,真把手机都收起来了,全都放在教室讲台,整个讲座过程更加无聊。


    林疏雨坐在礼堂前排,手指无意识磨着椅子,台上老师的讲话像隔了层毛玻璃,嗡嗡的听不真切。


    她想往后看,谢屹周用那个随身听了吗,他听到哪首歌了。


    怪不得她们说窥探欲才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方才在走廊的一幕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谢屹周把她送进教室,挡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腕,肆无忌惮的奔跑。


    暗恋不讲道理。


    明明前一秒还在为朋友圈消失的点赞耿耿于怀,下一秒却因为他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所有委屈都变得轻飘飘的。


    他只要漏出对她的一点好,甚至不需要偏心的好,林疏雨的天秤就会朝他倾斜。


    讲座结束,竟然开始卖书


    祝卓然破防了,气笑了,咬着牙骂章凯风有病。


    声音不敢太大,窸窸窣窣。


    后面人一个个上前打探,买的人不少,林疏雨对这些倒没兴趣,她辅导书够,都是针对性练习,不需要这种泛泛的归纳指导书。


    她拿着伞走向门口,没忘喊祝卓然一起。


    祝卓然跑过过来:“你买不买。”


    林疏雨:“我不买,你要去看看吗。”


    祝卓然想买又不想买的,纠结地挽住林疏雨:“你真不买?好像说去年状元也买过这个。”


    林疏雨摇摇头。


    祝卓然嘀咕:“你不买那我也不买了。”


    祝卓然好像有点选择困难症,林疏雨想说自己做决定就好,最后又算了,两个人一起回教室拿手机,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走到半路祝卓然问林疏雨:“你平时只做那几本预测卷和练习题吗,还是上补习班。”


    林疏雨这学期成绩一起很稳定的第一第二,祝卓然在重点班边缘,想问方法。


    “我一般自己归纳专项,然后做错题。”


    祝卓然哦了声,又说:“真羡慕你,不用做那么多题成绩也好。”


    “”


    教学楼台阶一堆水渍,门口也脏兮兮的,林疏雨拿了手机,打开微信划了划。


    要不要给他发消息,刚刚没看见他,随身听在他那里。


    想了想,算了。


    放在他手里,以后还有机会联系。


    林疏雨收起手机。


    教室慢慢回来人,祝卓然围在买了书的人周围,讨论得激烈。


    林疏雨问她:“你怎么回家,公交站吗还是地铁站。”


    祝卓然笑了笑,有点扭捏:“你着急吗,可不可以等等我。”


    “怎么了。”


    “我看那本书好像还有点道理,他们都买了,说不定老师以后会讲。”


    林疏雨鼓了鼓脸颊,眼神幽怨。


    “拜托啦拜托啦。”祝卓然撒娇。


    “那你快点,我在教室等你。”


    祝卓然拿着伞跑了。


    林疏雨在座位上等。


    十分钟,教室人走光,祝卓然还没回来。


    汤兰准备走了,回头问她怎么回事:“等人?”


    林疏雨解释:“卓然还没回来,我们打算一起走。”


    汤兰晃晃车钥匙:“用不用我送你们。”


    “不用啦,我们坐车回去。”


    “那行,记得锁门,早点回家。”


    “好。”


    校门口挤满人,瓢泼的雨砸在地上飘出白烟化成雾气,充沛的降雨量让广场小喷泉水位上升,哗啦啦流动的水声时像琴音。


    现在不好打车,林疏雨也不急了,去了趟厕所。


    出来时有个不认识的女生和她擦肩而过,拿着的伞和她一模一样。


    林疏雨多看一眼,还没多想,只以为是巧合。


    直到祝卓然迟迟没有回来,她忍不住发消息问:「你买到了吗。」


    祝卓然过了会儿给她回了一张照片,语气兴奋:「买到了。」


    林疏雨没点开图片,却不由被背景转移注意。


    怎么好像是在出租车里啊。


    她懵了:「卓然你走了吗。」


    祝卓然:「对啊,好不容易坐上车。」


    啊?


    林疏雨以为自己记忆出现差错,她不是还在教室等她吗。


    祝卓然的话把她弄得无措,打字的速度也变快:「我们不是要一起走吗,你忘了?」


    祝卓然也懵了:「你不是走了吗,我刚刚回教室里面没人啊。」


    林疏雨沉默:「我去厕所了。」


    对面发过一堆省略号:「我的天,你不早说。」


    祝卓然:「我真以为你走了,就和其他人一起出来了」


    祝卓然:「现在怎么办」


    她怎么知道怎么办。


    林疏雨无助地抱住脑袋倒在桌子。


    她去厕所好像也没很久吧,至于消息也不发就带着她的伞和别人走吗。


    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祝卓然挣扎许久,试探:「还有人吗,你能不能蹭到别人的伞。」


    林疏雨没回,她走到窗边,校园笼罩在幕中,教室空荡,只有玻璃被拍打的声音,淹没呼吸。


    祝卓然又补充:「真不好意思,实在不行我回去找你吧,但你要等等,我是拼车,要先送别人回家。」


    雨天路况堵塞严重,城市的排洪系统受到威胁,一来一回不知道要多久,祝卓然的不情愿也是溢于言表。


    林疏雨皱着眉想说什么,瞥见旁边座位,手指还是停顿。


    最后一字一字删掉,开始想解决办法。


    阵雨,可能过会儿就停了。


    她可以先叫好车,只需要啊解决教学楼到校门口这段路到淋雨问题。


    林疏雨给林清韵发了个消息,林清韵也觉得是小事,不着急,让她在教室等等,雨小来接她。


    林疏雨告诉祝卓然她不用来了,祝卓然说:「那就好,你可以再做会题打发时间。」


    说得轻巧,哪里还有心思做题。


    林疏雨不再理,切换手机页面,气闷闷打开一款mobo类手游转移注意力。


    她段位不高,也不爱单排,一般只和朋友玩。


    害怕雨突然停她中途消失连累队友,林疏雨选择了可以随时退出的高等级人机对战


    顺便换了个漂亮但不会玩的英雄。


    别说,实力不比活人差。


    一个不注意,屏幕里的公孙离被对面切了三次刚好把免费复活机会用光。


    林疏雨活动一下筋骨,聚精会神,不再轻敌。


    咻咻咻。


    英雄乱窜,横冲直撞,窍门没找到,伤害倒是输出不少,一换三,林疏雨看着黑了的屏幕,没忍住笑了。


    她还是挺厉害的嘛。


    这都能杀死三个。


    刚刚的不愉快抛之脑后,林疏雨信心大增,准备来个超神,但还没来得及等她复活,家被偷了。


    “defeat!”


    林疏雨:“”


    一声短促的低笑从后门传来打破沉默。


    林疏雨手一抖,猛地回头。


    谢屹周靠着点门框,单手插兜,背后是暴雨中的校园,雨水在灰绿的墙面上蜿蜒而下,将树和人影晕染成不清晰的水彩画,唯一漏出的金色光影,在他肩膀上。


    他嘴角还噙着没收回的笑,喉结滚动,硬是把笑憋了回去。


    “操作”胸腔可疑地闷抖几下,选择夸她:“挺厉害。”


    林疏雨啪嗒锁屏:“你看了多久?”


    “看你在关键时刻,不敢打扰。”


    林疏雨从小成绩好,却感觉被谢屹周看见了一张不及格的试卷,耳红羞耻。


    她低头收拾东西,假装听不出谢屹周的揶揄,恨不得把脑袋埋进书桌。


    某人学会见好就收。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窗外:“这么大雨,没带伞?”


    “出了点意外。”


    他哦了声,没好奇意外是什么,走进来把随声听放在她桌子上,另一只手捏着透明长柄伞,在林疏雨眼皮下晃了晃,语气自然:“那一起?”


    阳光突然穿破云层,雾茫茫的雨水里多了一丝光,林疏雨心悸动一下,眨眨眼。


    还有这种好事吗。


    走廊静谧,他们的脚步重合在一起。


    到了楼檐下,雨幕在眼前织成了密不透风的一张网,谢屹周撑开伞,雨水立刻扑来,在头顶敲击鼓点。


    他停了会儿,偏过头问:“冷吗。”


    林疏雨摇摇头,两只手环抱胳膊,悄悄拭去手臂上的潮湿。


    谢屹周看见她发白的指尖,又瞥了眼两人中间的空隙,把从教室拿出来的校服给她:“伞小,挡着点。”


    林疏雨迟疑一秒,可他太坦然,动作没有任何旖旎暧昧。


    那点不自然的局促被他校服上的薄荷皂香盖住。


    “谢谢。”林疏雨接过,不经意间抬头时,发现谢屹周目光落在她发间。


    “发卡换颜色了?”


    “上一个掉了。”林疏雨下意识摸摸头上浅蓝色的发卡,又反应过来上一个已经是去年夏末的事情了,“我有两个一样的。”


    雨水溅湿了她的鞋尖,谢屹周不动声色将伞向她倾斜,两个人沉默走了一段,穿过主教然后在楼檐停下,呼吸很浅,时间静止,他们站在这里同撑一把伞,只为躲一场雨。


    林疏雨望他一眼,突然开口:“我们算是朋友吗。”


    谢屹周顿了顿,肩头被滑下来的水滴洇开痕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不算。”他回望她的瞳孔深黑。


    所有乌云都散开,尽管视线的景色依然,雨雾弥漫,绿影婆娑,玻璃大门和泛旧的复古红楼在他们身后,挡住铅灰天。


    她记住的只有那天他的模样和那一瞬的对视。


    揣揣不安过的心和反复否定的问题阴差阳错得到答案,在这个倒霉的雨天,也在这个幸运的雨天,林疏雨攥着校服的手收紧。


    这是认识他的多久,差四十五天就是两年。


    林疏雨终于得到答案。


    是朋友。


    暗恋在他们间是一根看不见的虚线,而朋友让这份关系多了切实的重量。


    潮湿校服下的肩膀靠近,她距离他最近的一次。


    心在昏暗下雀跃发酸,比以往任何都特别。


    不再纠结之前,不再好奇他为什么还没走,这两个字可以解释很多,因为没想过得到,所以到此为止就足够。


    校门口很巧地赶来一批出租车,排队长龙消散,人群推攘走向不同方向,“跟紧我。”


    空车驶来,谢屹周在广告牌下拦住车,替林疏雨拉开门,他没有上来的意思,林疏雨匆忙脱下外套递还给他:“你的校服”


    一枚校牌从口袋滑落悄无声息地掉在车厢地毯。


    “谢屹周。”


    门关上,雨水隔绝在窗外,连同她的声音。


    修长身影冲看不见的车内摆摆手,撑着伞在雨幕中渐行渐远。


    林疏雨怔然,弯腰拾起校牌,塑封表面沾了点脏。


    她手指抹去灰尘,照片上的谢屹周穿着夏季校服,头发比现在短些,嘴角扬起的弧度干净又痞气。


    是她初见他时的模样。


    第22章 篮球赛谢屹周就是原则


    13:00。


    不下雨:「你的校牌掉了。」


    13:24。


    谢屹周:「什么时候掉的,没注意。」


    13:25。


    不下雨:「你关车门太快了,喊你你没有听见。」


    13:30。


    谢屹周:「我的问题。」


    不下雨:「怎么还给你。」


    谢屹周:「我去拿?或者你放在门卫。」


    林疏雨想了一下第一个画面,谢屹周来找她,四周目光圈聚上来,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传闻。


    不下雨:「周一我在校门口等你行吗。」


    谢屹周:「你不嫌麻烦就行。」


    不麻烦,怎么会麻烦。


    那些为了他绕远的路,为了见一面浪费的心思,想方设法偷看的一眼,他不知道的那些事,摇摇欲坠漫无目的心事,远比等待辛苦。


    周一,林疏雨起很早,随便吃了个粽子就往学校走,还想了想见他要说点什么话。


    夏日的晨曦温柔地铺在校门口,空气里飘着清新的草木香。看门的大爷坐在小板凳上,正掰着蛋黄喂一只小黑狗。


    男生蹲在狗旁边,睡眼惺忪地揉着狗脑袋,大爷“嘬嘬”地唤狗,他便配合地拍拍狗头。


    看清来人,林疏雨震惊,低头确认时间,七点,校园里还静悄悄的。


    谢屹周怎么到这么早,他平时不是卡点的吗。


    “谢屹周。”


    声音从后面带着小喘过来,谢屹周眯着眼回头,手臂挡着嘴打个哈欠。


    “来这么早。”他声音带着早晨特有的低,像被海浪打磨过的玻璃瓶。


    “是你怎么来这么早。”


    谢屹周站起身,眉眼间透着几分无奈:“你不是说要等我?”


    顿了顿,“总不能让你一直等着。”


    他可干不出让姑娘等这事。


    “你”林疏雨不知说什么才好,竟然是她来晚了,拿出校牌放在他手里,“给。”


    “谢谢。”


    “没什么。”林疏雨温吞地画了一个句号。


    聂思思无意间得知这件事,准确来说是她在他们后面到校,看见了。


    “你为什么不让他来找你?”聂思思问,“好不容易的机会,多特别啊,说不定她们看见,就对谢屹周死心了一点呢。”


    “我觉得很奇怪。”


    林疏雨轻声说,“你知道我对他有什么样的感情,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但他没有。如果我利用这份坦荡,去让别人误会,让我们绑在一起,我觉得好难受啊。”


    “我不敢。”她会难以面对他。


    “胆小鬼。”聂思思大喊,又狠狠捏捏林疏雨脸。


    喜欢就上是聂思思的人生信条,不管什么方法,只有靠近才有开始。


    “算了,你就是这样的。”


    “所以他才对你有一点点特别吧。”


    “特别吗。”


    “就是起码你可以是他的朋友。”


    “如果你一开始就在他面前撞南墙,摇旗呐喊,那就不是你了,也不是谢屹周愿意说是朋友的人了。”


    “嗯,我知道。”


    他们的关系平淡又普通,只是因为对象是谢屹周,是她喜欢的人,所以特别,所以来之不易。


    “但是思思,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他。”


    聂思思语塞:“你们还真是相配。”


    期末结束,红字榜高高挂起。


    理(1)谢屹周,文(1)林疏雨。


    未来路很长,有人并肩是鲜花着锦。


    如果没有,自己也可以赢得漂亮。


    耳机里是杨千嬅的《勇》


    “沿途红灯再红,无人可挡我路。


    望着是万马千军都直冲,我没有温柔唯独有这点英勇。”


    谢屹周,或许哪天你看到我。


    我会比现在还好。


    喜欢这件事在成长里如穷追一个梦,谁人如何激进,亦不及林疏雨那么勇。


    暑假并没有按计划到来,高三的节奏快压力大,一中的高考目标在哪摆着,所有占用假期十五天补习。


    大家心里可能有不满,但周围人步履匆匆,抗议很难说出口。


    依旧按部就班的到校,上课,做题,纠错。


    吵吵闹闹,哀嚎狂欢,热烈的,独一无二的。


    最后一个盛夏。


    重点班还是按制度和平行班交换了末位数,其中有去年科技馆闹事的那位。


    九月,一轮复习结束,各科上强度,晚自习延长一节。


    十月,高一高二开展运动会,他们眼巴巴听着操场噔噔噔噔的进行曲,好羡慕。


    汤兰拿着教案进来,笑眯眯的:“猜猜什么好消息。”


    下面人齐声喊:“没作业!”


    “去一边,做梦。”


    “那是什么啊,老师不要卖关子啦。”


    “章主任说这段时间大家表现的都不错,上次模考各项数据都比隔壁实验好,所以本周四最后两节课,给举、办、篮球赛初赛!给你们好好放松一下。”


    “”鸦雀无声后是巨大抗议,“切,什么啊,我们又不会打篮球!!!”


    “不要篮球赛,要运动会!!”


    汤兰看了看班里仅有的几个男生,也有点难办,很可惜地说:“运动会容易受伤,也不好收心,篮球赛我们可以上女篮,反正是和四班打。”


    “现在统计谁想报名?”


    后面男生动作整齐划一,齐刷刷:“我们!”


    也只有他们。


    “行,就全上吧,贺闻你来安排,多出来的可以当替补,女生也打起精神,班级荣誉。”


    有总比没有好。


    “老师是全年级一起吗。”


    “不是一起,但够你们看了。*”


    十几个班分成两天,一天也有好几场。


    林疏雨的同桌又换回谭贞,两个人找了个凉快的角落,对比赛的胜负并没有太大好奇。


    谭贞是这样说的:“请对我们班男生实力保持清醒认知,四班男生看着比我们班的高多了。”


    她突然笑出声:“你看贺闻。”


    “嗯?”


    林疏雨顺着谭贞指路看去,贺闻带着几个人也躲在阴凉地,不过手脚舒展,在做广播体操准备拉伸。


    “他干嘛呢,怎么一点想赢的欲望都看不出。”


    “嗯那还挺符合他的,他好像一直都这样淡淡的。”


    “是啊,刚开始大家都针对他,他也无所谓。现在跟个树懒一样,下课就睡觉。”谭贞哈哈一笑,“差点忘他长什么样子。”


    贺闻在这里面算是最高的,带头进场,三班嘴上说着男生不行,但加油起来比谁都猛,篮球场声浪一阵比一阵高。


    谁买的拉花,塞进林疏雨手里一只。


    粉紫色的,闪亮亮的,特别惹眼。


    “摇起来,摇起来!”


    “哦哦哦。”林疏雨连忙加入大军。


    这边的激烈和另一边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耿修齐看一眼,再眼一看,被他们手里的拉花晃的眼疼,又有点羡慕。


    “女生多就是好啊,我们怎么没这个排场。”


    “赢了就有了。”谢屹周敷衍他。


    耿修齐没听出来:“哎,要不让学委去借几个。”


    “”


    耿修齐再瞥一眼,扑哧一笑,发现新大陆:“哎哎哎,你看那个谁,她怎么像只兔子啊。”


    谢屹周懒懒掀眼。


    林疏雨正举着那支粉紫色的拉花,跟着节奏笨拙地摇晃。


    她似乎不太习惯这样,动作有些拘谨,却还是抿着嘴认真跟着旁边人的节奏。


    “像兔子?”谢屹周轻嗤,目光却没移开,“你见过这么认真的兔子。”


    耿修齐笑得更厉害,然后哎呦一声,“她们班好像要输了。”


    确实。


    林疏雨也没沮丧,和谭贞过去送了两瓶水。


    贺闻心态好,就是来玩的,接过林疏雨手里的:“谢谢啊。”


    遥遥看着,耿修齐又羡慕了:“草,我也想要女生送水。”


    谢屹周眉心微皱:“你没有吗。”


    “有个屁啊,就那么一两次,其他都是你不接甩给我的。”


    耿修齐摸摸下巴,受伤地想,明明自己长得也挺帅的,怎么叫这货衬的暗淡无光了呢。


    他哼着给了谢屹周一拳。


    谢屹周:“傻逼。”


    “走了,上场了。”


    一班和二班打,林疏雨看不懂球,不是自己班连加油都用不着,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他是很多人的视觉锚点,白色球衣红黑描边,里面自己的白T没脱,浑然一体。


    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谢屹周一个箭步冲出,球鞋在场地摩擦出尖锐的声响。他带球突破甩开围剿肩背绷出凌厉的线条,起跳投篮手腕一压,篮球划出完美的抛物线,唰,空心入网。


    “啊啊啊——!”场边爆发出尖叫。


    林疏雨茫然,只听见旁边的二班女生疯狂:“看到没看到没!三分!开场就三分!”


    谭贞乐了:“打的是她们班还这么激动,真是颜值之下无正义啊,谢屹周就是原则。”


    林疏雨也没忍住笑。


    她没再说话,只是无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水瓶。


    谢屹周回防时露出的一截腰肌在阳光下白得晃眼,他头发潮湿柔软,蓬松松的像小狗,队友要揉他就躲开,表情不耐烦又懒得管,进球后习惯性瞥向记分牌,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


    比分咬得焦灼,中场休息。


    男生随便扯着球衣抹了把脸,胸膛剧烈起伏着走向场边,低头拿水,光在他绷紧的小臂上跳跃,整个人像一团未熄的火。


    突然林疏雨见他望过来,隔着喧嚣的人群,眉梢轻轻一挑——


    LinandXia’semails——2018.10.1823:00-


    自以为藏得很好的视线,假装不经意附和的欢呼,被捏得发白的矿泉水瓶盖,全都暴露在夏日炙热的空气里,像他跃起投篮时扬起的衣摆一样无所遁形。而那张被雨水浸湿的校牌,那个始终没问出口的疑惑,都是时光的伏笔。青春最动人的部分从来都不是结局,而是一个又一个欲言又止的瞬间。


    第23章 纸飞机拥抱所有人只为获得一个对你好……


    那场篮球赛的结果毫无悬念。


    “谢屹周就是原则。”


    秋老虎和蝉鸣一起褪去,林疏雨再在走廊见到谢屹周,发现他脸色不太好。


    垂着眼尾,精神怏怏地往楼下走,整个人笼着一层倦意,连脚步声都比平时轻几分。


    林疏雨很少见他这样,下意识跟了两步,却被身后传来喊声制止:“林疏雨!”


    声音有点大,不少人侧目,她心跳加速慌忙回头发现是谭贞。


    谢屹周应该没听见,背影消失在楼梯。


    “想什么呢。”谭贞跑来,拉着林疏雨手去厕所,“你要走哪去。”


    林疏雨随口扯了个理由:“汤老师好像让我去拿卷子。”


    谭贞没起疑:“用不用和你一起?”


    “不用,等下节课我去问问,先陪你去厕所。”


    “好啊。”


    上课铃响两人跑回教室,林疏雨习惯性地看眼窗外。


    远处医务室的蓝色门帘被风掀起,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男生单薄的背影在帘子下一闪而过。


    林疏雨盯着那扇晃动的门帘看了两秒,倏然想起第一年夏。


    那时她可真有勇气,大着胆子去他家里,只想知道他怎么样。


    那他这次又怎么了。


    傍晚的教室空荡荡,只剩夕阳的余晖铺在课桌上。


    林疏雨值完日出去洗手,走廊灯亮着几盏,本来没注意,回来时才发现是一班。


    他们班的门没关,黑板上像鬼画符一样的粉笔字迹被光劈开,桌子和过道上堆着书和试卷,很平常的模样。


    但下一眼,林疏雨呼吸微窒。


    桌角用书堆起的金字塔后露出少年后颈一截苍白的皮肤。


    谢屹周正趴在座位上睡觉。


    他的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课桌边放着半瓶没喝完的水溶,瓶身上凝着水珠,在桌面上洇出一圈深色的痕迹。


    他还是不舒服吗?


    林疏雨不由放轻脚步。


    谢屹周的呼吸很浅,发梢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起来比平时脆弱许多。


    窗外传来篮球场的喧闹声,衬得教室更加安静,也打扰了身体不适的人,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睡得并不安稳。


    四下无人,林疏雨犹豫后轻手轻脚走进教室,也看清谢屹周桌子上放的什么药,奥美拉锉。


    人在不熟悉的领地会产生微妙的局促感,她心跳得很快,窗轨因为常年老旧有些难推,林疏雨眉心轻皱。


    玻璃好不容易隔绝住风和噪杂人声,在最后几秒却不争气发出“吱嘎”的尖锐声音。


    头皮冒出针扎似的汗,林疏雨猛地屏住呼吸。


    时间停滞好几秒,还好谢屹周只是无意识地往臂弯里埋了埋脸夕阳把他的发梢染成琥珀色,干燥柔软的模样想让人摸一摸。


    “呼。”


    他没发现。


    林疏雨不敢多呆,猫着步子躲出教室外。


    替他关灯时她的手有点抖。


    昏暗漫进来,林疏雨终于敢正眼看他,也只敢看这么一眼。


    她跑回教室平复了一下,从桌子里翻出饼干盒,有点庆幸。


    这还是林清韵担心她高三脑力活动强营养跟不上,给她做的小零食。


    蔓越莓味的饼干软硬适中,躺在暖黄色的独立包装里。


    林疏雨抱着铁盒再出去,却迎面对上傅景明。


    有人回来了。


    这么快?


    林疏雨抱着饼干停在原地,有点僵硬。他们很长时间没交流了,傅景明倒是先打了招呼:“没去吃饭?”


    神情自然,当初那点懵懂的心思早就随着时间没了,现在不过是同学之间的寒暄。


    “朋友给我带饭团。”


    傅景明点点头,又问:“你来找聂思思?”


    他看出她刚刚要来自己班的意思,自然而然以为她来找好朋友。


    林疏雨顺水推舟:“对,她回来了吗。”


    傅景明往教室里看了一眼,里面只有一个人。


    “没呢,她应该还在吃饭。”


    林疏雨抱着饼干盒说:“行,那我等会儿再来找她。”


    “你要给她东西吗,用不用我帮你。”


    “不用。”


    “行。”傅景明依旧笑笑,“那我先进去了。”


    “好。”


    教室人渐渐多,林疏雨手上的东西送不出去,她往回走了几步,又偷偷跑回楼梯口。


    好在聂思思来得不晚,一下就懂林疏雨什么意思。


    她接过铁盒眨眨眼保证:“等着,我保证每块饼干都能去到该去的地方。”


    聂思思跑回教室,把饼干分给自己朋友,又分给耿修齐和傅景明他们,稀松平常佯装不经意地说:“这个饼干是自己做的哦,很好吃,你们可要好好尝。”


    最后才“顺手”把剩下的倒在谢屹周摊开的物理书上。


    耿修齐眼最尖,发出不公平的爆鸣:“怎么给周子那么多?”


    聂思思回怼:“病人!他不是不舒服吗,他晚上没吃饭!我关爱学霸不行?”


    “对哦。”耿修齐差点忘了这回事,他摸摸鼻子,见谢屹周无语地扫他一眼。


    “谢了。”谢屹周对聂思思说。


    他不爱吃饼干,但聂思思刚刚的话是好意,他很难拒绝。


    耿修齐也挤过来献温暖,主动拆开饼干包装怼在谢屹周唇旁将功折罪,哄人一样:“来,吃。”


    谢屹周偏头,又被耿修齐捞回来:“吃!”


    谢屹周:“”


    过了会儿,谢屹周终于吃了两块饼干。


    聂思思跑出来找林疏雨咬耳朵,压低声音也盖不住兴奋告诉她好消息。


    “他说挺好吃的。”


    又停了下,“不过所有人都这么说。”


    林疏雨打开空荡荡的铁盒,只剩下包装纸上淡淡的甜腻,和她心里小小的甜蜜酸涩重合。


    “思思,谢谢你。”


    聂思思叹口气,抱住她肩膀:“这算什么,你好就是我好。”


    “不过你总是这样默默的他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聂思思觉得暗恋一个人好辛苦,拥抱所有人只为了获得一个对你好的理由,她可做不到这样


    “不用知道。”


    藏一片树叶,就藏在森林里。


    这一年汀南的圣诞氛围特别浓,本来对时间已经恍惚,走在路上看着街边橱窗里大大小小的圣诞树、白胡子老人和麋鹿猛地一下想起。


    商场喇叭不停重复MerryMerryChristmas,就连教室里都在唱“我住的城市从不下雪,记忆却堆满冷的感觉。”


    汀南没有下雪,但冬天的氛围很足,天气也很配合的降温。


    许绍国出差回来给她带了条很漂亮的红围巾,林疏雨怕冷,这几天刚好用上。


    一到座位,谭贞就哇的声:“好漂亮!”


    林疏雨没害羞,眯着眼揉揉谭贞脸颊:“你也是呀。”


    谭贞哈哈笑了,手在书桌捣鼓一阵,神秘兮兮:“我这里有个东西和你特别配。”


    “什么。”


    “铛铛铛铛!!”


    谭贞变出一个红苹果,“平安夜吃苹果!给你,我的白雪公主。”


    “你不会忘了吧,今天是平安夜。”


    林疏雨还真忘了。


    周围桌子上都摆着各种各样的苹果礼盒,她呆了:“怎么办,忘了给你带。”


    “哈哈哈这有什么,我带了四个,重死了。”谭贞又扬起尾巴,“给你的是最红的。”


    林疏雨嗓音甜:“好呢,知道了。”


    第一节历史课,谭贞还机灵地跑上去给历史老师送了一个。


    历史老师无奈:“行了,都收起来吧,别让章主任看见了。”


    下面谁喊:“那不行,没给他准备。”


    “哈哈哈哈哈。”哄堂大笑。


    越到晚上平安夜氛围越浓,虽然章凯风特意开会强调,不准崇洋媚外,适度过节,但依然抑制不住学生凑热闹的心。


    聂思思也给林疏雨准备了糖和苹果,林疏雨晚上去选了礼物,第二天给她们一起补上了:“圣诞快乐!”


    汤兰从后面经过看到她们,还没来得及开口聂思思就抱住汤兰的腰:“老师!想你!”


    “突然撒什么娇,我又没不让你们聊天。”


    聂思思眼睛亮亮的:“老师您要来给我们班上课了吗。”


    汤兰撇撇嘴,不告诉:“你在哪听的。”


    “大家都这么说,刘老师是不是怀宝宝要去高一了。”


    刘丽是一班英语老师,教得也很好,不过最近好像有变动。


    “你不喜欢刘老师?”汤兰假装要去告状。


    “哎哎哎不是!丽丽也很好啦。”聂思思挤眉弄眼挡着嘴,“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你呀。”


    汤兰被哄地笑停不住:“好好学,谁教都一样。”


    “你们聊完让疏雨来办公室找我。”


    聂思思吐吐舌头:“已经聊完啦。”


    林疏雨和聂思思摆摆手,跟上汤兰:“老师怎么啦。”


    “今晚一班晚一是英语,你把他们卷子带过去。”


    “啊?”林疏雨顿了顿,明白过来,“刘老师真的去高一了。”


    “嗯,你们现在任务重,刘老师身体也不好。”


    “理解。”


    林疏雨抱着一摞英语卷子穿过走廊,其中几个班级偷偷挂了彩带,金红色的亮片在夜里闪闪发亮。


    她踩着熟悉的楼梯,突然“咻”的一声,头顶的灯骤然熄灭,整栋教学楼陷入黑暗。


    黑暗如潮水漫过,世界在耳边沉寂三秒,整层楼瞬间炸开欢呼。最近的教室里传来桌椅碰撞的声响,男生怪叫着跺脚,女生笑作一团。


    从“停电了?”“靠,真的假的,停电了!”到“啊太好了不用上晚自习了!”“嗷嗷嗷呜”的狼嚎。


    “圣诞快乐!”


    “MerryChristmas!”


    林疏雨缓缓接受这个事实,手靠住墙进退两难,等瞳孔渐渐适应黑暗走到高三(1)门口,一辆纸飞机“嗖”地掠过她耳际。


    “谢屹周!”不知是谁喊他,声音清亮得刺破喧嚣,混着爽朗的笑。


    “你的卷子,飞咯!”


    林疏雨被吓一跳,纸飞机轻轻落在她脚边,少女仓皇抬眼。


    人影攒动轮廓模糊,她猝不及防撞进他的视线。


    一如和他在屋檐下躲雨那天。


    第24章 小意外谢屹周,你要去哪里。


    再一晃,又好像错觉。


    教室一片昏暗,只有几束手机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乱晃,照出飞舞的粉笔灰,没人注意她的到来。


    林疏雨随便摸了一个人,轻声细语告诉这是英语卷子。


    此时她好像踏进了一个小型部落,他们的狂欢和她无关,觉得打扰,林疏雨转身离开,刚踏出门,脚步骤然放慢。


    那架纸飞机就躺在门边外的一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林疏雨指尖痒了下,走过五米回头发现纸飞机依旧在原地,主人和他的朋友似乎都没有要捡回去的意思。


    一阵风很凑巧的慢悠悠飘过,刮着纸四处跑,好像在对林疏雨说:那我来。


    眼看要刮走,林疏雨惊呼,弯着腰跑过去迅速捡起,牢牢攥在手里。


    走廊人声鼎沸,林疏雨低头快步走了,后颈好像有被目光盯着的灼热感。


    但应该是没人的。


    林疏雨摸摸脸,觉得就是自己太心虚了。


    教室闹个没完,耿修齐又犯麦瘾了,江焰真心发问:“你就这样上晚会?”


    耿修齐点点头嘴里嘀咕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继续他的摇滚版圣诞快乐和不上晚自习。


    江焰:“摇不了就滚。”


    皱眉发现谢屹周看着走廊,又好奇:“你又发什么愣呢。”


    他往外看,黑乎乎的一片。


    谢屹周感觉自己看错了,什么都没说。


    视线朦胧地看到一群鬼怪在自己面前舞,啧了声,回位置坐好。


    转念又想,刚刚林疏雨来了?她来干什么,不会认错班了吧。


    谢屹周拿了根笔在指尖转,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干什么。


    没多久,王承德的声音出现,扯着嗓门喊:“都保持安静!!!”


    一中很少停电,记忆中只有寥寥几次。


    上次好像是高一,不过不是晚自习,停电后汤兰第一时间回到教室,三班没那么闹腾,都打着手机光。


    教师群里已经说了这次意外,正在抢修。让各班管好纪律。


    对面楼里一个班不知哪里变出了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在做题。


    好在汤兰爱惜学生眼睛,坐在讲台上问下面:“都休息会儿吧,我们玩什么,单词接龙?”


    “”


    她们异口同声:“啊~~不要单词接龙!”


    汤兰笑:“那放首歌吧。”


    前奏熟悉,汤兰只是随便打开音乐播放器,排行榜上的第一名还是《起风了》。


    大家一起合唱,最纯粹的声音。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也沉溺于其中梦话。


    不得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


    那是二零一八年的圣诞,汀南一中意外断电。


    有人新奇有人狂欢,也有人烦躁刷题的时间,但好像冥冥之中在黑暗中撕开了一个口子。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三也得以喘息的机会。


    是谁在角落说了一句:“时间真快啊。”


    忽然让人有了想流泪的冲动。


    只是因为这个瞬间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好。


    他们十七岁,手握所有的勇气,如同教室前贴着的横幅鲜艳“低头是题海,抬头时未来”


    只要看着窗外粉紫色的霞光,就觉得来日方长,全世界早晚会给他们让路。


    年少有着最骄傲的意气锐气,纯粹澎湃的热忱。


    前路璀璨,每个人都是巍峨的群山。


    “希望你们记住这特殊的一晚。”


    “三十分钟刷不完所有的题。”汤兰看着下面一张张干净的脸庞,声音温柔:“我们的终点并不只是高考,成长路上的风景同样重要。”


    四天后的元旦他们获得了一天假期,和没有区别不大。


    也有好消息,学校今年没有取消高三的晚会。


    节目单早早排好,三班报上去的是小品。


    所有人在大礼堂按班做好,林疏雨不在其中,她被拉去当工作人员了。


    后台的主持人穿着漂亮的礼服,她跑了两次把老师们的水也放好,被要上台的谭贞拉住。


    谭贞今天演的是书生,她带着自己本来的黑框眼镜又加了个高帽子,还真有那个味道。


    她看到林疏雨眼睛有点红,担心:“你休息一会,别一直跑,还没开始我怎么看你这么紧张。”


    林疏雨打了个哈欠,摇摇头:“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怎么了。”


    “有人放烟花,吵。”


    谭贞感同身受:“我家楼下也是!那边有休息间,你快去,有事我手机找你。”


    林疏雨没拒绝,礼堂几盏大灯照得太亮了,她眼睛也有点疼,休息间里几个人在化妆,她找了个角落,脸埋进手臂闭上眼。


    睡意席卷,周围声音渐渐变远,又急速靠近。


    她眼睫颤了颤,敏感的情绪察觉到不安。


    好像有人在争吵。


    “那你说我怎么办?”


    “我不管她才是孙子。”


    “你冷静点。”另一道男声沉缓。


    “哥们冷静不了。”


    林疏雨的位置靠里,一排衣服挡着她,这间屋子只有一个简单的隔板,不知道外面到什么进度了,总之刚刚还在的人好像都消失了。


    只剩下吵架的人。


    脑袋清醒了,耳朵却闭不上。


    “我打算去看看怎么回事,这边你帮我处理就处理,不帮我就算了。”


    林疏雨捂着耳朵的手一松,怎么感觉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呢。


    她瞪大眼,耿修齐。


    那另一个人不就是


    谢屹周看着耿修齐把吉他往沙发一甩,整个人就像是愤怒的狮子。


    三分钟前,耿修齐那个学妹前女友给他发消息,说人在网吧被堵住了。


    两个人当初在章凯风约谈不久后就分手了,原因是女生害怕找家长,耿修齐为此还伤心好长一段时间。


    本来就觉得他旧情未消,果不其然。


    一条短信,事情也不问清楚,莽夫一样就要过去。


    关键是他还报了节目,马上要上台了,现在跑不是给章凯风送人头,生怕没人知道他逃学。


    耿修齐还是无所谓:“本来我就是要唱给她的,去网吧唱一样。”


    谢屹周:“”


    他兄弟好是好,人品没得说,一个前男友都这么尽职尽责,就是脑子不见长。


    “你怎么不上主席台给她唱,一个念检讨一个配乐。”谢屹周笑得冷,拿出手机给江焰发消息。


    接着耿修齐又听见他问:“要是起冲突能打过?”


    休息室的灯关了一半,有点暗,耿修齐本来还有点烦,但看谢屹周这样心莫名其妙安稳下来。


    “能吧。”


    谢屹周又冷笑。


    耿修齐赶时间,被谢屹周喊住。


    “干什么。”


    “摇人。”


    谢屹周收起手机,拿起耿修齐放下的吉他,“江焰和你一起去,定位我发了,到时候还会过去几个,尽量别打架。”


    他话说得保守,现在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真碰上事也不能吃亏。


    耿修齐拍拍他肩:“那这边你拖着。”


    谢屹周嫌烦,推开他手。


    耿修齐笑了下,谢屹周这人嘴硬心软。


    他们两个一块长大,吉他架子鼓什么的他会的谢屹周更会,这个人从小就难搞,干什么都是只第一不第二的。他帮他扫尾耿修齐放心,觉得章凯风这边是不会发现了。


    门不轻不重关上,剩谢屹周单手拎着吉他站在原地。


    他似乎还是觉得不放心,拿出手机又给江焰发了条语音。


    空间安静,晚会开始,主持人声情并茂的声音空洞传出,与此同时还有耳边蓦然出现的三个字。


    “谢屹周。”


    “?”


    谢屹周不明白哪里冒出来的人,掀起眼就看见架子后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葡萄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跟猫一样。


    林疏雨抿抿唇,纠结又担心的小声问。


    “你要去哪里。”


    “危不危险。”


    第25章 台下人林疏雨可爱。


    这场景莫名眼熟。


    谢屹周眯了眯眼,而且林疏雨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好笑:“你听墙角呢。”


    污蔑,这次真的是污蔑。


    林疏雨无比确定是她先来到休息室的,手搭上衣架抓紧,人小声争辩:“我没有,我来的时候你们还不在。”


    谢屹周看她位置,也猜出林疏雨不是故意,大概是不小心睡着了,他们进来时灯是关着,自然以为里面没人,就没注意。


    但嘴上还是逗弄地问:“真的假的。”


    “真的。”


    林疏雨如他所想那样解释:“我不小心睡着了后半段才醒。”


    那个场景她又不好直接出来,只能勉强听完。


    谢屹周听她说完最后一句,注意力移到“勉强”两个字上。


    还勉强听完,林疏雨胆子变大了。


    他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很巧,也是元旦。他们两个站在冷风萧瑟的老街上,灯火不熄人来人往,林疏雨在他旁边,因为一句是不是她跟着他着他羞得面红耳赤不肯抬头。


    林疏雨见他没说话,等了会儿,又重复一遍:“谢屹周,你要去哪啊。”


    她听得稀里糊涂,主要是刚醒也没反应过来,只是感觉有事情要发生:“危险吗。”


    谢屹周想了想,低头看眼手上的吉他。


    上台危险吗。


    应该还好。


    唱个歌能有什么事。


    嘴唇微动,可看见林疏雨那副担心模样,又觉得也不一定。


    毕竟这事是替别人顶的,章凯风发现就惨了。


    运气再差点被顶板掉下来砸到也有可能,一中礼堂也挺多年没维修。


    思及此,谢屹周如实说道:“有点。”


    果不其然,林疏雨脸上的担心更明显了,还着急,她从后面走出来:“你不会要去打架吧。”


    虽然没有立场,但林疏雨不太想他去这样,商量着:“谢屹周,我觉得章主任也没那么难讲话,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是不是可以跟老师说一下。”


    都这个时候了,还剩半年毕业,万一背上处分节外生枝很麻烦。


    他一米八多,林疏雨只到他喉结的位置,站在他面前脸微仰着,在他垂眼就能看清的位置。


    某个瞬间,谢屹周觉得自己真挺坏,什么扯淡想法。


    林疏雨倒是可爱。可爱到让人觉得对她开玩笑都是罪过。


    逗她干嘛啊,她什么都爱当真,单纯的要死,感觉在街上都会被人骗。


    “我没,他们去了。”收回之前的话,谢屹周重新如实解释,“不用担心,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你”


    林疏雨没生气,反而追问他。谢屹周鼻音轻嗯了下,让她看手里的东西:“耿修齐之前报了节目,现在人跑了不管这边,我负责顶上。”


    林疏雨更惊讶了:“你要唱歌?”


    “形势所迫。”他是真没招。


    不然能怎么办,上去一个总比找不到人好吧。


    林疏雨愣了愣,之前在KTV意外有机会听他唱歌,也被意外打断。除此之外,她对他的兴趣爱好并不了解,知道的少之又少,只是大家传闻。


    他的朋友圈也不不会刻意发这些东西。


    但有一次好像是在哪张照片里看到这些乐器,大概是个音乐室,吉他贝斯架子鼓什么都有,原来他是真的会。


    一下忘记要说什么。


    谢屹周想拍拍她脑袋让她回回神,手差点抬起,又被大脑喊停。


    林疏雨听见他说:“不用多想,耿修齐实在应付不了会跟我讲。”


    他手机没响,显然没状况。


    林疏雨跟着他的话点头,不再担心。


    而她其实刚才想的也不是这件事,是他,偶尔还是会难过,难过在他的亲密距离之外,就算是朋友,也只能在社交软件和别人口中听他的事情,只言片语的猜着他喜欢什么,要做什么,在意什么,以前是什么样的以后呢。


    这种情绪总是在生活边角出现,不经意的、无法控制的。不满足。


    “糟了。”林疏雨硬生将思绪抽离,想起谭贞说得有事情会给她发手机,慌忙找出,还好还好。


    没有耽误事情。


    谭贞的消息是在十五分钟前发来的:「刚刚进去找你看你睡着了,这边人手够,你先休息,不用着急。」


    “外面什么进度了。”林疏雨看他的吉他,“你呢,你第几个。”


    “第一个节目刚开始。后面几个,不着急。”


    林疏雨也不敢再休息,担心突发情况需要帮忙:“那我们出去?还是你在这里。”


    外面吵,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出去吧。”谢屹周不记得耿修齐报了什么曲目,要去找主持改流程。


    林疏雨走了两步,和他挥挥手:“我先去那边了。”


    “好。”


    林疏雨在后台找到谭贞,她是第三个,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起来,她弯着眼,和朋友聊得很开心。


    谢屹周收回目光,五个主持人,每个人拿的台本不一样,他随便找了个没说改人,只说换歌。


    “换什么。”


    谢屹周还没想,现场思考。


    脑海里突然出现刚刚林疏雨笑的模样,他好像还欠她一首歌来着。


    她当时想听的是水星记。


    谢屹周微顿,笑了。


    这首不行,还是没学会,词记不住。


    “《她的睫毛》”


    主持人问:“Jay的那首?”


    “嗯。”


    转身去和音响协调,回来答复:“似乎不行,没有这首的伴奏,之前的节目都是提前统计好安排的,现在临时更改不方便。”


    “为什么要换。”


    谢屹周不多解释:“换吧,不用伴奏。”


    “不用伴奏?确定吗。”


    谢屹周嗯了声。


    主持是个女生,看着谢屹周这样还想问什么,又不太好意思,最后只是点头说可以。


    十几个节目说快也快,轮到林疏雨班的时候谢屹周坐在第一排抬头,她们演的聊斋的改编,还挺好笑的,反响不错。


    林疏雨在侧面站着,也一直在笑。


    谢屹周确实在很后面,倒数第二个出场,不过他们都不知道是谢屹周上场。


    谭贞下来换好衣服,以为林疏雨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和她说八卦。


    “刚刚听见孙钰涵说谢屹周要上场,让我们期待一下。”


    “他为什么要上,我们彩排的时候不是他。”


    林疏雨不好说他们那边的私事,支支吾吾:“不清楚呀。”


    “没事,他上也好。”谭贞脸上出现一种类似为难的情绪,她觉得说人坏话不太好,最后很小声跟林疏雨偷偷说:“他们班来彩排的那个人唱歌不太好听,不知道怎么选的。”


    林疏雨吃饼干的嘴巴放慢,意识到谭贞说的是耿修齐。


    耿修齐唱歌


    那确实是情绪大于技巧。


    “热闹吧。”林疏雨只能给出这个答案,也不是竞技比赛,来点热闹的挺好。


    “现在也热闹。”谭贞向她身后努努嘴,让林疏雨看。


    回头,发现这阵子上厕所的女生明显多了起来,谭贞解释:“都是听到消息来打听的。”


    林疏雨:“”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激动的人很多,疯狂的也有几个,压抑不住心情淡定走出来,再和朋友抱着大跳:“不是吧不*是吧,要毕业了还能听见他唱歌,我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她们是和林疏雨相同的人。


    “或许他唱歌很难听呢。”


    “那也想听。”女生泪眼汪汪。


    林疏雨笑了笑,她理解这种心情,因为她也是。


    越到后面那些人越兴奋,谭贞拿着一个小单词本,抱着外套百无聊赖:“可算明白什么是压轴出场了。”


    林疏雨转头问她:“你要不要回座位看。”


    “不了吧。”谭贞伸伸腿,“这地方挺好,空间大,能舒展开。”


    “怎么了,你想过去吗。”


    她想了想:“算了,我在这里陪你。”


    谭贞要说陪我做什么,你想看就回去,话没出口,休息室门敲响:“疏雨,帮忙搬个东西可以吗。”


    “行。”话题切断,林疏雨把薯片放进谭贞怀里,“我先去。”


    舞台幕布后还有一段狭窄空间,她们猫着腰过去拔下小音响插线,两人分组推着往另一边移动。


    “还没结束,这个怎么撤了。”


    “最后一场是话剧,他们人多场地不够,这个也用不上了。”


    林疏雨问:“谢屹周不是要唱歌吗。”


    “他没有伴奏音源,是清唱。”


    “清唱?”


    “对。”女生指挥,“你们再去后面看看,一会儿结束动作快点,前面节目拖的时间有点久了,已经十点了。”


    她没再多说谢屹周的事情,林疏雨也没问。


    一来一回,场地突然安静,主持人报幕:“下面有请高三(7)班谢屹周带来吉他弹唱。”


    谢屹周低头指尖拨弄琴弦调试,舞台只剩几束淡光,碎发垂落遮住他眉眼,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


    前奏响起,林疏雨脚步猛地扎在原地。


    她第一次听谢屹周唱歌,比想的要好听许多。


    嗓音比平时说话清冷,带着些许慵懒沙哑,却把每个字音都咬得恰到好处:“亲爱的总有些事没办法教,表情错的感觉有一点糟。”


    没有伴奏,只有吉他清新的共鸣,衬得少年气更浓,像羽毛轻轻扫过耳膜。


    台下终于有人控制不住尖叫,疯狂喊那三个字的名字。


    除了林疏雨。


    她很静很静,眼中含着不可置信,广播站那天依旧在脑海回荡,她避之不及。


    他为什么会选这首歌。


    台上的人坐在高脚凳,只有一支黑色话筒,一把吉他,长腿支地声音渐轻。


    “她的睫毛弯的嘴角,用眼神对我拍照。”


    谢屹周侧头望了下她的位置,不用寻找不用刻意。


    好像观众只有她-


    LinandXia’semails——2019.1.223:50-


    他187,会打篮球,会吉他也会架子鼓。


    唱歌好听,对小动物也好。


    在冬天送过我回家,在雨天给我撑过伞。


    他教过我一道数学题,再留给我一个没有解的答案。


    而我和他相关的很少。


    只有两颗青提糖,一张答题卡一架纸飞机。


    和半张碎了的草稿纸。


    第26章 物理书毕业快乐,前程似锦。


    林疏雨始终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唱那一首歌。


    谢屹周也不会向任何人解释。


    但他的举动很轻易带起了后来的一阵热潮。


    广播站点的歌变得固定,仿佛变成了和某个人表明心意的暗号。


    林疏雨下晚自习回家,听见后面的人交谈。


    “听说谢屹周谈恋爱了。”


    “真的假的。”


    “真的吧,你不记得他元旦那天唱的什么歌了吗,我当时就觉得好奇怪,情歌哎。”


    “嗯确实,也有可能。”


    哪里可能了。


    林疏雨推着车的脚步加快。


    而这个问题同样跑到当事人面前。


    “咳咳。”耿修齐拍拍假装话筒的笔,一本正经怼到谢屹周面前,“请问您是怎么想的呢,说实话,我也挺好奇。”


    谢屹周低头写题,不耐拨开面前伸过来的东西。


    耿修齐又递过来。


    男生警告:“拿开!”


    “不。”


    谢屹周说行:“去办公室聊,顺便让老章也听一听。”


    耿修齐瞪大眼:“老章听什么?”


    谢屹周笑了下,一字一顿:“听你怎么、旧、情、复、燃。”


    耿修齐:“”


    他突然大叫呵斥,又死命捂住自己的嘴,低声凑近谢屹周:“你你别给我乱说。”


    谢屹周垂着眼把最后一步算完,在题目前写D,撂下笔皱眉:“不是和好了,装什么呢你。”


    耿修齐又想去捂谢屹周的嘴,被不客气打下。


    “没,没呢!”耿修齐重复,“我们没谈好吧,都说了高考后高考后,现在哥们心中就一件事,学习。”


    “哦。”谢屹周拧开水,对耿修齐的“爱情”毫无兴趣。


    耿修齐反问他:“那你呢,你是不是看上林疏雨了。”


    “谁说的。”


    “你自己啊。咱俩什么关系我还不了解你,上次林疏雨在广播站放这首歌说不喜欢你这款,别告诉我你忘了。”他可不信。


    耿修齐回来就听见学校里人说谢屹周唱什么情歌,一问是哪首,巧了。


    那些人可能不知道情况,但他不傻。


    “你也别跟我装啊,不至于。”


    谢屹周推开他要往外走,耿修齐跟上。


    “干嘛去。”


    “厕所。”


    “我也去。”他今天不达目的不罢休,最后威胁道,“喂,那我可要去问问林疏雨了。”说完,作势要走。


    结果下一秒就被拎着衣领拽了回来。


    谢屹周胳膊锁喉,夹着耿修齐脖子无语:“你问她什么。”


    “咳咳我问她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唱这首啊。”


    “别捣乱。”


    耿修齐皱着脸:“好好好,你先松手!”


    谢屹周松了,氧气重回身体,耿修齐摸摸脖子,骂这人玩不起。


    “所以”


    “考完再说吧。”谢屹周想起林疏雨上次拒绝人那个不自在的模样,磕磕绊绊不好意思,说不行,高考前不谈恋爱,学习为主。


    很奇怪,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甚至和她有关的很多事情他都记得清楚,比这还要清楚。


    一桩桩一件件,很多记忆锚点都有她。


    盛夏石路上她抱着一只猫,秋日午后她来送试卷,晚自习莫名碰见她哭,主席台又那么坚定的耀眼,元旦夜里她跌进他怀里脸像个红苹果,好多好多。


    之前没有注意的那些都渐渐拂去灰尘,浮出水面。


    仔细想想,谢屹周觉得自己确实是。


    喜欢林疏雨。


    他从来没对谁动过心,也没对谁有过特例,只有她。


    那晚从台上下来,他也思考过除了喜欢还有别的解释吗,答案是没有。


    既然确定了就不想否认也不想模糊,只不过现在这个阶段


    “让她好好考试吧。”


    谢屹周看了眼耿修齐,“别在这时候分心。”


    耿修齐沉默片刻,佩服地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日历一页页翻过,一模二模三模,每天除了查漏补缺就是背诵默写。


    各种预测卷押题卷。黑板上的倒计日剩余最后的三位数。


    老师们动员着百日誓师,操场挂满红色横幅,各班列队站立,校领导在主席台上慷慨陈词。


    林疏雨站在队伍中间,抬头看见谢屹周作为学生代表走上台。他校服整齐,声音清朗,阳光把横幅上的“百日冲刺”几个字映得发亮。风一吹,彩旗猎猎作响,为他们鼓舞助威。


    体检抽血时好几个女生不敢看,伸着纤细的胳膊红了眼。


    或许也是压力太大,借着这个借口终于可以痛哭一场。


    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匆忙,忙着学习忙着背书,关注各大学校官网的自主招生和降分政策。


    周五那晚汤兰给每人发了一张彩色便利贴,写上目标院校和座右铭,再写上名字贴在班级文化墙上。


    林疏雨认真写下——


    夷清大学,林疏雨。


    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


    走出教室才发现原来每个班级都搞了这件事,路过一班,林疏雨悄悄找到谢屹周,看到京川大学四个字时,在意料之中,又有种隐隐的失落。


    他们的目标不是一个。


    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距离好远。


    但这种情绪已经无法占据她太多心神,生活变得单调,任何事情都排在高考二字之后。


    唯一的乐趣就是饥肠辘辘的晚自习后,和聂思思或者谭贞去吃那家熟悉的鱼丸米线。


    聂思思现在已经变成加四个鱼丸,她吃得着急:“太美味了。”


    林疏雨也想,她看着聂思思的脸瘦了一圈,把自己的鱼丸分给她:“感觉你瘦了。”


    聂思思没否认:“是吧,我妈也说,但我最近吃得可多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点肉也长。”


    她又叹气:“而且我这两个月都没有来例假,打算考完去看看中医。”


    “压力太大了。”林疏雨有点心疼她。


    聂思思摇摇头,唔唔说还好,她低下头揉揉眼,又吸吸鼻子,闷头一个劲吃东西。


    她这几次考得比一模还差,周围的人都在进步,只有她在退步。


    她这个人运气时好时坏,经常做梦高考考砸,成为高中里最差的一次,但又不敢跟谁说,大家现在都有自己的事情,她不想做负能量的人。


    “思思,你不是说想看那个漫展吗,要不要我们周末去瞧瞧。”


    聂思思惊呆:“哈?”


    林疏雨看看手机:“还能买到票哎。”


    聂思思愣愣的:“作业很多,来不及吧。”


    那个漫展还挺远的,加上路程要一天一夜。


    林疏雨眨眨眼,小狐狸尾巴露出来:“作业嘛,问问别人答案不就好了。”


    “抄作业?你不是不”


    “会了就好,不差这一张卷子,我们去放松一下。”


    聂思思有一个很喜欢的角色,她本来就很想去,被林疏雨说的蠢蠢欲动:“真的吗。”


    “真的。”林疏雨说走就走,票一下买好了。


    聂思思突然拉起警报,憋起嘴呜呜的,金豆子掉进碗里:“呜呜呜,不想学了”


    “那就不学了。”林疏雨抱住她肩膀,“我们去看日出。”


    她们背上书包坐上高铁,跑了一天累得脚疼,从漫展出来在酒店休息到凌晨三点,鲤鱼打挺再次出发,小小的一个山,登顶时天刚蒙蒙亮,红亭的飞檐翘角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远处天际线渐渐泛起光霞,她们朝着金色日光大喊:“一定会好的!”


    “祝我们都赢在这个夏天!”


    聂思思眼睛很亮,她们正值年华,黑眼圈也盖不住青葱漂亮的脸:“林疏雨,我爱你一辈子!!!”


    林疏雨朝天空伸出手:“我也是!”


    她们在山脚的祈福树许愿。


    身体健康金榜题名。


    前程似锦万事胜意。


    林疏雨闭着眼,忽然想起谢屹周。


    再交了二十元钱拿下红条,替心里的少年也祈祷。


    回去后聂思思的状态升了十八个台阶,把王承德吓一跳,悄悄跟聂思思妈妈打电话:“这孩子开窍了,进步很大,最近心情也不错,我们都放平心态,她成绩还是很不错的,您也别太担心。”


    聂思思母亲掉泪:“就是怕她压力太大撑不住,我们也没想她成龙成风,考个差不多就行,但这孩子要强,老师您再多帮忙关注一下。”


    “我保证,我们不会不管任何一个孩子。”


    那段时间变了又好像没变,大家依旧吵吵闹闹,依旧你追我赶,依旧会为了一道题追着老师问,互相斗嘴,老师们翻着试卷在课堂上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下一题,下一题。


    窗外的叶子越来越绿,她们在“茄子”中匆匆拍完毕业照。


    还没来得及摆出最好的表情,没来得及整理好刘海,闪光灯已经定格,红色字体印在最上方:汀南一中2016级高三(3)班


    她们叽叽喳喳讨论谁最好看,谁拍的最搞笑,突然大笑,又突然看着对方的脸怔住。


    往后天南海北,什么时候能再见。


    可青春就这样,意识到它时,原来已经快走到尾声。


    聂思思拉着林疏雨拍拍立得,不嫌烦得把她摁在每个角落。


    林疏雨想拍合照,聂思思说再等等,最后一张。


    她神秘兮兮,要送林疏雨礼物。


    “什么。”


    “这个!”聂思思从背后闪出一本物理书,“想不到吧,我给你找来了。”


    林疏雨愣住了:“思思,我不学物理”


    “笨蛋!”聂思思大笑着把书塞进她怀里,“你再仔细看看!”


    书页翻动间,林疏雨的目光落在扉页角落那个熟悉的签名上,谢屹周三个字工整地躺在那里。


    “你”


    “疏疏。”聂思思突然收起笑容,声音轻了下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舍得让你留下遗憾。”


    她顿了顿:“我说要借笔记,其实是想给你个机会。勇敢一次吧,被拒绝也没关系。其实最近我看他收到了好多情书,所以说不止是你。”


    远处香樟树下,两个人正在表白,女生的笑声随风飘来,聂思思碰了碰林疏雨的手肘:“真的什么都不想对他说吗?”


    “哪怕以后再也不见?”


    哪怕以后再也不见?


    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窗玻璃,林疏雨望着写字台上模糊的灯光出神。直到敲门声响才慌忙将那张泛黄的试卷藏进物理书下。


    “还不睡吗?”林清韵端着温牛奶走进来,顺手关上了被风吹开的窗户。


    “妈妈,马上就睡了。”林疏雨接过杯子,温热的牛奶在杯子里晃出小小的漩涡。


    “身体才是本钱,早点休息啊。”


    “嗯嗯。”


    房门重新关上,林疏雨顿了顿,重新拿出那张试卷,纸张边缘有些卷曲,也有点发黄。


    他没有写名字,但林疏雨不会忘记他的字。


    再也不会见吗。


    喜欢要告诉他吗。


    笔尖悬在纸面上方迟迟未能落下。


    雨水顺着窗框滑落,在玻璃上蜿蜒成透明的细线,林疏雨想了好久,最后只有不敢亲密也不敢明显的十九个字——


    谢屹周。


    毕业快乐,前程似锦。


    你还记得那场雨吗?


    潮湿校服下肩膀紧靠,是她距离他最近的一次。


    第27章 退回时你可别哭。


    林疏雨把试卷轻轻压进书里,指尖在书脊上停留片刻,终于按灭了台灯。黑暗中她盯着天花板想物归原主,这个词倒也不错。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操场,阳光白得刺眼,谢屹周穿着熟悉的校服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不远处,一个眉眼弯弯的女生正冲他招手,笑容明媚。


    林疏雨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拼命想迈开脚步,双腿也陷在泥沼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模糊在光晕。


    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林疏雨被梦惊醒睁眼,捂着胸口的闷痛怔然喘息,窗外晨光透过缝隙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与梦中如出一辙的白光。闹钟的指针还没走到该响的时刻,房间里只剩下她单薄的身影和酸涩的眼眶。


    林疏雨把那本书给了聂思思,分开前她说:“思思,你说得对。”


    她想告诉他,哪怕被拒绝。


    聂思思笑:“放心吧,我们班下下节课就是物理,我一定提醒他,让他看到。”


    林疏雨心跳得有点紧张,但还是说好。


    高考前的校园像一张绷紧的弓弦,窗外是闷热的蝉鸣,窗内教室浮动着粉笔灰与风油精的味道。


    聂思思攥着物理书走到谢屹周面前,把书拍在他桌上:“喏,还你,谢啦。”


    “不用。”


    聂思思正思考怎么说,前桌的男生突然转过来凑热闹,她瞪了他一眼,对谢屹周道:“书里夹了东西,记得看啊。”


    “什么东西?”谢屹周随手翻开书页。


    “没什么,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聂思思急得跺脚。


    谢屹周瞥了她一眼,他不记得里面有什么重要东西,但聂思思灼灼目光下,他把书推到桌角:“行。”


    上课铃打断他们交谈,这节课是数学,王承德拿着保温杯走进来看见一团浆糊气从中来:“都没听见铃声?马上高考还这么浮躁!”


    “聂思思!我没说到你是吧,还不回位!”


    聂思思讪笑两声,跑回去。


    王承德呼出一口浊气,又开始说老生常谈的话:“最后两天,都打起精神,该查漏补缺的查漏补缺,现在不要去想你不会的题了,把细节做好,把会得学扎实。你们没考过不知道高考的残酷,一分一操场人以为是闹着玩的?别现在嘻嘻哈哈考完来找我说:老王~我没考好怎么办。”


    “我能怎么说,我只能把李老师电话推给你们。”


    李老师是复习部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刚说你们浮躁还笑,拿出卷子,我们继续讲押题卷。”


    一节课过得飞快,大脑被填满的感觉略有疲惫。


    谢屹周出去打水,历维过来问他:“谢屹周,那道题你解出来没。”


    他头也不回指了指本子:“自己找。”


    历维翻到某页,“刺啦”撕了下来。


    前桌的何家泽转过来哀嚎:“维哥,学不会啊!这怎么考!”


    “装什么装。”历维抄起桌上一本书拍在他头上,“每次说不学考满分的就是你,倒倒脑子里的水就好了。”


    何家泽笑骂一句草。


    历维挑挑眉带着东西走了。


    谢屹周打完水回来,发现桌上东西少了。


    “历维拿走了。”何家泽扭头告诉他,“还撕了你一页笔记。”


    蝉声忽然哑了,闷气凝滞,像是按下暂停键。


    谢屹周皱了皱眉,那本书里确实没什么重要内容。


    “谢屹周!走了,磨蹭什么呢?”走廊上有人喊。


    “知道了。”他收回思绪,转身走出教室。


    那晚的第二节晚自习,也是高中的最后一天晚自习,整栋教学楼突然沸腾。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五楼传来一声长啸,借着整层走廊瞬间挤满人,他们拿着手机,灯光打开,一束一束打在天空。


    试卷、草稿纸、课本像雪片一样从楼上飞下来,在夜色里翻飞,有人带头喊起口号,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很快传染到四楼、三楼


    “高三加油!高考必胜!”


    人越来越多,每个班级都跑出来,人已经疯了一半,他们扔下不用的书和试卷,对着天空大喊:“去特么的考试!去特么的高中!”


    “老子不学了!”


    “再见了一中!再见了!”


    楼上忽然滚下几道红绸为他们高歌,红旗也摇动。


    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扔出手中彩带,纷纷舞舞,喊声四起。


    历维也从教室里冲出来,拿着好几本书和试卷,嘴里喊着:“再见吧!”


    耿修齐往谢屹周手里也塞了几本。


    “扔啊!”耿修齐指着楼下欢呼的人群,“痛快点!”


    谢屹周仰头,用力向前一掷,书页在空中散开,白花花的纸片混在漫天飞舞的试卷里,转眼就分不清谁是谁的。


    谁也没注意其中参杂了本物理书,纸张在空中划出抛物线,书页哗啦啦散开,像一只折翼的鸟坠向楼下。密密麻麻的碎屑中,它重重砸在花坛边沿,内页撕裂,雪白的纸片被风吹得四散。


    谢屹周眯着眼往下看,只见到一片狂欢的海洋。有人抱着撕碎的《五三》痛哭,有人对着天空比中指,更多的人在笑,笑得像这辈子最后一次放纵。


    当时他只以为这是一场盛大的告别。


    每个人都是这样以为。


    谭贞和林疏雨也参与其中。


    她们放声大唱《后来》又到《海阔天空》最后停在《我们的明天》


    “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风吹起林疏雨刘海,露出她微微发红的眼眶。


    楼上又有几页卷子飘下来,像是一场迟来的暴雨。


    她看向他的位置,努力想记住他最后一眼,可视线里只有一张张陌生的脸。


    高考那两天出奇的平静。


    按部就班的踏进考场,写完试卷,又在铃声中结束。


    结束时大家都叽叽喳喳,几个人在对答案,问林疏雨,林疏雨摇摇头,说她不记得了。


    是真的不记得,最清晰竟然是英语听力的开头,三年里听过无数遍的衬衫价格。


    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雨过天晴,路上都是鲜花。


    当晚林清韵做了一大桌子菜:“感觉怎么样。”


    林疏雨实话实话:“感觉还行,正常发挥。”


    “正常发挥就可以。”林清韵教了那么多年中考毕业班,觉得正常发挥就很珍贵,考场上有多少人连平时的七成水平都发挥不出来。


    许绍国给母女俩各盛了碗汤:“疏雨考完有什么计划?要不要和同学去云南玩?你张叔家的民宿刚开业。”


    “出去玩行,但别忘了把驾照考了。”林清韵截住话头,“最好赶在开学前拿证。”


    林疏雨咬着筷子笑笑:“都行,但我这几天要先睡个懒觉。”


    吃完饭,手机屏幕亮起,聂思思的微信气泡一个接一个蹦出来:「他到底看没看啊?」


    「我明明提醒他了!」


    「要不要我直接去问?」


    林疏雨把脸埋进枕头里,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几秒,最终只回了个简短的:「没」


    对方立刻发来一串愤怒的兔子表情包,特别着急:「怎么回事啊。」


    「可能」林疏雨慢慢打字,「没有时间吧,考试重要。」


    发完又补了个没关系表情,仿佛这样就能把胸腔里那股酸涩压下去。


    聂思思最后发来的语音带着妥协的叹息:「不行返校你去当面问他。」


    下次回学校的时间不远,就在两天后,要拿东西,还要估分。


    林疏雨看着密密麻麻的答案,考场上的记忆涌出,答案和她写的似乎都差不多。


    教室嘈杂,桌子忽然被一只手扣着敲了两下。


    林疏雨仰头,是贺闻。


    “贺闻?怎么了。”


    “出来下。”


    谭贞换了一副银色无框眼镜,像女博士,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打探。


    林疏雨也没想起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这次贺闻放低了声音,柔了点:“有东西还你。”


    “我靠贺闻,你不是要表白吧。”李梦欣笑嘻嘻的。


    贺闻看林疏雨一眼,打消她这个担心:“不、是。”


    “这下可以出来了吧。”


    林疏雨跟着他到走廊,见贺闻左右看了看人,又朝她勾手继续往下走。


    “去哪儿啊。”林疏雨小跑跟上。


    他没答。


    教学楼后到绿荫下寂静无人,夏日绿荫浓稠,蝉鸣裹挟着燥热的风,槐花簌簌落在斑驳的光影里。


    贺闻终于回头。


    他今天穿的很清淡,颜色和林疏雨的相同,两人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情侣。


    偶有人走过,怕打扰这个氛围也识趣的选择绕路。


    “你考得怎么样?”贺闻选了个老套的开场白。


    “还好吧。”林疏雨摸不透他要干什么,只能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你呢。”


    他说:“非常好。”


    林疏雨:“”


    瞥他一眼,贺闻表情认真,看起来不像是夸张。


    林疏雨说恭喜,最后实在忍不住:“到底什么事,你喊我出来走这么远不会是为了这个吧。”


    “不是。”他唇线抿直,手插进口袋顿了顿,事先警告,“你可别哭。”


    她哭什么?林疏雨茫然。


    终于,贺闻在她点头之后拿出了口袋的东西。


    折的不大的一张纸。


    “你的吧。”


    林疏雨狐疑接过,贺闻别过头不看她,她缓缓展开,在看清字的一瞬间却大脑发麻。


    怎么会是


    同样的话同样的试卷。


    林疏雨想过千种百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原封不动的回到手里,甚至沾着别人的体温。


    连同她仅此一次的勇气。


    林疏雨愣住很久,眼睫抖啊抖颤啊颤,忽然在下一秒,鼻尖不可控的酸了。


    第28章 银校牌她得到过一个夏天。


    林疏雨的字很漂亮,是外婆一手教的,横平竖直的楷体,笔锋却藏着灵动的劲道,老师不止一次夸这字能加分,经常当作文模板下发学习,见过她笔迹的多不会忘那一手好字,贺闻自然也认得。


    旁边人吸了吸鼻子。


    过了会儿,一声更重的。


    贺闻终于看向她,眉心皱起:“喂,你不会真哭了吧。”


    “没有。”林疏雨低着头否认。


    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后哦了声,没拆穿她。


    林疏雨深呼吸一口气,抬头问贺闻:“你怎么”


    贺闻听懂她的意思,解释:“捡到的,那天碰巧,喊楼结束后我下去打扫卫生了。”


    是真的巧,满是碎纸的地面,他一眼看到了那张朝上的试卷,上面写着林疏雨的字。


    本来想当没看见,和其他东西扫进垃圾桶,但没下得去手。


    丢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一片心思,感觉不应该这样浪费。


    犹豫之后,他还是捡起来了。


    物归原主。


    林疏雨没说话。


    贺闻舔唇:“我就当没看见,你自己该怎么样怎么样。”


    又过了许久,贺闻听见她有点哽但努力忍着的声音:“谢谢谢谢你。”


    两人静静站在树荫下,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贺闻看着林疏雨发顶,像树叶沙沙一样温和柔软。


    “我们回教室吧。”林疏雨开口,她带着轻轻鼻音,“再不回去有点晚了。”


    贺闻嗯一声,却在擦肩时又让她“等下。”


    他低头在口袋里摸索半天,掏出一包没拆封的纸巾:“擦擦眼睛。”


    林疏雨没拒绝:“还能看出来吗。”


    贺闻正儿八经打量一番,为难地说:“好像能。”


    “那怎么办啊。”林疏雨情绪低的好像无法再思考,毫无头绪问贺闻。


    贺闻好笑:“再站会儿呗。”


    “回去慢了她们问怎么说。”


    “说你摔了一跤。”


    心脏好像经历了一场退潮,悸动随之而去,麻麻的只剩闷湿。


    “算了,我好了。”


    林疏雨挤出一个笑,换贺闻跟上,没走几步,他侧过头想说什么,然后两个人身影消失在拐角。


    耿修齐懒得对答案,自己考成什么样心里有数,和江焰聊完,转头发现谢屹周不在。


    “人呢。”


    “刚刚走了,你出去看看。”


    “我去找。”


    耿修齐推开门,发现谢屹周独自靠在走廊,外面的槐花香弥漫在空气里:“找你半天,一会儿去办公室转转,和老章老宋啊都打个招呼。”


    谢屹周目光越在远处的树荫,林疏雨和男生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两个人身上相同的浅色的蓝似乎还留在原地。


    最后一个画面是女孩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又看向身边的人,似乎笑了。


    耿修齐把冰汽水往谢屹周手里一塞,看他这模样好奇:“你之前说的事还算数吗?”


    谢屹周拧开瓶盖,气泡咕噜噜往上冒:“什么事?”


    “装傻?”耿修齐瞪他,“不是说等高考完就跟林疏雨说清楚吗?”


    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耿修齐身上,耿修齐忽然觉得觉得这人不太对劲。


    “表白啊,你不是打算告诉她。”他再次提醒!


    谢屹周突然沉默了,汽水瓶外凝结的水珠滴在地上。


    他眼里的情绪似有起伏,又低着嗓:“如果她不喜欢呢。”


    耿修齐震惊,没想到谢屹周竟然会犹豫这个问题:“还有能拒绝你的?”


    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第一次见谢屹周开窍,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转瞬又觉得也有道理,安慰自己兄弟:“那也没事啊,女孩子嘛,不就是要追的。”


    他凑近眯眼:“你不会是怕了吧。”


    “没。”谢屹周推开耿修齐,仰头灌了口汽水,喉结滚动:“但如果她喜欢别人呢?”


    耿修齐的笑容这下僵在脸上,远处传来打闹声,他挠挠头,眼神带上怜悯:“那那只能认栽了。”


    认栽。


    谢屹周觉得这个词有点新鲜,不知想到什么,笑了。


    *


    “你在想什么啊。”


    谭贞托着脸看着林疏雨眨眨眼:“怎么被贺闻喊出去一趟魂都丢了。”


    “嗯?”林疏雨回回神,和谭贞对视上。


    “嗯什么嗯,他不会真跟你表白了吧。”


    “没,别的事。”


    “好吧。”谭贞看出林疏雨心不在焉不愿多说,换了话题。


    林疏雨又说:“谭贞,我想去找一下思思,过会儿再回来好吗。”


    “行啊,你去吧。”


    林疏雨糊乱点点头,快步走出教室。


    夏日的高温灼得她眼眶发烫,脑海中不断闪回贺闻那句:“捡到的。”


    他真的会把物理书扔掉吗?在高考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扔掉物理书?就这样被随手抛向空中吗。


    刚刚她想了很久试图说服自己,可眼睛越来越酸,*快要控制不住,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呼吸变得又浅又急。


    林疏雨慌乱地扶住楼梯扶手,指甲不自觉地抠进漆面里,走廊尽头的光晕成一片,她急需一个支点,随便什么,一面墙,一个人,只要能让她靠一靠,别在这时候倒下。


    “林疏雨。”


    熟悉的声音在此时此刻如梦一样出现,和耳鸣声尖锐地混在一起。


    她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谢屹周三步并两步追上去,在转角处终于看清她的侧脸,眼眶微红,他一怔,刚想说什么。


    林疏雨却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躲开,马上就往楼下跑。


    谢屹周的手僵在半空,只抓住了一缕带着淡香的风。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仓皇跑开的背影,裙摆随着急促的步伐在楼梯转角处一闪而过。


    林疏雨心跳如雷,谢屹周喊住她那一秒,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因为要拒绝吗。


    所以可以毫不在意的扔掉。


    原来勇气这种东西真的会被耗尽,她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偷偷绕尽整个操场只为多看他一眼。


    风是苦的,唇角的泪也是。


    林疏雨蹲在阴影里,她双手抱住膝盖,喉咙溢出一声难受的哭腔。


    聂思思找来时正看见她攥着张皱巴巴的纸巾,指节发白,脸上满是泪痕。


    “他”聂思思刚开口就噤了声。


    林疏雨抬起头:“思思,我不想再喜欢他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心脏像被撕开一道口子,灌进夏日燥热的风。她以为自己会哭得更凶,可奇怪的是,眼泪突然就干了。


    聂思思蹲下来抱住她,林疏雨把脸埋在她肩头,声音闷闷的重复:“真的,这次是真的。”


    聂思思动作很慢地拿出一张拍立得,小声地说。


    “毕业照那天我本来想偷拍你和他,帮你留点什么,但好倒霉,第一张相纸曝光了,后面怎么都找不到角度。”


    照片上只有一团过度曝光的白色光晕,谢屹周的侧影模糊地晕染在边缘,像快要消散的雾气。


    林疏雨接过相片时,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怪不得你一直拍我。”她试图轻松地笑,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下坠,明明都那么努力了,“连拍立得都”


    话说到一半就哽住了,急忙把照片塞回给聂思思,仰头看上面的天。


    聂思思看见她肩膀微微发抖,有自由的飞鸟从视线划过,衬得此刻的沉默更加难堪。


    “疏疏。”聂思思刚想安慰,却见林疏雨摇摇头,很轻地喃喃,“就这样吧。”


    “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他每次路过我们班,我动作就会多停几秒。他和我说几句话,我晚上就会重新想起,我连他写过的草稿纸都没舍得扔,因为我和他相关的东西太少了。”


    “因为他一个眼神就心跳加速,因为他一句话就胡思乱想却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


    “暗恋原来是这样的,原来真的是苦的。”


    不见天光,无疾而终的。


    台阶被晒得发烫,她们并肩坐着的影子在地上融成一团。


    林疏雨终于轻声说:“我不喜欢谢屹周了。”


    最后一个字飘散在风里,像一声叹息。


    “好。”聂思思揽住她单薄的肩膀,重复她的话,“不喜欢谢屹周。”


    背后的阴影里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响动。


    谢屹周脚步一顿,眸色暗了下来。


    他刚找到这里,就听见聂思思那句坚定的,好,不喜欢谢屹周。


    原来是真的不喜欢。


    一个抱着旧课本的女生经过,好奇地瞥了眼这个突然转身离去的男生。她正要往垃圾桶扔书,脚下却踩到个硬物。


    裂纹纵横的水泥地上,静静躺着一枚特殊银色校牌。阳光斜斜地照在上面,女生弯腰拾起,指腹擦过上面镌刻的字迹:


    汀南一中林疏雨


    Congratulations!


    2019.6.8


    金属表面还残留着些许温度,像是刚刚被人握在掌心许久。


    四周无人,只剩台阶上的两个女生。


    她跑过去询问:“同学,是你掉的东西吗。”


    林疏雨目光从一只蝴蝶回她手心看,一个并没见过的小物件。


    她摇头:“不是我的。”


    耳边是嘶哑的蝉,她想起第一年悄悄在操场树写下他的名字,早就在雨里模糊。


    她得到过一个夏天。


    也失去一个夏天。


    暗恋仅此而已。


    第29章 久不见为什么会是谢屹周。


    林疏雨是在月末的一个下午查到自己成绩。


    随之而来是各大高校招生办的电话。


    裸分703,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分数,比她三模高出十几分。


    客厅里林清韵接电话的手指微微发抖。


    “对,是林疏雨家长”她声音发紧,另一只揪着裙子边。


    林疏雨安静地坐在电脑前,屏幕暗下来映着她平静的脸。窗外树影忽然晃动剧烈,风吹着窗户扑进来,她握着掌心全是冰凉的汗弯起唇笑了,一口气终于松懈下来:“你们也是在给我鼓掌吗。”


    许绍国和许元嘉先后回来帮她看志愿,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辛苦了。


    他们没有办法说,结果不重要,什么路都一样。


    只能祝贺,林疏雨打了一场最漂亮的仗。


    “这个分报夷清大学可惜了,要不还是去京川吧。”


    “你说那边离家多远,也没人照顾她。”


    许绍国叹口气:“过两年元嘉可能也就过去了,孩子都要长大的。”


    林清韵抹抹眼:“我知道,就是舍不得,但不能耽误她。”


    林疏雨在第二天路过汀南中心标志性建筑视觉大厦,看着前面小女孩睁大眼拍妈妈的腿说,好高啊,决定在一瞬间完成,一种对未来世界开辟的期待。


    京川大学,建筑系。


    林疏雨回学校报了志愿,又和教过她的老师都一一道别。


    汤兰眼里全是欣慰,拉着她的手:“你真的是我教这么多年最喜欢的一个学生,多回来看看。”


    “我会的。”


    那天夕阳很漂亮,晚霞是极为少见的蓝调,林疏雨和朋友去吃了饭唱了K,群里一直蹦出信息,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新生欢呼。


    直到录取通知书送达的那天,林疏雨都没有再听到任何关于谢屹周的消息。


    很奇妙。


    他们之间仿佛从来就只有她单方面维系的那一根细线,如今连这若有似无的联系也彻底断了。不问,不听,就真的像两条平行线,连最微弱的交集都不复存在。


    聂思思也知趣的没有在她面前提起他。


    林疏雨报了驾校,然后去云南和京川玩了一圈。


    在京川的最后一天,好好装在口袋的手机忽然不在,她焦急找了一圈依旧毫无踪影,不确定是掉的还是偷的。


    补办电话卡要回原籍,她索性买了新手机注册了新的电话号码,反正以后几年都要在这里度过,新注册的号码通讯录里干干净净,微信也是。


    林疏雨盯着干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转身走向登机口。


    飞机开始滑行时,引擎的轰鸣声震得耳膜发胀,林疏雨望着窗外仿佛听见那天自己说的那句“不喜欢了”。


    机身抬升云层漫上来,白茫茫一片,她有的东西真的不多,最后青提糖过期,试卷褪色,拍立得曝光,而在这一天,微信丢失,她终于失去谢屹周的最后一道联系。


    空姐来发餐食发现这个靠窗的姑娘一直盯着自己的左手心看。


    只有一道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红痕。


    *


    五点四十五,京川。


    下午第二节课结束,柯以然收起扫码签到的手机长叹一口气,跟林疏雨抱怨:“这老师考勤抓得太狠了,现在才签到,早退的人有福了。”


    林疏雨点点头,确实。


    教他们这节专业课的教授马上退休,但标准却一点没松,依旧各种花样抓迟到早退缺勤,期末成绩里平时分占比还高,一个大教室几乎坐满。


    门口被人流堵住,柯以然问林疏雨:“去哪吃饭。”


    林疏雨看看手机,面上露出几丝歉意:“你先去吧,秦部长找我”


    “又找你?”柯以然瞪大眼,“你们那活动还没结束?”


    “话剧社在场地那边出了问题,我去看看。”


    “好吧。”柯以然看看时间,“也不知道你几点回来,我就不给你带饭了。”


    林疏雨笑笑说好,她带上围巾,害怕时间来不及扫了共享单车,然后和柯以然摆手再见。


    转眼已经十二月,京川气候比汀南干燥许多,冬天温度也更低,她第一年到这里,还没有完全适应,皮肤经常干燥红肿。


    林疏雨把冬天骑自行车列为十天酷刑之一,她今天没带手套,冷冽的风像是鞭条,直嗖嗖地往她手上抽。


    好疼,林疏雨苦着脸把手缩进袖口。


    好不容易到了会场,林疏雨刚迈进半只脚,一声巨响顺着回音扩散,接着是更闹的争吵,心一惊,连忙小跑过去。


    “本来就说好我们第一场,谁先出尔反尔的!”


    “那你们去跟老师吵。”楚楚丝毫不让步,“本来是照顾你们才答应,现在最后一个节目要求留给齐舞也不是我们的意思。”


    “你话说得轻巧,主演机票都订好了,换成中间出演根本来不及赶飞机。”


    楚楚已经说累了,再次强调:“第一,现在距离晚会还有一个月,机票问题完全可以可以改签。第二,这段时间就算你们重新找演员都来得及。第三,当时帮你们是情分不帮是本分,现在演出名单出现意外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对面依旧不服:“凭什么让我们承担这个损失。”


    楚楚气笑了:“都多大一个人了,咱能不能别这么计较。”


    “可是是你们先答应我们的啊,现在怎么就不帮是本分了。”一个女生大概就是说的主演,小姑娘身上没那么锐利的气场,轻轻柔柔有点委屈,“如果你们没答应我们当然不会说什么,可现在是你们失信,也是你们的答应导致我们时间冲突。”


    林疏雨听懂了,第一反应是头疼,早知道就不进这什么文艺部了。


    当时百团纳新,林疏雨本来是抱着随便找个社团体验一下的心态,结果不知怎么就被拉着填了这个表。


    她填的另一张表是羽毛球社,平时没什么活动,低头多了锻炼锻炼身体也好。


    林疏雨走上去,拉住楚楚的手对视一眼,让她先别争了。


    然后朝对面歉意承认:“我们是有问题,因为当时老师确实是说节目单可以让我们自由安排,后来又是其他领导想要过目并提出要求,所以才不得已更改。”


    “现在大家讨论一下,有没有折中的办法补救。”


    “能报销吗。”


    “”林疏雨委婉,“大概不能。”


    她又问:“你们有候选演员吗。”


    “能换的都换了,后面演蘑菇的人都换了好几波,现在就差一个主演时间凑不上。”不然她们也懒得来争这件事,实在是太突然,这跟放假订好票又延迟假期有什么区别。


    不对,不就是像,简直就是。


    林疏雨扫了文艺部到场的两三个人,抿抿唇:“那你看我们这边的人能和你们换吗?”


    “比如说蘑菇?”


    反正都是要工作的,在台上演蘑菇和台下送矿泉水差不了多少。


    那人目光在场扫视一圈,停在林疏雨脸上是眼睛亮了下:“你有时间吗?要不你来试试?你当主演怎么样。”


    “不太行。”然后又说了句不好意思,“我现在课多,实在没有精力背台词。”


    “那只有三句台词的露脸角色呢?”圆圆脸的主演腼腆一笑,“主要是小蘑菇真的满员了,大家都不想换。”


    在几道疲倦的目光下,林疏雨想了几秒,最后缓缓点头:“好吧。”


    终于散了一场闹剧,楚楚脱力倒在演播厅沙发上:“早说借人就能解决,还用浪费我这么多口水?”


    林疏雨肚子咕噜一叫,她低头看看自己,掌心附上毛衣揉了揉安慰,然后学着楚楚模样叹气:“也能理解,除非我们借人当主演,否则他们其他角色还是会变动,争取第一个出演收益最大。”


    “都怪秦恒那个王八蛋,谁答应的这破事,还不是他,前女友在话剧社就拉着我们整个文艺部当舔狗。”


    “让他上去男扮女!”


    林疏雨穿上衣服:“对了,秦恒呢。”


    “滑雪去了。”楚楚继续骂,“不要脸。你没发现他每次都找你来扛事吗?”


    “嗯?”


    “你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办什么事都很放心,真给他招到宝了,明年别忘让他退位让贤。”


    林疏雨笑笑:“算了,秦部长对我也挺好的,今年评优名额还给我了一个呢。”


    楚楚从沙发上爬起来跟着她一起往外走:“你这么厉害,在哪里拿不到名额。”


    “好啦,请你吃饭去。”


    楚楚摸摸自己脸:“你自己去吧,我最近减肥。”


    “那注意身体。”


    楚楚比划了一个OK。


    林疏雨摁下电梯,今天晚上过得格外快,绕来绕去还是自己一个人吃饭。


    大概是饿得久了血糖低,林疏雨感觉头晕。


    随便找一家便利店拿了两个紫米芋泥咸蛋黄饭卷,又去前面装了一杯关东煮结账,在靠窗位置找了座位。


    氤氲的热气在眼前散开,模糊了手机上的字,林疏雨擦擦屏幕,开始从头看柯以然发过来的消息。


    18:15。


    柯以然:「你那边结束了吗,餐厅有个极品。」


    柯以然:「我天,看到正脸了,是真极品,好帅。」


    18:20。


    柯以然:「本来我打算走了,现在我要想办法拿到他微信。」


    18:21。


    柯以然:「!!!!靠,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18:24。


    柯以然:「吃上瓜了。」


    下面是一张照片:「这是不是法院的那个啊,运动会举牌那个,照片在抖音点赞好几万。竟然是她来表白!」


    林疏雨放大照片看了看,确实很漂亮的一张脸,手上竟然还拿着一枝花。


    18:28。


    柯以然:「真会,周围人这么多她都好意思拿花来,极品果然没抵抗住,和她一起走了。」


    19:17。


    林疏雨终于出现。


    她咬着风琴串好笑回复:「犹豫会败北,你记得下次动作快一点。」


    柯以然没回,估计在外面玩。


    直到林疏雨吃完东西走出便利店。


    夜风吹起林疏雨的发梢,便利店的自动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嘀”响。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林疏雨哈气在手里暖和。


    这里的冬天和汀南真不一样,刚想完,消息来了。


    熟悉的震动音,林疏雨低头看。


    19:34。


    柯以然:「给你分享,我就喜欢这类型,你有了别忘给我介绍。」


    柯以然:「图片」


    男生独自坐在嘈杂的人群边缘,黑色高领毛衣裹着棱角分明的侧脸。头顶的暖光落下来,在他眉骨处投下深邃的阴影,鼻梁的线条像是被雕琢过。


    他正低头摆弄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袖口露出半截,微微发红,却依然修长好看。


    林疏雨心脏被线突然缠住缩紧。


    为什么会是谢屹周。


    第30章 闷闷的猝不及防的红色感叹号。……


    路边的车启动鸣笛,城市里的霓虹耀眼,它们钢筋铁血不会受夜风摧残,除了林疏雨,她盯着照片缓缓眨眼。


    照片里的谢屹周比高中时轮廓更锋利了些,大概是因为褪去校服的原因看着成熟了点,和少年感混在一起,气场依旧生人勿近。他低头看手机的样子和当年在教室后排刷题如出一辙,连皱眉的弧度都没变。


    冷风灌进领口,手指比大脑先行动,划走了照片。


    才几个月没见怎么就感觉已经分开了好长时间。


    原来他也在这个学校,其实不是没想过,只不过一座城市那么大,一所学校那么多人,甚至校区都分为两个,她不觉得两个人会再遇见。


    高中的朋友大多不在身边,聂思思留在了本地,谭贞没考好打算出国,现在联系较多的竟然是贺闻,他真如当时所说,发挥得很好,现在也在京川。


    没有和他相连的空间相关的人物,谢屹周彻底从她的世界淡出,除了偶尔做梦还是心口发紧,生活依旧向前,不喜欢他和遗忘好像也没那么难。


    “麻烦让一下。”便利店玻璃门开,有人从里面出来,林疏雨回神把路让开。


    她往宿舍走,过了会儿手机又响。


    柯以然:「你怎么不说话。」


    林疏雨坐上车回:「刚刚在打车,冷。」


    柯以然:「怎么样,帅吧。」


    林疏雨安静几秒:「帅。」


    柯以然感觉自己的眼光被认可非常满意:「宿舍等你哦。」


    今天确实累了,各种琐事接踵而至,原本计划把图画完,但她此刻只想回宿舍躺下。


    宿舍四个人她最晚回来,推开门三张带着面膜的脸齐齐回头。


    “怎么一脸疲相,部门事情很麻烦?”


    林疏雨笑了笑,把这个事简单复述了一遍,打趣自己:“差点有机会上去演蘑菇。”


    柯以然问:“那你现在演什么。”


    “不知道。”他们只是简单加了个微信,林疏雨还没拿到台词和剧本,“反正只有三句话,应该不难。”


    “本来不想去,既然你上台我们必须给面子啊。”


    林疏雨挂好外套,简单把妆卸了,轻着声音应她们:“行啊,你们记得在约位置。”


    骆芊大喊:“我们给你捧场不能走后门吗,还要自己抢位置?!”


    “当然能了,刚刚是骗你们的,笨。”


    “行啊林疏雨,学坏了,会调侃人了。”柯以然作势起身要挠她痒痒,林疏雨赶紧躲开拿睡衣挡在身前求饶,“好啦好啦我去洗澡,别闹我。”


    柯以然轻哼,大发慈悲:“看在票的份上放过你。”


    林疏雨花半个小时冲了个澡,她们宿舍在六楼,最近花洒不太好用,不知道是零件出问题还是水压上不来。


    爬上床林疏雨拉上帘子打算直接休息,骆芊在下面问:“你要睡了吗,要不要我们静音?”


    “没事,我现在还睡不着,不用管我。”


    “那行。”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前拆了两包薯片,看到好笑的地方是齐刷刷笑出来,嘴里咯吱咯吱咬着零食,热闹把这晚的冷驱散了点。


    林疏雨确实睡不着。


    她闭着眼尽量放空,但越刻意越失败。


    数羊大法失效,数水饺也不行。


    宿舍熄灯,林疏雨翻身拿手机看了眼。


    贺闻刚好在二十分钟前发来信息:「睡没睡。」


    林疏雨省略了中间的失眠:「没呢。」


    贺闻:「什么时候有空,见一面呗。」


    前几天不是才见吗,拉不到别人就骗她去吃了一顿超级辣的火锅,害林疏雨回来额头就冒出两颗痘。


    这次她警惕了:「你先说,我考虑考虑。」


    贺闻就回了五个字:「还、我、充、电、宝。」


    林疏雨猛地想起来,也就是上次那顿火锅,她的手机没电了,用的贺闻充电宝。


    是要还:「周六行不行,这几天课多。」


    贺闻爽快:「行,正好我找了家冒菜。」


    林疏雨:「不去。」


    这个人真是。


    林疏雨已经总结出了和贺闻的相处规律,不用太客气,因为他也不会对你客气。


    贺闻发了一个呲牙笑的表情。


    “”


    林疏雨不想理,重新把手机塞回枕头下,拉上被子睡觉。


    周围黑乎乎的让感官变弱,林疏雨迷迷糊糊进入睡眠,她本来以为自己又会梦见那个人。


    但没有。


    梦里光怪陆离,唯独没有他。


    本来以为柯以然马上就会忘了谢屹周,但没想到第二天她从表白墙下来,略微震惊的跟林疏雨又提起那个名字:“昨天那个帅哥你还记得吗。上表白墙了。”


    柯以然把手机推到林疏雨面前:“叫谢屹周,我之前听过这个名字,说很帅很厉害,本来以为是他们滤镜,结果这次竟然是真的。”


    “有人拍到了他和许子愿从食堂出去的照片,发在表白墙上问是一对吗,然后评论都在说这还不明显吗,旁边站着女生还捞人是什么意思。”


    林疏雨视线扫过去,回复的人挺多的。


    几个人说出了谢屹周的信息。


    “人工智能的顶梁柱啊,硬件顶配的一批,之前没女朋友,开学到现在拒绝的人能组成一个连,现在是成了?”


    “看着还挺般配的,女生也漂亮。”


    柯以然对别人的爱情没兴趣,帅哥不是自己的她就不想欣赏了,轻哼一声,关了手机:“这周末什么安排,我知道新开了一家清吧,要不要去坐坐。”


    林疏雨看她一眼:“你忘啦,我不能喝酒。”


    说着,手指指自己脸,意思是会发红。


    柯以然猛拍大腿:“对哦,真是可惜了,那只有我自己去享受了。”


    林疏雨道:“你可以喊骆芊或者小郑。”


    “别提了,一个忙着谈恋爱,一个忙着雅思,就我是闲人。”


    林疏雨改掉刚刚画错的图,问她:“你作业写完了?”


    “差一个pre,晚上再说。”


    “那我不跟你讲了。”林疏雨揉揉脖子,“我周末有安排,这几天把进度赶上来。”


    “聚餐?”


    “什么聚餐。”


    柯以然提醒:“你们部门聚餐啊,不是你上个周说的。”


    林疏雨顿了下,随之盯着柯以然慢慢瞪大眼:“好像是!”


    柯以然无语:“不是好像,是就是。”


    林疏雨急忙拿出手机翻记录,还真是这周六,不过这周事情太多她给忘了。


    那她还约贺闻在周六下午:「上午行吗。」


    贺闻:「上午不太行。」


    林疏雨:「我晚上有聚餐TVT」


    贺闻发了条语音,林疏雨点了转文字:“来得及,不吃冒菜了,我约到别人了。”


    林疏雨已经习惯,她说:「好的。」


    *


    星期六。


    下午四点。


    林疏雨坐地铁往贺闻学校去。


    他说有实验走不开,就约在了学校,林疏雨无所谓,反正也是来还他东西。


    两人见面,贺闻随手把充电宝装进口袋,转头看林疏雨:“你们几点聚餐。”


    “五点半。”


    “那你不早点来。”


    “早点来干什么,你不是在做实验?”


    贺闻理不直气壮:“你早点来我不就做完了。”


    “我才不,饭吃一顿就够了。”


    贺闻被拆穿,懒懒说一句好吧:“送你过去,地址发我。”


    林疏雨狐疑:“你怎么送。”


    “打车啊。”


    “别麻烦了吧。”


    “走吧,算我出去转转。”


    贺闻拉开出租车门,冷风卷着尾气灌进来。林疏雨低头钻进后座,贺闻报上烧烤店的地址。


    路上两人聊得基本都是没营养话题,林疏雨发现贺闻的实验还挺好玩的,她对新奇的东西都感兴趣,下车时还有点意犹未尽,贺闻突然伸手在她头顶,林疏雨下意识后退:“干什么。”


    贺闻动作一顿,略显沉默:“你头发上有东西。”


    “啊?”


    贺闻点了点自己脑袋,林疏雨跟着他的手位置去摸索,但什么也没有。


    最后他笑了下,擦着林疏雨落的位置捏下一块棉絮,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


    林疏雨歉意地摸摸鼻子:“噢,谢谢。”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贺闻随手把棉絮弹开。


    干净的大门映出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贺闻插着口袋走在后面,这下他没再动手,调侃:“那这个还要帮你拉吗?”


    林疏雨有点恼怒:“当然不用。”


    她回头说话时一辆洒水车缓缓驶过。


    林疏雨在漫天水雾中眯起眼,恍惚看见马路对面店内走出一个高挑身影,黑色大衣被风吹起一角,水幕太厚,她不确定是否看得真切。


    洒水车的音乐渐渐远去,林疏雨鬼使神差又看了一眼,但那个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只剩陌生脸庞,贺闻皱眉拉开门催促:“发什么呆?快进去,我走了。”


    林疏雨身后马路的红绿灯由绿变红。


    前面不起眼的一家小店,谢屹周面无表情站在门内,他抬眼时贺闻的手还留在林疏雨头顶,两个人站在烧烤店的灯光下靠得很近。


    好像有一只手把他的五脏六腑搅得乱七八糟。


    闷闷的,钝重的,找不到出口的。


    和林疏雨的记忆停在八月第一天。


    他在办公室档案里找到她的生日,想说点什么不逾矩的,但没想到回应他的只有猝不及防的红色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