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上仙集


    第51章 无头黑尸


    ◎她继续踏上了她的逃亡之路。◎


    终归人海,终返自然。


    “朏朏,她要回来了。”玄冥神晷的金光闪耀着整座屋子,一切如同虚影。


    朏朏变幻成小孩儿模样,走至天香子金身前,说到:“神晷,她这次去的比上次要久多了。”


    它话音刚落,天香子便缓缓睁开了双眼,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没有表情,没有起身,也没有跟朏朏说话,而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垂下眼悄无声息。


    朏朏坐在她旁边,问:“天香子,我感觉你这次去凡间游历好像不比上次开心?”


    天香子转过头看向它,明明神情恍惚,却灿然一笑,“朏朏,我才多少岁?”


    朏朏一脸天真的回答到:“你才满一百岁没多久呢。”


    “对啊,我原来才这么小,而朏朏你,已经在这世间存在千万年了……”


    天香子这样说着,缓缓起身,走至神晷旁,如上次一般,探看过去。


    “只是俗人一大梦罢了,看来我不在的这些年,上仙界发生了许多啊。”


    她为自己换了套新衣,正准备带着朏朏和神晷下界时,却听到门外传来声响。


    “既然已经来了,那我就尽了这东道主的职责。”


    她随手挥了下衣袖,那门“吱”一声,慢慢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仙人,她面若银盘,明明是一鹅蛋脸,却长着狐狸眼,长发如瀑,穿着素雅。


    “茗聆仙君,久仰。”


    “我见你这司情阁五彩之光涌动,想来应是你游历归来,特来寻你。”


    “我知道。”天香子说,“但我现在还有个比较要紧的事要去凡界,不如仙君赏个脸,与我同行?”


    茗聆子闻言似是有些不解烦躁,但她很快敛去不耐烦的神色,同天香子一起去向凡间。


    在路上,她问到:“不知你去凡间有什么要紧事?”


    “我于凡间游历之时,曾听到并亲眼见到一种民间的邪术,凡人称这种邪术为‘养小神’。”


    茗聆子皱了皱眉,问:“这是什么东西?”


    “他们说是一些人知道这种生灵,在家中安放它们的牌位,并上香供奉,驱使它们帮自己做一些坏事,下放诅咒,危害他人。”天香子解释到。


    茗聆子闻言大怒,她斥责到:“这是什么乌七八糟的混账东西?什么小神,分明就是小鬼!”


    天香子点头表示赞同,“所以特意叫上你,一起去查个究竟,看看这世人嘴中的小鬼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可知这东西藏身的具体方位?”


    “我是在西北方听说的,但据我猜测,凡间应各地都有这种东西。”


    “那就先去西北!”


    她们一路腾云驾雾,在接近傍晚时分抵达西北的一座偏远村落。


    天香子二世时也曾来过这里,但当时毕竟是肉体凡胎,故而无法察觉其中诡异,如今以仙躯来到此地,只觉得阴气逼人,四方都能听到些窸窸窣窣尖锐的鸣叫。


    茗聆子施出金壁咒,将整个村子笼罩其中。


    “只要被此咒笼罩,别说是什么小鬼小妖,即便是神仙天魔,也别想轻易逃出去。”


    茗聆子正说的“气拔山河”,却听得天香子于一旁连连拍手,还一脸赞赏。


    她睨了天香子一眼,问:“你干嘛?”


    “茗聆仙君不愧是三界有名的铁板板啊,明明善于音律,却如同武将一般帅气!”天香子这样说着,还给她竖了一个大大的大拇指。


    茗聆子被她这突如其来又十分浮夸的夸赞搞得有点无奈,她认真的问到:“天香子,你是一直都这样吗?还是说去了两趟凡界,学成这样的?”


    天香子耸着肩膀回应到:“啊……这还真不好说。”


    “行了,快去抓那些怪东西。”


    她们顺着阴气散发的方向走过去,不到半刻便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口。


    她们施着隐身决飘进去,只见一对夫妇跪在一个没有字的牌位前,念念有词。


    “大仙,还请您老人家为我们这平头老百姓做主啊,隔壁王闲家的母牛今日踩坏了我们一亩地的庄稼,请您老人家大显神通,让那死牛得了病横死在院子里,只要您做了这个主,我们一定为您一直供奉香表经幡,我们给您磕头了,请您为我们做主,请您做主……”


    天香子与茗聆子看着一直磕头,身形佝偻的凡间夫妇,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只见天香子给那夫妇施了拨情咒,他们立即瘫下来,美梦沉酣,与此同时,茗聆子仙气化琴,“铮”的一声,一具无头黑尸霎时从牌位中跑出,一溜烟逃窜不见。


    茗聆子也不追,只是冷哼一声,袖口一抛就出一捆灵锁,只片刻工夫,便于郊外三里地处将其缚住,那捆灵锁应是有灵,还顺道将黑尸托到了她面前,摆着“尾巴”向主人邀功。


    茗聆子也宠溺的拍了拍捆灵锁,将其收回袖中。


    那黑尸本还怨气冲天,四处冲撞,直到天香子也为它施了拨情咒,才逐渐安静下来。


    它于拨情咒中挣扎许久,却始终无法逃脱,最终败下阵来,彻底沉溺其中。


    茗聆子见状略带赞赏的说:“你这绝技倒是不错,可使世间生灵都沉溺其中,不知怎么才能破解?”


    天香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摆弄着手里的小决,“要不我给你施一个,你自己找找破解的法子?”


    茗聆子倒真在认真思考她的建议,“也行,等处理完这个事情,还有……另外一件事,我就来领悟领悟你这拨情咒。”


    她们谈话的期间,那无头尸竟摇身一变,化作一缕野魄。


    茗聆子说:“这东西居然是生灵残魄?想来应该是生灵魂飞魄散之后无处可依,便幻成这种东西,以苟延于世。”


    天香子垂目看向残魄,眸中泛寒,她将这缕残魄握于手中,细细端详了一番,少顷,她转变了神情,有些玩味的问到:“告诉我,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那缕残魄被她死死遏制着,气焰全无,它小心探试着天香子的气息,钻入她的识海之中。


    残魄的主人名叫岳池,出生以来便被父兄打骂虐待,倒也不是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无非就是那些人自己生活不如意,故而欺软怕硬,寻了一个出气筒。


    岳池自然也不甘于就这样被他们平白虐待,她母亲走的早,无人可以依靠,便只能想法去依靠一些她认为值得依靠的人。


    村里的一个大学生村官便是她所认为的那个值得依靠的人,于是她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看到自己身上的伤以及被虐待过的痕迹。


    那大学生自然看到了,他初见到时被吓了一跳,抓着她问了半天,岳池看着他那番担忧焦急的目光,自然以为自己真的寻到了自救的法子,于是将所有事全盘托出。


    大学生听了这故事,仔细盘算了半晚,当即决定帮岳池逃离,他为了营救岳池,还专程联系了乡镇的派出所,又找了自己的好兄弟开车过来。


    他告诉她说,在十五日晚,只要一听到炮竹的声音,就立即偷偷跑出来,一直往北处跑,跑到一辆黑色的皮卡旁就停下,上了车后只要睡一觉就可以彻底逃离村庄了。


    岳池激动的一晚上睡不着觉,她一直竖着耳朵听炮竹的声音,生怕错过。她为了此次的出逃,还偷拿了许多家里的现金,如果被父兄发现了,她就别想着再活下去了,所以这一次,是她唯一的逃跑机会。


    到了午夜时分,她如愿听到了远处的一声炮竹声,她激动的全身发抖,蹑手蹑脚的跑出了房门。


    翻过院子墙的那一瞬间,她恍惚间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母亲的模样。


    “妈妈,您会在天上保佑我的吧,您一定要保佑我……”她不断这样祈祷着。


    她终于走到了树林深处,可她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越来越害怕,可她始终没有看到皮卡。


    她就那样不知疲倦的走了一夜。


    直到第二日凌晨的时候,她精疲力尽,却依旧不敢放松,她强行拉扯着自己的身体,不断的告诉自己:坚持走下去,一定要走下去,一定不能停……


    她正心力交瘁之时,却意外听到了远处车轮的声音,她满怀期冀的靠过去,想看清楚声音的来源,是否就是那辆承载着她生命与未来的皮卡呢?


    但她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而是一路匍匐着靠过去,她看到远处的车轮声不是来自于那辆她朝思暮想的皮卡,而是她不认识的陌生的车辆。


    她失望至极,只觉得自己的血凉到了骨子里,她心想那位大学生村官难道是在骗人?可是为什么?他明明答应好的……


    她逃离着人们的视线,继续不停的挣扎着,她下定决心要给自己拼一条生路,即便被抓了,也宁死不屈。


    她跑了一天一夜,却不幸在大山深处的中央掉进一个大洞中,她拼尽全力,却无法爬上去。


    那天夜里很冷,她不知道该不该呼救,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呼叫来的是人还是畜牲,这座大山里面的人,都不可信。


    可若是不呼救,那难道就只能在这大洞之中等死了吗?若是碰见了毒蛇、蜈蚣怎么办?


    她越想越怕,忍不住哭泣,就那样,她在饥寒交迫之中度过了一夜,却始终死死抓着自己装着纸币的衣兜。


    第二日,她心想已到了穷途末路,只能尽力赌一把了。


    于是她放声呼救,不知喊了多久,还真有个人沿着她的声响走了过来,放下绳索,将她拉了上去。


    她就在那户人家中呆了两天,这期间她干脆装聋作哑,他们问什么她都不开口,只是默默的站在土地上,走之前留了点现金给他们。


    她看着远处冉冉升起的太阳,继续踏上了她的逃亡之路。


    第52章 曙光乍现


    岳池终于逃出了那座大山。


    那些天,她没有片刻安稳,就连睡觉时候,一只小鸟从她头顶飞过都会让她惊醒,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真是无比痛苦。


    好在终于逃出来了,她张开双臂,拖着疲惫的身躯,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但渐渐的,她又笑不出来了。


    她看着城里的高楼大厦,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又开始害怕,这次的怕与逃跑时的怕不同,这次的怕是一种看见新鲜事物的无所适从。


    她从小生长在那座大山之中,自记事以来就被家人殴打辱骂,从没看过电视,也没有手机,她只知道每次当她偷偷藏在他们身后想要看一看电视的时候,家里的男人都会狠狠辱骂她一番。


    因此当长大之后,电视在她眼中不是新奇精彩的象征,而是一个伴随着辱骂与殴打的怪物,她即便心中好奇,依旧在它前面不敢停留半秒。


    可现在,她甚至在一个房子的墙上看到了那*么大的电视,天呐!它真的好大好宽!可比家里的好多了,她试探性的看了一眼它,发现周围的人都没有骂自己,才放下心来,迷恋的看着。


    其实大屏上放的只不过是些无聊的广告,可岳池依旧看的入迷,她觉得腿脚酸困,便坐在马路牙子上看,一看便是大半天。


    这期间有无数人从她面前走过,他们都没有理睬她,原来在外面的世界看电视是不会挨打的吗?外面的世界真好,真好……


    夜幕降临了,城市的霓虹灯依旧闪烁光鲜,竟比白天还漂亮,可她依旧坐在那马路牙子上,饿的浑身难受。


    她只知道家里的男人每次出门都会带上很多纸币,说是要买东西,可她从来没有买过东西,她也不知道纸币的大小,她见到远处小摊有人在卖红薯,便走了过去。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狲,眼睛忽闪忽闪的,问那摊贩一个红薯多少纸币,那人没听过这种问法,便挑了个大的放称上一称。


    “八块三,收你八块吧。”


    八块,八块……岳池手忙脚乱的掏出兜里的钱,仔细看了半天,最终不好意思的说:“你自己拿吧,我只有这么多。”


    那人看着小姑娘满身的狼狈和那双纯善的眼睛,便从她手中抽了一张五块钱,将红薯递给了她。


    “谢谢,谢谢您。”岳池不停的表达着感谢,心中十分激动,这是我自己买的红薯,它多温暖,多香甜啊。


    她正转身准备离开时听到那人在后面问:“小娃娃,你识不识字?”


    她转过身看向他,摇了摇头。


    “那你今晚准备睡哪儿呢?这里有你亲戚吗?”


    “亲戚?”岳池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她呆住了。


    那人见她不言语,便解释到:“亲戚就是你爸爸或者妈妈的兄弟姐妹这些。”


    岳池听到爸爸,吓得仓皇逃窜,她听到那人在后面喊着,可她发颤的双腿却半刻也不敢停下来,她继续跑呀跑,用她那双已经跑了十多天的双腿。


    她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何处,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她直到再也跑不动才停下来。


    这是一条小胡同,她见四处没人,才渐渐放下心来,拿起红薯开始狼吞虎咽。


    那天晚上,她跟着一只小狗走到了一处狗窝,和小狗们一起睡了一夜,那些小狗不咬她也不乱叫,她竟难得睡了一次安稳觉。


    第二日的天色雾蒙蒙的,她感觉浑身冰凉,又饿又渴,便起身往其它地方走,她又走到了另一个小巷子里,看到有来来往往的人在一家人门口吃饭,她实在太饿了,于是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坐了下去。


    “来姑娘,看看要吃点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又吓了她一跳,她立即站起身来,老板见她吓到了,立即说:“哎呀,不好意思,吓到你啦,实在不好意思,来来来坐,看看想吃点什么?”


    岳池见老板和颜悦色的,才放下心来,重新坐下,她看着老板手中的那张纸,却看不懂上面的字,所以只能用手指着上面的一个图片,说:“这个。”


    “就要一个番茄炒蛋?再来个米饭?”


    岳池点着头,那老板便拿着菜单进去了。


    她吆喝着:“十一号桌来个番茄炒蛋,一碗米饭。”


    她吆喝完又转身倒了杯水放到岳池面前,岳池向四周望了望,看到大家都在喝,便也拿起来喝,很快就喝完了,可她还是渴,她犹豫了一阵子后试探着走到老板跟前,问到:“我能再喝一杯水吗?”


    “可以啊,水壶在那儿,你喝完自己倒哈。”


    “哦,哦。”岳池点着头,跑过去又倒了满满一杯。


    不一会儿后她的饭菜也端上来了,她立即拿起筷子,她看着眼前饭菜,恨不得一口吞尽,可看到旁边的人慢条斯理的样子,便压下这股欲望,也学着一点点慢条斯理的吃。


    该到给钱的时候,她又像之前买红薯一样将所有的钱掏出来捧在老板面前,说:“这是我所有的钱,你自己拿吧。”


    老板先是一愣,她看着眼前这小姑娘手中的钱,一张一百的,和很多张一块的。


    她便将一百的拿去,转身进屋了。


    岳池见她拿了钱,便转身离开了,她刚走一小会儿,便听到老板在后面喊,她转过身去看,只见到老板跑过来说:“你这娃娃,我还要给你找钱呢,你咋就跑了?”


    “找钱?”岳池迷茫的看着她,问:“找钱是什么?”


    老板闻言又一愣,但她这次立即回答到:“你看昂,我刚刚拿走的那张是一百,一百块是所有钱里面最大的,你吃的那顿饭是十六块,比一百小,所以我要找钱给你啊。”


    “哦。”岳池点着头,但听得似懂非懂,“谢谢。”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她正准备继续走时,老板一把拉住了她,“娃娃,你是哪里的人,要去哪里?”


    岳池被她抓着,心里有点慌,她想挣开她的手,又怕她打自己,只能说:“我要去找我亲戚。”


    “你亲戚在哪儿呢?你还认得路吗?”


    “我认得,谢谢您。”


    岳池说完就趁着老板思索的时间,跑了。


    她心想真可怕,怎么总有人要打听自己的家人和住的地方呢?如果他们知道后告诉家里面的那两个男人,那就真的完蛋了。


    一日又这样过去了,夜幕降临,小巷子里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就像是田野里的萤火虫一样,岳池最喜欢夜晚了,因为只要到了夜晚,所有人都会睡觉,那时候她就可以一个人跑到田野里、山坡上看星星,思念母亲,不会有人打她,也不会有人骂她。


    就像此刻,她靠坐在墙边,看着天上的星星,笑的无比甜蜜,“妈妈,我终于逃出来了,我不仅逃出来了,还学会买东西了,我买了红薯、番茄炒蛋,还有米饭。”


    “妈妈,城里的红薯又软又甜,还有番茄炒蛋,也比家里的好吃,城里的水也不要钱,妈妈,我会有美好的生活的,是不是?”


    她这样同妈妈讲着话,慢慢进入了梦乡。


    她是被人摸醒的,她猛的睁开眼,只见到是个满脸胡渣的男人,他散发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


    家里的男人每次喝了酒就是这幅模样,岳池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她铆足了劲儿,狠狠的将那男人踹倒,拔腿就跑。


    她边跑边哭,见到一家店还亮着,里面有姐姐在凳子上坐着。


    她想都没想便进去了,那些女人被她吓一激灵,站起身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岳池眼睛红的吓人,她抓着其中一位姐姐的手,哭着说:“姐姐,有个男人喝醉酒在摸我,他还要打我,你救救我,帮帮我。”


    这位被她抓着的姐姐立即打开门看出去,“哪有人呢?没有啊小妹妹,没有男人,你别怕。”


    岳池不说话,只是不住的抽噎着,女人们见她哭的这么可怜,便扶她坐在椅子上,给她披了条毯子,还倒了杯热水给她喝。


    “好了,小妹妹,不哭了,没有喝醉酒的男人,只有我们,你别怕,来,喝点热水,暖和暖和,你的手都冰成这样了。”


    岳池接过热水,却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往门口张望。


    那姐姐看她这样子,干脆将门锁起来,说:“你看,我把门锁住了,谁也进不来,快喝吧。”


    岳池这才放下心来,女人们见她缩成一团,看着好不可怜。


    正在岳池身体渐渐暖和了一点时,她看到有一位姐姐接了电话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她问她这么晚要去干什么?姐姐也只是淡淡的说:“姐姐有点事出去一趟,你在这儿安心呆着,其她姐姐会照顾你的。”


    她说罢就离开了,岳池看着其她姐姐,她们的脸在灯光下看不清颜色。


    那夜之后,岳池说要留在她们身边,还说自己干活特别好,又能做饭又能洗衣,可姐姐们就是不同意,发着脾气将她赶了出去,连同那条温暖的毯子,也一起扔给了她。


    岳池十分难过,她披着那条毯子看向四方,彷徨无助。


    她拿着身上不多的钱吃了饭,继续走着,路上的时候,她听到旁边有个人跟店里的老板说:“老板你这儿还招不招洗碗工?”


    “不招了,满了,去别处看看去。”


    “行,那这是我电话,您要缺人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行。”


    岳池走到那个人旁边,问他:“请问你说的招人是什么意思?”


    那人没找到活计,心中烦闷,便没好气的说:“招人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就是给别人家干活,一个月到了给点工资养家糊口。”


    “什么是工资?”


    “工资也不知道?你逗我玩儿呢?工资就是钱啊,没有钱什么也干不成。”


    岳池这下明白了,原来钱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那看来,自己也要找个招人的地方给别人家干活,不然就没饭吃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们写的评论和对文章的见解,以及宝们灌溉的营养液,我很开心上仙能够拥有这样一个美好真诚的评论区,祝你们天天开心![红心][红心][红心]


    第53章 兜兜转转


    ◎你拼尽了全力,却又回到了原点。◎


    搞清楚自己现在要干什么之后的岳池无比愉快,人这一世就怕想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


    于是她也学着那人的方法,见着铺子就问招不招人,她这样问到第二天的时候,终于让她找到个。


    是一位阿姨开的小店,卖卤味,缺个称斤打表的,阿姨见岳池长的白白净净,心中喜欢,就留下了。


    岳池不太会干这个,阿姨便简单教了一下,她很聪明,一学就会,阿姨见她这么机灵,心里就更喜欢了。


    她还给岳池在店里后堂收拾出一间小屋子供她临时居住,一个月工资是三千五,虽说不多,但岳池已经非常满足了。


    她每日都会在天刚亮的时候起身,将店铺打扫的干干净净,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她就这样在店里干了一个月,这期间她跟着老板娘学会了认钱,她还准备工作几个月后存点钱给自己买个手机呢。


    在那里干了第三个月的时候,岳池完全摆脱了对城市的恐惧与迷茫,她感觉自己渐渐融入了这个新世界,内心充满希望与劲头。


    那一天,店关门后,她在市里闲逛着,走到一个巷子里,她看到有一辆车上放着一瓶矿泉水,便好心帮它拿下来放在了路边,刚准备走的时候,从车上下来两个人,突然将她抓住。


    岳池直觉不对,挣扎着要跑,但那两个人抓她抓的很紧。


    “你们干什么?”


    “瓶儿你都取了,你说干什么?”


    岳池不懂,她明明是在做好事啊,她立即解释到:“我不知道那瓶子是你们自己放上去的,我以为是别人放的,我觉得压在车上不好,所以我就放下来了,你们要是不高兴,我再给你放回原位。”


    那两个人一听“啧”了两声,放开了岳池,岳池立即往店里跑,直到回去锁上门的时候,依旧惊魂未定。


    她跟阿姨说了这个事情,阿姨摸着她的头安慰着,骂到:“小池,这世上多的是腌臜龌龊事,你以善心待它们,它们却拿坏心待你,那瓶子哪是瓶子啊,说难听点儿就是人性的遮羞布。”


    “那阿姨,我以后难道不能去帮助别人吗?”


    “你可以,但你现在太单纯,容易被骗,所以你如果真想帮人,就不断提高自己的阅历和能力,这样才不会让你的善心反噬,明白了吗?”


    岳池听得似懂非懂,懵懂的点了点头。


    冬天到了,阿姨去南方找儿子去了,就留下岳池一个人看店,走之前不放心,她还专程委托领居帮忙照看着点,还给岳池提前预支了两个月工资。


    岳池也如愿买到了手机,这手机并不贵,一千多,其实算起来,她第一月的工资就够买了,但她总觉得钱得存的够多了才能去买这些很贵的东西。


    她每天从货商那边拿来卤货,一卖卖一天,晚上照例睡在店铺的小单间里。


    一月底的时候天寒地冻,大家都在喜气洋洋准备过年,卤味也卖的很快,那天下午,卤味早早的就卖完了,岳池看着到处张灯结彩,心里面羡慕,所以拿了点钱,准备去商场给自己买一套新衣服。


    刚出门,她听到手机“叮—”一下,打开一看,原来是阿姨给她发了新年红包,她心中更加开心了,跟阿姨道了谢,欢欢喜喜领了红包往商场跑。


    商场里的衣服都这么好看,岳池选的眼花缭乱,她这么大的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便咬咬牙多花了点钱,给自己买了两套,付过钱后又提着大包小包往回走。


    路上遇到有卖糖葫芦的,顺道买了一串草莓的。


    哇这糖葫芦真好吃啊,冰冰甜甜的,岳池美滋滋的吃着,不禁感叹着。


    回去后她却突然很失落,她看着眼前的新衣服,又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他们每个人都是有人陪的,他们有家庭,有亲人,有朋友……


    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她这样想着,心中愈发郁闷,便穿着新衣服准备出门,刚出去她便看到有个乞丐在店对面坐着,岳池看到他瞬间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便走上前去问。


    那乞丐见她过来说:“我快冻死了。”


    岳池立即将他扶起来送进店里,她心想这乞丐不过是个孩子,就要忍饥挨冻,真是可怜。


    于是她又烧了一壶热水给乞丐喝,那乞丐喝了几口热水后,又可怜兮兮的说:“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我的家人?”


    岳池第一反应是不能,当然不能,可那乞丐又说:“我一个人,这么冷的天,我如果找不到爸爸妈妈,会冻死的,姐姐你有没有听过《卖火柴的小女孩》?”


    岳池听过的故事并不多,但却听过这个故事,那是自己很小的时候,妈妈抱着自己,跟自己讲的故事,那时候多幸福啊,可惜突然有一天,他们就说妈妈疯了,自己跳井了。


    妈妈为什么要跳井呢?好好的人怎么会疯呢?


    她回忆着当初的一点点温暖,看着乞丐的那张小脸,下定决心,说:“好,姐姐带你去找爸爸妈妈,你爸爸妈妈在哪儿呀?”


    “他们在北边的村子,要坐大巴。”


    “你这样说姐姐还是不知道该带你去哪儿呀,你得说你们那个地方是什么村,姐姐才能带你去。”


    乞丐想了一会儿,说:“我想起来了,爸爸妈妈让我在火车站等他们,可是我不听话乱跑,就跟他们跑散了,姐姐你先带我去火车站吧,说不定他们还在那里等着我呢。”


    “好,姐姐带你去火车站。”


    他们出了门,准备往火车站走,路上碰到一辆车问他们去哪儿,岳池也没有多想,阿姨说过每个城市都会有人在外面开黑车,也是为了养家糊口,也不容易。


    于是她当场脑袋一热,说:“师傅,我们要去火车站。”


    那师傅应了一声,他们便上了车。


    岳池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却没有看到手机微信里阿姨给她发的消息:


    “小池,不要让陌生人进店。”


    “小池,那孩子说什么都不要相信,小心被骗。”


    视频电话未应答……


    偏偏那天是除夕,偏偏岳池手机关了静音。


    在走的路上,遇到警察查酒驾,甚至有一批警车风风火火在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半路还拦下车问那司机有没有见到一个十六岁大的小姑娘,长头发,大眼睛,单眼皮……


    岳池觉得这描述好熟悉,可终究坐在后排没有出声。


    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竟在那座熟悉的大山里,她听到旁边有人说:“你们还挺会挑,这次这个就是从我们这儿跑出去的,哈哈哈,这巧了,这个你还要不要得钱,本来就是我们这儿的娃娃,便宜点儿呗!”


    她还没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听到了那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是那个男人,那个往死打她的男人。


    她听他说:“这东西自己跑了你说说,跟她妈一个样子,她妈一辈子都没跑出去,她还跑?跑完不又被卖到这儿了?我的人就是我的人,跑不了!老刘啊,谢谢你帮我找回闺女昂。”


    “哎呦岳哥你别客气,还得仰仗你照顾我生意呢吗这不是?”


    “哈哈哈,来,抽根烟。”


    ……


    她感觉自己的脸被那张大手狠狠扇了两巴掌,扇的她头晕目眩。


    “哟你看看,出去了一趟,还有手机了。”那男人说着就将手机拿走格式化,又将电话卡拔出来,揣进了自己兜里。


    后来她就一直被绑着,被扔在角落里自生自灭,那男人会给她送饭,可送的也都是些残羹冷炙。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给她穿上了红衣服,将她塞进车子里。


    当看到村里傻子的那张脸时,她就什么都明白了,是那个男人为了钱,将她卖给了村里的傻子当媳妇。


    她当天晚上就跳了崖,在掉下去的时候脖子正好挂在一个尖锐的石头上,身子瞬间一分为二,头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就成了现在天香子和茗聆子看到的无头黑尸。


    茗聆子也进入天香子的识海中看着,看完岳池的一生后,天香子沉默着,看不清神色,茗聆子叹了口气,问那黑尸:“所以你剩余的残魄便依附在人类供奉的牌位上,是想假以时日找到其它魂魄后再次转世为人吗?”


    那残魄从天香子的识海中出来,幻成岳池的模样,朝茗聆子点了点头。


    “可你死后做恶,又如何能够有个好来世?”


    “我不需要多好的来世,我只是想正常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没有吃过大餐,也没有谈过恋爱,我也想和别的女孩儿一样一年四季穿漂亮的衣服……”


    “你经历了这么多,还是想做人?”许久不言的天香子开口问到。


    “想。”


    天香子看着自己的手心,轻轻说:“好,我知道了。”


    她说罢为残魄附了一道五彩之光,“有了这个,便没有生灵能伤到你,我交代给你个任务,你若是做到了,我许你来世一世无忧。”


    “天香子,这是阴间的事,你不好插手。”茗聆子提醒到。


    天香子点着头说:“我知道,但我确实需要她帮我去召集这世间其它类似的残缺魂魄,对我参悟司情法典有极大的作用。”


    茗聆子斟酌了一下,最终点着头说:“那好,我帮你去跟阎王说,他与我是老相识,我说比你说要更妥当些。”


    “多谢。”


    天香子说着,又幻出一个引魂帆交给岳池,“孩子,你拿着这个于世间游历,若那地真有你剩余的魂魄,它可引它们过来。”


    “我还要你于这片九州大地上召集所有同类,你告诉它们,只要它们愿意,天香子会许它们来世无忧。”


    岳池接过引魂帆,问到:“仙君,任务完成后我该如何寻你?”


    “你身上有我给你的仙力,届时默念天香,五彩之光便会指引你来司情阁找我。”


    天香子说着将朏朏抱在怀中,继续说:“若我不在,那应是在凡间游历,你们便安心在那里等我便是,朏朏可以带着你们畅游上仙界。”


    朏朏闻言发出一声轻灵的叫声,往天香子怀里拱了拱。


    “谢谢两位上仙的大恩大德。”岳池激动的说。


    “不必谢了,碰到我们,也是你的因果际遇,去吧。”


    那残魄闻言转身离去,消散于茫茫的雾气之中。


    天香子看茗聆子若有所思,说:“茗聆,我们也要去昆仑山了却我们的因果了。”


    第54章 因果已却


    ◎司情你这脑子怎么长的?◎


    她们到昆仑山的时候御梦子刚好也在,可能是排班排到她了吧。


    御梦子就是那样欢快跳脱的性子,跟谁在一块儿都能逗得嘻嘻哈哈,这会儿麒麟子就是这样,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但见到天香子和茗聆子一起来的时候,他瞬间笑意全无,就连御梦子,神色都僵了一僵。


    但麒麟子也只是冷脸一瞬,很快温和的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又有两位仙君大驾光临。”


    天香子闻言浅笑一声,茗聆子倒是没有回应他,只是问:“洗髓池对你有用吗?”


    “微乎其微。”


    茗聆子双手抱胸,无奈道:“我就知道。”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御梦子跟个小鸟一样围着天香子转来转去,忍不住说:“御梦,怎么这么没正形?”


    御梦子正逗天香子开心呢,听到她这样说,顶嘴到:“怎么啦!我在跟司情玩儿,又不是跟你,你管我。”


    麒麟子笑着拍拍茗聆子,说:“好了,你跟她计较什么?她不就是这样的?”


    茗聆子瞥了御梦子一眼,见她双手叉着腰,气鼓鼓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摇了摇头,不再理睬。


    天香子将朏朏放下来陪御梦子玩儿,她则走近麒麟子,盘腿坐下来,就跟第一次见到麒麟子一样,那座白玉台也一直在那里,静静矗立着。


    “其实这件事儿我如今也没有那般在意,只是我感觉大家似乎很在意,所以,还是要拿到明面上说说,了却上仙界众仙的心事,尤其是你们俩。”天香子说。


    茗聆子皱了皱眉,“你都知道了?”


    “是。”


    她看向麒麟子,他此刻脸色苍白,神情中透露着几分不忍,便安慰到:“不要再纠结了,麒麟。”


    麒麟子垂眸叹了口气,说:“说这个,我总觉,很对不起你,那时候魔气失控,我便将饕餮身上的魔气引渡己身,但饕餮身上的魔气是最重的,它本就是擅于吸纳的凶兽。”


    “为了防止饕餮失控,我只能这样做,饕餮若是失控了,魔气肆虐,世间万物都难逃一劫,天香子,你明白吗?”


    天香子看向昆仑之巅,悠悠的说:“我明白。”


    御梦子此刻也坐在她的旁边,怀中抱着朏朏,安静的听着。


    “我在引渡饕餮魔气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身体承担不住,也或许是我道心不够稳,所以走火入魔了,天魔和真正的魔不同,天魔是承载魔气的容器,而魔则是魔气本身,若我成了魔气本身,便是一不可控因素,难保不会成第二个失控的饕餮。”


    天香子听到这里抬起头看着麒麟子的眼睛,语气悲凉的问:“麒麟子,走火入魔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很痛苦?”


    此言一出,不只麒麟子,就连一直在一旁铁着脸的茗聆子都是一惊,不禁动容。


    御梦子左手支着脸,右手玩弄着天香子的发丝,在大家都有些沉默的时候,冷不丁来了句:“司情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会儿又把重点放在关心麒麟子了?”


    “嗯……,就是有些好奇。”


    麒麟子闻言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像被春风吹皱的湖水,眸子中漾出暖意,“成魔很不好受,魔气密密麻麻堆积在身体的每个角落,那些魔气似是活物一般,啃食着筋骨与皮肉,每时每刻都痛不欲生。”


    天香子耷着眼皮说:“原来成魔这么痛苦。”


    茗聆子见状说:“他现在并没有这么痛苦,对吗?”


    麒麟子也立即点头道:“对,如今在这洗髓池中,并不似以往那般焦灼。”


    天香子闻言笑了笑,说:“你们继续讲吧。”


    御梦子觉得天香子就是个高智商的小孩儿,可可爱爱的,忍不住双手环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为了将我救回来,上仙们都忙的焦头烂额,日日夜夜寻找破解之法,后来……”


    “后来是我。”茗聆子打断他,说到:“是我在无止境寻到了解救之法,麒麟和其它天魔都是空灵根,空灵根顾名思义,无限纯净,无限聪慧,万法皆通。”


    “空灵根极其难得,这世间历经千万载也就只孕育出了他们这十个空灵根,我当时心想,若是能再寻一空灵根帮助麒麟分担,便能解麒麟之困。”


    “于是我上天入地,跋山涉水于这世间寻找空灵根,最终却都无功而返,后来是卜玄说阴间还未来得及投胎转世的魂魄中,或许能找到。”


    “我便去了阴间,我们拿着法器在众多魂魄中搜寻,寻了整整百月,终于在即将转世的那一批魂魄中寻到了一个,我实在太高兴了,阎王说这样做有违天道,必遭反噬,但我当时顾不了那么多,便用卜玄的纳魂阵将那天上地下唯一的空灵根带往昆仑山。”


    “天香,那唯一的空灵根,就是你。”


    “我知道。”天香子的呼吸缓慢而绵长,她的情绪似乎毫无波动。


    茗聆不忍的说:“我将你的魂魄带到昆仑山之后,便与卜玄商计,将你的一魄与麒麟的魔魄交换了,这样你那无限纯净的一魄便可帮麒麟承担魔气,他便不会成魔。”


    “可你,身为肉体凡胎,转世为人之后只能带着魔魄存于世间,魂魄分离的痛苦本就难以承受,又有魔气日夜噬身,所以你凡间时候,才会是那副模样。”


    “这件事只有我、麒麟和卜玄知道,今日说出来,我才算是解脱了。”


    “不,茗聆,他们都知道。”麒麟子说。


    御梦子说:“对,我们都知道,只是都没有阻止。”


    她看着自己怀中的天香子,深深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司情,我们都没有阻止,我们明知道对于当时的你来说,这一切有多么残酷,可是我们没有办法,我们也没办法去阻止茗聆和卜玄。”


    天香子苦笑着,将发际的玉簪取下,浓密墨色的长发瞬间如瀑而下,遮盖住她的侧脸,她念了咒语后,那玉簪瞬间变了模样,原来这是一个骨簪,不是玉簪。


    “你们对我心中有愧,所以我飞升之后你们取出自己的一小块仙髓,为我凝结了这个簪子。”


    御梦子看着她手中的骨簪,说:“对,这簪子集结了众仙的仙髓,你戴着它,便可以拥有众仙的仙气,不仅助于修炼,而且也没有生灵能伤到你,我们也可以随时感知你的去向,及时出现帮助你。”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可说到底这都弥补不了什么,若你不能飞升,那你便只能带着魔魄世世代代经受痛苦与焦灼,永无宁日。”


    “好在你死后飞升,司情,我们知道这消息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天香子喃喃道:“你们傻不傻?仙髓总共就那么些,为了镇压魔气你们已经用了那么多来造天魔针,又何苦再为我做这些?”


    茗聆子摇着头说:“于你的苦难而言,一点仙髓又算得了什么?”


    “对啊,算得了什么?”御梦子说。


    天香子笑得很淡,没有声音,但眉宇间的无奈像被风吹散的雾,一点点淡去,她默默抬起手为茗聆子疗伤,“你受到了反噬,为何不去好好闭关,还这样急吼吼的往外跑?”


    茗聆子心中有些感动,愈发懊恼,“我听麒麟说你老往昆仑山跑,又听说玄冥神晷愿意为你所用,觉得你肯定是知道了,所以……”


    “所以就坐不住了?”天香子笑着说。


    茗聆子见她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还嘻嘻哈哈的!你好歹骂我两句,我心里还舒服一些……”


    “骂你干嘛?白费我口舌,原来你受的反噬这么容易根除,怎么不早点来找我?卜玄的反噬跟你是一样的吗?”


    “她的反噬怎么根除?”麒麟子问。


    “只要她打心底里原谅我,并且愿意为我疗伤,反噬的诅咒就会解除。”茗聆子解释后,不可置信的看向天香子,“你真的就这样原谅我了?”


    “茗聆仙君,您有时还真挺啰嗦的。”天香子揶揄到。


    茗聆子被她这一句噎到了,御梦子见她蔫黄瓜样儿,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茗聆,你也有吃瘪的时候,哈哈哈……”


    茗聆子白了她一眼,问麒麟子:“你们空灵根都是这样的吗?”


    麒麟子有些尴尬的说:“呃……许久不是空灵根,忘了空灵根时候的心态了。”


    “真没用。”


    麒麟子对着茗聆子向来是不敢争辩的,被她骂了,也只是笑着说:“是啊,我没用,不过也尽力了。”


    他这样说着,茗聆子脸更黑了,他感觉气氛不对,立即闭住嘴不再说话。


    天香子略微思索了一下,说:“虽说这些个前尘往事已经了却,但如今我与麒麟子互换一魄,总归来说,还是不妥,我此次游历时修缮了半部司情法典,寻到了一些净化魔气的法子,若真的能净化两魄魔气,不失为一大功德。”


    “若真有用,换过来自然最好,我和御梦可以为你护法。”茗聆子使出护法阵,说到。


    “好。”天香子点点头,“朏朏,看你了。”


    朏朏凌空跃起,周身五彩斑斓。


    “燃魂为引,逆夺造化,归位。”


    御梦子与茗聆子只见他们中央悬起一面昆仑镜。镜面裂纹斑驳,照出的却不是二人的倒影,而是两缕纠缠的非毒魄——一者如煌煌大日,一者似皎皎冷月。


    “以镜为媒,以血为契。”刹那间,天光骤暗。


    两缕非毒魄一出,四周皆魔气横空肆虐,她们不由加深了金光护体。


    只见朏朏眉心五彩之光闪动,口中念着深奥复杂的咒语,倏然朝非毒魄攻去,两缕魄见状要跑,却被死死缠绕在昆仑镜中,挣扎号叫,凄惨异常。


    正当她们看到非毒魄中魔气逐渐消散殆尽之时,天香子却猛然睁开双眼,强行冲破所设契约,将即将重伤的朏朏从灵契中解救出来。


    自己却猛的吐了一口灵气,奄奄一息。


    两缕非毒魄魔气并未除尽,也未与原体结契,故而又钻回原本的躯体中。


    天香子看着奄奄一息的朏朏,责怪到:“傻朏朏,怎么这样为难自*己?你若出事了,我怎么办?”


    御梦子见状立即撤了法阵,端坐好为天香子疗伤,天香子抵御着她的术法,道:“先帮朏朏。”


    “朏朏我来,天香子,你屏息静气,不要抵御。”茗聆子为朏朏疗着伤,着急说到。


    一个时辰后,御梦子才缓缓收了术法,额上冷汗直流,茗聆子本就大伤初愈,救治朏朏自己也差点没了半条命。


    而伤的最重的朏朏和天香子此刻躺在台上,毫无动静。


    麒麟子将内息调理好后,说:“天香子的法典还不成熟,此次必是元气大伤,你们送她和朏朏回上仙界好好静养一番吧。”


    御梦子擦了额上冷汗,正准备与茗聆子带着它们离开之时,却见卜玄子与布契子御风而来。


    卜玄子见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天香子,急忙问到:“吾今日察觉天香子灵气不平,恐有金身剥落之灾,究竟发生了何事?”


    茗聆子回答到:“她想寻回自己的非毒魄,故而引灵气净魔气,被魔气反噬了。”


    布契子厉声道:“胡闹,她刚飞升还道行太浅,要紧事也不那么清楚,你们也不清楚吗?!换魄净魔哪有那么容易?!就算要做也应该叫上我们一起来才是!”


    卜玄子也说:“你们合该好好劝劝她。”


    他二仙这样训斥着,其他三位清醒的仙魔无话可说。


    倒不是因为卜玄子是女娲造人以来第一位飞升的上仙,而布契子武将飞升,杀戮深重却能飞升成仙,业障深远,因果难易。


    “是我们考虑不周,但当务之急是带天香子回上仙界休养生息,你们来的正好,我与御梦也元气大伤,还要劳烦你们带她回去。”


    布契子将天香子轻轻抱起,而御梦子则怀中抱着朏朏,连同卜玄子一起回了上仙界。


    茗聆子则呆在昆仑山上,陪同麒麟子一起闭关修炼。


    此次净化魔气、更换魂魄虽然没有彻底完成,却实实在在净化了双方非毒魄的九分魔气,麒麟子只觉得浑身轻盈舒畅不少,看来天香子司情,的确有着更深的因果。


    【作者有话说】


    (以下内容来源于deepseek,请注意分辨。)


    三魂七魄:人的灵性根基


    三魂为天、地、人三灵,主宰神识:-


    胎光(天魂):生命本源,决定寿数,若散则命不久矣-


    爽灵(地魂):智慧思虑,掌七情六欲,受损则心智昏聩-


    幽精(人魂):情欲本能,定姻缘子嗣,若弱则断情绝欲。


    七魄维系肉身,对应七种本能:


    1.尸狗——警觉防御,夜不能寐则此魄弱。


    2.伏矢——排浊存清,魄衰则体生腐臭。


    3.雀阴——生殖之能,损则不孕不育。


    4.吞贼——祛邪免疫,破则百病缠身。


    5.非毒——化解郁结,伤则心魔丛生。


    6.除秽——消化净化,败则食而不化。


    7.臭肺——呼吸调节,失则气息断绝。


    玄学奥义:-


    修士可炼化七魄强化肉身(如"吞贼魄"大成者百毒不侵)-


    三魂离体则为游魂,七魄散尽即成行尸-


    民间传说人死时七魄先消,三魂后离(故有"回光返照"乃天魂暂留)。


    第55章 人模仙样


    ◎一直装的人模仙样的。◎


    他们带着天香子回了司情阁。


    玄冥神晷就是个老古董,是人都知道,老古董懒,不爱动,而且它说此次正在突破什么混元期,一旦突破,就能实力大增,所以并未随着天香子一起去昆仑山。


    看到天香子活生生的带着朏朏跑出去,结果死蔫蔫的回来,它坐不住了,质问抱天香子和朏朏回来的布契子和御梦子。


    御梦子没好气的说:“怎么?您是上古神器,掌控时空,没料到她此次出去会出事?怎么不陪着保护?”


    神晷被她问的哑口无言,灰灰的安静下来,看着卜玄子给它们疗伤。


    朏朏倒是两天后就醒来到处活蹦乱跳了,而天香子则是一月后才醒,那天是卜玄子在照看,见到她终于醒了,十分欣慰。


    “我为你固化了金身,你现下可还有什么不适?”


    天香子感受一番后说:“多谢卜玄仙君,并无不适,只是躺的时间有些久了,有些头晕眼花。”


    卜玄子闻言轻轻一笑,“那我们去院中吹吹风,前段时间地仙闭关结束后跑来你这司情阁,在院中栽了一株杏树,如今正开的欢。”


    “地仙君怎么知道我喜欢杏树?真是奇了。”天香子问到。


    卜玄子笑了,与往日礼节性的笑容不同,这次他的嘴角扬起得有些慢,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连带着整个面部线条都柔和了下来。


    天香子心想不愧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飞升的上仙,通身的气质只如昆仑天池的泉水,清冽又柔和,给人一种矛盾还不真实的感觉。


    “他当然知道。”


    天香子随他走进院落,好奇问到:“他为何当然知道?”


    “不论是上仙界,还是凡间,土地都是一般,你可知土地也能感知站在自己表面上生活的生灵的喜怒哀乐?”


    天香子倏的睁大双眼,诚实回答:“我不知。”


    “那我给你讲讲?”


    天香子立即点头,神情中充满期待。


    卜玄子见状又忍不住笑了,他抿了一口茶,悠悠阐述到:“在人类眼中,土地就在脚下,它安静,悄无声息,人们在土地上种植粮食,建造房屋,他们的生活全都依靠着土地,但其实,土地也是有生命的。”


    “它能够感知生灵的情绪——欣喜、愉悦、恐惧、悲伤……它将这些能量集聚在内核中,又通过内核慢慢散发出来,而一片土地上不同的内核也决定了这片土地能长出些什么。”


    天香子听得认真,见他茶杯空了,又为他斟了茶,卜玄子轻轻点着桌子,说:“在敬畏中成长的土地,其能量也会更加源源不断,但若一片土地承担了太多生灵的恶意与贪婪,便会迅速枯竭,再无生机。”


    天香子闻言感叹到:“所以,对于人类而言,应对土地存有更多敬畏,这样土地才能反馈更多,生灵才能长久,生生不息,繁衍不绝。”


    “正是这个道理。”卜玄看着眼前的杏花,说:“地仙来时,查探了你院落中的土地,感知到了你的情绪与喜好,故而他知道你喜爱杏树,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天香子微笑着赞叹:“杏花白中透红,花瓣圆润,五瓣单生,瓣薄如绡,老杏虬枝盘曲,清冷绮丽,我很难不爱。”


    “你有一世便是老杏。”卜玄子说。


    “当真?”


    “当真。”


    说到这儿,天香子拈起杏花,“您早知道我前世会飞升对吗?准确来说,是您算出来的。”


    卜玄子倒是没有否定,泰然自若的说:“是。”


    “所以您告诉茗聆子,阴间有空灵根,与她去寻,解燃眉之急?”


    “嗯。”


    “原来都是您算计好的,其它上仙并不知我会死后飞升,而您知道,您知道我身为凡人会痛苦,但只要熬过这一世,便能修成正果。”


    卜玄子回应:“你飞升是必然的,只是时间早晚,你前世凡体魔魄,心脉瘀堵,气血逆行,根本活不久,能坚持二十余年,也已十分不易,足见你心智之顽强,当时那般情境,我也是……无可奈何,迫不得已,虽说对于上仙界众仙与凡间生灵,我问心无愧,但是于你,总觉着愧疚难言。”


    天香子婆娑着玉杯,低声说:“卜玄子,清醒的往往是最痛苦的,我难熬,不见得您这些年便过得好,身上的伤好了吗?”


    卜玄轻笑一声,“放心吧,我好歹修行万年,这点反噬,不会让我太难受。”


    “哦。”


    一时无言。


    少顷,天香子开口说:“您能卜算未来,那您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未来又要做些什么吗?”


    卜玄反问到:“你希望我知道吗?”


    天香子垂眸为他斟茶,将茶壶放在了他们的最中间,“就放在这里,不要动就好了。”


    卜玄子看着她的脸,心中有些怆然,却也只是淡淡应声:“好,如你所愿。”


    “多谢您成全。”


    他们正相顾无言之时,御梦子的到来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安静。


    “哟,你俩这干啥呢?玩儿干瞪眼?”她轻快的说。


    卜玄子似是松了口气,问:“又遇到什么事了?怎么这么高兴?”


    御梦子闻言小白兔似的坐到天香子旁边,眉飞色舞的说:“我跟你们说,我刚去凡间布完梦,吃到好大一个瓜,必须跟你们讲讲,哦对了,我还带来些好酒,我们边喝边聊。”


    “好酒配美景,来!”卜玄子是个酒虫,见着酒就两眼发光的那种,这会儿已经兴奋起来了。


    “来,满上!”


    “我跟你们说,我到一户人家去布梦,听到一个狗血大瓜,就是那家人哈,男的在外面乱搞,结果一起搞的是女方的堂妹,女方发现后去抓奸,看到是自己堂妹,当即就傻眼了,两个姑娘反过来一起将那个男的打了个半死,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天香子有些醉了,还趴在那儿没反应过来呢,听到卜玄子急的问:“怎么着?”


    “嗒!”御梦子猛拍一下桌子,天香子本来靠着座椅神游呢,被这一声“巨响”差点吓撅过去。


    她只听到御梦子“气势恢宏”的说:“结果那女的吵着闹着要离婚,那男的受不住同意了,后来!重点来了!后来那女的又跟那男的哥好上了,那女的表妹把那男的踹了,又找了个更帅的,你们以为这就完了?不不不,其实是那女的本来就想离婚,是那男的非不同意,就让表妹去勾引,那男的就上头了,结果表妹人家只是玩玩儿而已,根本看不上他,那男的也是啥好处没套着,还里外不是人。”


    “这也太狗血了,但是也是这男的活该是不是?你又不愿意和妻子离婚,又要搞小三,既要又要,啧!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卜玄子评论到。


    御梦子立即应和着:“可不是?我跟你说啊,你就去那凡间转,多的是各种奇葩事,说都说不完。”


    他们两位上仙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不亦乐乎,天香子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御梦子发现了,搡了她几下,“司情,你怎么跟个闷葫芦一样,想什么呢?”


    天香子被搡的一愣,猛的抬起头看向御梦子,他们只见她脸红的跟桃儿似的,霎时笑的前仰后合。


    天香子双眼迷茫的看着面前这两位笑的十分夸张的上仙,气血上来,“啪!”拍一声桌子,站起身说:“还笑!我魔魄还没换回来呢,你们还笑!”


    “你们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得吗?”她说着开始哭,边哭边说:“你们这些臭神仙,干的缺德事儿,我是怪也不行,不怪也不行,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气死我了!”


    她说着指着卜玄子骂到:“你是最可恶的!把所有人,不对,所有神仙都耍的团团转,现在又跑到我跟前,说什么对不起我,你自己说说,有什么用?!一天到晚就是算计,我刚来的时候,你就故意提昆仑山,提天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她歪歪扭扭走到卜玄子旁边,按住他的肩膀,说:“你,为老不尊!你知不知错?!”


    卜玄子好整以暇的看向御梦子,见她正捂着嘴巴憋笑呢。


    “你看她干什么?看我!回答我的问题!”天香子将他的脸掰过来,生气到。


    他哄着天香子说:“我知道错了,我为老不尊,是我的错,确实是我的错。”


    “知道自己错了就好,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她又转过身走到御梦子跟前,“我跟你说,关键是什么?关键是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表现的可怜兮兮的,谁不知道我心地善良,他们那副模样我怎么可能能狠下心责怪他们,你来评评理……”


    御梦子赶忙抱着她说:“哎呦,就是啊,可不就是他们的错,让你有气都没处发去,我帮你打他们,看,这儿正好有个现成的,来,你过来站这儿,自觉来挨打。”御梦子指着卜玄子,朝他使了使颜色。


    卜玄子敛着笑意,走过去,站到她们面前,御梦子指着卜玄子跟天香子说:“你看,他自己知道错了,走过来愿意受罚,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动手?”


    天香子瞪了卜玄子半晌,最后赌气似的说:“算了,他身上还有反噬的诅咒呢,我就不打他了,等他好了我再打。”


    “这孩子。”御梦子无奈的摇着头,“让你打你又狠不下心打。”


    天香子哼了一声,说:“我就不打,你管我啊。”她站起身平视着卜玄子,倏然伸出手为卜玄子解了诅咒,还顺带疗了伤。


    帮他疗完伤后又晃晃悠悠的往屋内走去,被解了诅咒的卜玄子还呆在原处,而御梦子则跑过去扶着她进了屋,没一会儿又关了房门出来了。


    “睡了?”卜玄子问。


    “睡了。”


    “你往酒里加什么了?”


    御梦子耸耸肩说:“就加了点真言散,我觉着她这样憋下去总不好,就替她找了这么个释放的机会。”


    “她这样可可爱爱才像个孩子嘛,有脾气有情绪,一直装的人模仙样的,搞得我也怪拘束的,还有她那衣服,你看看,黑黑红红的,一点也不青春,你去给她换身衣服,你身上穿的这种就很不错,去,换去。”


    御梦子瞪了他一眼,“你们这些老古板懂什么呀?人家那衣服多漂亮啊,要懂得欣赏不同的美知不知道?”


    “她那美?”


    “美啊,怎么不美,穿上又清冷又庄重,还带点霸气,妥妥凡间小说里的小说女主好嘛?而且人家喜欢,你要尊重好不好,别跟那种不听劝的老父亲一样,招人厌。”


    “我招人厌?”


    “你就是啊……”御梦子说着转身准备去照看天香子。


    卜玄子在后面不服的说:“你进去干嘛来咱俩说清楚。”


    “不,我就不。”


    ……


    第56章 善乐之音


    ◎羽门乐痴,雪胎梅骨。◎


    天香子很后悔,无比后悔,她心想真是太冲动了,明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容易上脸,却贪杯喝那么多,现在整个上仙界都知道她酒后的“光辉事迹”了。


    最让人火大的是御梦子,她居然还拍下来发到上仙群里去了,得,这下真没脸面了,形象全无。


    天香子干脆躲在司情阁里不出去,可偏偏这一个两个的,还老往来跑,不招待又不行,招待吧真觉得臊得慌。


    她就像鹌鹑一样在司情阁窝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中,来一位上仙,她便拉住让给她讲故事。


    来的最勤的就是御梦子,她便缠着御梦子,让她讲茗聆子的前世飞升。


    “这上仙界那么多上仙,还有我,也在这里活生生坐着呢,你都不好奇,为何偏偏想听茗聆子的?”御梦子不满问到。


    天香子靠在躺椅上,懒洋洋的说:“因为觉得她太有反差感,与我之前预想的完全不同。”


    “哟,那你之前预想的是什么样子?”


    “我之前觉得她既然掌管人间音律,好闲云野趣,又最擅古琴,应当十分沉稳洒脱,没想到……”


    御梦子嗤笑一声,“没想到是个暴脾气,还老皱眉头是不是?”


    “是啊,所以我很好奇,为何如此?”天香子不解的问。


    御梦子磨着咖啡,说:“你知道上仙界有几位上仙是武将飞升吗?”


    “不是只有布契仙君?”


    御梦子摇摇头,“非也,非也,这上仙界中的上仙啊,武将飞升的有两位。”


    天香子闻言一激灵,“难不成另一位是茗聆仙君?”


    “嗯嘞,猜对了。”


    天香子难以置信的说:“她居然是武将飞升……”


    “是啊,你说说,掌管音律的,却是武将飞升,这世间因果,是不是很玄妙?”御梦子这会儿已经磨好咖啡粉,开始萃取咖啡液了。


    她见天香子沉默不语,不知又在想些什么,便接着说:“那已经是三千年前的事情了……”


    茗聆子出生于赵国,家中世代经商,财富积累甚多,却无有社会地位,她有三个哥哥,在她出生之时,大哥已成家立业,远离家乡,在赵国洛成君麾下做谋士。


    他们一家沾着老大的光,一举迁入赵国都城临安。


    在当时的世道,未有科举,故而平民也无法通过挑灯夜读一举夺魁,想要出人头地,便只能通过游说自荐的方式,来获取公爵赏识,以期跨越阶级。


    她出生后父亲为她取名善乐,羽善乐,从名字就能看出,父亲还是很宠她的,虽是女子,但毕竟是家中幼女,上头又有三位哥哥,传宗接代的事情已了,商人就想享受天伦之乐。


    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善乐自幼聪明伶俐,三岁能文,五岁能诗,还未及笄,便已是都城中人人称赞的淑女。


    但她并不在意这些虚名,每日都会背起自己一竹筐的乐器,带着一些家仆去往城外,她在河边弹琴吹箫,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傍晚十分,又会拿起自己的宝剑,回忆着兄长的身法,练剑术。


    时间久了,她便又得了一个新名号——羽门乐痴。


    那些都城公子为了追求她,常常一掷千金,各处寻访名琴,由于上门提亲的人太多,羽家的门槛都被踩塌了。


    但羽老爷每次问爱女是否有心上人时,善乐却总是沉默不语,问过几回之后,羽老爷也不问了。


    倒不是他思想有多先进,已经知道尊重女儿的意见了,他自己心中的算盘也打的十分精明呢。


    简单来说,他是想借着女儿来攀高枝,当下提亲的这些人,没一个是位高权重的,说难听些,不过都是些都城混混。


    他心想,若是能将善乐嫁与洛成君做妾,便最好不过了,洛成君虽说与自己年岁相当,但为人清正,又深受国君赏识,若能攀了这个亲家,他们羽家飞黄腾达,岂不是指日可待?


    善乐不是不知道父亲在盘算什么,她也曾想过抗争,但残酷的现实告诉她,抗争的结局就是死。


    她虽有自己的抱负,但抱负只有人活着,才能实现不是吗?


    于是在除夕之夜,赵君开设宴席,举国同庆之时,她费尽心思进入乐府,在宴席之上为赵君奏了一曲《良宵引》。


    琴音悠然婉转,好似清风拂面,又似凤凰啼鸣,令人闻之忘忧。


    赵君十分懂音律,听了善乐一曲,赞叹不已,他特意让善乐走上前来,与她谈话。


    “良宵之引为谁奏?”


    “回大王,民女为心爱之人所奏。”


    赵君闻言愈发有兴趣,他眯着眼将善乐打量了一番后问到:“寡人见你谈吐举止,不似寻常乐女,你是何出身?”


    “回大王,民女为羽家幼女,兄长乃洛成君座上宾客,羽成章。”


    “原来是羽卿的妹妹,洛成君常向寡人夸赞你兄长之才,不想你们羽家一门尽是人才,你方才说为心爱之人奏曲,是谁人有这样的福分,能得羽门乐痴的青睐?”


    “民女自幼在都中长大,有幸与王公贵族的公子小姐们一同上学,太傅之子赵云峰,与民女两情相悦,海誓山盟,故而今日之曲,为他而奏。”


    “赵云峰?他今日并未在殿上啊?”赵君饶有趣味的问到。


    善乐闻言“咣!”一下跪倒在地,“大王,他今日因感风寒无法出席,而民女与他情深意切,生死不渝,民女此生,非他不可。”


    赵君闻言大笑:“好!好一个情深意切,生死不渝,寡人若不懂成人之美,岂不是辜负了今日这般动人的《良宵引》,既如此,寡人便为你二人赐婚,只是你乃商人之女,嫁于太傅之子,便只能做妾,你可愿意?”


    “民女感恩戴德。”


    就这样,善乐为自己求得了姻缘,这是她拼尽全力才获取的胜利。


    如意算盘被打翻了,羽老爷自然不高兴,但太傅是王子的师长,女儿若能嫁给赵云峰,也不比洛成君差。


    故而他将善乐训斥一番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洞房花烛夜,赵云峰似笑非笑看着她,问:“我们情深意切,生死不渝?”


    “是啊,我们不是生死不弃吗?”


    赵云峰笑着摇摇头,“那就姑且是生死不弃吧,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我?”


    善乐施施然坐于榻上,“因为你们家远离是非,我呆着安心。”


    “羽善乐,我们家远离是非?你确定吗?”


    “确定。”


    赵云峰看着她坚定笃信的神情,不由有些动容,“你想自己掌控命运,这份决心十分难得,你既嫁了我,那我以后自会尊你爱你敬你。”


    善乐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就知我不会看错。”


    他们夫妻二人此后相敬如宾。赵云峰闲下来的时候,还会教善乐舞剑,在他的指导下,善乐的剑艺突飞猛进,不仅如此,她还学会了射箭、骑马。


    好景不长,都城爆发了一场瘟疫,善乐不顾赵云峰阻拦,协助太医令救助灾民,在灾疫即将结束之时不幸染病。


    她怕回去祸及赵家人,便吃了药后跑去城外的山涧里自生自灭,她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在寒潭中浸泡半日以消除体热。


    最终是赵云峰找到她,将她带回了家,她在家只躺了两日,身体就康复了,大家都说她是吉人自有天相。


    赵云峰责怪她的自作主张与不告而别,善乐却轻轻抚上琴,为他弹奏了一曲《高山流水》。


    一曲毕后,她启唇说:“你是我亲自挑选的夫君,也是我的知己。”


    赵云峰闻言十分感动,愧疚不已,感叹到:“羽门乐痴,雪胎梅骨。”


    自此之后,善乐想做什么,他便再也没有阻拦过,虽为妾室,可赵家上下却因赵云峰的态度将她当做当家主母看待。


    赵国因为此次灾疫国库亏空,楚国趁虚而入,派二十万大军直攻赵国都城。


    赵君慌乱之下寻求魏国援助,并答应它们只要解此次燃眉之急,可将西北三座城拱手相让。


    魏君答应了此次援助,为赵国输送五万兵力及十万石粮草,赵国因此度过此劫。


    后赵君大设宴席,宾客尽欢之时,魏君说:“此次宴席十分周到,唯独缺了些乐趣。”


    赵君笑到:“魏君想要些乐趣,又有何难?”


    他当即招来宫廷中最好的乐师,为魏君演奏,一曲毕后,魏君摇了摇头,赵君见状问到:“难道寡人宫中乐师的琴音,也入不了魏君的耳?”


    “美则美矣,华而无味。”


    赵君闻言略加思索,道:“宣赵云峰夫妻进殿。”


    不一会儿,羽善乐和赵云峰便匆忙进殿,赵君为赵云峰赐了座,指着善乐对魏君说:“魏君品味高洁,寻常乐声入不了耳,但此女琴声纳天地万物之音,定不会让魏君失望。”


    魏君笑着看向善乐,眸中却闪着冷光,善乐以此为辱,却也只能忍辱负重,为魏君弹奏一曲。


    一曲毕后,魏君听的百感交集,久久无言,赵君满意的笑着,问到:“魏君以为如何?”


    “这音色极净,初时如幽泉滴落,泠泠三两声,散入夜风;继而渐沉,似远山钟鸣,余韵荡开层层涟漪。忽而一转,弦音陡峭,如孤鹤唳天,清厉入云,却又在最高处骤然收束,化作一缕游丝,绵绵不绝。高啊,实在高啊……”


    “哈哈哈,善乐啊,坐。”赵君赢了颜面,心中十分得意。


    善乐入座,神态无悲无喜。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战后的庆祝,却不知这场庆祝之下,潜藏着巨大的阴谋。


    第57章 咏田家妇


    ◎垄上挥锄劲不差,灯前绣朵亦清嘉。◎


    善乐因为此次的演奏得到了许多奖赏,赵君更是以宣扬国威的噱头将她封为善乐郡主,并下旨让赵云峰将她扶为正妻。


    但好景不长,赵君单独召见了赵云峰,回去之后赵云峰便对善乐说:“善乐,我们和离吧。”


    善乐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和离,她问赵云峰原因,赵云峰却只字不说,善乐明白了,他被赵君召见,如今又这般缄默不言,实在不正常,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赵君在谋划着一些什么,而这番谋划刚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


    她没有多做纠缠,当即就签了和离书,这世间的男子,他们懂得如何忍辱负重,也懂得如何察觉人心,他们不是不懂什么是爱情,但他们绝对不会为了爱情而抛却自己的核心利益。


    山无棱,天地合,是女子说的,而不是男子。


    善乐却十分理解他,因为倘若是自己如此这般的话,也会做出这个选择,爱情是可贵的,但爱情会因为时光而转移流逝,会因为利益纠葛而迅速枯萎,会因为家长里短而逐渐消散。爱情,并不够恒定,也不够牢靠,女子若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男子对自己的情爱上,谁知道哪日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善乐思想着,若这一切筹谋真与自己有关,那首先应当查探清楚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这样才能以不变应万变,而赵云峰,是最好的突破口。


    于是在她签完和离书,赵云峰的愧疚情绪在最高峰之时,她悠悠开口:“你我夫妻一场,不说同甘共苦,也算相敬如宾,往后的岁月里,还望你仕途平顺,早日娶得真正心爱的女子,荣耀过完一生。”


    赵云峰听她这样说,心中自是百般不舍,又有千般愁绪,他握住善乐的手:“并非是我薄情寡义,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牵扯两国利益,大王开口,我根本无法拒绝。”


    “怎会?我与你伉俪情深,大王是知道的,当初也是他赐的婚,如今怎会到了这般田地,他又为何突然反悔?”


    赵云峰见善乐红着眼眶,心中更加不舍,他悲痛的说:“善乐,若有一日,你遭遇大祸,我定然为你万死不辞。”


    善乐知道自己再套不出其它话了,便拿着和离书离去了,离开之时,赵云峰为她赠送百两黄金,她没有拒绝,通通打包带走。


    这世上谁会跟钱过不去呢?至于什么万死不辞的话,听听就好,真到了那个时候,让自己一次一次复活救自己,怕是救个百来回便也没心思了。


    善乐离开赵家之后并未回家,她知道父亲想要攀高枝,所以最重脸面,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和离,他定会暴跳如雷,而且在他眼中,和离与被休并无区别。


    她领着嫁人时带去赵府的丫头仆人、自己一大箱的乐器兵器,以及赵云峰送她的黄金去了城外的村庄,她在那里为自己置办了一个院子,就在那里暂时住下了。


    住下后她开始仔细回想赵云峰当日说的话,她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的处境似乎很危险,当下她才和离不久,赵君应当不会采取行动,再等下去的话,可真就不好说了。


    她当机立断,将家仆们留在那个院子里,自己趁着半夜月黑风高之时,沿着一条狭窄的小道,逃走了。


    她猜的很对,赵君的确派了人一直跟踪她,从她踏出赵府的那一刻,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善乐识破了陷阱,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善乐已经出逃两日。


    善乐自打逃出赵都,一路盘算着该去往何处,当下时局,韩国正在打仗,齐国路途遥远,魏国与赵国是同盟,燕国和秦国正在改革变法,社会必然动荡,只有楚国,与赵国既无利益纠葛,又良田遍地,距离合适,社会平和。


    想清楚后,她便骑着自己的马,风尘仆仆去往楚国。


    楚国的情况果然与她预想的一样,她到了那里之后,正好赶上种植庄稼的季节,她便选了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为自己开辟了土地,在当时的楚国,开辟土地并不会触犯王法,只是在开辟土地之后,需要向当地相关部门上报,每年缴纳税费。


    她一个人,又没有工具,于是只开垦了一亩地,种地可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事,不是说动动手指头就能行的,即便善乐自幼练武,刚开始的几个月里,手上也经常会磨出水泡,浑身上下也总是酸痛难忍。


    但她并没有因此抱怨气馁,而是心平气和的、勤勤恳恳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楚国当地的民众十分温良淳朴,他们见善乐种地这么认真很惊奇,而且她还种的这样好,觉得这姑娘真是不简单,连带着也在心中愈发亲近她。


    常常自己家的水稻插完秧后,他们就跑去看善乐,若善乐的水稻没有插完秧,他们就会走上前去帮她。到了傍晚十分,善乐便会将他们请到自己家中,为他们做一桌香喷喷的饭菜。


    这样有来有往后,她就跟村里的人都混熟了,有一日,邻居家的妹妹给她送家里酿好的小酒,惊奇的发现她正在家中焚香弹琴,小姑娘一听到她的琴声就呆住了,跟被勾了魂儿一样,愣是站在那里听了许久许久。


    久到她家里的人出来找她,她才一激灵回过神来。


    “你这丫头片子,让你给人家送点家里的酒,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你回来,我还怕你被狼叼走呢!”丫头的母亲怪到。


    小姑娘比着手势让她安静,指了指善乐的背影,悄声说:“娘,你小点声,你听。”


    她沿着自家姑娘指的地方看过去,却听到一阵阵的琴声泠泠作响,她从未听过这样的天籁,看了自家姑娘一眼,见她听的如痴如醉,轻轻为她披上了衣服。


    娘俩儿一起坐在善乐院子门的门槛上,竟就那般听了一个时辰,而善乐,她只要弹起琴来,就像被施了法一样,没几个时辰是停不下来的。


    直到夜色深沉,善乐才缓缓离开琴桌,准备给自己倒点水喝,却*看到自己门槛上似乎坐着人,她心中奇怪,走上前去查探情况。


    这不是邻居家的婶婶和妹妹吗?她将两人带到家中,有些好奇的问:“婶婶妹妹,你二人怎么不敲门进来,倒坐在门槛上,这时候正值寒露时辰,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妹妹激动的握住她的手,“乐乐姐,你的琴声真是太美了,我从没见过琴,只听哥哥念书时念到过,我可以看看你的琴吗?”


    善乐微笑着将她带至琴边,“这有什么?你看便是了。”


    丫头面露喜色,瞳孔发亮,细细观摩着这把琴,看着看着神色又有些犹豫,善乐看穿了她的心思,用手帕擦拭了她的手后,说:“想摸就摸吧,我不在意,它也不在意。”


    丫头道着谢激动又克制的摸上去,这一摸,就爱到了骨子里,她开口说:“姐姐,你能不能教我弹琴?”她怕善乐拒绝,又急忙说:“我可以做很多事,我可以帮你种地,给你做衣裳,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能做什么。好姐姐,你教我弹琴吧,好不好?”


    善乐看着她恳切的目光,动了恻隐之心,这些乡里的女娃娃,从一出生,就学着做家务,织布种地,无一不精,她们不能读书写字,也无法风花雪月,她们为数不多的乐趣就是数星星,抓萤火虫。


    自己相比她们而言,不知有多幸运。


    她当即答应了丫头的请求,并且当晚,在丫头母亲的见证下,丫头拿着自家酿的酒,正式拜了师,当善乐接过丫头手中的那碗酒时,丫头的母亲喜极而泣。


    丫头拜完师后缠着要给善乐扫屋子,说是要尽了徒弟的职责,善乐让婶婶将她带回去,并告诉她:“若真是尊师重道,以后便多带些酒来,我平生最好品酒谈琴。”


    丫头回去了,却一晚上都高兴的没睡着觉,她看着自己那双粗糙的手,想着那座漂亮的琴,本有些难过,但想起善乐的手也满是老茧,故而又释怀了。


    自此以后,她们白天的时候便为各自的生计操劳,到了晚上,则彻底沉浸在风花雪月之中,善乐将自己的一把旧琴从箱子里拿出来,送给了丫头。


    没过多久,村里的姑娘都知道丫头跟着善乐学琴的事了,一到傍晚,便争先恐后的跑到善乐的院子里来听她们弹琴,一个个都听的十分认真。


    善乐后来干脆劈竹伐木,做了许多七弦琴和洞箫,分给村里的姑娘们,又在院中搭建凉棚,为姑娘们教习乐器。


    村子里的姑娘,不论大小,是否嫁人,都统一叫善乐师尊,她们的人生因为善乐的到来更加有了盼头,她们的精气神也因为音乐而更加强健。


    善乐常常感叹:“这乡野里的全是些奇女子,既能背扛三袋谷,又能指掌承风雪。垄上挥锄劲不差,灯前绣朵亦清嘉。能做事,也能谈精神,妙哉,妙哉!”


    想到这里,她劲头大起,又连夜做起了乐器,还劈了块儿木头,做了一副棋,想着假以时日若是能教给姑娘们下棋的技艺,以后不管自己去往哪里,她们的日子也会更有趣些,尤其对于那些于音乐没有天赋的姑娘们而言,更是如此。


    若是能再教她们识字,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说】


    《咏田家妇》


    垄上挥锄劲不差,


    灯前绣朵亦清嘉。


    一身兼得松筠力,


    指掌能承雨雪沙。


    自己作的一首诗,收集在《俗人大梦》中,粗陋浅薄,诸位莫怪。


    第58章 魏楚吞象


    ◎听说那羽善乐不仅长的美艳无双,琴艺也是恍若仙人。◎


    善乐在那里呆了两年多,魏国与赵国便联起手来一起去攻打吴国,那一战打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万分惨厉。


    吴国大败而归,元气大伤,但赵国也是死伤无数,铁甲衣寒,刚刚休养生息养出的国力一夜间消失殆尽。


    赵君好战,却忘了给民众休养生息的机会,做这般决策,惹得民怨四起,国土根基岌岌可危。


    魏君早就在等这个机会,趁着吴国大败,赵国式微之际,又与楚国结盟,来势汹汹,举五十万兵力只捣赵吴都城,赵君吴君彻底沦为阶下囚。


    魏楚两国按原先约定的四六协议,分别吞并了赵吴两国。


    在划分土地时,魏楚协商并不愉快。魏国接壤赵吴两国,但因赵国水土肥沃,楚王钟意,而楚国实力强劲,国土面积大,赵王即便不愿,却只能拱手相让。


    魏楚因此实力大增。


    楚国战胜的消息没过两天就传遍了民间的大街小巷,民众们都手舞足蹈,奔走相告,善乐自然也听到了。


    她当即将自己的一亩土地托付给了徒弟们,除却一匹马和一部分行李之外,其余的都留在了那座小屋里。


    她跟丫头说:“五年之后若我未归,你们就当我死了。”


    丫头抱住她的腰,哭着挽留:“师尊,您就非要回去吗?赵国已经没了,您去了又能怎么样?”


    “父亲虽然唯利是图,但尽心抚养我长大,从未亏待,兄长更是爱我怜我,过去是为逃脱束缚,为自己挣得自由,故而来到此地,如今故国覆灭,难免忧虑父兄处境,不论如何,我必有此行。”


    “可是,可是……”丫头被说不出话来,只能直勾勾的跪着,急的手足无措,涕泪横流。


    善乐将丫头扶起来,为她擦拭着眼泪,蓦然一笑,“丫头,你想不想有自己的名字?”


    丫头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件事,对啊,她跟着师尊习乐学文,为何从未想过呢?她当场重新跪在善乐面前,磕了一个头,道:“求师尊赐名。”


    善乐再一次将她扶起来,无奈的叹了口气,笑着说:“我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钟意的字,你可以给自己起名字。”


    丫头想来想去,还是说:“师尊为我赐名字吧,一切都听您的。”


    善乐闻言踱着步,想了一想,走至桌边,将名字写了下来,丫头凑过去一看,是“闻野”两字。


    丫头念出这名字时,突然想哭,她看向善乐,感慨着:“师尊,这名字,真是太好听了。”


    善乐看着她那双氤氲发亮的眼睛,心中也不免感怀,她将那张写着“闻野”二字的纸放在她手心里,道:“鹤鸣九皋,声闻于野。闻野,不要因身份而妄自菲薄,也不要因处境而悲伤失落,仙鹤在幽深的沼泽里鸣叫,但它的声音全能传至苍穹,我此次无归期,你保重,切莫荒废学业。”


    闻野握着那张纸,恍惚觉得那张纸上泛着光芒,那光芒就像善乐身上的一样,“师尊,闻野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绝不荒废学业,势必做那翱翔天际的仙鹤。”


    “好,好啊!”善乐感叹到,她骑上马后,转头对闻野说:“闻野,未来将没有名字的师妹们召集起来,为她们起名。”


    “弟子定不负您所托。”


    善乐看向远方,扬鞭而去,闻野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再也不见后,才不舍离开。


    善乐一路向东北奔去,沿途见到一波又一波难民往西南去,她下了马,随手拦住一个老头,问道:“大伯,您这是往哪里去?”


    那大伯的眼睛许是见不得风,被风一吹就直流泪,他拿袖口擦着眼泪,说:“往楚国去啊。”


    “您为何孤身一人去往楚国?”


    “我为何孤身一人?”老头应是被善乐勾起了不平之情,他捶着自己的胸口,仓惶怒骂到:“还不是那该死的赵王,不顾百姓死活,我的几个儿子全被拉去当兵了,一个也没有回来!孩儿他娘受不住,早早就去了,只剩我一个活不了几年的老头子,在这世上如畜牲般活着!”


    “现在赵国没了,楚君入境,见人就杀,见兵就砍,我们这些人,从出生以来,就吃着最少的饭,干着最重的活,交着最高的税!国没了,受苦的、被杀的,我们怎么样都逃不过!怎么样都逃不过啊……”


    善乐听得心中五味杂陈,她心中苦涩,深吸一口气,握住老头的手,说:“老伯,你去吧,西南如今十分祥和,但是,假以时日,赵国故土一定会重新恢复生机,一定会!”


    “它恢不恢复生机都跟我没关系喽,我就是个走不动路,咬不烂饼的老头子,说不定还没走到楚国呢,就已经死到路上了,算了算了,都是命,都是命……”老头子挥着手,走了。


    善乐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倏的从包里取出些薄饼,跑上前去塞进老头怀里,“老伯,有这些饼,你一定饿不死的,去吧。”


    老头有些惊愕,他拿着饼有些手足无措,他开口道:“这世道,粮食这么重要,你把饼给我了,你吃什么呀?”


    善乐笑着说:“您就不用担心我了,我年轻,又有马儿,跑的快,走的远。”


    又几番推脱之后,那老头才颤颤巍巍的将饼塞进怀里,不住向善乐倒谢,善乐鼻子一酸,转身上马离去,老头只看到漫天尘土飞扬,他捂住自己的眼睛,一瘸一拐的走了。


    善乐骑行五十里后,登时狂风大作,她下马看着远处的大河,怒骂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样的世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人的命什么时候才能掌握在自己手上?我真是受够了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我受够了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上的感觉!我真是受够了!”


    她愤恨的看向苍天,“你自诩正道,可曾看到这人间累累白骨?!你既赐予人类情感尊严,却又任由他们被欺辱迫害,难道那些人就不是你的孩子,难道那些人就不是你造的生灵?!”


    善乐觉着这样骂也不解气,干脆拔出长剑,狠狠砍着眼前的一块大石,直到筋疲力尽。


    那些难民的表情、身体、衣着、脸……狠狠刺着善乐的心,她连夜奔波,昼夜不停,比预计的提前五日到达赵都,看到一路上尽是些被押走的劳役犯。


    她女扮男装,飞快的跑去家中,大门紧闭着,她便急吼吼的敲门,都不知敲了多久,却迟迟不见有人开门,她又跑去找赵云峰,结果赵府的门依旧敲不开,她便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搜寻,企图寻觅到一些熟悉的影子。


    或是见她形迹可疑,她快走到赵宫之时,被一个楚兵拦住了。


    “你是什么人?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善乐压着嗓子说:“军爷,我是咱楚国的,我听说咱们把赵国吞了,高兴的睡不着觉,这不,跑了一个多月才到这儿来,想看看他们赵国的宫殿有没有咱们楚国的好,这么一看,呵!跟咱们的比差远了!”


    那士兵听她说话确实带着楚地的腔调,这才放松警惕,他双手一插,说:“切!甭管他们宫殿造的好不好,现在不都是咱们的了吗?”


    “就是就是,还得是咱们大王兴邦立事,您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才跟着沾光呀。”


    士兵听这人这样夸他,心里得意,便说:“你这人还挺会说话,我都说不出这么漂亮的话来,行了,你转着吧,我继续巡逻去了。”


    “哎军爷,等等,您等等。”善乐立即拉住他,趁机将一两黄金塞进他手里,说:“小人还有些事儿想仰仗您呢。”


    那士兵一见黄金便两眼发光,他眼疾手快将黄金塞进兜里,说:“我还真是小瞧了你,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你说吧,什么事?”


    “军爷。”善乐露着讨好的笑容,跟在他身边,问:“这一路上我老看着和您穿一样衣服的军爷压着人往外走,这是要干什么呀?”


    “害,杀人呗,还能干什么呀?”


    “杀人?”善乐看他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心火肆起。


    但她依旧笑眯眯的问:“这好好的,干嘛要杀人呢?怪害怕的。”


    那士兵嘲笑到:“你一大老爷们儿胆儿这么小?杀人都怕,没上过战场的果然都是些软包子。”


    “是是是,您说的是,我这胆子确实不大。”


    士兵见她怎样都不恼,也不言语刻薄了,他解释到:“都是些赵国的王公贵族,大王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叫我们抓起来统一在郊外处理了。”


    “原来如此,军爷,我听说赵国商人羽成富可敌国,太傅之子惊才绝艳,这些人也一起被送去处理了?”


    那士兵调笑到:“哟,你还知道的挺多,读书人?”


    “嗳,是呀,读点破书。”


    “太傅的儿子赵云峰被魏王带走了,羽成他们我听说也是被魏王带走了。”


    “好端端的,为何会被魏王带走?”


    说到这儿的时候,那士兵突然两眼泛光,他悄咪咪的说:“听说是魏王看上了赵云峰的妻子,羽成的女儿,就是那个羽门乐痴,叫什么……哦对羽善乐了,但听说羽善乐老早就跑了,现在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魏王不信,就将他们抓起来逼问。啧,听说那羽善乐不仅长的美艳无双,琴艺也是恍若仙人,难怪魏王念念不忘啊,可惜呀,见不到咯。”


    好吧,还活着就行,善乐心想着,但是现在,她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要做。


    【作者有话说】


    鹤鸣九皋,声闻于野。


    取自《诗经小雅》


    第59章 借刀杀人


    ◎她厌烦这种被当作“东西”看待的轻视。◎


    善乐从不觉得自己会点儿拳脚功夫有什么了不得,若真与那么多人以血肉相博,别管这人有多厉害,终究都讨不到好处。


    战场上的儿郎大多都是闭着眼乱砍,他们很多都不敢睁眼,很多时候睁了那双眼,气便也就散了,便就只有等着被砍的份。


    她既然想要救那些赵国百姓,就绝不能拿着那把剑孤身一人单挑百十士兵。


    于是她出了城,并沿着痕迹找到了那些人,他们将人统一扔进一个土坑里,杀了一半,还剩一半。


    善乐不能理解楚王的想法,不管是百姓,还是贵族,说到底也没有兵马,若能好好对待,假以时日,必能从心中彻底臣服,他却非要赶尽杀绝。


    王公们的事,与他们何干?


    这剩下的一半百姓都在那里垂头丧气的躺着、坐着、趴着,跟那被抽了筋骨的蛇一般,彻底塌下来,毫无生机。


    善乐趁着夜里的东风,看着天象,赌了一把。


    她在城西放了一把火,那火呈燎原之势迅速蹿往西边,城西万人坑旁的士兵眼睁睁的看着火海滔天,追风而来。


    他们被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将那未杀完的人全留在了原地,善乐在他们跑走后提着一桶水过来,为他们解绳索。


    她给被解完绳索的人丢了刀,让他们帮其他人解,那些人有些不管不顾的跑了,有些则留在原地救人。


    眼见着那火快要烧到他们,四周已是浓烟滚滚时,风停了。


    赌对了!这天象果然没有看错!善乐大喜,但为了防止浓烟熏人,她继续加速施救,直到所有人都疏散开了,她才离开。


    自那天后,民间就开始传播流言,说是楚王好杀成性,残忍暴戾,惹来天罚,故而赵国都城的大门才会一夜间被烧成黑炭。


    这流言势如破竹,传遍中原大地,楚王刚开始还不甚在意,直到流言肆起,再也压不住的时候,才开始慌神,他当即叫来钦天监,设坛做法,以平民议。


    善乐则跑去了魏国,群雄逐鹿,魏王肯定不会有多少耐心,若再不去,父兄及赵云峰可能会凶多吉少。


    如善乐所料,魏君的耐心的确越来越少了,一位擅于弹琴的美娇娘,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不可谓不重要,但这种重要只在乎于索取,而非喜欢,更遑论爱。


    他那夜便盘算着,若是再有半月还无法逼问出善乐的下落,那这些与她相关的人,就没有必要再留着了,反正羽成的钱也被他搜刮干净了。


    就在他越来越不耐烦的时候,侍卫走上前来禀告:“大王,羽善乐求见。”


    他闻言激动的站起来,问:“你确定是羽善乐吗?”


    “臣未见过羽善乐,并不知她是否就是您要找的人,但那人自称羽善乐,且相貌姣好。”


    “快请。”


    侍卫带着善乐走到大殿中的时候,魏君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眼前这人可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羽善乐吗?


    他强摁着激动说:“羽善乐,寡人已经候你多时了。”


    “大王日理万机,为何分心等我?”


    魏王笑着,那笑声中参杂着得意、玩味,“寡人被你的琴声迷的神魂颠倒,午夜梦回,常常梦到你一席华服端坐于大殿之上,眉眼含情的为寡人抚琴,寡人每次都会醒,醒后却不见你,心中十分失落。”


    “所以您抓了我父兄和赵云峰,逼问他们?”


    魏王闻言立即说:“哎?怎得是逼问,分明是寡人将他们请来赵国,他们可一直都是魏国的座上宾,来人,请他们来。”


    侍卫领着旨去带人了,善乐便坐在席位上,垂眸无声,她此刻内心十分无语,看到魏王的那张脸都让她觉得恶心,她厌烦这种被当做“东西”看待的轻视,厌烦他们那种志得意满的卑劣笑容和猥琐眼神。


    她生来长的美,谁见了都要夸一句,旁人越这样夸,她就越心烦,所以她自幼便不喜水粉,也刻意不打扮,可即便这样,依旧无法掩盖掉这幅皮囊的美丽。


    她厌烦男人不怀好意的打量,厌烦男人拿她的名字讲各种荤段子,更厌烦男人对她的意淫。


    她知晓父亲是疼她的,但这种疼爱只是希望将她养成淑女,光耀门楣,她从未怀疑过若自己真的身处危难关头父亲一定会尽力想救,若自己不幸死了父亲也会落几滴眼泪,但也仅此而已。


    她陷入回忆之中的这一段时间,魏王便一直看着她,他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自打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便一直是这幅模样,无悲无喜,眉目低垂,自己明明是王,可她为什么好似不在乎?


    难道做王的妃子,不好吗?他可以给她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可以给她寻到天下最好的名琴,可是,她为何不肯露出一丝喜色?


    就在这时,侍卫带着人到殿了,善乐这才抬起眉目看了一眼,他们都很憔悴,但衣着打扮都还得体,想来来到这里,确实没吃什么苦,只是精神上受的打击太大,所以才如此模样。


    魏王见到他们,立即喜笑眉开,“善乐,寡人说过,对他们一直是以礼相待的,你瞧,衣着吃食,都是顶好的。”


    家里人见到善乐的时候都十分吃惊,赵云峰却点点头,好像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善乐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是故意的,他故意透露出消息,又故意送她百两黄金,他就是想让她跑!他无法忤逆赵王,也无法说服赵王不要玩火自焚,所以他便做了这个决定。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大王,若不是大王保住他们姓性命,估计此刻,他们已被楚兵屠杀了。”赵云峰听到善乐说。


    他有些心痛,谁都道太傅之子才华惊世,可这样一个人,却连自己的妻子也护不住,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紧接着又大笑几声,大声说:“我赵云峰护不住家国妻子,守不住赵国疆土,如今已是亡国罪人!又有何脸面存活于世!”


    他这样说罢,竟当场撞死在大殿之上。


    善乐只看到血,源源不断的血从他的身体里涌出,又黑又红,她浑身冰凉的走上前去,看着赵云峰破碎的身体,她看到他的眼睁的很大,像是能从眼眶中掉出来一般,她强忍着痛苦,慢慢蹲下来,合住了他的眼。


    做这些动作让她觉着万分的累,身体仿似被压上了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魏王未曾想到赵云峰会死得如此突然,如此惨烈,他甚至被吓到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只看到了善乐看着赵云峰的那双眼。


    他心想糟糕了,但他压住了心底的那份愤怒,神色如常的说:“想不到赵云峰竟是如此的忠烈之士,寡人体谅他的爱国之心,即便他冲撞了寡人,寡人也愿予以厚葬。善乐,你们夫妻一场,寡人知你心中思绪万千,但逝者安息,你也应当将前尘往事尽数放下。”


    “你们羽家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他们未来还要仰仗你。”魏王补充到。


    善乐便留在宫中了,她明白赵云峰的想法,他早就想死了,只是放不下她,想确认她是否还活着,而让他作为威胁她的筹码,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份大义固然珍贵,但她不要做自怨自戕的赵云峰,既然已经是这般时局,便只能韬光养晦,来日为自己杀出条大道来!


    魏王的确很宠她,但她永远都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样子,不会太高兴,也不会太伤心。魏王因此很受挫,只当她生来如此,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忙于处理朝政的时候,善乐也在做她的筹谋。


    她在练武上一天也不会懈怠,与此同时,她还暗中培养亲信,喝避子药,联络朝臣,在第二年的时候便不知不觉将父兄转移到了楚国。


    而这些,魏王却毫不知情,他派去监视的暗卫每次回来禀告的时候都是:一切如常,没有异动。


    时间长了,他便觉得善乐是真的愿意留在他身边,他渐渐放松了警惕。


    善乐在那座死气沉沉的宫殿里一呆便是六年,六年时光足够蹉跎一个人的心智,足够蹉跎一个人的希望,也足够蹉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爱。


    王宫过往每年都会引进一批美人来,善乐刚呆到宫殿的那几年,魏王为了她连续三年未选美人,第四年的时候,朝臣们为他送美人时,他没有拒绝,但依旧专宠善乐,第五年的时候,魏王便渐渐冷淡下来,善乐殿中的门槛,他都许久未跨过了。


    善乐表面云淡风轻,心中却十分喜悦,她终于等到了这个男人的喜新厌旧,这几年每每与他在一起时,她都觉得十分痛苦,十分屈辱。


    羽家父子去了楚国之后,想方设法成了楚王的宾客,就如同之前在赵国那般,善乐与兄长暗中联络,拨着棋子一步步走动。


    就这样拨了四年后,最佳时机到了。


    赵王吞了韩国,又抱得美人归后,骄傲自负,勤政一两年后便开始彻底放纵,此时赵国国库亏空,民怨已深。


    善乐便与兄长合谋,来了个借刀杀人。


    楚王就是那把最锋利的刀,他虽然性情残暴,但志向高远,睿智天纵,又有雄心大志。


    楚王得知魏国底细之后,设宴邀请魏王共商国事,魏王不疑有他,欣然前往,这一去,便再也没机会回去了。


    他被楚王扣下了,魏国王城里的人知道这个消息后乱成了一锅粥,善乐连同朝中大臣稳住了局势,她在魏王身边的这些年,连兵符放在哪儿都查探清楚了。


    她拿上兵符后径直去了魏国军营,她无法保证楚王一定会信守承诺,所以她必须想好万全之策。


    第60章 如日方升


    ◎日子有盼头了,当然就爱了。◎


    魏王沦为阶下囚后,魏国上下人心惶惶,军心离散,楚军入境,竟一路顺顺当当,如过无人之境。


    善乐先前与楚王达成了协议,她可助他吞并魏国,连同魏国吞并的楚国,但他也需答应她不得如之前对赵人一样对百姓官吏赶尽杀绝。


    魏王欣然接受,故而楚军入境是善乐亲自迎接,也是善乐将魏军在名义上解散,让他们解甲归田,聊过余生。


    自此,楚国吞并赵魏韩三国,成为中原霸主。


    魏王被关在牢里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他思来想去,都不知自己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他一直等着魏国的将军来接他出狱。


    他的确等来了将军,但这将军却不是他魏国的,而是楚国的新任兵马大将军——羽善乐。


    善乐帮助楚王不费一兵一卒吞并两国之后,楚王问她想要什么奖赏,她没要高官厚禄,而是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草民想向大王恳请,入军营。”


    楚王很诧异,他不明白羽善乐为何说出这般荒诞的请求,他说:“不是寡人看不起你,但兵营之苦,可不是你一介女流能受的住的。”


    羽善乐知道他会这样说,早已想好对策,“大王有此忧虑合乎情理,善乐不空谈道理,如今楚国最军功卓著的裴虎大将军,草民请求与他一战,向大王证明。”


    楚王应了她的请求,为她(他)二人赐剑,裴虎是个粗人,又久经沙场,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态,他的一招一式都毫不留情,而这也正是善乐想要的,她厌烦因为性别原因而无法痛痛快快打一架的状况。


    二人你一招他一式的尽情比试了一番,刀光剑影之中,二人竟越打越投缘,打来打去,根本难较高下,裴虎最后干脆收了剑,半跪在地上对楚王说:“大王,羽善乐武艺高超,为人刚毅,与臣甚是投缘,恳请您将她封为臣的副将,假以时日,她必能成不可多得的将才,为我楚国兴盛立下戎马功劳!”


    楚王原本因善乐是女子又是赵国人,故而并不太想让她参与楚国军政,但在她与裴虎的比试中,他改变了这个想法,刚好裴虎又这般说,他便应了他的请求,将善乐封为骁勇大将军裴虎的副将。


    善乐就这样留在了军营,她刚去军营之时,军中小将都不服气,就连那些普通的士兵,也在暗中编排她,她并没有以官威唬人,而是尽力做好身为副将应当做的事。


    有时地方上匪盗猖獗,而衙门束手无策上报之后,她便领着手下的人去平息,每次都是大胜归来。


    渐渐的,所有人都对这个副将心悦诚服,再没有人敢轻视她。善乐在军中站稳了脚跟,才有余力去处理一些陈年旧事。


    于所以她此刻穿着盔甲站在了魏王面前,魏王见她穿着楚国的盔甲,终于捋顺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你,寡人真是小瞧了你,原来是因为漏掉了你。羽善乐,寡人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加害于我!”


    “你待我不薄?”羽善乐冷笑着,“你的待我不薄,就是不顾我的意愿拿我身边至亲之人威胁我?就是将我当宠物一样囚禁在你的深宫中?就是逼我与赵云峰夫妻分散,让他在大殿之上愤然自戕吗?!”


    魏王瞪着她,说:“对!寡人的确威胁了你,可你自进宫以来,寡人对你百般宠爱,从未亏待!除了寡人,谁还能护得住你?你又怎能享受到这无边荣宠!你却联合楚国做出这样的事,你就是魏国的亡国祸水!”


    善乐闻言怒火中烧,她当即狠狠的锤了魏王一拳头,魏王被打翻在地,疼痛呼号,善乐踩在他的那张臭嘴上,不耐烦的说:“像你这样自私狂妄的东西,本就不配与我对峙,我真是狗血糊了心,才会今日与你废这般话!”


    魏王抓着她的脚,想将她掀翻,却发现善乐就如同一座山一样稳稳的踩着自己,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她分毫。


    “魏国倾覆,是你狂妄自大,贪图享乐,是你视人民为粪土,失了民心,寒了军心!落到这幅田地也是你咎由自取,与我毫不相干!”


    善乐说完这些才移开踩着他脸的脚,她有些嫌弃的在茅草上擦拭着自己的鞋,背过身说:“踩你都脏了我的鞋,三日后就是你的死期,届时我会亲自行刑,送你下黄泉,有什么不满就去找你的列祖列宗说去吧!”


    魏王的牙齿被她踩断了几颗,痛的昏死过去了。


    当他终于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他看见善乐云淡风轻的坐在高堂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午时三刻,行刑!”他听到善乐启唇说到。


    他看了善乐一眼后缓缓闭上了眼,他心想如果死后成鬼魂,还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撕碎羽善乐,拿她的尸体去喂狗。


    他还没想完呢,就被刽子手砍掉了头颅,善乐看到他的血溅的很高,就如同她每次征战归来时民众送的鲜花,她满意的笑了。


    忍辱负重八年之久,她终于了结了这个畜生,她心中无比轻快,连带着那几天都待人祥和了不少,她手底下的小将军们见她这般开心,心中十分惊奇。


    魏王的事告一段落之后,未来却依旧遥不可知,善乐自八年前就一直在想如何才能终结战争,如何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但她总是想不明白。


    直到她如今以武将的身份参论朝政之后,她才明白了一些,现在群雄争霸,表面上一派祥和,私下里却是暗流汹涌,各国均虎视眈眈,根本不可能和平。


    除非……除非天下大统。


    当下,楚国占据中原一带,秦国在西北独立鳌头,两相制衡,呈东西互抗之势,表面看起来,楚国水土肥沃,各方面条件都好,可实际上,艰苦环境下生长起来的军队更加骁勇。


    楚国若与秦国对上,根本讨不到好处,楚军与秦军若真的打起来,也没有一丝胜算,并且秦国原本羸弱,各国都不把它放在眼里,可就在这些年,这个国家突然就吞并了西北诸国,直到如今能与楚国分庭抗礼,真是偶然吗?她想知道秦国如今这么强盛的原因。


    于是她跟裴虎说明情况后乔装打扮,准备去秦国查探民情,顺道去看了一趟闻野她们,她们如今精神焕发,日子过得多姿多彩,善乐见此场景十分欣慰。


    徒弟们一个个围上来,跟她说着自己的名字,善乐将她们每个人的名字都默默记在了心里,第二日夜里便出了村,往西部走去。


    当她终于踏过秦国边境时,*她看到了漫无边际的黄土与高山,秦国的风沙比东部大多了,这样的环境,按理说人们应当是满脸沧桑的。


    可秦国的民众不是这样的,恰恰相反,他们一个个皆满面红光,干劲十足,善乐十分诧异,她又骑着马走了几十里后,进了一家饭馆。


    “店小二,上二两牛肉,还有你们店最烈的酒,也给我来两壶。”


    “好嘞,您请坐。二两牛肉——二锅头两壶——”小二吆喝着。


    不一会儿,他就将酒肉端上来了,善乐给他打赏了点儿银子,店小二难得见到银子,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忍不住拿牙咬着,咬完后恋恋不舍的将银子放回去,说:“客官,就这点儿东西哪值得拿银子哟,有五个铜板就够了。”


    善乐笑着将银子塞到他手中,无所谓的说:“就一点儿银子罢了,我见你待客周到,心中满意,这银子除却饭钱,其它的就当是赏你的。”


    “哎呦哎呦,谢谢客官,谢谢客官。”小二惊喜非常,捧着银子不住道谢着。


    “小二,我是从南面来的商人,想到你们这儿做点儿生意,跟你打听些事情。”


    “客官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得嘞!知道你是个靠谱的。”善乐满意的说,“你们这地界儿风沙大,我来挺不习惯的。”


    “哎呦,客官,那是您还没往更西边儿走呢,你真走到了最西边儿,那边儿的风沙才是真的大,一起风,沙土纷纷扬扬吹的满天都是。”


    “你们这儿生活这么艰苦,怎么不去东边南边去?”


    “东边南边虽好,但却不是我们的国,也没有我们的家。”


    善乐有些惊诧,这秦国店铺里的店小二,都这么爱国?


    她不禁说:“那边虽没你们的国,但若你们去了那边儿,那边儿也会接纳你们。”


    店小二闻言摆摆手,说:“不去。”


    “为何?”


    “客官,我就跟您直说了,您是从南边儿过来的,刚到西北这儿,肯定不习惯,但是我们这儿有我们这儿的好呀,大王勤政爱民,每年只收取五百铜板的税费,这到了楚国,一年没个几千铜板是不是对付不过去?”


    “这倒是。”善乐听得若有所思。


    “再者说了,哪儿的黄土不养人呐?我们生在这地儿,长在这地儿,早就习惯了,在自己的国家,有大王护着,出了官司,有律法保着,我们这里的农民啊,土地一半是公家的,一半是自己的,你想想,其它地儿哪有这样的好事哟。”


    善乐看着店小二那双明亮的眼睛,有些动容,她感叹到:“我听明白了,小二,你很爱国,你爱这片土地,是不是?”


    店小二点头笑着说:“日子有盼头了,当然就爱了。”


    “多谢你,你去忙吧,我吃完了还要赶路。”


    “好嘞,客官您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喊小的。”


    善乐挥了挥手,看着小二的背影,想了很多。她将两坛烈酒灌完后,晃晃悠悠的走在街上。


    这酒是真的烈,以往楚国的酒,她是千杯不倒,没想到这西北的酒就如西北的土地一样,如此烈。


    【作者有话说】


    特意强调一下:本文里出现的国家只是借鉴历史上的春秋五霸和战国七雄,但是与历史中的这几个国家没有关联。


    最近才发现有几位宝子给我空投了月石,十分有用,非常感谢![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