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黏不黏人?”◎


    “……”


    殷稷敛眸,又窥一眼,


    殷稷执着女子小手,借着微弱烛火,低眸细细打量了一会,


    十指纤纤,馥白细嫩,与透亮莹润甲盖挨着的每一个指腹,确实有些微微泛红,


    眸色凝深,


    殷稷嘴唇凉薄努动一下,不知该怎么说,


    屋内一片死寂之中,


    殷稷攥着女子小手,略略直起高大身躯,伸着长臂,扯过扔在榻尾的袍子,披到身上蔽体,


    系着袍带,规整好衣裳,他又散漫倚靠回去,袖摆里的大掌,将小女子指尖又往上提到眼前,就这么凝着冷漠神色,淡淡窥看许久,


    男子动了下薄唇,还是不知该怎么说,


    这女子指尖确实有些泛红,但一点都不肿,还白白嫩嫩,甲盖里都是健康莹润之色,


    小女子咬着唇瓣,幽怨望着他,一直在温顺地等待他的怜爱安抚,


    她眸子里幽怨之色,让殷稷觉着自己仿佛是什么十恶不赦,负心大恶人,


    男子蹙眉顶腮,用舌尖抵了下上颚,


    沉默须臾之后,怕夜里黑不隆咚,看不太清楚,诬赖冤枉小女子,甚至很是严谨地,赤脚踩地,拿过烛火过来,照着她指尖细致瞥了几眼,


    他在这边握着女子小手细致看着,拖沓了许久,那边就有些等不及…….


    小女子曼妙身姿,倾斜凑近过来,三千乌丝枕在他宽阔肩头,


    仰着白皙脸庞,瘪嘴问,


    “怎么样,是不是又红又肿的?”


    “……”


    勾腕覆住她手掌,


    殷稷抿着薄唇,凝噎不语,


    这指尖白得像一块嫩豆腐,他说不出“又红又肿”这样违心之言。


    但事情总不能一直僵在这里,不去解决,他决定还是迎难直上,把这话头引走,


    她作闹功夫一流,还是要先安抚好小女子情绪,再论其他,


    许久之后,他放下火烛,随手将之搁置在床榻旁的矮几上,


    火烛在他两身旁燃晃,


    男子薄唇微动,垂睇怀里小女子,


    避而不答,


    先问,“怎么弄的?”


    “缝嫁衣嘛,时间又紧,我只能抓紧功夫穿针引线,我都好久没有这样点灯熬油做过衣裳了。”


    “有一点点累。”


    画衣裳图纸花样这些,她在行,但做衣裳就有些生疏,主要是太疲累,她一般更愿意设计出衣裳图样,送去霓裳阁,让里头娴熟常年以此为养家糊口的绣娘们,帮着做出来。


    只是这回是她自己大婚嫁衣,就想自己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毕竟嫁衣这种衣裳到底于桑娘来说,有些许那么不一样的情感,


    在她还尚且年幼时,她娘亲就说过,等她乖囡囡长大,一定要亲自穿针引线,为她绣一件令人艳羡的嫁衣,明明娘亲,并不是什么会洗手作羹汤的精致美妇,甚至活得有些粗糙,却说要为她的女儿,花十几年去学,做出一件独属于她乖囡的婚嫁衣。


    桑娘做这件婚嫁衣,又何尝不是怀念她的母亲。


    她母亲一生璀璨夺目,只可惜……遇人不淑。


    桑娘阖上眸子,不想再回忆过往,身姿轻轻一斜,柔软靠枕在男子的怀抱里。


    她两只小手像蔓藤枝摆一样,缓缓朝上环住男子的脖颈,


    她还未檀口微张,说出话,


    那头就已经传来,淡淡不悦之声,


    “不要在自己动手做,去寻来一个绣娘帮你收尾,”男子大掌揽在她的腰身,顺着她白皙肌肤,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她纤薄的脊背,


    “不要自讨苦吃,这嫁衣不是大致已经做好了?你若嫌手疼,就不要在自己拿针。”


    “无事,反正这嫁衣也快缝制好了,只要夫君每日给我冷水敷手,夜里给我讲话本子,这一点点疼,我就可以忍忍。”她环着男子的脖颈,往他冷硬脸庞蹭了蹭,


    细嗓子里还含着一丝丝惹人怜惜的委屈。


    殷稷半倚在床榻上,赤裸胸膛上,披着一件不知什么时候被女子蹭得松松垮垮白色大袍,


    他大掌绕过小女子三千青丝,揽在她不盈一握纤细腰肢上,


    听着小女子掐着一把娇滴滴细嗓子,一声声说出,这些无理取闹的诉求,


    男子危险眯着眼睛,半低下头颅,将冷硬额头,抵在小女子蓬软乌头上,嗤笑一声,伸指磋磨着没好气点了点她鼻尖,“你可真能给我找活,”


    “一时一刻,都见不得我闲着是不是?”


    “黏不黏人?”


    他白日复建走练,每天也就天快擦黑以后,能有一会自己休憩安安生生呆着的时候,她上下嘴皮子一磕,就将他这仅存一点剩余独处时候,都给他压榨的干干净净,


    半点都不剩,


    她还挺能辩驳,


    “怎么是我给你找活干,我是你妻,疼我不是应该的嘛。”


    犟嘴,


    殷稷*扯动了一下嘴唇,啧一声,心里头腹诽一下,到底没再说什么,


    他现下,也没立场说什么。


    只道,“随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快睡罢,”男子扯过衾被,大手一掀彻底将两人身体,严严实实遮掩盖住,“话本子明日再讲,今日疲累,安生给我睡觉听着了?”


    “好嘛。”


    小女子被他揽在怀里很是乖巧模样,一点都不作闹,殷稷心底略显宽慰,奖励似得探过身,啄吻一口她馨香的小嘴,勾过一把丢在床头的团扇,转动腕脖子,给小女子打风,


    大掌摩挲了一下小女子的软发,


    低声,“闭眼,睡觉,不许吵闹。”


    今日殷稷,到底还是跟小女子,宿睡在一起,没有冷漠起身离开。


    只是地点有些改动,两人揽抱着的地方,不是在他那张宽敞足够能容纳十人睡一起的大炕上,


    而是在这张双人软榻之上,这张软榻,每一处都在盈斥这女人味的馨香。


    这是一张软榻,真真正正软榻,厚重被褥,Q弹棉花,比之他一直住的炕墙相较,过于绵软。


    男子高大身躯躺在里头,甚至很轻而易举,就能压塌下去一个深坑,


    殷稷躺在软榻,阖眸,侧过身拢着小女子腰摆,脊背有些发凉,不自觉反手勾了一下,掖紧压实被夜风吹袭起来的轻纱帘幔。


    然后衣袍下伸臂一展揽着人的那只粗粝指腹,无意识抚着小女子腰间细腻,那块一小小软肉,缓缓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


    殷稷睁开深邃眸眼,偏过头,朝侧望了望。


    昨夜睡前被他掖好压实的轻纱帘幔,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从半敞窗口袭卷进来的微风,吹拂起来,帘帐四飞,露出一片能窥看里头风景的一角。


    小女子三千青丝铺展在他胸膛,还枕靠在他宽阔怀抱里睡得香甜,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看来连日穿针引线,缝制她那件所谓的婚嫁衣裳,确实累坏了她,


    她睡熟泛挑眉眼里,都在泛着疲倦,


    殷稷没有搅扰到她,撤开揽抱着小女子腰身的大掌,长腿动了下,赤着脚踝掀开帘子,光着大脚踩到冰冷地板砖上,


    男子披着睡得有些松散的白色长袍,归拢一下,勾手翻动,系着腰间袍带,待扯紧,


    殷稷踩着脚下黑靴,未发出响动,缓缓走到这屋子中央那个梳妆台上,


    他停歇下脚,伸出一只削瘦苍白无力的手骨,不紧不慢一抬,揭开小女子用来化妆,那面精致铜色镜,


    殷稷长身玉立,高大身躯微躬下去些,双臂抵撑在那个梳妆台上,低垂着一双淡淡眸眼,窥看打量着,镜面里那个模糊不清陌生无比的脸庞。


    他伸手抚了一下脸庞,瞳孔深邃地打量着自己,


    这张脸庞,或许能带给他什么也说不定,谁知道呢,他就这样淡淡看着自己,垂眸沉吟,


    须臾之后,


    他缓缓抬起阴冷苍白的那只手,蓦地倒扣下那枚精致铜色镜,掩盖住自己的模样。


    殷稷站直身体,


    抬指无镜规整着自己的仪容,待一切打理妥当,殷稷才抬腿踱步走出这间,小女子充满馨香味的私密闺房,


    男子推开房门,从西侧那屋箱笼里,翻取出一件干净白袍,将之勾到长臂弯,迈步到浴房里梳洗,换衣,


    两刻钟后,用过小胖墩送过来的早食,之后进行今日复建,走练在阴影遮蔽的房檐下,再次沐浴换衣,用晚食,


    然后夜里他躺在炕上,揽着小女子纤细腰身,用低沉着沙哑的男嗓,给她讲话本子,打扇煽风,哄她睡觉。


    接连几日,这般枯燥无味地度过去,


    大概十日。


    又或者是半个月之后。


    几人吃过早食,小胖墩背着装满脏衣竹笼子离开以后,


    小女子出了一趟门,


    没过多久之后,


    她不知从哪牵来一辆马车,等马车驾到桃花院子门口,小女子提着裙摆,体态轻盈反转一下木屐,就踩着小杌子下了车,


    小女子仰面露齿地推开房门院子,探进半个身子进来,


    朝他难掩兴奋喊,


    “夫君~,瞧瞧我带了什么回来?”


    “我喊人驾了一辆马车过来,特意换了四个稳妥车轮,一点都不震,你快些收拾出来,我们今日要去州郡采买婚嫁需要用到的喜礼,”她摆手催促,小脸有些郑重,“我们已经拖了很久了,不能再拖下去躲懒,王伯娘昨日都冲我发火说教我不懂事了。”


    “今日我们说什么都要去州郡,将东西都采买回来。”


    “可能要在州郡多住两日,夫君多拿两套换洗衣物。”


    小女子吵吵闹闹,喋喋不休一张小嘴,就没有停歇下来过,


    聒噪不已。


    殷稷皱着眉头,在房檐下走练动作一顿,深邃眸色渐渐凝深起来,他面无情绪地转过身,睨了小女子一眼,抬手随意朝她挥一下,淡淡将之打断,


    “噤声。”


    “不要催,听得见,待我梳洗换衣。”男子暗含警告瞥她一眼,就拢起宽大衣摆,缓慢踱步到水房,梳洗一番。


    桑娘见男子迈步到水房,檀口微张,动了动唇瓣,想要说些什么,


    但到底没张口,她走时去找人驾马车,明明看见他方从浴室房门里出来,待他都收拾妥当,她才去找的马车,这又要等,


    但没法子,男子已经迈步进到水房,


    桑娘只能环着藕臂,倚着门框,百无聊赖等他。


    等了没一会,外头马车那传来一阵不耐烦地窸窸窣窣响动,


    一个高大健壮皮肤黝黑的男子,轻跃一跳,从马车落到地上,激起一片黄土灰尘,


    他阔步走过来,粗糙大掌攥着一尾长鞭进来,长腿抵了下门框,低头看小女子,


    “桑娘,等啥呢,太阳这么大热死个人,他人呢怎么还不走。”


    “再等等。”


    桑娘听到黝黑糙汉,粗犷不高兴地质问声,倚着门板框,斜侧过一下身姿,细声,“别着急,他在换衣裳。”


    “麻烦。”真是麻烦,随便穿一套不就行了,他都搁外头等一炷香时辰了,晒得要成焦皮碳了都,这男子还没出来,换得啥金子衣裳,要这么久,


    他粗眉一瞥,横桑娘,“你去催催他,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怎么这样磨磨叽叽。”


    桑娘倚着门板框子,不知从哪掏出一柄油纸伞,扯开罩在头顶,遮挡住九月烈日炎火,


    听到男子催促之言,曼妙身姿,倚得十分稳当,动也不动,


    “我不去,”


    她瞥一眼粗犷男子,开始打皮球,“要不你去催一催他。”正好她也等的烦了。


    粗犷男子闻声,语气微妙变了一瞬,然后粗嘎着浓眉大眼,狠狠一瞪,有些不乐意道,“他是你捡回来压寨赘婿,又不是我的,我凭什得去催。”


    “那就给我闭嘴,”桑娘提起裙摆,慢吞吞伸腿,踹了粗犷男子一脚,“给我老实点,别有点什么事就瞎胡咧咧,说漏嘴了,让他看出端倪,看我撕不撕烂你的臭嘴。”


    粗旷男人一下捂着自己的大嘴,委屈道,“你找了个这么文弱书生似得男人,啥事不顶,以后不还得靠着我们吶?不能有了男人就忘了……”


    “闭嘴,”桑娘伸腿过去,又踹了他一脚,


    这回用了些力道,


    粗旷男人结实大腿只感剧烈吃痛,比方才那一脚还要痛,起码刚才那一脚踹完,粗旷男人只是略略疼了那么一下,这回是真疼得要死,钻心之痛,


    男子呲牙咧嘴来回揉着大腿,不知道是不是红肿起来,反正他疼要死。


    这回他就老实多了,不敢胡咧咧说什么不靠谱的话,委身在桑娘身后,小媳妇似得小声嘀咕,“你说你不声不响就藏个野男人在家里,藏多久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等今个从州郡里回来,我跟兄弟们一说,保管他们都得头皮发麻,要炸了。”


    糙汉说罢,黑眸微闪,还冲桑娘竖了一个大拇指,由衷仰头大叹,“还得是你,”


    “不声不响办大事,你真是这个!”


    “不是野男人,”


    “领过婚契,在衙署那留下案底了。”合法的,


    桑娘斜睨着一双狐狸眼,瞥了一眼粗旷男人,淡淡更正道,


    “嗐,我方才怎么听王伯娘说,是这几日刚领的婚契呢,你……啊……别打,”


    “让你闭嘴,不长记性是不是。”


    “知道知道,”


    “闭嘴闭嘴,我保证管好我这张破篓子嘴。”


    “我不说,不说了。”


    粗犷男子迈着大长腿一蹦三尺高,远远离开桑娘八丈远,还特懂事的举起粗粝的糙手,给自己手动上了个链条,示意他保证老老实实不再乱说了。


    “我错……都是我错,”他喷着粗气,怂怂地跟撑着一柄黛色油纸伞,曼妙倚着门板框,斜瞥他的娇小女子求饶。


    桑娘放落裙摆,藏起踹过人的一条纤细长腿,弯身抚平上面一道不显眼褶皱,朝着粗犷身躯高大的男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给我老实点,别破马张飞跳得跟个猴一样。”


    要不是村子里稍微懂事点,有眼色的健壮男人,都被派出去公干,王伯娘没法子,只能给她拉来这么个货来,让她凑合着用,


    不然桑娘是说什么,都绝不会松口妥协,让这破篓碎嘴子男人来给她当车夫的,


    嘴太碎,


    就是欠收拾。


    许久没打过人一双纤手,都有点泛痒了。


    可收拾他一顿,有点麻烦,成本太高,不合适。


    炎炎烈日,大热火烤的天,收拾完他一顿,桑娘定然要变得热汗渍渍的,到时候打完人她再去沐浴换衣,


    男子好不容易沐浴换好衣裳,坐到马车里等她,她又迈步进水房,得,今日不用下山去采买了,什么都给耽搁下来了。


    实在不值当。


    桑娘就忍着脾气,狠狠瞪了那粗犷男人一眼,让他把皮给绷紧实点,等一切去了州郡办好事情,回来再好好收拾收拾他一顿。


    后半程粗犷男子,老鼠嗅觉一样,似乎也察觉出什么不妥,脊背一阵阵发凉,大嘴巴闭得紧紧的,半声都不吭。


    也不讨人嫌来招惹女子。


    装得比村头的大黄狗还要老实,


    只要不出幺蛾子,反正桑娘没再理会他了。


    小女子微眯着眼睛,撑着黛色油纸伞,半倚在门板框上等着,梳洗换衣的男子。


    又等到一炷香后,


    男子终于换好干净清爽的白色大袍,撂起袍子,缓缓踱步走出来,


    通身气度,非常矜贵有派头。


    他一出现,


    桑娘登时换过花一样笑容,提着轻薄浅色裙摆,款款走过去,抬起纤白细指,挽着男子手臂,“夫君可能适应舟车劳顿?能不能撑得住一路到州郡,不若夫君还是在家里休憩,桑娘一人去采买我两大婚之物,亦是无妨,”


    小女子仰着一张,人畜无害白皙脸庞,笑吟吟凝望着他,


    “无妨,不必担心,”


    “我无碍。”


    小女子贴心说是这样说,很为他着想模样。


    但殷稷与她昼夜相处这么些日子,能不知晓小女子心里想什么?


    场面话罢了,她心里都快欢喜死他能一同陪着她去采买,两人成婚那日所用之物了。


    小女子特别喜欢两人一块做些什么事,


    她总是追求那些圆满,索然无味,又微不足道的小感受。


    这些小感受,只要殷稷偶尔那么一两回,赐予给她,她就能花枝一样笑地乱颤,抿嘴小嘴能满足偷笑好久。


    不过都是一些小事,殷稷自然愿意满足她,对他来说都是无伤大雅之事,更能省去很多麻烦,殷稷就顺手做了让她开心,


    哄她开心,他才能快活。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理他模样,


    粗犷男子当时就脸一垮,不大乐意用力撂甩一下粗布袍子,他这还没使力当车夫呢,


    就闻到一股春日鸳鸯交颈,恋爱酸臭味,


    他已经感到这一路得多不平静了,


    十分不想驾着这两人上路,舌尖抵着后槽牙,心里头已经有些后悔接这个活,


    但接都接了……


    那边,


    殷稷拢着袖摆,侧眸瞥小女子,“日头不早,快些动身罢。”


    “好。”


    小女子挽着他手臂朝前走,


    况且这次出门,殷稷另有所图,想采买制作联系暗卫的信弹材料。


    还要不动声色,不能让小女子察觉,


    更想弄清楚,这破烂不堪的山村子,到底是坐落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他想弄清楚自己所在方位。


    过去那些时日,他昏迷不醒躺在炕上一年,复建又耽搁许久,他不想再拖宕下去,太过耽误功夫,


    现下不知王朝到底是何状况,他更想亟待了解王朝波谲云诡走势,


    了解朝堂情况……


    两人走到马车前,


    桑娘挽着男子手臂,细声道,


    “夫君我扶着你上马车,你小心着些,别磕到,”


    殷稷颔首点头,神情淡淡,并未出声作答,


    只是抬臂任由她伺奉扶着,


    不远处,


    粗犷男人一只大腿支起来,敞着腿,踩在马车轮子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来耗来的杂草,吊着一双轻蔑眼梢,来回上上下下打量着身前这个长身玉立,


    光瞅气势,就跟他们这些糙汉,很不一样的男子。


    有点不喜,


    他嘴里嚼着杂草,吊眼梢,“你就是桑娘赘婿?”


    男子欣长身影,挺拔玉立而站,淡淡等着小女子弯身,给他放好小杌子,然后扶着他上马车,


    听到糙汉吊眼梢轻蔑问话,殷稷平静站立,像没听着般,懒洋洋伸出手,掸了掸袍子上并不存在灰尘,


    眼皮子都没掀开一下,往破马张飞男子那个方向觑过一眼,赏他一记眼神,


    完全把他当成打杂的不重要车夫,


    不大放在心上,


    殷稷抬指,不咸不淡掸袍子模样,淡淡又毫无情绪,


    却看着比粗犷男人,撸袖子横眉吊眼梢的不正经模样,更加轻蔑不堪。


    粗犷男人自觉受辱,气了个倒仰。


    眉毛一竖,爆脾气正要发作,


    这时候———


    马车里帘子揭起来,伸出来一只细白娇嫩的小手,


    轻声,细语,


    娇嫩欲滴,


    “夫君,扶你上马车了。”


    *


    *


    32


    第32章


    ◎“美色销金窟”◎


    殷稷拢一下宽大袖摆,不紧不慢,握上那只细白娇嫩小手,


    黑靴踩到小杌子上,登上马车,


    马车木门一阖上,里头什么便都瞧不到,


    彻底遮挡住糙汉男人在外面,气了个倒仰视,愤愤不平地斜眼打量视线。


    桑娘蹲身在马车头,没有着急进马车,她细指按着门板框,转扭过身,眼尾微微上挑,狠狠瞪了一眼糙汉男人,


    被这么一瞪,


    王逵鼻腔里喷着粗气,起伏不定壮硕胸膛,登时泄气皮球似得瘪了。


    他也不闷气短,糙粗大掌随意胡噜一把,黑黢黢的脸庞,咧嘴一笑,“嗐,别生气嘛,我可没欺负他,”


    王逵边说着,边大掌攥着打马鞭子,没有用踩凳的小杌子,直接大腿一跨,马车剧烈晃动一下,壮硕高大身躯就这样稳稳当当,坐到了马车之上,


    他抬起结实臂膀,朝上空挥了两下马鞭,嘀嘀咕咕着,小声为自己叫屈,“我真没有欺负他,我哪敢啊,你那都到官署拿到婚契,留底更改毁不得的夫婿了,我能那么没眼力见?”


    “闭嘴,”桑娘敲了一棒槌到男子头上,


    “好好给我驾车,把你浑身那混不吝的痞劲,给我夹紧腿收一收。”


    “……”


    有点无理取闹。


    王逵这糙汉混不吝痞劲是天生,男人味十足,娘胎里就这么给他带出来,小二十年了,这节骨眼上让他把自己身上男人味给收了……


    他咋收,搁啥收,夹着腿走路那不变得娘们唧唧的了。


    他有些接受不了自个那么娘们唧唧,


    王逵喜欢自己这浑身蜜色油光腱子肉,混不吝那个痞痞的劲,村子里哪个小女郎瞧见不喜欢?


    他还要靠着这痞劲,招惹个漂亮小女君抱回家娶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呢,


    他婚事还没定呢,


    但王逵知道桑娘说一不二蛮不讲理性格,真惹恼了她,说不定真会强逼着他那个娘样夹腿示人,就只能抿着嘴唇,缩着高大身躯,不敢吭声了。


    桑娘见他缩着脖子,粗糙大掌里捏着打马鞭,老实安生听话许多,不再嘴贱废话,便给他朝天翻了个白眼,细声嘱咐,


    落下一句,


    “去霓裳阁。”


    听到“霓裳阁”三个字,王逵黑眸微闪,臂膀抖动有些激昂兴奋,他挥了一下马鞭,咧嘴扭头朝桑娘笑,“好嘞,我保管给你驾车驾稳稳当当的,给你安全送到霓裳阁。”


    闻声,桑娘没好气瞪他一眼,细指一勾,揭开马车帘子,弯身进去了。


    这辆马车,除却那四个换过车轮,外饰很是普通,看着与平常马车并无什么不同之处,


    内饰却别有洞天,


    到处都铺了白色绒毯,哪怕一路稍有颠簸,磕到细碎石子上,亦是感觉不到什么,稳稳当当并不起伏晃动。


    马车里,


    矮几上摆了两碗清凉白乳,在往旁,还放置了一个四层抽屉的小木盒子,里头零零散散码了许多,乱七八糟零嘴,


    还是很多殷稷不曾见过,吃过的稀罕零嘴。


    或许是这边地域特产,或许他自幼确实不曾吃过,毕竟他小时入口之物,都非常精细,那些看着就乱七八糟的零嘴,


    殷稷向来提不起,想要伸手拾取,张口尝尝的兴致,


    殷稷高坐在马车上首,漫不经心,抬手规整一下没有褶皱的袖摆,


    马车帘门一阵轻微晃动,


    “夫君可感觉到无聊?不若我们……”小女子眉眼弯笑,兴致勃勃提议,


    “不必,”


    “我未曾感到枯燥。”他并不乏味,甚至享受独处。


    她揭帘子动作一滞,笑意倒也没有凝固,不怎么在意扭过身子,将帘门关紧实。


    马车帘门关严,


    小女子一进马车里,就撩起轻薄的鱼尾坠袖摆,露出洁白一双藕臂,迫不及待先伸出纤白细指,捧起那碗清凉白乳,翘着兰花指,一勺一勺舀起来,抿到秀口里润润喉咙,


    见男子一直不作声,疲乏阖眸,将头抵在马车上,冷硬额间冒着细密汗渍,


    桑娘眸凝过来,皓白手腕一勾,从马车抽屉里取出一方干净洁帕子,给男子擦了擦闭眸的深邃脸庞,


    然后,又就将另一碗清凉白乳端过来,“外头太过闷热,夫君喝一碗,解解暑罢,”


    “这白乳清凉,最是适合炎日酷暑时入口润喉,好好喝,”


    殷稷颔首,点点头应声,却没有伸手去取,小女子细白手腕里那盏瓷碗,将之喝入口中,


    太过甘甜之物,


    他一向都不太喜欢,没什么兴致,况且他体温常年寒凉,并未感到酷暑难耐,尚且能够忍受,


    他现下身躯冒出汗渍,大多都是体虚之汗,随着他强健筋骨,自然就会慢慢好起来,


    殷稷并未太过忧虑,至于“鸠蛇毒”,眸色深凝一瞬,小时吃过那枚百解丸,可保他性命无忧,


    是以,殷稷就暂且未将,那霸道邪性“鸠蛇毒”放在眼里。


    小女子乖巧懂事关怀备至,殷稷不能装聋作哑,冷漠将之当作空气般,不作丝毫理会,


    他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指骨,摸猫儿似得,摸了两把小女子细白下巴,


    “无须管我,将你自己喂饱就可。”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外头传来一声长长的马匹嘶鸣声,然后车轮轱辘滚动,碾压在黄土地面,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车轨痕迹。


    “驾———,”外头粗嘎男人高喝一声,马车缓缓驾驶起来,下山朝着官道径直行去。


    半路途中,桑娘揭开车门帘子给王逵递过一碗清凉白乳,用作解渴。


    王逵将那白瓷小盏,当做脸大盆碗,仰面,喉结滚动,一口饮尽。


    王逵饮尽后,桑娘没有急着回马车,又跟王逵嘱咐了几句什么,


    王逵半屈着一只长腿,坐在马车上,健硕臂膀用力挥了两下马鞭,


    懒洋洋应着小女子,说不了两句,他就像被驯服苍鹰一般老实点两下头。


    两人在外头说这话,


    殷稷眸色微深,趁着小女子转过身,和那糙汉莽夫说话聊天空档,


    不动声色伸出一手,揭开轻纱帘子,从窗牖朝外窥了窥,外头一路绿意盎然,野花盛开。


    看着像一座山头,


    马车又行驶一会,殷稷可以肯定,这确确实实是一座山头,


    这村子,竟然将安身立命的房屋,建在了深山里,


    想到这,


    殷稷蹙眉,


    这年头很少有村子会将整个族人建在深山里,猛兽之类,许多未知危险,就会害掉许多子民性命,


    百姓为安居稳妥,一般都会选择山脚之下,


    但他未思索多久,马车门帘那旁就是一阵轻微扯动,紧接着,


    男子就骤然被一枚清凉勺子,沾到唇角,


    殷稷低眸凝着,送到嘴唇边的白乳,那枚白瓷勺子里,盛满微微晃动的汤汁。


    侧眸瞥一眼,笑吟吟小女子,


    到底张口,将之含入唇腔,喉咙吞咽,


    ……


    *


    马车行驶近一个时辰,一路行驶路线,并未刻意隐瞒着殷稷,


    大大方方对男子展示着,丝毫不避讳。


    沉重车轱辘一路辗捻,最后在一处喧闹阁楼前,停下来,


    “桑娘,到了。”马车外粗嘎男声传来,


    小女子扭过身姿,从马车夹层里,翻出一顶浅青色幕篱,拢了下耳鬓戴在乌丝上,


    然后,


    朝他弯笑,


    “夫君到地方了,我们下车罢。”


    殷稷侧眸瞥了她一眼,见小女子戴好幕篱,归拢好裙摆,


    他坐在上首,高大身躯微微晃动一下,不徐不缓掸了掸袍子,将宽大袖摆里削瘦骨白的那只手,朝她抬起伸了过去……


    女子细白小手覆住他手掌,将他握在手中,扶着他下了马车。


    霓裳阁,坐落在梧州城里,一处叫“洒金街”的巷子里。


    “金街,金街”二字就足矣证明这条巷子口,是有多么繁华与熙攘,


    何况又平添一个“洒”字,


    洒金街,


    顾名思义,洒金,洒金,这是一条阔绰富人,来大手笔洒钱销金街,这条巷口街道,是梧州城里,真真正正的销金窟。


    而霓裳阁,一家只做女子衣裳的阁楼,是这条富丽堂皇巷口街,盘旋金窟之最。


    它为首,正是,一家只做成衣女子铺子,在这条巷口金街,成为富商大贾,达官显贵最为热捧之处。


    日进斗金,翻金,销金,名为窟,受无数美妇人,与妙龄少女热情追捧。


    这不,将将过晌午,霓裳阁大门口,马车络绎不绝,周围人声鼎沸,今日比之往常,更是格外热闹喧嚣。


    一辆辆奢华马车,远远由小厮牵着马缰绳,引渡到宽大后院停马棚里。


    富商大贾美妇,权贵妙龄少女们,一袭轻薄贵气裙纱,打扮靓丽逼人,带着一顶浅色幕篱,婀娜多姿地提起裙摆,由侍女们小心掺扶着,从马车上缓步香茵下来。


    霓裳阁小厮,一溜小跑着过来,牵走桑娘他们的那辆马车,


    又有几个小厮,跑到旁处贵人马车处,将马绳牵引到后院,


    避免前门堵塞不通,


    小厮们经人调教,很是手脚麻利


    王逵将马绳递过给那个小厮,斜眼睨过走在前旁的两道女貌郎才,


    半点没有要等他,


    啧一声,粗嘎着声音,眉毛八撇朝小厮道,“赶过一道山路,给我马匹喂些上好草料,好好犒劳犒劳它,别饿着我的马。”


    “好嘞客人。”


    “客人您放心就是,我保管伺候好这马爷爷,里面请走。”那小厮躬身朝他一划手,指了个方向。


    王逵眼皮子都没掀,抡着一双健壮臂膀,活动下僵硬腕骨,大阔步往里走,


    这霓裳阁,他跟着桑娘常来,来过这么多次,轻车熟路,倒不必用人来引路,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这阁楼里哪个玉瓷台阶,通往哪间房门,该进入哪一阁坊。


    殷稷抬步跨进霓裳阁前,临迈步进去前,


    他偏眸,往热闹喧嚣的巷子口,凝睇了一眼。


    这条弄口,他有印象,之前挥军蛮夷,途经过此地。


    梧州城,岭南,蛮荒贫瘠之地。


    岭南蛮荒之地,这里贫瘠程度,更是他曾经残忍流放那些犯事官员,受罚承怒的荒薄之地。


    整个岭南地界,只有这个梧州城,尚且算得上富庶,但仅仅是“算得上”,


    实际上还是贫瘠。


    贫穷,是岭南这个地方永远扯不掉的标贴,


    这里每一个大大小小州郡,县,里乡,都因山川阻隔,古道交通不便,而被王朝下放历练官员,而避之不及。


    整体“贫穷”无比。


    但并不是所有庶民,都赤贫如洗。


    遑论在哪里,不管在哪个地域辽界,其下属州郡城内,都有贫富之差的天堑鸿沟,像一个阶级壁垒,平民永远无法单单只是靠着自己勤劳之心,妄想就能逾越跨过去。


    这梧州城“洒金街”,便是这蛮荒贫瘠之地,一道划分贫富天堑鸿沟的分界线,


    销金之窟,能在这条巷口金街上消费洒钱的,大都是岭南富商大贾,权贵官员,有着只手遮天利益关系网的那些朝官诌狗。


    殷稷勾唇,嗤笑一声。


    在小女子柔声细语一声声催促中,不紧不慢撂起袍子,抬步跨进,这道销金高高竖起的天堑门槛里,


    霓裳阁楼里,一室清凉之感,


    入门进去,就是触目可见的堆金砌玉,


    富丽堂皇。


    穿着软烟裙罗的女引使,在他们一进来门槛,就轻盈移步走过来,


    她笑而不露齿,很是得体温婉,轻柔朝他们福了一下腰身,


    “几位客人安好,可有簪花柬帖?”


    今日持有簪花柬贴之人,方能进入霓裳阁,


    旁人都不得而入。


    女引使躬身福礼着,芊芊细指的手里,提着一枚琉璃珠花美人灯,


    灯笼又不完全是灯笼,只是用一盏亮火,映照着四面灯罩上面,勾勒画出的女子,


    她们所想要展现的,也不是画上婀娜多姿,体态翩跹的女子,


    而是那画上给美人曼妙身姿上,点染的时髦衣裳。


    她们卖得是衣裳,灯罩面上,美人穿得,亦是靓丽衣裳。


    那株花美人灯里,每一个灯罩面上,都是霓裳阁这个月,主推款的最新最时兴裙衫,


    以及耳铛首饰。


    桑娘从袖摆里,掏出一枚还带着簪花馨香,用清雅小字攥写出来的“霓裳阁柬帖”,将之递给女引使。


    女引使双手并拢,恭敬谦卑,微笑这接过,确认一下身份与真伪。


    再抬眸,女引使更是眼神微妙闪了一下,愈加恭敬谦卑起来,


    提着裙摆当先走到前,领路,柔婉道,


    “几位客人,请随我来,楼上“清幽阁坊”已经为几人打点好,左右并无旁人,客人可以放心在楼上阁坊休憩片刻。”


    女引身手里提着那一盏琉璃珠花美人灯,领着几位客人迈上玉阶梯,左拐,步入一条长长廊道里,


    咯吱一声,推开一间清幽阁坊木门,


    转过身姿,女引使弯下青丝头,


    “这就是“幽阁坊”,两位客人可以在此歇息片刻,一会仆女使会为客人们送来茶水糕点,还望客人们略作稍歇。”


    桑娘单手提着裙摆,细白下巴微抬,点了一下头,示意女引使自己知晓。


    她挽着男子手臂,缓缓步入这间清幽阁坊,


    女引使抵着木质房门,躬身立在一旁,


    待客人们皆都跨步进入,才提着手中那一盏琉璃珠花美人灯,跟着两位客人,迈进步入房中。


    “客人,这是霓裳阁,此次拍卖簪花册,闲暇无事时可略作观赏。”


    女引使桌案托盘里,拿着一本清香花册递给她,


    桑娘抬手接过,放在掌心里翻过两页,漫不经心一页页看过去,


    这里勾勒成册的都是,霓裳阁今日要竞拍的衣裳首饰,


    女子弯头勾着一张张画纸,瞥看。


    女引使又从手中那一盏琉璃美人灯里,将夹插在最顶端那一枚白色珠花,摘取下来,放置阁坊小窗户口那吊着的笼灯里,


    那枚珠花似做燃料,一搁置灯盏进去,吊在小窗户那枚灯笼就亮起了灯,


    女引使点燃笼灯,亮起这间阁坊竞拍笼灯,便回身朝桑娘弯身行礼,温婉一笑,


    “今日霓裳阁拍卖会,在未时一刻,开场,若女君想要竞价,朝窗口下那托盘下,投掷一次珠花便可。”


    “一次一枝珠花,”


    “如此,奴家便先告退了。”


    女引使褪下,房门阖闭上,


    桑娘伸出细白指尖,拨弄了两下桌案上,被女引使留下来的那瓶盛放开绽的白色珠花。


    这是真珠花,上面还沾着夏日芬芳的馨香气息。


    瞧着像刚采来不久,


    桑娘捻过一枚珠花,抵到翘白鼻尖下,轻轻闻嗅,


    男子高大身躯,撂袍阔步一跨,闲适分开长腿,落坐到桑娘身旁边,


    他偏头,


    伸出一只阴冷寒凉的腕骨,粗粝拇指,抵在小女子翘白鼻尖,将那枚她放置鼻尖下闻嗅的珠花扯过,抬指扔撇回到桌面上,那木质托盘里。


    “脏不脏,手给我老实些,不要放到脸上嗅,”


    殷稷冷漠着一张脸庞,面无情绪地斥她,


    他倒不是想连这等鸡毛蒜皮子小事,也要管着小女子,这些不干不净小毛病,让他看着烦,主要这小女子没事就爱,噘嘴亲吻他,


    脸庞,侧颌,眉眼,嘴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挨蹭过来突袭,将柔软唇瓣,蹭到他脸庞上。


    方才在马车里,就有过这一遭,她支颐头一点一点昏昏欲睡着,有时外头马车细小颠簸一下,将她吵醒,她就会不高兴噘着小嘴,扭过身子蹭过来,两只小手紧紧环住他腰腹,仰面亲一会儿。


    殷稷怕这小女子,又胡闹绞缠,就有些膈应那不知有没有擦洗干净过的珠花,碰到小女子柔软唇瓣,小女子在用那唇瓣,没规没矩来亲吻他,


    龟毛洁癖症一发作,殷稷就有点无法忍受。


    忍不住伸手将小女子,放在柔软唇瓣下,轻嗅的那一枚珠花,扯来抬指撇掉。


    小女子噘嘴,不高兴,“哪里会脏,那都是霓裳阁今日起大早去花园里采摘的,还新鲜着。”


    殷稷没作声说什么,喉管滚动,只不咸不淡,垂眸睇她一眼,


    低沉滚吐出一个字,


    “脏。”


    这话一匍*落,小女子红艳嘟嘟的嘴巴更加撅翘着,都快要能挂油壶。


    殷稷抬臂从宽大袖摆里掏了一下,扯出一方洁白无瑕的帕子,用桌案上放置的白瓷水壶,沾湿了一点水,扯过小女子细嫩指尖过来,


    示意她近前些,


    小女子受他拉扯,细嫩小手挨放到他眼皮子底下。


    “……”


    殷稷抿着薄唇,垂眸睇看一会,


    不悦,蹙眉,


    “坐过来些,”他主要想擦的,又不是她这纤白指尖。


    小女子听到他话,挪动了一下小屁股,蹭着凳子往他这边坐过来些,


    “怎么了嘛。”又凶人。


    殷稷拢卷了一下袖摆,勾手翻折湿润的白色锦怕,抬臂覆到小女子噘嘴不高兴,快要能挂油瓶的红艳唇瓣上,


    给她用力擦了擦,


    擦完之后,


    殷稷垂眸,淡淡瞥她一眼,


    小女子唇瓣本来就红嘟嘟,被他用湿帕子,擦拭过后,原本涂染蜜色唇脂,已经擦得干干净净,


    现下,


    唇瓣不涂点脂,却比涂过唇脂之后,还要娇艳欲滴。


    殷稷抬手抵在小女子翘白尖细下巴上,抚弄摩挲了一下,然后冷漠勾屈臂腕一用力,将小女子三千青丝蓬软的乌发,扭转,离他挨得远了些。


    男子提着白瓷壶,又往帕子里倒了一些水流,沾湿,细致一根根擦拭着自己的瘦白手骨。


    他擦拭着自己的手,


    “我脸又不脏,”


    殷稷不为所动,偏眸瞥她一眼,淡淡垂睇,


    喉咙滚字,


    “脏。”


    小女子眼眶泛红,又一下子气成了河豚,曼妙身姿立即从椅子上站起身,莲步轻移两下,绣花鞋在脚下旋一下,就体态轻盈扒开男子的一双擦拭手指,


    坠落到男子宽大胸膛里,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殷稷冷不防被女子坐到大腿上,打搅了擦拭瘦白手骨的动作,


    殷稷垂眸,从上居高临下,就这么没什么情绪睥睨小女子一眼,待她在他大腿上坐得稳当,


    男子修长臂膀圈着她腰身放落,伸下来回到原处,继续稳如磐石,像个犟种驴,淡淡细致擦拭着他那一双碰过她嘴唇的瘦白指尖,


    殷稷环着一双长臂,交拢擦拭着自己指尖,小女子就坐在他大腿上,殷稷高大身躯不可避免,呈现揽抱着小女子的暧-昧姿势,两人骤然之间,离得极近,极近。


    殷稷勾动白帕,不急不缓,一下下擦拭指尖,


    低眸,窥着怀里小女子,


    与之目目相觑,


    半晌之后,


    他低沉着嗓子,高大身躯俯下,将滚烫唇瓣,


    覆到小女子耳边,


    缓缓问,“来这做什么,嗯?”


    *


    【作者有话说】


    宝们求预收哦~


    下本想写寡妇,或者继母,还有港城小明星,哪本都行,求收哦~


    33


    第33章


    ◎“剥醉蟹”◎


    他缓缓问,“来这做什么,嗯?”


    桑娘抵着男子宽阔胸膛,眼尾微微上挑,“我定做了首饰在霓裳阁,今日来取,恰巧遇到她们一月一次拍卖日,就顺道坐下来看看。”


    “真是顺道,来瞧瞧热闹。”


    殷稷默然,不作声,


    须臾之后,


    男子抬起白帕,将手掌指尖皆都一根根擦拭干净,拢挥了一下宽大袖摆,轻拍女子细软腰肢,


    垂眸淡淡示意,


    “从我腿上下去,我要品茶。”


    “我不。”


    这句话落,房门就传来一阵细小敲门声,


    外头女引使,恭敬谦卑道,“客人,茶水糕点已经备好,可否允许我们入内,伺奉一二。”


    “允,”


    这一字“允”声出口前,殷稷已经用大掌揽着小女子起身,强势,将她带至空位坐下,待她坐好,


    殷稷方才规整一下,被小女子翘臀,蹭得有些褶皱衣袍,又回到自己座位,落坐到木凳子上,女子还待挪动屁股,往他跟前凑近些,


    殷稷伸出削瘦骨白的那只手骨,抵住她细白肩头,“女引使们就要进来,外人在你安生一些,”


    桑娘只能放弃这次来之不易,外出游玩,跟男子培养感情的机会,


    他们刚规整好,


    那边门口,仆女使们鱼贯而入,


    她们一袭浅色春衫,纤细臂弯里勾着一条青白的帛,皓白手腕托举着雕花木质托盘,缓缓踏入“幽阁坊”这间雅座。


    仆女使们训练有素,将茶水糕点从雕花木质托盘里,一盏一盏拿出来放置案桌上摆好,


    她们谦卑露齿一笑,


    “客人,若还需要旁得什么,便摇铃唤我们便可,我们会在房门口静待客人吩咐,客人请慢慢享用。”


    殷稷抬手覆住白瓷杯盏边缘,低眸,窥了窥里头的茶水色,


    色泽醇厚,清澈透亮,琥珀般,氤氲袅袅冒着一丝丝热气,


    男子没作声答话,一直垂眸淡淡瞥着手腕边的那盏清淡的香茶,


    桑娘便抬起下颏,朝着仆女使点点头,“好,我知晓了,你们摆好茶盏,就先退下罢。”


    “喏,”


    女仆使们闻声,双手叠于腹部,谦卑温柔冲他们弯身福了一下礼,便又鱼贯而出,托举着木质托盘,低头款款迈步跨出门去。


    她们轻柔阖上这间“幽阁坊”雅间的房门。


    桑娘转过头,伸出一只细白手指,给男子将白瓷茶盏,往前推搡近了些许距离,笑吟吟,


    “夫君,你尝尝霓裳阁送来香茶,这茶应该挺不错的,”


    毕竟霓裳阁里处处精致,并无一丝一毫廉价之物,她们定位清晰抓取准确,赚得就是岭南甚至是天下王朝里,那些富绅商贾,王权贵胄手里的贪心银两。


    殷稷唔了一声,算作应答小女子。


    其实他心底浮起一丝丝狐疑,这女子,一路出城方向并未隐瞒着他,甚至不怕他知道任何上山下村的路线。


    看起来没有对他有过多设防。


    在那破烂村子里,除却村子里“朴实无华”村民们,更没有见她跟哪个陌生人攀谈过,一整日大都围着他转,种种迹象看起来不似细作,却又比谁都像细作。


    殷稷现下一时也有些摸不准。


    譬如说她每日不下地,不耕田,村子之外事,从不过问管过任何,他听小胖墩提起过几句,他们家是有良田和果树的,


    可她从不侍弄田地,


    晨起最喜之事就是将井水里冰镇一夜的甜酒,打捞出来将壶身擦干净,然后坐到摇椅里,吹着暖风品酒喝,


    比谁都慵懒恣意,快活得不像农家乡野女子。


    不出门,却有花不完的钱,她平日花销,又大手大脚,


    过往或许他并不知这个乡野女子,是否阔绰富裕,但今日到霓裳阁,她从袖兜里拿出那枚沾染馨香,用清雅小字攥写出来的“霓裳阁柬帖”时,


    殷稷就知道,这女子应该在这个贫瘠的梧州城里,小有薄产。


    具体这点薄产有多少,殷稷暂且并不知,


    不过他对那些薄产,也并不关心就是了。


    他更关心是,这小女子那些薄产,来处在缘何,


    殷稷想知道那些薄产来处,


    是有人收买人心,劝她当细作所得,还是她靠着自己一双纤白细手,勤奋挣来所取。


    想到这,殷稷垂眸觑一眼小女子,白嫩嫩一双没干过活的手,


    怎么瞧,怎么都跟“勤奋”二字,沾不上一点边,


    实在是每日窥看这小女子,不是躺在摇椅里,纳凉饮酒吹风,就是没骨头一样,歪身到房间里睡大觉。


    家里活计就从没操心过,都全部教给赵婶娘打理,花圃菜圃,要不就是小胖墩帮着她,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再有花钱银子请村子里人帮着她全部收拾妥当,


    她能不能四肢健全,活到今岁这个年纪,都难两说。


    反正她是绝不会花力气,沾一点活计手的,


    一个乡野女子,这样恶汉都不想娶回家懒婆娘似得,殷稷平生仅见。


    殷稷平静阖眸,指尖划了一下温热杯盏边缘,然后,抬起腕骨,缓缓押了一口茗茶。


    “怎么样,夫君,味道如何?”


    “尚可。”


    “我就说吧,霓裳阁家的香茶还是不错的。”


    殷稷淡淡嗯一声,


    确实是好茶,押完一口茶,依旧唇口留香,


    这茶,就是用来招待,梧州城内豪绅和达官显贵,这些大肥羊的,


    就他们有钱爱耍威风,不载这些人,载谁呢。


    霓裳阁载肥羊,肥羊们甘愿伸头过来,让她们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生意这不就红红火火做起来。


    这就是个销金窟,大把大把人甘愿来这洒银两,仿佛这里不单单只是一个成衣铺子拍卖行,而是他们那些豪绅和达官显贵,彰显身份的地位象征。


    花费洒金银越多,


    买回去世间“仅此一件”的华美衣裳,于有钱人来说,不但不觉着亏空,还会更加趋之若鹜,想压到众家小女君,将之买回家中独享。


    就连殷稷过往行军打仗,在梧州边关驻扎,都听他精悍的军士们热火朝天讨论过,这梧州城霓裳阁里,貌美多姿的女郎们,这里每一个伺奉女郎们,比花楼里的姑娘还要水水嫩嫩,


    都是精挑细选过,被选来为女引使,以及女仆使的。


    只可惜入进霓裳阁,就代表不卖艺,更不卖身,


    无法满足情欲高涨男郎们,觊觎喷薄之心。


    她们,仅仅只是女引使,与女仆使,


    用作伺候客人之用。


    霓裳阁会给她们庇护,这里是个高雅之地,没有豪绅和达官显贵,会在这里将脸面让人搁在地上踩,一般进来这地界,哪怕是一只恶犬都会端着一张肃容,变成一副端庄君子模样,


    伪善得很。


    霓裳阁成立至今,能将这些豪绅和达官显贵,玩弄得这样晕头转向,趋之若鹜,就足矣证明,这幕后东家有多么会拿捏,操控人心了。


    阶级之上的那些权势人,最在意的是什么?


    就是“阶级”二字,


    三六九等,森严等级之分,这是他们穷极一生所追逐的,高高在上之感,


    在王朝都城里那些大臣,地方州郡这些豪绅,达官显贵,他们一声翻弄权势,勾心斗角,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这“阶级”二字吗。


    有了“阶级”二字,就能高人一等,俯瞰阶级之下的众生蝼蚁,


    受蝼蚁敬仰跪舔。


    殷稷拢起宽大袖摆,抬起手腕,又押了一口,这杯盏里的香茗茶。


    没一会,


    他竟阖眸,勾起嘴唇,轻轻嗤笑一声,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


    岭南这样蛮荒之地,


    梧州城,著名贫瘠州郡里,竟然还会出现这样一个会玩弄,拿捏人心的商贾之人。


    这霓裳阁背后东家,开放一间这样掩人耳目,又金碧辉煌的铺子,


    那东家,卖得绝不仅仅是衣裳,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是“阶级”二字。


    这铺子,若只是单单竞拍一件好看华丽的衣裳,自然无人愿意为她买单,或许会有,但绝对不这样热捧追逐。


    可这铺子,若竞拍的是“阶级”二字,就又不同了。


    这就不只仅仅是一件,由绣娘们日夜颠倒,精心缝制出来的奢靡“衣裳”,而是彰显身份地位的象征。


    豪绅和王权贵胄,不会为一件奢靡衣裳买单,却会心甘情愿,为彰显他们身份地位的象征之物买单。


    这就是霓裳阁东家,高明之处。


    卖“阶级”,


    不卖衣裳。


    *


    未时一刻,霓裳阁竞拍宴会,正式开场。


    楼下喧闹响起一阵动静,


    “梆绑——,”


    一道金锤敲锣声,响彻整个竞拍宴场,


    紧接着,


    一个打扮华丽美艳的貌美女子,由女引使打开帘子,柔媚簇拥着登上宴会展厅里,最中央那个巨大高台之上,


    貌美女子双手提着裙摆,慢步香茵,迈到高台阶梯之上,缓缓站定。


    她细白手指里拿着一枚小小,袖珍金锤子,


    伸出一只皓白手腕,她用那枚小小袖珍金锤子,敲打了一声铜锣。


    温婉露齿弯笑着,


    “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们,参与这次霓裳阁举办竞拍宴会,小女子不胜感激,怀着感恩之心,为各位尊敬客人备上一些薄礼,届时竞拍宴会一结束,会由我们霓裳阁小厮,亲自送到客人贵府之中,望各位客人,今日能度过一个美妙历程。”


    说罢,那貌美女子,伸手用掌心里那枚小小,袖珍金锤子,敲响一下身旁铜锣,


    “梆——,”


    她微弯笑齿着,“那么,今日霓裳阁竞拍行会,正式开场。”


    “第一件拍卖品,乙等一品,绢纱金丝绣花长裙,是由青娘子绘画缝制,起始价为一千两纹银,竞拍一次加价一百两,客人们请这边观赏——,”


    底下热火朝天竞拍叫着价,


    桑娘侧坐着曼妙身姿,托着下巴支颐在小窗户口那边,往下瞥过一个眼神,


    整整一个二楼都无甚几个美妇人,或者妙龄少女窗口,愿意扔出白色珠花,竞拍这件乙等一品的华美衣裳,


    桑娘又平视一眼,她所在三楼,扫量了一会,可以说这三楼更没有美妇和少女,愿意为这乙等之物,扔出珠花,


    乙等不太受二楼和三楼欢迎追捧,倒是楼下,一楼追捧的热火朝天。


    一楼美妇和少女们,身份要次等些,这乙等一品的竞拍品,若是二楼三楼贵妇贵女们,不与她们争抢在一处,她们就跟做梦捡漏似的,不断高昂着情绪,喜笑颜开扔着珠花,竞拍那件乙等一品的衣裳。


    下头热火朝天竞拍着,桑娘瞧过一眼,就兴致缺缺了。


    男子半眯着眼,狭长眼眸深邃无比,也不理小女子在做甚么,只老神在在,低下头颅,有一搭没一搭押饮着,手中那盏香茶,


    香茶氤氲冒着一丝丝热气。


    桃花大院子家中只有酒,还都是香甜滋味的果酒,


    殷稷不大爱喝,只有润干涩喉咙时,才会仰头嘬饮,喝上那么几口品些滋味。


    殷稷倒是许久都未曾喝过,这样醇厚够味的上好茶水。


    是真许久都未曾喝过,


    跌落山崖前,他就已经麾军南下许久,夙兴夜寐,风餐露宿,


    不在王宫里,自然活得粗糙一些,没有那么精致矜贵。


    “夫君,你饿了嚒,要不一会我们去醉星楼吃点东西吧,听闻醉星楼近日供应新鲜的醉蟹……,”


    桑娘还在想着醉星楼里,香喷喷美味的醉酿蟹———,


    这时候,幽阁坊外传来一阵细小,规规矩矩敲门之声。


    桑娘眸色一转,“进。”


    “客人,这是您之前在霓裳阁定做的耳珰首饰,已经按照客人图样,一丝不差为客人赶制出来,”女引使提着裙摆,缓步迈进来,又一伸指,


    指着身后女仆使恭敬弯身,随着她进来,双手托举至额头前,那枚雕花木质托盘里的宽大男袍,


    笑着接着道,


    “还有这件男款喜袍,客人可是要试穿一下,若有不妥之处,我们好拿回去修改,”


    自然要试穿一下尺寸,桑娘点了点脑袋,扭转过身姿,将细白小手挽到男子手臂上,


    调子拉长,哄着他,“夫君,你试试嘛,”她眸色微转,


    “若不合适,她家绣娘今日就能帮着我们改出来,反正我们要在州郡里多住两日,什么都不耽误。”


    闻声,殷稷放下茶盏,伸指拨弄了一下托盘里的那件大喜男袍,


    然后,


    他偏头,吩咐女仆使,“将衣裳铺展。”


    托举着大喜男袍的女仆使,低应一声“喏”。


    便跟着另一位托举着耳珰首饰的女仆使,一起将男子那间宽大喜袍,翻开铺展在男子眼前,


    两个女仆使一边一个,拉扯着这件大婚喜袍的长长袖摆,


    铺展给男子验看。


    她们弯身抵着头,谦卑地等待着客人,再次吩咐之语,


    “尚可,”


    殷稷窥一眼那喜袍,大致扫量了一下,觉着跟他欣长身量差不多,“不必再试,”


    他淡淡道,


    “衣裳收拾妥当后,将这些交给外面那个马夫,就可。”


    王逵:“……”


    小女子闻声,无语凝噎半晌,到底努动了一下唇瓣,没为王逵辩驳说什么,挽着男子修长手臂,侧过一下曼妙身姿,对着女引使吩咐,“就按男主人说得这么办吧,你们劳累,帮我多跑一趟,去外头交给随我来的那个车、车夫手里,”


    说完桑娘还有些不放心,


    又叮嘱一句,“叫他归拢至马车里时,给我小心仔细着些,”别给她首饰耳铛,弄坏了。


    女引使低声喏了一句,然后领着卑谦弯身,一声不语的女仆使们,缓缓退了出去。


    桑娘看完耳珰首饰,唤女引使们退下,只留下一个竞拍叫价女仆使,在屋子里伺奉。


    这时候楼下竞拍宴会,正巧步入了一个高-潮节点。


    忍不住提着裙摆,缓缓踱步过去,


    将三楼这间幽阁坊小窗户,又推搡开一些。


    桑娘低头往下窥看,


    楼底下,


    那拿着一枚小小,袖珍金锤子的貌美女子,抬起皓白手腕,侧身轻轻敲打一下身旁铜锣,


    眸色凝转,弯笑着道,


    “这件“天级丙等”,流彩暗花云锦衫,骆家骆大小姐出价至三万四千两,可还有其他小女君要跟价,这衣裳难得,各位小女君可以在跟一些价,只此一件,独世唯一的流彩锦衣,很划算值当竞拍到家中穿戴收藏的,”


    天级丙等,霓裳阁里的东西,只要占上“天级”二字,就必然不会是凡尘俗物。


    世家美妇,小女君们,也都更愿意为“天级”竞拍品,趋之若鹜买单。


    可今日“天级乙等”,还未出,三万四千两,拍一件“丙等之物”回家,已经是极限了。


    众家小女君们还在咬着唇瓣,犹豫着,她们还想留出银两,再等一等天级一等的拍卖品。


    不想将大部分银两,浪费在一个丙等之物上。


    见此状,


    桑娘勾过一枚白色珠花,在细白指尖转过一圈,轻轻投掷下去,


    偏头示意一下旁边,专门负责伺奉客人喊价竞拍的女仆使,


    她比了个手势,


    女仆使会意,朝下轻轻喊了一个数字,“五万两。”


    五万两!!


    一片哗然!!


    众家美妇和小女君们,顷刻之间,将视线投注在三楼“幽阁坊”,那间许久未曾亮灯过的阁坊里。


    幽阁坊,


    竟然是幽阁坊!


    五万两是一道红线,


    是众家美妇和小女君们,对霓裳阁天级丙等拍品,出价最多红钱,


    再多都不会多至这道红钱,毕竟它只是区区“丙等”,再漂亮靓丽,它也只是天级丙等。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只有天级乙等以上,她们才会狠下心,挥霍大笔银两,


    毕竟霓裳阁不止衣裳,会分出“甲乙丙丁级”阶级之分,还有珠宝耳珰,男子腰封玉饰等等物什,


    若每一件都拍出这样天价来,


    那么不论多少家底,也不够这些美妇和小女君们挥霍的,


    而“幽阁坊”又是一个时髦风向标,


    谁也不知道,这间常年包下这间“幽阁坊”的贵人,是从何方神圣,只知道她大手笔在霓裳阁挥霍了许多银两,


    非常豪阔,有无人敢惹她,


    这霓裳阁最初,就是这幽阁坊里的女君,大手笔挥霍给噱头,炒热追捧出来。


    霓裳阁名头打响出来以后,这幽阁坊里贵人,依旧热衷参与竞拍,凡是经她竞拍之物,事后无不私下交易出天价。


    从霓裳阁竞拍回家拍品,本就是天价,私下竟还能交易出天价!


    说是收藏升值之物,算作另一种投资,不为过,既能貌美如花,还有派头面子,又能投资,何乐而不为,


    是以一般只要幽阁坊里那位,投掷珠花拍下什么,这些美妇和小女君们,总会跟风热情追捧。


    经过这样一热情追捧,往往那件拍品,又会比之以往,翻出数价之倍。


    但她们一点都不担心,因着私下能交易出更高天价。


    只是许久都未曾,再见过那间幽阁坊,亮起笼灯,众家美妇和小女君们,都要以为那间幽阁坊里的女子消失了,


    没想到这许久之后,竟又出现,投掷珠花,


    用五万两纹银,将之拍下,


    这丙等拍品,难不成有甚么独特之处,私下又能升值?


    想到此,各家美妇和小女君们,纷纷迫不及待投掷珠花,竞拍叫价,


    “五万一千两。”


    “五万三千两。”


    “五万八千两。”


    “六万一千两……”


    眼瞅着这间拍品竞价越来越高……


    清香坊,


    骆家大小姐,包间阁坊,


    侍女抬眸见到幽阁坊,竟然亮起笼灯,赶忙回身,走到自家姑娘身旁,


    凝重道,“大小姐,幽阁坊亮灯了。”


    “喊价五万两,”


    侍女踌躇,“旁家小女君,亦是跟风追捧叫价,已经到六万两纹银了。”


    骆情拨弄耳珰的细白指尖一滞,白皙精美脸庞上,忍不住闪过一丝丝狰狞,


    她咬唇,暗骂,“真是个搅屎棍。”


    这么些许日子不出现,偏偏挑着她好不容易攒够钱,来霓裳阁拍下一件天级卖品时,过来搅乱。


    她闭眸,细白指尖紧紧攥着,案桌上那个,氤氲冒着热气的白瓷杯盏,


    半晌之后,她平静道,“停歇投掷珠花,一会举全力,拍下那枚“天级乙等”拍品。”


    就是因着准备银两不够,她才会退而求其次,去拍天级丙等卖品,


    若那些失智美妇,和小女君们,都花银两来拍这件丙等,


    那么她去拍乙等,并不是毫无胜算。


    想到这,骆冰凝弯笑着,“且等着吧。”


    她对那件天级乙等,势在必得。


    幽阁坊,


    桑娘似乎并不知她投掷一次珠花,引起了各家美妇和小女君们,多大一场硝烟风波。


    她提着裙摆,轻盈移着莲步,缓步到男子身旁坐下,


    桑娘三千青丝,枕靠在男子宽阔肩头,


    细嫩指尖挽着男子手臂,


    调子轻轻,


    “夫君,我肚子有些饿了,”她摇晃着男子臂膀,一声声夹着细嗓,撒娇,


    “我们去醉星楼,吃酒酿蟹好不好嘛……”


    *


    *


    【作者有话说】


    宝们,日常求预收哦~


    不然下次好难开文嗷,苦涩挠头~


    34


    第34章


    ◎“没那么想亲”◎


    晚食去哪里果腹,殷稷都无可无不可,


    他颔首微点下巴,牵着女子细白小手,从人少侧梯处下了楼,径直走往后院。


    王逵在霓裳阁被仆女使,寻到,正往马车里倒腾首饰耳珰,他糙掌笨手笨脚,将几个打包好的木质托盘摆好,放平稳,


    回过身,见两人出来,痞气斜眸一问,“去客栈?”


    “醉星楼,”


    桑娘眸色一转,“吃过晚食,我们再找间客栈休憩,”


    王逵眉毛一竖,舔了一下干涩唇瓣,也有些馋,咧嘴一笑,“好嘞。”


    几人驾车去醉星楼,


    热情店小二领走踏上楼梯,将三人引进二楼一间雅房,


    弯身老道一笑,“贵客稍作歇息,喝些茶水,后厨很快就会上菜。”


    殷稷没作声,端着主家派头,直接撂摆入座,


    桑娘挽着男子手臂,裙裾翻飞,小蝴蝶般紧跟着落座。


    王逵:“……”


    他斜眸瞅一眼店小二,寻到撒气桶般粗嘎着嗓子,眼目一瞪,“给我快着点!”


    “好勒!”那店小二应付客人刁难,很是得心应手,弯身笑着回一声就跑下楼,接着伺候客人。


    没一会,


    跑堂小厮们端着木托盘,将一道道精致珍馐摆上桌,弯笑,“客人们慢用。”


    “酒酿蟹”是醉星楼主打招牌菜,


    王逵拎着筷子扒饭吃菜,糙手费劲扒拉敲了几个蟹壳,大致尝个味道,就不太爱吃了,


    好吃是好吃,


    忒得麻烦。


    拎起筷子,又扒了一口饭,然后他糙手一滞,耳朵微耸,顿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那边———


    “夫君,这蟹壳,瞧着好像有点硌手,”小女子用筷子戳着蟹,冷不防冒出一句话,


    殷稷执着筷箸,并未去夹那道酒酿蟹,只夹一些摆在手旁清淡绿蔬入口。


    闻声,他掀起眼皮子,撂一眼小女子,


    见她只看着那道酒酿蟹,


    却并不伸手夹,


    殷稷蹙眉,不作声。


    觉着她尽说些废话,


    蟹壳不硬,那还什么硬。


    殷稷不太管她又作什么幺蛾子,腹中饥饿,执着筷箸又夹一筷子绿蔬,端碗送入口中,喉结滚动,缓慢咀嚼着。


    他正咀嚼着,忽然袖摆微动,感受到一阵细小拉扯力道,


    殷稷停歇动作,偏头侧眸,面无情绪地斜睨着小女子,


    “怎么。”


    殷稷只能这么问一记,她拽着他袖摆,实在无法在进食下去。


    “夫君,”小女子咬着唇瓣,有点委屈,“这蟹有点硬,我剥不动壳。”


    “你帮我好不好~,”


    殷稷冷冷勾唇一笑,


    这小女子那一双细白皓腕,到底是什么力气他会不知道?


    殷稷不耐拂开小女子拽扯他袖摆的那只细白小指,伸筷子夹绿蔬,送入口中咀嚼。


    他自个都懒得剥壳,伸手去吃那个酒蟹,这小女子到好意思张口,


    让他剥,


    殷稷伺候自个都懒得伺候,


    更何况伺候她,


    蟹汁脓黄,沾手那种黏腻感,让殷稷心底浮起一丝丝淡淡不喜,


    他宁愿不尝这道珍馐美味,也不想沾一手脏污,


    她倒是敢想,指使他给剥蟹壳。


    殷稷抬指夹菜,一语不发。


    小女子见他冷漠着脸庞,也不吵不闹,细指里捏着筷子,垂眸安静地盯着那道酒酿蟹许久,


    许久许久,


    她不动手去夹蟹,手边旁得其它菜肴小女子更不夹,


    许久之后,


    殷稷都用完餐,她还在低头盯着那道蟹,


    “……”


    倔犟,


    殷稷蹙眉,侧眸看了王逵一眼,使唤他,“你过来,将那方盘里的蟹给她剥了。”


    “一只不剩,干干净净,全都剥给她。”省得她馋嘴,


    王逵眉毛一竖,本来不太想听这男子话,但见桑娘实在想吃,心底里有些不忍,便挽着袖子过来,打算给她剥干净吃完好赶紧走了。


    结果小女子一双狐狸眼,凝眸一瞪,王逵就肃脸放下袖摆,


    “我去结账等你们,”


    他干脆利落转身阖门,头也不回往下走。


    小女子扭过头,可怜巴巴凝着男子,噘嘴。


    她不吃不动筷,殷稷蹙眉,觑了一眼小女子,


    这女子端坐身姿,这身姿摆得很是执拗,看着就很艮,


    她咬着唇瓣,细白手指执着筷子,大有一副今日她吃不到蟹,


    她就不走得意思。


    半晌之后,


    小女子眼神微闪,偷偷摸摸瞥他一眼,


    殷稷窥她上不得台面小动作,深邃眸底镀上一层寒霜,到底挽起袖摆,将那道酒酿蟹,抬腕勾到自己身旁,


    他垂眸盯着这盘蟹,


    蹙眉,将指腹碰到那湿濡蟹壳上,


    生硬,不悦地缓缓剥了起来。


    一只只白嫩蟹肉,接连喂入她唇齿里,小女子侧身枕在他宽阔肩头,


    弯眼笑眯眯,“我就知夫君心软,哪会真不管我~”


    她太过闹腾,殷稷被吵得头疼,宽大袖摆微动,大掌从后揽住小女子腰身,将之禁锢在他滚烫怀抱里,


    低眸不悦斥责,


    “好好用膳,莫要闹。”


    时辰已是不早,殷稷不想在这浪费功夫,


    伺候完小女子用完膳,殷稷终于姗姗来迟,牵着小女子细白小手,缓步迈下楼。


    吃饱喝足一顿,在梧州城最好那间客栈,调整歇息了一整晚,


    翌日一大早,他们就忙活了起来,按照王伯娘给攥写出来,那纸长长一列单子,一项项去铺子采买过去。


    买到最后,东西实在有些多,他们这架马车已然是有些装不下,王逵又花了些银两,雇了三辆马车,帮着一道拉回桃花村。


    买好东西,一行人打马出城,王逵在官道领前带路,后头三辆马车紧紧跟着他。


    长长一溜马车驶入桃花村那条宽阔村道时,乡里乡亲村民们,还只是好奇张望两下子,


    并没怎么当回事,


    直至身旁王伯娘,转过身笑眯眯朝着他们说了两句什么,他们登时瞪圆了眼睛,


    等到桑娘她们驶入自己家门,王逵跟着雇来的马夫,一样样将之装卸下来,摆到院子里,


    忽然扭头瞅见,大门口外探过来半颗黑不溜秋的头,


    王逵冷不防吓一跳,“娘的,你作死啊,”吓得他脊背一寒,狗杂碎的玩意,


    来人同样有一张黑黝黝脸庞,身材魁梧,浑身肌肉扎实紧致,是一个货真价实糙汉,


    “嗐,我这不是刚出任务回来嘛,桑娘要成婚了?”来人抖着长腿,挤眉弄眼,边说边笑着跨进门内,


    王逵给他翻了个白眼,“你不都听王伯娘说过一耳朵,才跑过来瞧热闹,给我装什么聊斋呢,”


    “我这反应还算小的呢,你不知道咱村子里听到这事,有多沸腾不可置信,你瞧着吧,接下来几天桑娘待客都要待迷糊。”


    王逵:“……”


    他没搭理这人,转身又掏出几点碎银,给几个帮着卸车马夫,打赏些赏银。


    这活计他就算完事。


    *


    自从将那车大婚喜礼,由四辆马车拉回桃花村,


    接连几日,桑娘都疲倦不堪,实在村子里热情关怀之人太多,桑娘笑得嘴角僵硬,跟着一位上了年纪,能当她太奶奶的老妇人说,


    “大娘,不用帮着我绣什么枕花,你给我编几个珠花,成婚那日我戴在头上,我就比什么都满足。”枕花太费眼睛,年岁这么大,还是要爱护些,


    老太太闻此,拉着桑娘细白小手,笑得牙不见眼,”好好好,到时候我一定让我家那个皮猴小孙子,起个大早去采最好最新鲜的枝花,给你编得漂漂亮亮的。”


    桑娘笑吟吟,“那我就等着您的手艺活给我添喜。”


    好说歹说许久,送走这位老妇人,桑娘回身摊了一样,蔫了吧唧,侧身歪躺在摇椅上,细指一勾,提着白玉瓷壶挨碰到柔软嘴唇边,慢吞吞嘬饮一口,刚从井水里打捞出来的香甜果酒。


    这时候去外头复建走练男子,和后面小屁虫一般跟着他的小胖墩一道跨进家门,


    院子里房檐下那根横木栏,地方还是太过窄小,接连几日殷稷都是去门外附近,由小胖墩跟着,复建缓缓走练。


    这几日他体魄将之刚醒来时,感到一阵热流涌动,恢复速度似乎没有那么缓慢,在以一种肉眼不可见速度,逐渐好转。


    哪怕逐渐好转,殷稷面上依旧不显,


    “夫君,你回来啦。”桑娘欢喜小鹿一般,翩跹扑倒男子宽阔怀抱里,


    她两只细白小手紧紧环着他腰腹,


    殷稷拢起宽大袖摆,伸臂一展,将*女子娇小身姿,顺势揽在了怀里,


    他高挑欣长身量,微微躬身,彻底将女子娇小身姿,覆盖笼罩住,“小心些,别莽莽撞撞。”


    他身子骨千辛万难,好不容易硬朗些,这女子没轻没重,有把子鲁莽力气,到时再给他撞坏了。


    殷稷很是不放心这女子,再次严厉瞪目,叮嘱,“以后莲步轻走,不准像头小蛮牛犊子一样冲过来。”


    “……”哪有男郎把女子,比做小蛮牛犊子的。


    桑娘不高兴噘嘴,


    殷稷弯下头颅,将冷漠额头贴在小女子细嫩白皙的脸庞,


    右手垂眸,挥卷了一下宽大袖摆,遮住站在他身旁,也就到他腿部,仰头瞪着一双乌溜溜黑色眼珠子,直勾勾打量他们两人,碍事叉腰站着小胖墩的瞳孔,


    然后,心无旁骛,


    低身啄吻女子一口,安抚她,“去罢,不是还要布置新房,我走练一身是汗,先去沐浴换衣。”


    说罢,殷稷就臂膀微动,松开揽着女子细软腰肢那只大掌,缓缓踱步到水房。


    临近水房前,


    他低眸朝着小胖墩,淡淡嘱咐,“取件干净衣袍,送到水房来。”


    小胖墩这几日,被冷漠无情男子使唤的晕头转向,尤其是扶着他在外头复建走练时,男子就是龟毛事多,不是让他取这就是取那,他一双小胖腿,这几日又变得细长许多。


    但他敢怒不敢言,瞪着喷着火苗乌黑瞳孔,


    噘着能挂油壶的嘴,小胖墩踩着黑靴子,噔噔噔去西侧炕屋子里的箱笼里,给男子翻找宽大干净的衣袍。


    殷稷沐浴换过干净衣袍,冷漠发梢半湿半干,半垂耷拉在他腰际,他抬手不紧不慢,规整着宽大袖摆,缓缓从里踱步出来。


    家里这几日总是有乡民进进出出,吊梢着一双眼,暗暗悄咪咪打量着他,


    像打量什么稀罕物种一样。


    殷稷不喜这种冒犯眼神,


    却薄唇微动,没有张口说些什么。


    这几日在外复建走练,支走那盯梢一样烦人小胖墩,他已然将信弹简陋制作出来,虽简陋,但烟火效果一样,


    只等着寻到一个好时机,放空信弹,等着他忠心耿耿,武力高强的暗卫,来寻他便是。


    殷稷从不怀疑,他暗卫身手能力,既然当初能被帝祖选中,自小接受训练,护佑在他身旁,自然有旁人无法比拟的过人之处。


    一旦暗卫找来,必然就不会再有这场婚礼,他更不用撂跑入榻,勉强自己宠幸那小女子。


    殷稷阖眸,缓缓沉思着。


    下午时分,家里又来乱七八糟一波人马,乌泱泱涌进来,是帮着小女子布置新婚之房的,家里添置许多新柜子,都是找村子里木匠新打出来的家具。


    许多用旧,或是有些年头的家具都被小女子处理掉,或扔或送人了。


    家里一群人进进出出,打扫着这间桃花院子。


    殷稷捧着一本不知从哪翻拿出来的书,交叠着一双大长腿,披着半湿半干的黑发,缓步踱到桃花大树下,弯下高大身躯,往后倚了倚,靠枕在身后摇椅上,抬指一页页漫不经心看过去。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都不要,拿出去送给村民,若无人要就劈掉当柴火烧,都清理干干净净,将新打的小心搬进来摆好,”桑娘掳着堆褶莲花一样的轻薄袖摆,


    挥手一个棒槌敲打过去,“王逵你给我轻手轻脚点,我新打的柜子,给我弄坏了,看我收拾不收拾你。”


    “……诶……疼,知道知道,我就是磕坏我自个,也肯定不会把你柜子碰坏成不?真是的,就不能下手轻点,”他小声嘀嘀咕咕着,就算他皮糙肉厚,也抗不住她那力道啊……


    殷稷躺在桃花大树下,摇椅轻摆摇动,舒适地细小晃动弧度,让男子慵懒眯了眯眼,


    他拢挥了一下宽大袖摆,抬指去勾案桌上的白玉瓷壶,弯斜,将酒液就壶嘴里倾倒出来,杯盏盛满,


    他攥着白玉瓷盏递到薄唇边,一饮而尽。


    周遭嘈杂之声,全部被殷稷摒弃,


    男子阖眸,并不太将这次大婚之礼,放在眼里过。


    毕竟信弹已经做成,只要他放空烟弹,就能等到暗卫来救驾,这场婚礼不但不会有,


    就连他想将这个村子血洗那条桃花河,都并无伤大雅,


    全凭他心虚起伏,有无戮杀兴致罢了。


    殷稷就这样冷眼旁观,事不关己地看着小女子,来回忙忙碌碌着,


    一张白皙美人靥弯起难掩的兴奋笑容,踩着绣花鞋,嗒嗒来回走动,打扮着这间乡野围着笆篱墙的木屋子。


    殷稷一声不语。


    *


    深夜,子时。


    西侧炕屋,


    殷稷偏头动了一下高大身躯,眸色深邃,臂膀微微一耸,抽回被小女子枕得有些发麻的臂膀,缓缓坐起了身。


    他垂眸,


    淡淡窥看小女子一会。


    她穿着一件轻薄丝纱小肚兜,毫无防备挨在他宽阔胸膛里,黑鸦鸦浓密的睫羽,时不时微微一颤,睡得很是安心香甜模样。


    殷稷勾手翻动手腕,系紧被小女子扯动地松松垮垮,露出大片雪白胸膛的袍带,


    绕一圈,折紧,


    殷稷偏头觑小女子一眼,然后抬指伸出一只冰冷寒凉的手掌,触碰到小女子睡得白皙红润的脸庞上,弯身覆盖住她,


    低声唤一声,“虫蚊繁多,咬得你鼻尖泛红,你醒来去取些艾草香过来”


    见小女子不动,依旧窝在软枕里,睡得熟透香甜,


    殷稷拢着袖摆,俯下身,恶劣用拇指搓磨了一下,小女子被虫蚊叮咬过得鼻尖,


    女子脸庞白皙,


    那处红尖一点,煞是显眼。


    殷稷用拇指点在那红尖上,低沉着嗓子,“醒来,莫要再睡。”


    小女子秀白鼻头吃痛,皱了一下弯弯细眉,伸出细白小指挥开在她鼻尖,作乱的大掌,就不高兴翻了个身,继续香甜熟睡着,


    没有丝毫要醒来迹象,


    可能今日使唤人收拾屋子,忙了一整日,实在累坏了身子,她睡得很熟,


    起码殷稷用拇指搓磨她那点红尖,女子都不曾有过要醒来迹象,


    她最是怕疼怕痒,矫情毛病比他还要多。


    殷稷放下心神起身,慵懒套着黑色靴子,下炕走出房门,缓缓踱步到桃花大树院子里,


    夜里晚风吹拂,还算得上清凉,没有白日烈日炎炎悬挂,那般闷热难忍。


    但殷稷撂袍迈着一双大长腿,闲散阔步到院子里那唯一一口井边,伸手摇动木转,将小女子冰镇在井水里的果酒,打捞出来放置案桌上。


    殷稷长腿躬屈,侧了一下身,就躺在摇椅里,窥看漫天闪烁繁星。


    等到又两柱香过去,屋子里依旧没有传来,小女子不高兴起夜唤人声音,


    他才从宽大袖摆里,慢吞吞掏出一枚,做工粗糙信弹,拉开低端牵引绳,“咻!”一声放置空中。


    夜里星空闪烁,


    没一会功夫,


    信弹呈现独特的淡紫颜色,缓缓消散在夜空之中。


    殷稷长腿交叠,继续神色冷淡地自若躺在摇椅里,将从井水里那鼎打捞出来,冰冰凉凉的白玉瓷壶里酒水,全部饮尽,方才拢着袖摆,从摇椅上起身。


    环伺一周,他蹙眉,思索一阵,


    还是在回屋子里前,去了一趟地窖,重新灌满白玉瓷壶里的酒水,散漫扔到井水里冰镇,将桃树下案桌用之过的酒杯,略微涮洗干净。


    一切恢复原样,不曾有过丝毫之差,殷稷方抬步回到,西侧炕屋里,


    他长身玉立站在炕边,借着从那半敞小窗口,打进来的微弱月光,觑看了小女子一会,


    为了严谨,无甚后顾之忧,


    半晌,他翻动手骨勾了一下袍带,重新将之扯动的松松垮垮,半敞露出一片赤裸雪白的宽阔胸膛,


    蹬掉黑靴子,屈膝抵在炕边,撑着高大身躯上了炕,揭开薄被一角,殷稷赤裸着雪白胸膛,钻入进去。


    长臂一展,将滚烫身躯,从后拥住严丝合缝紧紧地贴覆在,小女子纤白单薄的脊背上,


    殷稷修长手臂揽在小女子细细一把腰肢上,又低头居高临下,抿着薄唇,蹙眉,将多疑视线投注在她白皙娇嫩脸庞上,窥看打量了小女子许久,


    见她吐息如兰,呼吸均匀,不曾醒来过模样,


    殷稷便收拢臂膀力道,更加贴紧小女子雪白纤薄的脊背上,


    临躺下前,借着微弱月色,他眸光淡瞥了一眼小女子羊脂玉般地细白肩头,


    目光停留之久,


    须臾之后,


    微弱月色,顺着半敞小窗户口,映照在女子白脂玉般的纤薄肩头,泛着一层淡淡莹润光泽,


    殷稷鬼使神差,低下了高贵头颅,细细啄吻一口女子的娇嫩肩头,


    然后他面色不改将薄唇,又缓缓上移到,小女子白腻白脖颈皮子上,吮亲了几下,


    小女子睡梦中,被人打搅到香甜睡眠,不高兴噘嘴翻了一下身,


    殷稷冷硬面庞抬高,伸出冰冷手指掐住小女子细白下巴,俯身覆上她柔软唇瓣……


    小女子细指抵着他胸膛,细细弱弱“唔”了一声,终于睁开了睡眼惺忪,朦胧泛着迷惘水雾的一双困意狐狸眼。


    殷稷揽着小女子腰肢,淡淡垂眸,居高临下扫量小女子几眼,


    半晌,他敛目,收回视线,


    拇指搓磨着小女子细白下巴,俯身又啄吻她柔软嘴唇一口,


    低声,“无事,帮你打蚊,既然困倦,就快些闭眼歇息。”


    小女子不明所以,但这几日不但要应付热情来窜门子的乡里乡亲,还要准备大婚事宜,甚至还要将屋子在成婚之前,彻彻底底收拾出来,


    是以,近段日子很是疲倦,男子大掌在她纤薄脊背,一下下顺着抚摸,沉着低低嗓子,哄着她入睡,没一会桑娘就又昏昏欲睡过去了。


    殷稷见她打着秀小鼾声睡熟,才随手将团扇给撇到一旁,


    大掌从后覆揽在小女子腰身,将头颅埋在小女子白腻脖颈里,闻着独属于她身上好闻的沁香,


    殷稷阖眸闭上眼,彻彻底底安下心神,缓缓入睡过去。


    打捞井里果酒,是为了若小女子装睡,尾随他起身而随意找来的一个借口。


    将小女子吻醒,是心生窦疑,想再次确认小女子方才是否在熟睡。


    他现下内力虽无,但五感敏锐仍在,


    方才他走时,只要她稍作起身,


    他就能感知到,


    将小女子啄吻醒来,只是再次确认罢了,也不是借着从半敞小窗户口里,钻入打进来的微弱月色,


    窥看小女子艳靡唇瓣,


    非要想亲,


    只是未雨绸缪,确认而已。


    没那么想亲。


    35


    第35章


    ◎“秀小哈欠”◎


    深夜,淡紫色信弹消逝,月挂高树垂下斑驳黑影的痕迹。


    百里之外,


    暗卫首领李康,神色肃穆抬起头,凝望黑夜里这一浅色信号,朝后挥了一个手势,带领部下朝着信弹方向,训练有素,昼夜前行过去,


    *


    翌日一早,


    桑娘蓬松柔软乌发,侧着曼妙身姿,依偎在男子宽阔胸膛里,


    她黑鸦鸦浓密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桑娘刚刚醒神,乌色瞳仁里还泛着一层光亮的水雾,忍不住揉了揉眼眸,


    男子阖眸沉睡着,修长高大身躯,仰面枕在软枕上,躺在大炕之上,宽阔手掌从她纤薄脊背穿过,揽抱在她的柔软腰肢上,另一只粗粝掌心攥着她的小手,随意放置在腰腹之上,


    偶尔拇指指腹,惯性为之,无意识摩挲两下,


    但仍然是闭着一双暗色深眸,不曾睁开眼睛,


    一切都是无意识行为,


    他似乎很是疲乏,呼吸平稳,睡得很是沉稳,


    桑娘没有打搅到他,将自己一双攥在男子粗粝掌心里的小手,轻轻拉扯出来,


    她偏头,


    细白小指拢了一下蓬松柔软的耳鬓,将小手抵在炕面撑着自己起身,丝绸衾被从她嫩白单薄的肩头,一寸寸地划落下来,


    露出羊白脂玉般肌肤,


    桑娘抬手将丝绸清凉的衾被,从新规整一下遮盖在男子高大身躯上,


    “鸠蛇毒”原因,哪怕是烈日炎炎,男子身上总是泛着一股寒凉之意,夜里她两只馥白小手,紧紧环着他劲窄腰腹,依偎在他宽阔胸膛里睡憩时,煞是舒适清凉,


    夜里睡得舒服好眠,白日心情都甚好无比,做事情都更有干劲些,


    遂,桑娘近些日子,总是愿意跟着男子,依偎搂抱睡在一处,


    男子是行走降暑降温的冰盆,比什么都管用,


    他还会给你打扇,煽蚊子,防止蚊虫叮咬,


    桑娘侧身下炕,翘抬臀部坐在炕沿,放落一双如玉柱般地美腿,两只圆润透明,泛着健康粉嫩的脚掌,慵懒没什么劲地耷拉进槐花木屐里。


    槐花还是昨日在山头路边,随手采摘下来,簪到木屐之上的,今日一早起身,朵瓣就有些打蔫不能用了,


    桑娘弯身,伸出纤白一只细指,将之勾折一下,扔撇到了装废物的木笼里。


    匍后,抬手顺着乌色靓丽,如同瀑布一般流泄,柔软垂在她腰摆的头发,随手归拢一下,便套上一件轻薄百褶的如意月裙,


    侧着身姿,指尖拨弄了一下披在白脖颈衣领子里的乌发,将之全部拨弄出来,脖颈不再感到不适,规整好仪容,桑娘勾着额头前一缕碎发,掖到白嫩耳朵后,


    手里执着一柄美人扇,轻摇慢摆,缓缓踏出房门。


    她声响很小,并未吵到大炕之上,一直阖着眼眸,一动不动,胸膛起伏平稳,沉沉深睡中的男子。


    破天荒起这般早,桑娘还是有些困倦,


    其实她平日起不来这般早的,这才什么时辰,桑娘偏头凝视一眼,桃花大院子里的那鼎水钟,


    辰时一刻,


    哦,才辰时一刻,


    还真是早,


    桑娘将细白小指里执着的那一柄美人扇,轻轻抵在秀气鼻尖上,借着美人扇遮掩,打了个小小地秀气哈欠。


    她提着裙摆,迈步到水房,沐浴熏香一番,又换了一身芙蓉色的轻薄衫裙,勾手挑了一枚冰蓝色绢扇,


    缓缓踱步到大门口,给外头等了不知多久的苦力工们开门,


    “桑娘!”


    “辰时一刻!现下都快五刻了!”


    来人火气有些冲,


    桑娘弯眉笑笑,细白小指比了个歉意手势,然后就理所当然,微微抬起细白下巴,抬手使唤他们,“将我房子上的瓦,重新换上昨日新拉来的那批青砖瓦,木漆也要重新刷一遍,你们可别图省事躲懒,就不给我仔细干活,”


    “院子里的花圃菜圃,帮着我规整修建一番,篱笆墙下的杂草,记得帮我薅干净,不要留一根杂草,厨房里沾灰地方,拿着铁刷帮我刷干净,还有那……”


    王逵大腿一阔,长腿抵着大门板那,抬手掏了一下黑黢黢耳朵,转头招呼着身后兄弟们一声,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进去,


    “你们先进去按着她说得找活,”


    然后眉毛一竖,粗嘎着嗓子,痞里痞气扭过头,对着桑娘说,“行行行,都给你干,还要修整什么你一道都说全了成不成,这一趟趟往你家来几回了,屁大点个小院子,兄弟们撸着袖子,撅腚弯腰给你规整好几日都没规整完,一道说了行不行,搞得兄弟们好像真躲懒,活干不完的干,”真是麻烦!


    桑娘伸手给了他一个棒槌,“干就是了,废话那么多。”


    王逵被棒槌得头疼,扭头瞥一眼小女子,努动了一下唇瓣,小声嘀嘀咕咕,怂怂说一句,“记仇鬼。”啰嗦唠叨,埋怨几句都不行。


    几个身量高大,体格健壮男人,撅腚弯腰给她正经干了好一段日子,才是彻底将这间桃花大院子,给收拾干净利索,靓丽雅致起来,


    让人匍进院门,就感到春意盎暖,焕然一新之感。


    起码王逵几人,这几日被挑着各种麻烦干活,没有白给人干,


    如今谁进了这院子,不夸上这几个大小伙子几句?


    如此这般忙忙碌碌着,桃花山村一切都井然有序,生机盎然,时间眨眼般消逝,


    很快就到临近婚期之时,


    大婚之礼前两日,


    王伯娘一张威严妇人脸庞上,难得带着一丝笑意,带领着一群妇人来到桑娘桃花大院子里,喜气洋洋帮着她高高挂起喜绸,摆起一根根长长红烛,在木质大门口,挑上两枚大红灯笼。


    两枚大红灯笼,在成婚之前,会昼夜点亮,让这间屋子到处充斥喜色之气。


    桃花山村,许久不曾有过这般热闹,


    为全村同喜,都沾沾这吉利大喜之日的好彩头,


    王伯娘特意嘱咐桑娘,多买些红绸和大红灯笼回来,


    将桑娘家里桃花大院子,都收拾妥当以后,王伯娘又带着身后一群妇人,挨家挨户窜门子,不但给乡里乡亲们,洒了喜糖喜饼,还每家每户都赠了一条红绸,两枚大红灯笼,


    帮着村子里人家,挨个高挂装点在门口,


    她们村从落魄穷山,发展至今,靠得就是大家伙筷子般一起使劲,扭成一股麻绳,凝心聚力,团结一致。


    等王伯娘跟着一群妇孺们,忙完村子里送喜之事,时辰终于来到大婚之礼那日,、


    ……


    *


    一大清早,不但王伯娘早起忙活,满村子里好手好脚妇孺们,更是早早起来跟着忙活,


    只是各司其职,


    没有全部聚在桃花大院子里,围着新娘子忙活,


    成婚之日,要忙之事良多,妇孺们早早就领好活计,今日一早便自发撸起袖摆,去跟着忙活起来。


    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


    这大婚之日,是王伯娘找人专门算过良辰吉日,只要这日成亲,日后不但能早生贵子,小两口还能一直和和美美过日子,


    她们乡野妇人,最是迷信这个,


    夫妻两关起门过日子,不就图个和美一生,拿到这纸良辰吉日,王伯娘威严妇人脸庞,都有些笑得合不拢嘴。


    王伯娘跟着一位盘鬓,梳妆都样样是一把好手的妇人,在主屋子这扇房门里,帮着桑娘梳拢鬓发,点缀新娘子妆容,


    “莫要嫌我多嘴,日后成婚,可要精打细算一些,过些日子你……”她语气一滞,顿了顿,“说不定就要怀上双身子,”


    王伯娘边帮着桑娘打理着大红色婚嫁衣,边不放心嘱托着,


    “你跳脱没有个谱,可不能在莽莽撞撞,养幼子是个花银两之事,你家夫婿又是个药罐子,不顶什么事,大许也撑不起这个家,”


    说到这王伯娘忍不住,又露出一丝丝微妙的不满,“届时你家养家糊口都落在你头上,负担沉重,你平日就紧着些手,还有……”


    桑娘仰着一张白皙面庞,任由另一位妇人帮着她点妆,


    描弯眉,涂红脂,


    耳畔旁听着王伯娘不放心地嘱托之声,她弯眼笑着,“夫君是赘婿,本就应该由我养着他,若是他养着我,岂不是我下嫁于他,桑娘可不想下嫁。”


    “还是我养着他罢,”


    桑娘说完,眸眼一动,发现王伯娘还是有些安不下心,忧虑愁肠模样,


    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双手,笑着宽慰,


    “放心罢伯娘,我不会短了银子花销,养得起夫君和幼子,你不用这样为我忧心。”


    大喜之日,王伯娘也不想太过扫兴,心思一转,想着日后若真短缺银两,更是无妨,总归都有她一直帮衬着,


    少什么,都不可能少银两,


    便宽慰一笑,真心实意地回握桑娘的小手,勾着一缕乌发,帮着她掖到耳后,慈爱着,“没事,就是为桑娘高兴,能亲眼瞧着你成家生子,伯娘心里头就高兴。”


    提起这个,桑娘粉嫩脸颊,有些许红晕点染,


    她垂眸,咬着红艳嘟嘟的唇瓣,


    磕磕巴巴,“还没怀、怀子呢,都不知是何时的事。”


    今日才办婚礼,还未入洞房,一切都言之尚早,


    王伯娘成婚多年,孩子都生过一个,自然清楚里头弯弯道道,听桑娘说完不以为意,笑着道,“只要那男子没什么毛病,怀子是早晚之事,都成婚了,还这样害羞,夜里怎么成事入洞房?”毕竟她们招婿,就是为了生子,


    风花雪月,谈情说爱,只是顺道为之。


    若这男子,可心疼人就留下过日子,成日脏心眼子多如筛糠,一肚子花花肠子,总是惹是生非,以后时机成熟就换一个,也没什么不可,


    王伯娘彻底放下心神来,笑眯眯合不拢嘴地笑着,帮着桑娘规整大婚嫁衣。


    西侧炕屋,


    阖屋一室寂静,


    蓦地,浮起一丝丝淡淡死寂之感。


    小胖墩骤然感到小小脊背,有些冷飕飕阴森森的,忍不住抖了个寒颤,


    可他是个有使命感的小童,


    他仍然是将两只小手高高举起,嘴巴张得大大,打了个困倦地哈欠,捧着一件宽大的男款大喜衣袍,动了动小身子,


    往炕边从早日被他喊叫起身,就一直披着一件白色大袍,凝滞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冰冷雕塑般男子,


    噘了噘嘴,说着,


    “在拖延下去,我该挨训了,我娘说必须要在破晓之前,伺候你更衣打扮完毕,不然该赶不上良辰吉日,开堂祭祖,到时候要出大事的。”


    殷稷寒凉着一张脸庞,像没听到般,一动不动。


    沉浸在自己不悦情绪之中。


    信弹月前在夜里明明拉绳放空,按理来说,就是再远的腿脚路程,昼夜前行,他的那些暗卫也应该赶到这个村子里来……


    哪怕不知他具体所在,但这么长时间,反侦察都应该侦到这个破烂村子,将他救出水火之中才对。


    月余过去,他别说暗卫影子,就是一根寒毛他都没瞥见一个,


    废物东西,


    一群吃白饭蠢货,


    往日给他们一厘蛛丝马迹,都能抽丝剥茧嗅到不同寻常之处,给他屡建奇功,


    现在竟这般蠢物,


    如今发射信弹,按图索骥这么久都寻不到主人,一群废物东西,养他们到底有什么用。


    殷稷阖眸,呼吸紊乱不稳,胸膛起伏不定,暗卫不来找他,提早将他救驾下山,今日难不成还真要他和那乡野女子,拜堂成亲不成?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砰砰砰”砸门响,


    “快着点啊,主屋子那边新娘子都要梳妆打扮好了,到时候新娘子都出门了,新郎官还磨磨叽叽搁那穿大袍子,丢人不?”王逵在外头一个劲儿翻着白眼,从粗嘎嗓子里吼出声,


    要不是赵婶娘来嘱咐他来西侧屋唤人,他又抬头见日头不早,再耽搁下去就要误了良辰吉日,他才不来干这种吃力不讨好事呢。


    这些日子跟这男人交锋数次,看着文文弱弱,没什么力气样子,实际上都是暗箭伤人,玩得都是脏心眼子,王逵搁他这吃过几次暗亏,就不怎么敢往他身前凑了,


    最讨厌这样心眼多如马蜂窝的男人了,


    没个处。


    就算是桑娘,千挑万选出来的夫婿,也没个处,恨不能离他远远的,


    殷稷青筋暴起,阖眸厌烦抬指,按了按突突直跳眉心,


    接着睁开一双幽深眸眼,从白色宽大袖摆里伸出一只削瘦骨白的手,将小胖墩两只小手里高高举起,捧至他面前的大喜男袍,缓缓拢在了手掌里。


    殷稷将之随手搁置炕边,大喜衣袍随他动作,摇曳晃动一下,


    低眸窥小胖墩矮矮身影一眼,


    淡淡道,“你先退到门外等候。”


    小胖墩早晨艰难起了个大早,闻声没多想,便倒头如蒜磕着下巴,深一脚浅一脚地出门等候了,


    反正就搁木门板子口外等他,


    这西侧炕屋又没有什么小门、暗门之类,逃也逃不掉,


    小胖墩困倦地厉害,迈着小短腿出了西侧炕屋那道门槛,便先撒丫子跑到井水边,哐哐一顿摇木转,几大口清凉井水下腹,他终于精神饱满了些,


    似模似样,抬手规整一下新做的小袍子,又噔噔噔跑回西侧炕屋门前,抹着小脸等候,


    站定前,小胖墩瞥一眼院子里水钟,


    时辰已经不早,忍不住敲了敲房门,催促一下男子。


    他小小声道,


    “破晓了,再不出门一会娘亲该过来打我屁股家法伺候我了,你快着些奥。”


    催催催,


    殷稷没作声应答,


    他敛下目,面无情绪地将视线缓缓投注在那件,方才被他随意搁置在炕边的男款大喜袍子。


    炕上最边缘,还安静放置着一枚大红喜花,围在新郎官胸膛前之用的,


    殷稷觉着这大红花俗不可耐,无法想象这样粗糙丑陋之物,系在他胸膛前是何等刺目模样。


    他往日见到这样大红喜花,都是开祀祭祖,放置牛头马头羊头,这些畜生身上系着,


    如今要系在他身上……


    半晌,门外又传来敲门之响,


    不知是谁过来,契而不舍地催。


    殷稷觉着他不像是在成婚,倒有种要登上断头台,被人生痰血肉之感,


    很是掣肘,


    男子低眸将视线扫在那件男款喜袍上,秉吸凝神,阖眸,缓缓伸手将之扯落展平开来……


    *


    西侧炕屋,房门外,


    王逵和小胖墩左等右等,终于是将新郎官等候了出来。


    现下男子成婚,一般都是黑色宽大喜袍,在胸膛上系一朵大红色喜花,


    男子眸底寒芒一闪而逝,他削瘦骨白的指骨一勾,将紧紧阖闭的房门拉扯开,破晓升起的红色浅光,映照在房门内的高大男子身上。


    他背门立身而站,面无情绪地抬指撂了一下衣摆,缓缓踱步从门槛里迈了出来,


    他淡淡垂眸,


    不悦凝睇他们一眼,


    质问斥责,“催什么?”


    “……”


    王逵和小胖墩抿着嘴巴不说话,都有些窝囊委屈,


    还不是他太过磨蹭,主屋子那边都快完事出来,到时若见不到新郎官等候在门外,王逵都不敢想王伯娘介时脸色会有多难看。


    月余过去,殷稷走路步调平稳,若不太过着急,从背后看过去,他已经与常人无异,


    恢复的还是太过缓慢,比之以往他内力还在,体魄强健魁梧时,愈合恢复能力还是无法入目,堪称龟速并不过分。


    殷稷削瘦骨白的手上,提着一条长长红绸,他胸膛上,并没系戴那枚实在粗俗不堪的大红花,只随意搁在手里,轻蔑松松散散地拎着,


    他心底浮起一丝丝淡淡不悦,


    但也只是不悦,并没打算上纲上线,


    近日让他不悦之事多如牛毛,不胜枚举,若每一件他都往心里去,那早晚有一日他还未光复王朝,就先被这些冒犯帝王的蠢货们气死了。


    暗卫没寻到他之前,殷稷只能按兵不动,随着她们给的安排,按部就班僵硬生涩地填补去做,


    殷稷长这么大,经验生疏,成婚还是头一遭,难免不知他该做什么,是以,他撂袍跨出门槛之后,就一直身姿挺拔站立着,脚下并不挪动地方,


    男子喜袍穿戴规整,唯有那朵应该系戴在胸膛上的大红花,没有规整到位戴在胸膛之上,


    小胖墩对系不系大红花这事没什么概念,


    他只知道娘亲吩咐什么,就紧紧盯着男子做什么,小胖墩挠挠头,小小声道,“我们要去主屋子里,等候新娘子出门了。”


    殷稷无可无不可,寒眸微闪,微抬下巴颏,略一点点头颅,正待踱步过去……


    “慢着,”王逵硬着头皮,说,


    殷稷偏头,面无表情凝视着他,


    小胖墩不懂这些,


    但,王逵长这么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要在新娘子出来之前,要将大红花在男子胸膛上系好,


    小胖墩太矮,个不够高。


    这事就只能轮到他来做,


    王逵阔着一条长腿上前,他也不敢大声说话,小声嘀咕一声道,“这大红花要系戴好,不然怎么去找新娘子。”没系好,王伯娘必定要生气,


    殷稷厌烦蹙眉,


    这大红花实在粗俗,并不是很想戴在身上,但扯动了一下寒凉薄唇,到底没说什么,长身玉立站在那,由着王逵似宫奴一样,弯身伺奉他,


    一盏茶以后,


    几人来到主屋门口,等候新娘子,


    他们恰巧站定,桃花大院子外传来一阵热闹喧嚣,是村子里自发组成的吹拉弹唱,男人们面上洋溢着喜气笑容,吹着唢呐,打着铜锣,吵吵闹闹地挤进了院子里。


    唢呐铜锣刺耳,聒噪不已,


    殷稷蹙眉,


    桃花村民俗与王朝普通民间,惯常成亲之礼,略显不同,他们迎亲送娶,要抬着花轿,由新郎官和新娘子,一同在村子里游转一圈,让村子里乡里乡亲都沾沾良辰之喜,


    白日流程大多一样,


    而之后,就彻底不同,白日祭祖,拜天地,


    夜里却要换下婚嫁衣,和村子里们乡里乡亲,开办篝火宴会,载歌载舞,彻夜狂欢,


    这是他们惯例习俗,


    “新娘子到———”一声唱喏,


    殷稷眸色深邃一凝,神情无波无澜,抬眸朝主屋子方向望过去,


    王伯娘在前打帘,笑着转身扶着,曼妙身姿新娘子出门,


    后头一阵唢呐铜锣喧嚣,


    小女子足抵红莲,红衣素手,细白小手执着一柄白珠镶嵌的金扇,双手交叠半遮住靥容,眉眼弯笑,由着王伯娘一点点,缓缓扶着踏出房门,


    莲步轻移到他身旁,


    偏眸凝视,从大红婚嫁衣里,朝他伸出一只细白肉嫩小手,


    莞尔娇羞,


    唤一声,“夫君~”


    殷稷垂眸,平静,窥视一会她,


    抬手覆在女子馥白小手上,牵着她往桃花大门外走去,


    头颅里蹙眉想着的,都是,


    今夜他该怎么过,


    总不能真撂袍入榻,宠幸这个小女子,降下雨露之泽,


    殷稷眉头紧皱,


    *


    36


    第36章


    ◎“你是不是想养外室”◎


    不止大胤王朝,无论哪个国家朝代,神巫地位都很崇高,类似子民心里无上信仰。


    运用得当,甚至能靠着神巫降罚这样荒谬借口,推翻一个帝王统治,


    只是真正实操起来,艰难万险,困难重重,但并不是不能操作。


    每一个国家统治者,对神巫之名,都是厌恶又痛恨,毕竟哪个帝王统治者,愿意在子民心中,栽种下一个比帝王权威,还要让百姓信赖的无形之神?


    这是对帝王权威无上挑衅。


    但神巫这个陈规陋习,自古以来相沿不缀,想要彻底摒弃掉百姓子民心中愚昧信仰,并不容易,甚至难于*登天。


    当天灾人祸,盼子求姻缘,蟾宫折桂金榜题名,算命批格,百姓们下意识信仰的依旧是神巫。


    甚至民间成婚,百姓们拜堂成亲之时,第一顺位跪得不是天地,不是父母高堂,而是虚无缥缈的,神巫。


    *


    桃花山村,


    殷稷面上无喜无怒,眸色深邃,宽大喜袍袖摆里的那只大掌,一直牵着女子的一双小手,缓缓踱步朝前走着。


    沿途唢呐铜锣喧嚣,


    前面有喜娘甩着手帕,弯笑嘻嘻带路,


    步入大院门外,一顶花轿四个脚夫在外头,咧嘴笑着等候。


    四周围满了热闹乡里乡亲们,他们朴实,兴奋,热情,


    当然也不是都那么兴奋热情,


    毕竟村子里没嫁出去,未来得及定下如意郎君的小娘子,不胜枚举。


    “没想到,这小白脸长得竟是这般相貌,是有些……俊朗,怪不得桑娘都十八了,都快熬成老姑娘,才终于肯跟王伯娘点头,舍得嫁人了,”


    不远处,一个秀美少女,站在一群看热闹喜气洋洋乡民们身后,


    指尖绞着手里帕子,尖酸地说嘴道,


    “桑娘是搁外头捡回来,咱村子里可没这么俊郎男人,羡慕也没用,除非你想嫁出村子,到外头琢磨琢磨说不定能找到,白面书生那样俊俏的,到时多塞给媒婆点银两,让她上心为你多跑几趟腿,到县镇,州郡去找个殷实俊郎人家,不是不行的。”


    就只是有一点麻烦,


    她们都是乡野女子,“县镇州郡”殷实身家显赫俊郎人家,不一定会瞧得上她们就是了。


    尖酸女子旁边站着那个少女,眸色一转,不知是劝着她,还是劝着自己,


    樱唇微张,勉强一笑道,“其实没什么,你看她夫婿那身子骨病殃殃的,瞧着就不太爽利模样,要我说还是要找个身强体壮,体魄魁梧,下地一把好手,能真正撑得起家,赚钱的男人,婚后生活才能过得下去不是。”


    这道理,听着是这么个理,


    反正她娘是这么劝她的,可若真让她选,她也想选个俊郎玉面的郎君,


    谁不喜欢白面书生模样的男子?


    她喜欢得都到心坎里去了。


    可她若不想嫁出村子,就只能在村子里一群黑黢黢的五大三粗里,矮子里挫大个,挑挑拣拣一番,寻个勉强能看得过眼的男人出来成亲。


    不知道他们村子冲撞哪路神仙,反正读书好苗子凤毛麟角,但凡有一个读得好的,都被里正肃穆严厉保护起来了,


    但里正在怎么重视读书人,


    她们桃花山村子里,也只有艳妞家夫君,是个白面俊郎书生,这么多年也就出了这一个高中秀才,还已经被艳妞捷足先登,把那白面书生迷得五迷三道,娶到回家中当起美娇妻。


    平日一副正经严肃样,之乎者也对艳妞有求必应的,看得让人着实牙酸,


    桑娘没成婚之前,村子里最艳羡,拈酸的就是那个艳妞,


    这回桑娘成亲,见她夫婿较之艳妞家那个秀才丈夫,还要貌比潘安,俊逸英发,通身气度凛凛,更是有股子乡下糙汉男人,怎么也学不来的不凡矜贵之感,


    要不怎么说未成家的小女君们,都稀罕喜欢白面书生呢,


    脾气好又会疼人……


    两位秀妙龄美少女,绞着手里帕子,又开始拈酸,在乡民人头攒动的最后面立身站着,咬着唇瓣,心里头有些不舒坦,怪不是滋味的,


    还是她们村男人太不争气,搞得这些娇花哀怨嫉妒不已,


    秀美少女凝眸环伺一周,见村子里大都还云英未嫁的女子,都在人群之后,神色复杂地和她们一般尖酸绞着帕子,


    好好一张洁白帕子,都快要绞碎了,她瞬间就有了些微妙平衡之感。


    秀美少女仰起脖颈,好奇张望过去,也有心情观赏这大婚之礼了。


    *


    桑娘莲花步轻移,被身躯高大男子宽阔掌心,攥在手里紧紧握住,缓步香茵到停在外头,等候多时的红色软娇前,


    “新娘子上花轿———,”喜娘弯着笑容,一声嘹亮唱诺,


    红绸帘子被人打起,殷稷面无表情一张脸庞,牵着小女子柔嫩掌心,往前走了几步,


    好在他这样冷脸,身旁人都已经瞧惯,加之他们村子里唯一那个秀才,平日也总是这样板着严肃脸庞,到并没觉着有什么不妥之处,


    而立在人群里那些脸红娇羞少女们,满心满眼,只看得到他丰神俊朗一张玉面郎君模样,


    正心花怒放,媚眼含春着,哪里会觉着不妥,


    妇孺们则觉着这男子遇事不慌不乱,很是沉稳稳重,是个能担大事之人,


    总之,没人觉着殷稷大婚之日冷脸,有什么不妥之处,


    大红色软娇,压低倾斜,


    殷稷停歇下脚步,大掌攥着女子细白小手,回过高大身躯,侧腿退了一步,将小女子送上了花轿里,


    他抬眸扫量了一眼,吵闹喧哗人群,见他们观赏什么稀罕物一样,抿嘴笑着偷看他,


    蹙眉一皱,皮笑肉不笑扯动了一下嘴唇,再次对他那些废物暗卫起了一丝丝不悦,


    一群蠢货东西,他们若是办事得力,殷稷根本不用陷入如今困境,跟猴似得被一群愚昧乡野子民,冒犯观赏,


    这让殷稷感到很是不适,尤其有几个美妇和妙龄少女,盯着他目光更是赤热无比,这让殷稷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庞,差点一双眼光射寒星。


    他阖眸调整一下呼吸,沉稳之后,才随着喜娘下一步嘱咐,撂袍迈上马,领着身后长长喜礼队伍,游着村子逛一圈,


    大红软娇子里,


    桑娘细白指尖执着美人金扇,半遮掩着一张精美脸庞,踩着绣花鞋轻步,被男子送上了花轿,


    临上花轿前,她眸色一凝,不动声色四周环伺一圈,便提起嫁衣裙摆,登上了垂坠着流苏的花轿里,


    在晃动软娇里,桑娘馥白小手执着那一枚白珠镶嵌的金扇,忍不住,微微上扬翘起嘴角,


    她就知夫君这般俊貌,会招惹村子里那些小女君们艳羡嫉妒的咬唇,她都瞧到她们绞手帕了,


    改日定然,要多送些手帕给她们,


    不然都绞碎掉,还拿什么来艳羡她,


    手帕是最能直观表达小女郎们情绪的东西了。


    一定要多送,


    桑娘平生无甚爱好,唯有爱看旁人艳羡,拈酸不已地、朝她投注来的嫉妒目光。


    女子捏着手里美人金扇,忍不住,微微挺直柔软腰肢,唇瓣上扬一个翘起弧度,


    游村完毕,


    之后是冗长繁琐祭祖之礼,接着是拜堂之礼,


    祭祖一系列繁琐过程,就已经让殷稷略显不耐了,他委实没想到,一个乡野婚嫁礼数竟然这般麻烦繁琐,


    规矩多如牛毛,


    他面庞沉得能滴水,有点想直接甩袍走人,


    但,拜堂成亲没有新郎官,怎么都说不过去,


    殷稷蹙眉,忍着不耐,行过这拜堂之礼。


    一般拜堂之前,王朝习俗会先敬拜神巫,但这个村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他们拜得是不是神巫,而是山川神灵,


    殷稷心底浮起一丝丝疑惑,小女子立在他身旁,馥白小手里执着那一枚美人金扇,偏头朝他凝视过来,弯着细眉笑,


    似是为他解释一句,“神巫离我们太过遥远,远水治不了近渴,它救不活荒灾之年饿肚子,死伤无数的桃山子民,山川却能,”小女子两只小手交叠,恭谦朝山川敬拜,“所以我们只拜山川,不拜神巫。”


    殷稷宽阔手掌一滞,眸色深邃,他没作声,


    只是面无情绪脸庞,侧头瞥向小女子时,目光长久停顿了一下,


    下午时分,一切婚嫁礼节都已然完毕,接着桃花山民们更加热情高涨,一直在一大块空白场地忙忙碌碌着,每一张朴实无华面庞上,都挂着热情洋溢的喜气笑容,


    他们在为晚上篝火宴会,来来回回准备着,


    一头头牛羊猪肉,高高被架在横木之上,


    下面用炙热柴火刺啦哇啦抹油烤着,香气喷喷四溢,


    四周树木上,挂满了喜气洋洋的红绸,


    这里没有揭新娘盖头,喝交杯酒,闹洞房之类习俗,只有夜里一场狂欢篝火。


    “夫君,这个是一会我们去篝火宴会要穿婚嫁衣,霓裳阁前几日做好送过来,我叠好忘记拿给你了。”小女子将衣裳塞进他怀里,弯嘴笑,“你换好就出来,我在这里等你,”


    倒不是故意忘记,稿子图样是她亲手画出,自然对件成衣是满意的,


    殷稷蹙眉,不知晚上篝火又是一番什么繁琐场景,


    白日耗费掉他所有心神,夜里实在不想再去什么篝火之宴,


    但看着小女子笑靥如花,一双漂亮狐狸眼上挑,难掩期待地高兴之色,到底没有说什么刻薄言语扫兴。


    这套男款衣裳,没有宽大袖摆之类,更为利索干练,棕色礼服上缀着红色细小的绸球一样的东西,有些民俗风情之感,


    换好衣裳出来,夕阳落日,天色将将好擦黑,


    殷稷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


    “……”


    以为会有小女子双手交叠于腹,笑不露齿,娇妻柔弱无依模样在等待他,


    男子蹙眉,斜凝过视线瞥了一眼到主屋房子里,那里窸窸窣窣一阵细小响动,


    殷稷抬手按了一下眉心,这女子换个衣裳又不知要多久,


    真是个麻烦。


    殷稷伸腿勾了一把凳子过来,沉着脸坐在那等了一柱香,抬眸看了一眼水钟,不耐起身去敲敲房门,无声威严催促小女子,


    “快了快了,再等等嘛,我马上就好。”


    殷稷眸色一深,抿着一张凉薄嘴唇,没再说话,


    她这话一出口,殷稷就知道这门一时半会,他们是出不去了。


    挽起袖子,去井边摇了两下木转,将冰镇井水里的清凉果酒打捞出来,提着那盏白玉瓷壶,殷稷阔步踱到桃花大树下,


    高大身躯懒洋洋一斜,长腿交叠,仰躺在了那张,微微晃动的木质摇椅里。


    其实现在气候,没有前段日子那般闷热,殷稷只是觉着清凉口感的液体,流入喉腔里那一股,短暂且舒适的清凉之感,会片刻抚平他心神里的燥热。


    他阖眸,吹着夜里微凉的晚风,冷硬眉眼逐渐放松,浑身上下没一会就泛起了懒,忙活一整日,他确实有些疲倦,


    不知什么时候,他冷硬眉眼,忽然感到一阵柔软触碰,鼻息间更是涌起女人的馨香之气,


    殷稷阖着深邃眸子,眼皮子都没掀开,就长臂一伸,冰冷无比的手掌攥在小女子纤白皓腕上,随手一拉,就将女子软绵无骨的娇小身姿,揽入了他宽阔胸膛里,


    小女子秀巧鼻尖,冷不防磕到他冷硬胸膛上,发出细细小小“唔”一声。


    “磕疼了?”


    殷稷不咸不淡道,接着袖摆里那一只骨白的手掌,略略抬起小女子尖翘那抹下巴,


    小女子眼含半垂不掉的泪花,一只小手捂着磕疼的鼻尖,一只小手撑着他宽阔胸膛,探起半颗蓬松柔软的乌头,雾气朦胧地凝着他,


    可怜兮兮,“疼~,”


    “不许撒娇,”


    他严厉斥她,


    遂后弯低下眸,用粗粝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细嫩娇白的肌肤,


    窥看了一会,


    然后,瞥她眼眶里盈斥的泪珠子,越来越多,


    他脸一肃,正色道,“有点红,不是什么大事,不许哭嗯?”娇里娇气,磕一下至于?


    他冷漠脸庞上,难得显现出一丝不近人情严厉,


    殷稷不说还好,起码小女子泪珠子只是盈斥在眼眶里,他这一张口,还是强势严厉语调,小女子眸子里泪水涟涟,像一粒粒断线珠子,立马簌簌滚落下来,


    “……”


    殷稷头疼,长腿放到地上,抵撑在地面,高大身躯环住小女子细软腰肢,撑着自己坚硬的上半胸膛,半揽半抱着她起身,手腕一转,将她搁置在他右侧大腿上,


    男子垂眸,凝睇她一会,方才女子只是下巴有些红,


    这回不止下巴,鼻尖,眼尾,脸颊,全都哭得红通通,一双狐狸眼似只兔,


    殷稷不作声,脸色沉沉漠然一会,小女子就抽抽噎噎趴在她胸膛里,时不时,吸一下小鼻头,


    殷稷薄唇努动了一下,


    尽量晓之以理,“大喜之日,你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不成体统,”


    小女子整个柔软身姿,都坐在他右侧大腿上,殷稷揽抱着她腰肢,她偏头依偎在他冷硬脖颈里,三千青丝全部铺展在男子修长臂弯下,


    她咬着唇瓣,委屈控诉,


    “你都知道是大喜之日,还要这样待我,”


    殷稷冷漠着一张脸庞,蹙眉地听着她控诉,


    他哪样待她?


    这一整日,那乡野婚礼繁琐无比,他都忍着性子尽量配合,结果他倒是又粘一身腥臊,惹得她不满埋怨起来,


    殷稷本来就冷峻面容,更加面无表情起来,


    他宽大手掌揽抱着小女子腰身,垂眸不悦窥她一会,见她鼻尖一点红,他拇指一直掐在小女子白皙脸庞上,


    现下指腹一阵湿濡之感,低眸严厉窥她,抿着薄唇不悦开口,“哪样待你?”


    “我下巴都磕泛红了,你还说没什么大事,刚成婚就这样不心疼我,以后哪还有我好日子过,”小女子眸色一转,想到有一个不心疼自己的夫婿,登时更加涕水涟涟,好不惹人怜惜,


    她吸着鼻头綴泣,


    “……”


    殷稷凝噎一滞,


    大掌僵硬箍着小女子细软腰肢,喉结滚动,半晌吐不出一个字眼。


    殷稷觉着她很无理取闹,又暂且治不了她,


    他蹙眉,不悦睇一眼小女子,沉面凝思着,


    桃花大树下,一时浮起一丝丝淡淡死寂,


    连吹拂过来的晚风,都忍不住瑟缩凝固起来,


    小女子犹似不觉,伸指细白小指,勾着他腰封棕带,一下下拉扯着,“你怎么不说话,”她噘嘴,伤心垂泪,“是不是被我戳中心事,你当真存了去外头花银两养美娇娥的心?”


    这都什么跟什么,


    殷稷蹙眉,冷硬眉眼里逐渐浮起万分疑惑不解,不知怎么聊着“心疼不心疼她,”话锋就蓦然一转,转到他要出去养外室事上去了,


    怕一会又扯出什么乱七八糟,让这小女子站到道德制高点,理直气壮,拿捏他话头之事上,


    殷稷抬起寒凉指腹,点在小女子下巴上,低眸肃穆,“不准胡诌八道,”


    他蹙眉,喉结一滚,到底不悦强调一句,“不会有外室。”


    更不会养美娇娥,


    以他之身份,怎么会养娇媚妖娆外室,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女子,殷稷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就忍不住嫌恶皱眉,脸庞深深烦躁起来,


    “不养外室,纳妾什么的……”


    她愈说愈离谱,


    殷稷直接将拇指,点在小女子柔软唇瓣上,眉头紧锁,“噤声,”


    小女子咬着唇瓣,噘嘴噤声了,但看着还是很不乐意模样,泪水涟涟。一双狐狸眼都雾蒙蒙地,像罩着一层云纱似的,


    殷稷拇指给她蹭了一下,根本抹蹭不掉,还沾黏得他满手湿濡,


    男子从方才皱起来的紧锁眉头,就一直没平缓下去过,


    他低眸,不满,肃穆强调,“妾室也不会有,”


    能进他后宫之人,本就凤毛麟角,就算给女子一个最卑微的份位,拿到王朝朝堂之上,都是无比荣耀之事,根本不是普通百官人家,后院里一个区区“妾室”二字,就能比拟的。


    这么多年,殷稷痴迷癫狂,热衷于给他王嗣,寻找一个合格母后,后宫已然空悬多年,


    王后都没找到,旁的美人再是貌美多娇,他都烦躁得不想多看,


    未找到王后之前,下属国进献所有美人都被他赐给王朝百官,选秀美人进宫,更是搁置下来,起码要等到他择选一位端庄母仪天下的王后,在君王殿宠幸降下露泽,他的王嗣诞生之后,


    殷稷说不定会提起兴致,选几个美人进宫,


    但在那之前,王后未立之前,殷稷什么宠幸美人兴致都提不起来。


    于他而言,子嗣在他心底,重于一切。


    他现在不满窝囊的是,今夜他不知要怎么塘塞洞房花烛夜,这小女子一双漂亮狐狸眼,媚水如丝,看着就不是很好唬弄模样,


    譬如现下,殷稷就感受尤其强烈,


    他低弯下头颅,窥看小女子,


    养狐媚子外室,妖娆妾室这茬,看着暂且过去她没有在借题发挥,作闹起来,


    但她瘪瘪嘴巴,老生常谈,又将话头扯巴到最初吵架之时那句“心疼不心疼她,”的事上,


    翘滚滚小屁股坐在他大腿上,身姿轻摆挪动一下翘臀,被他大掌箍住腰身,她还挺理直气壮,“反正你就是不心疼我,你要心疼我,就不会说出“下巴只是红了点,不是什么大事”这种无情冷漠话语,”


    “……”


    殷稷淡淡垂眸瞥她,努动了一下凉薄唇瓣,


    胸膛起伏不定,气得有些不稳,


    阖眸,平缓了一下紊乱呼吸,若是他手里有宝物能够将时辰回溯一炷香之前,殷稷定然不会让自己那样冷漠无情,


    将小女子尖翘细白下巴上,那一点点红痕,轻描淡写过去,


    这一句轻描淡写,惹出麻烦事太多,处理起来耗费心神,实在太过以珠弹雀,得不偿失,


    殷稷只能抬起袖摆,不动声色将小女子细嫩下巴颏抬起来,


    威严肃穆,认真细致窥看一会,


    他抿着寒凉的薄唇,蹙眉,心底打着腹稿,劝解让自己妥协了好大一会,


    袖摆里的宽大手掌,不断反复摩挲着小女子细软不盈一握的腰肢,


    他努动着唇瓣,张了又张,阖了又阖,


    最终在小女子鼻尖泛红,抬眸泣涕,可怜委屈巴巴中,


    生涩扯动了一下嘴唇,


    僵硬着一双手掌,将小女子愈加揽紧到他宽阔胸膛里,


    与她低额相贴,啄吻了一口小女子泛红的嫩白鼻尖,


    低沉着嗓子,


    缓缓哄道,


    “没有不疼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不疼你还能去疼谁,好乖乖别闹了嗯?我瞧瞧这鼻尖是不是还疼着,给我看看……”


    *


    *


    37


    第37章


    ◎“给你纳个秀才妾,”◎


    殷稷伸出寒凉手骨,抬高女子翘白下巴,


    缓缓哄道,“给我看看……”


    男子神色肃穆,“乖乖可怜见的,下巴都给磕坏了,我抱着你进屋休憩一晚,等明日若还不消红,在冷敷点药嗯?”


    殷稷方才酌饮了一壶清凉果酒,高大身躯躺到摇椅里,被晚风微佛一吹过,现下哪哪都泛着懒,浑身上下没什么劲儿头,完全没有什么想法,去参加什么乡野破烂村子筹备的篝火宴会,


    哪怕这场篝火宴会,他身为主家男郎君,理应当出席作陪,殷稷都没什么兴致过去,忙碌整整一日,又酌饮了一壶冷酒,现下最想做之事,就是回到西侧炕屋大睡一觉。


    介时,


    什么撂袍入榻,洞房花烛夜,就更不用深思不署,烦躁不堪了。


    但这篝火宴会,本就披着一层“婚俗嫁娶”面纱,意义重大,自然不是他说不去就能随意不去,


    再者怀中这小女子,向来惯会与他作对唱反调,殷稷若说去东,她必然要伸着细白指尖,朝着西方指着,噘嘴作闹不已地摇晃他臂膀,吵着要过去,


    果然,


    “这怎么行,村子里已经架起横木将牛羊猪肉炙烤起来,就等着我们过去,”小女子瓷白小指撑着他宽阔胸膛起身,


    泛着一点点红尖鼻头,微微一耸,侧着曼妙身姿,斜眸凝了他一眼,“烤肉香味都传到院子里来,我都闻到了,天色不早我们也是时候该要动身,新娘子新郎官不到场,这场宴会散席后,该被乡里乡亲们挑嘴闲话了。”


    哪怕是乡野破烂山村子,该有的场面规矩和礼数,都一样样不能少,


    名声之于桑娘,很重要。


    殷稷蹙眉,遂说方才只是试探,知晓作为主家新郎官,不去参加篝火宴会可能性不大,他头颅里甚至飞速思索过,装病这样荒谬之事,


    最终到底不愿自降身价,作出这样令自己嗤之以鼻的荒诞事。


    这繁琐之礼,一整日他都忍耐过来,也不差这最后一两个时辰,


    小女子已经从他右侧大腿上,撑起了曼妙身姿,馥白细嫩五根手指,正一下下归拢着被晚风微拂吹起来,飘散在半空中的蓬软乌发,


    男子右侧大腿根上,那一小块布料,被女子翘滚滚的小屁股做得出来几道褶皱,


    殷稷低眸瞥一眼,


    面色顿时一沉,


    就她圆翘滚滚的屁股沉,


    殷稷不悦伸指掸了掸,那几道褶皱就跟小女子顽劣性子一般毫无二致,抚平了几次还是会坚固在他大腿上褶皱着,


    褶皱很是执拗,


    男子眉头一皱,最后又掸平了一下那道褶皱,见还是无法抹平这裤腿上的褶皱,


    殷稷放落下修长臂膀,更加不耐去参加什么篝火宴会了,


    他长这么大,就没这般威仪不整地出门过,还是去参加甚么简陋粗鄙宴会,


    小女子规整好自己,扭转过曼妙身姿,瞧着殷稷一脸不虞,面庞乌沉,情绪很是不快地立身在桃花大树下,


    殷稷脸色阴沉沉朝小女子投注过去一道威严不满目光过去,


    小女子恍若无所觉,她莲步轻移到他高大身躯旁,抬起细白小指挽着他臂膀,


    细眉弯弯笑着,“夫君,时辰不早,莫要在磨蹭拖拉着,我们该动身去往桃花溪了。”


    桃花溪不远处,有一大块空白场地,一般村子里有什么重大红白喜事,或者炎炎烈日将地里庄稼粮食收成长熟,都会拿到这里晒谷子打稻糠。


    地方很是宽敞,容纳他们一整个村子的乡里乡亲们,还是绰绰有余,不在话下。


    殷稷并不作声,黑裤褶皱,威仪不整让他更加泛懒,不乐意动腿出这个门,


    男子淡淡朝下扫量一下,觑一眼他黑裤,


    不动声色示意小女子,因着她作闹不懂事,犯下来的罪孽深重,


    桑娘疑惑弯了一下头,随着男子朝下瞥来的视线,凝着一双水润狐狸眼,将目光朝下看了过去,


    见到男子欣长大腿玉身而立,平整黑裤根那,蓦然出现几道突兀地褶皱,


    电光火石之间仿若想起了什么,毕竟刚刚她翘臀方才就稳稳当当坐在男子这只大腿之上,


    遽然就知晓,这几道褶皱是从哪来,


    可眼瞅着篝火宴会,开场时辰就到了,成婚只做了一套这样衣裳,没有备换下来的干净衣裳给他,


    只能委屈他些,“没事的夫君,夜里黑,没人能看到你裤子上有褶皱,你瞧你方才若是不提醒我,我都见不着你右腿上那道褶皱。”


    “没事的,夫君,”


    敷衍劝慰几句,女子眸色一凝,不大想在理这茬,就有些着急催促,“我们已经耽搁许久了,在耽误下去就有失礼数是要被乡里乡亲们说嘴的,快走嘛夫君,日后我多给你做几件这样衣裳,以备不时之需好不好。”


    小女子边口蜜腹剑,一声声娇软哄着他,边用皓白手腕挽着殷稷臂膀,暗暗使劲咬着唇瓣,拖拽着他走。


    这回知道着急了,方才跟他作闹时,怎么半点不见她着急忙慌,火烧眉毛模样,给她哄高兴以后,倒是方知道着急要有礼数周全,不能被村子里乡民们说嘴念叨,


    重视起她那些寡淡名声,


    殷稷被小女子拖拽着往前走,阔步跨出桃花大院子前,借着院子里微弱火光,男子低眸又窥了一眼,自己右腿裤上那几道显眼褶皱,


    他不悦凝睇小女子一眼,


    又见她扯拽着他走,殷稷更加不悦,“莫要冒冒失失,时辰尚早来得及,慢慢走。”


    殷稷伸手宽阔手掌,抵住小女子纤白单薄的肩头,强势迫使她停歇下脚步,


    小女子绣花鞋一滞,殷稷见她终于停歇下,不再冒失莽撞前行,宽阔手掌下移寸许,执起女子馥白柔嫩的小手,牵扯着缓慢前行,


    两人十指紧握,顺着溪水虫蛙鸣叫之声,往村东方向踱步过去。


    远处篝火红光,刺入天边黑漆漆的长夜漫漫里,一路虫蛙鸣叫,溪水汨汨下游发出细小水流之声,野草花香,


    乡里乡村的子民们,欢声笑语偶尔顺着暗流涌动,传入殷稷耳廓里,


    在这些不适陌生喧嚣之声里,


    殷稷蓦然感到一股平静,常年高坐王位,疲倦翻弄权势的心神,竟也有了短暂和缓,


    他宽阔手掌牵着女子葱段一样嫩白小手,缓缓踱步走着,


    终于穿过一道长长小路,来到一方宽敞,场地巨大,人头密密麻麻攒动的篝火宴会里,


    “桑娘,———”不远处有人扬着笑容,高喊,“快来呀,这兄弟们等着你和新郎官敬酒呢。”


    “今日你可要不醉不归。”


    王朝民间婚姻嫁娶,正常都是男方在外头招待宾客,宴会敬酒,新娘子盖着大红盖头,由侍女伺候安静等在后院房间里,等着敬酒回来的新郎官在亲朋好友起哄之下,揭开盖头,交颈喝合卺酒,


    但显然这破烂村子,礼数规矩该繁琐地方不繁琐,有些婚俗步骤,该简约地方又没那么简约,


    敬酒这茬陋习,依旧要进行,只不过是由这新郎官和新娘子,一块挨个挪动敬过去,


    殷稷眉头紧锁,强撑着不满,跟着这些冒失莽撞,粗俗不堪的乡村子民们,提着杯盏喝过一轮,


    小女子今日难掩兴奋,喝过一轮又不知撺掇到哪里去,找人拼酒喝去了,她平日就爱饮酒,酒量想来自然是不会太差,


    殷稷没有在刻意过去寻找小女子跳脱的曼妙身影,


    这破烂村子人丁还挺多,壮硕强健男人更是不在少数,提着杯盏一圈轮下来,


    殷稷阖眸,冷硬眉眼,有些微醺之意,


    今日杯盏里倒的是上好“女儿红”,与小女子后院里地窖藏的酒坛子,那些小打小闹甜腻果酒,不尽相同,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这用棕色大陶坛子装的酒液,酒味很重,后劲十足,


    喝过一轮酒盏,殷稷倒不至于醉了,只是有些微醺之意,


    男子冷漠面庞上,微微泛着一些红润,阴戾深邃眸眼里,更是逐渐深深沉沉。


    殷稷睁开眸子,站起高大身躯,远离喧嚣人群,随便找了块干净大石头,掀起袍子坐了下去。


    殷稷敷衍走过一轮过场,他跟这村子里的子民百姓们,面都没见过几回,提着杯盏敬酒时,他又一直冷漠着一张面无情绪的脸庞,拒人千里之外,


    现在自然不会有哪个蠢货,这样没有眼色私下来与他套近乎,


    避之不及都来不及。


    殷稷坐在那块干净大石头上,耳廓周遭都是篝火喧嚣的人烟之气,他抬眸,深邃眸眼,凝视片刻头顶这片在漆黑长夜里,染缀闪烁的繁星点点,


    一闪一烁,像极了他王宫私库里摆得那盒长久寻不到能赐赏下的主人,而快要生出一层呛鼻灰尘的夜明珠,


    他正阖眸思索着,


    不远处,迸发出一阵喧嚣吵闹声,


    漆黑长夜里,不知是谁拿了一枚长箫,闷笛,陶埙,都是一些做工粗糙,不值钱的廉价乐器,他们扬起笑容吹起伴奏,


    一群年轻貌美男郎女郎迈着轻盈步子,步入篝火中央随着不堪入耳的乐奏,翩跹飞舞起来,


    殷稷过往在王宫里,笙歌鼎沸,闻过赏过更好曲调,自然看不上眼,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粗糙乐曲之声,


    但这些无知愚昧子民,倒是很容易满足,


    年轻貌美男郎女郎们,在篝火刺目红光映照下,不断旋转,翻腾着翩跹身姿,


    殷稷面庞微醺,伸展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高大身躯撑着那块大石头,整个微微往后仰了仰,长腿交叠,抬指扯平了一下凌乱袍尾,遮盖掩住方才在家里,被小女子翘臀坐出褶皱的裤子,


    他偏头,斜眸索然无味,观赏了一下这些愚昧子民的载歌,载舞,


    没过一会,殷稷一直风轻云淡,没有什么情绪化的冷漠脸庞,就骤然地彻底黑了下来,面色沉得非常难看,仿佛能用狼毫蘸点去染墨,


    殷稷阖眸,稳如磐石般,坐在那块干净大石头上,强自忍耐一会,


    不是很想去管,


    几息之后,男子呼吸沉重,胸膛依旧起伏不稳,


    长腿屈起抵撑在地面,殷稷睁眸,眼底幽深如潭水,他撂袍起身,长腿阔步,高大身躯逐渐朝着人头鼎沸,载歌载舞的篝火中央走去……


    篝火红火在这个漆黑长夜里,似乎要冲破天际,划出一道靓色的风景喧嚣,


    村子里的男郎女郎们,掐着腰肢,互相挽着手臂,不断变换着身姿步伐,洋溢着幸福笑容载歌载舞着,


    桑娘左边是一个貌美女郎,右边是身材魁梧黑黢黢的王逵,她们跳的是乡间群舞,这种舞最是能调动大家激昂兴奋情绪,


    就是貌美男郎女郎们,总是避免不了要有些肢体接触,


    脚下绣花鞋一旋,桑娘挽着王逵健壮臂膀,裙裾翻飞,正要换方位找下一个伙伴,


    就感到腰间一紧,曼妙身姿骤然失重,朝后翩跹跌倒过去,重重落尽一个宽阔胸膛里,


    女子头晕目眩,细小发出一道惊慌“唔”声,


    桑娘只觉得天旋地转间,就被一只欣长手臂箍住细软腰肢,用力一扯,就将她扯了出去,


    那人揽抱着她细软腰肢,强势,不容置喙地将她带离载歌载舞的人群里,


    闻着秀巧鼻尖里熟悉的松木香,桑娘便知道是谁扯着她细白皓腕往前走了,


    桑娘在舞姿曼妙,高度旋转中,被男子强势稳稳当当扯拽紧怀抱之中,


    她还没缓和过来,头现下还在目眩神迷着,桑娘侧身,将蓬松柔软的乌头枕靠在男子宽阔肩头,


    轻声细语,“夫君~,慢些我头晕,”


    闻声,方才还不由分说强权将人横腰扯走的男子,阔步朝前走的高大身躯一滞,


    他停歇脚下黑靴,


    低弯下高头颅,不悦窥视小女子一眼,见她阖眸,柔弱无骨娇花一般难受地枕靠在他宽阔肩头,两只细白皓腕倒很是自觉,


    自动自发环住他劲窄腰腹,勒得紧紧,


    生怕他会抛下不管她,那种紧紧力道。


    殷稷感到劲窄腰腹一紧,缓缓停歇下步调,长臂反手将女子娇*小身姿,愈发搂抱到宽阔胸膛前,


    他蹙眉,不咸不淡道,“搂松点,丢不下你。”


    小女子阖着漂亮眸子,瘪嘴,“我头晕嘛。”


    “方才在篝火里,你这小身子骨转得都快飞出残影,也不见你喊头晕,这会倒会跟我委屈,”殷稷一只大掌揽着女子柔软腰肢,另一只宽阔手掌捏了下女子翘白下巴,一双深邃眸眼里,尽是不满,


    “谁准许你下场去舞,我不是唤你少跟着凑热闹,”


    “把我话都当耳旁风?”


    小女子在他怀里不舒服地来回扭动,委屈,“跳舞你也要管,”


    见她倔犟,


    殷稷不满皱眉,头颅里理所应当闪过,他自然必然要管念头,


    不管这场婚俗嫁娶,是否是他甘愿与逼迫,他都已然用这张备用身份牌,与这个女子拜完成婚之礼,于情于理明面上他都是这个女子在官署留下案底,光明正大的丈夫。


    她这样男女不避讳,弯着曼妙身姿在篝火里舞动,与旁得男郎君挽臂跳跃,这让殷稷心生不满,万分不悦,


    怎能如此放浪形骸,


    他再是怎么不愿意娶这个女子,也用这个身份牌将之娶回家了,让他忍着烦躁屈辱娶回家,她还妄想红杏出墙,这让殷稷简直感到愤怒,


    殷稷向来专横强权,跋扈霸道,刚愎自用无比,自详是一代枭雄伟岸威严的帝王,怎么能忍受旁得不如他之男郎,趁他松懈之时,给他一顶绿光油油帽子罩住覆在他高贵头颅上,


    他不喜,她这般孟浪娇媚模样,


    殷稷觉着这小女子太过不安生,放在哪都不是很放心,


    她容颜娇媚,一双狐狸眼不笑都上挑着勾人,身姿纤挑曼妙,最是招惹男郎倾心注目,


    这弯软腰,


    这张艳靡皮囊,


    哪个男郎见到不想将之揽入怀里,扯着帘帐一亲芳泽一番?


    殷稷威严不悦目光,自上而下淡淡扫视在小女子,丰腴娇小身姿上,愈觑着她雪肤红唇,上挑媚眼,挺鼻翘臀,就愈发不满难堪起来,


    这副狐媚子勾人模样,就是清心寡欲的佛子圣人娶回家,也要夜夜不安生,成日临深履薄忧心忐忑着,自家娇妻会不会嫌弃他太过清心寡欲,而被魁梧外男迷晕眼,终有一日会红杏出墙,


    一枝红杏不安生……


    殷稷多疑目光,不断上下扫视着这女子,


    小女子今夜饮酒多了些,粉颊泛着红润,仿佛菟丝花娇柔倚靠在他高大身躯里,


    这时候殷稷宽阔手掌揽在小女子细嫩腰肢上,虚虚半搂半抱她,径直阔步到,他方才坐落休憩的那块大石头上,


    找到这块大石头前,殷稷就特意避着乡里人群,寻了块有树荫遮挡,外人窥不见他身影,安静阖寂的大树后,


    殷稷揽抱着小女子,让她坐到他右侧大腿上,


    从袖摆里伸出粗粝指腹,抚了一下女子白皙红润的脸庞,“头还晕不晕,”男子淡淡问道,


    “好些。”


    小女子没什么力气的依偎他怀里,圆翘滚滚屁股坐在他大腿之上,醉眼朦胧着,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着,泛着无尽媚态之资,


    殷稷冷漠扯动了一下嘴唇,面无情绪斥她,“今日之事,给我长个记性,”


    “切记牢记,”


    “往后不准在莽撞上前,凑这个无聊热闹。”


    “今日我成婚,热闹都是因我而起,我自然要上前去凑这个热闹,”


    男子低眸窥她一眼,


    淡淡道,“犟嘴。”


    她噘嘴,“才没有,”


    大树之下,月色被打捞般明亮,


    桑娘抬眸窥着男子白皙俊郎面庞,忽然忆起方才和村子里一群小姐们,聚在一堆攀比起来,叽叽喳喳的吵闹话语,


    一开始她还挺享受村子里小姐妹们恭维的,


    她之夫婿,这样俊郎的玉面郎君,整个桃花山村子都没有能比得上男子,


    小姐妹们自然拈酸艳羡无比,还扯着她袖摆让她帮着琢磨两个,帮着牵红线呢,


    直至艳妞姗姗来迟,她夫婿是村子里唯一秀才,受里正宝贝传家宝似得庇护,


    这秀才白面书生模样,读书好,待自个娶回来的媳妇更好,宠得像个眼珠子,亲自不放心地给送过来她们这群姐妹堆里,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当时桑娘瞧着那书生不舍模样,心里头就有些不是滋味,


    她家夫婿就没有这般不舍相送过她,木头犟驴一样,提点一两句,他才会皱着眉头,妥协动动高贵长腿,挪动那么寸许两步,


    退让她那么一两分,哄她那么一哄,


    艳妞家这个书生,没说什么就事事妥帖给办妥了,贴心不行模样,


    桑娘心里有些不滋味,


    艳妞还眉眼弯笑,拉过她的细白小手,恭维她,“真羡慕桑娘,找到一个这样白面俊俏的好郎君当夫婿,要是我没早早跟我家坤生成婚,定然要绞着手帕尖酸不已,嫉妒成红兔眼了。”


    周围一群挨坐着,貌美如花小姐妹们,绞着帕子纤手一滞,登时不动声色纷纷藏起了,手中细指里褶皱巴巴的帕子,


    艳妞还在恭维着桑娘,桑娘挺直腰肢,竖起耳朵听着,愈听愈不是滋味,神色开始复杂起来,一时都有些听不出来这艳妞,到底是来恭维她,还是给她炫耀添堵来了。


    她说,“瞧着你郎君身子骨有些不大好,这点跟我家坤生可真是像极了,我家坤生平日读书刻苦,不知杀了多少只鸡鸭给他补身子,都一直没什么大用,好在考了个秀才出来,家里进项宽敞些,能多买些好东西给他补身子。”


    她长长喟叹一声,又重重一句,“千幸万幸,好在我家坤生考中了秀才……”


    *


    秀才……


    桑娘细白小指抵在男子宽阔胸膛,三千青丝铺展在他臂弯之下,


    眸色一凝,


    轻声娇媚着软软地嗓子,“夫君,艳妞家夫婿是个秀才,我也想有个秀才夫婿。”


    典型旁人有的她要有,旁人没有得,她更要有,


    不能样样比过旁人,就这点没比过,她孩儿日后去学堂提起爹名讳,更是面子里子都没有,还是考个秀才回来靠谱些,


    闻声,殷稷冷冷勾唇笑一声,


    她倒真敢想,


    觉着这小女子,真是近日被他给宠坏了,什么胡诌话都敢跟他提,


    但凝眸深思,他无法劝解,妥协自己撂袍入榻,宠幸这女子……


    殷稷蹙眉,狐疑不决想了片刻,


    半晌,他垂眸睇一眼小女子,


    “你若真艳羡旁人,”


    大掌揽着小女子细软腰身,低弯下眸,


    犹豫不已地,


    缓缓道,“不若,给你纳个秀才妾?”


    “……”


    *


    *


    【作者有话说】


    大概明天do,do完不要嫌弃我男主,


    淡淡忧心,沧桑点烟,感谢在2024-07-1620:00:10~2024-07-1719:5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5919408、叶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8


    第38章


    ◎“新婚夜”◎


    历代王朝,都没有哪家前途无量秀才,会自愿给人家当妾。


    她暗示夫婿力争上游,考取功名,他竟张口要为她谋娶一个妾,


    虽然她无可无不可,但方才新婚……今夜都还未曾过去,


    桑娘哑然凝噎半晌,


    女子黑鸦鸦浓密的羽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咬着唇瓣,眸色一转,轻声,“你当真要给我纳妾?”


    “……”


    这话一匍落,


    殷稷就面色陡然一沉,大掌揽着小女子纤细柔软腰肢,逐渐收拢了一些力道,


    他垂下眼眸,脸庞阴云密布,不悦窥这小女子一眼,


    遂说,这想法是他深邃熟虑,为避免夜里被迫撂袍入榻,降下露泽,宠幸这女子不得已而提出,


    可他能提出想法,不代表这小女子心里头,当真能存着这个荒唐念头。


    只是稍作那么随口一问,这小女子竟然凝眸意动,轻声细语问他,【当不当真?】


    这让殷稷心里,蓦然很是不悦,觉着帝王权威莫名被挑衅冒犯,


    他这样恩宠这女子,她竟然还问他【当不当真?】,


    殷稷表情略微扭曲,眉头一拢,眼底闪过寒芒,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方才她未归家前,殷稷就心烦意燥,还在狐疑不已着,这小女子一副狐媚子身姿,又惯会撒娇软声,会不安生被哪个不长眼外男诱哄,一枝红杏忍不住歪出墙头,给他戴顶不雅的绿油帽。


    这会子,殷稷将“纳男妾”这话头,就随口提了那么一句,这小女子竟然敢檀舌微张,吐息如兰,泛着一副媚态如水勾人的惹怜模样,问他,“你当真要给我纳妾?”


    她怎么敢,如此问出口!


    殷稷青筋暴起,额头直突突,脸色极是难看,不悦目光几乎要将坐在他右侧大腿上,抬眸眨着一双漂亮纯美狐狸眼,询问他话之真伪的小女子,


    洞若观火般地给灼穿。


    殷稷低弯下头颅,目光锐利地上上下下扫视着怀里小女子,


    气势凛然,犀利无比,


    小女子细白小指抵在他胸膛上,疑惑着,与他四目相对,


    男子心绪更加怫然不悦,


    半晌之后,


    殷稷才缓缓放落修长臂膀,用冰冷手掌托一下小女子细软腰身,示意她从他大腿上起身,


    心情波动到什么兴致都无,男子一张冷漠脸庞,面沉如水,堪比深夜寒潭都还要寒凉冰冷,


    “起身,莫要缠人。”


    “夫君?”她疑惑着,


    小女子挪动了一下绣花鞋,体态轻盈地从殷稷大腿上,缓缓撑起了身,不知他怎么就又不高兴了,


    明明方才两人还好好的,“纳秀才妾”之事,她可指天发誓,之前从未曾存过这样朝三暮四念头,也是他亲口提出,这会又威目一瞪,凶巴巴,真是琢磨不透这男人脾性,怪难哄的,


    殷稷拢着袖摆,面无表情,抬指掸了一下腿上黑裤褶皱,从那块大石头上,挺直立起了高大身躯,


    男子身量很长,近乎将小女子严丝合缝罩住,


    殷稷规整一下袖摆系带,将之拆解,


    又一圈圈,多此一举,缠绕上,


    黑漆漆长夜里,柔光月色打在男子冷硬面庞上,遮挡住他阴影里全部情绪,


    绕一圈,缠紧,


    殷稷偏头,终于有了兴致侧眸,冷冷睨瞥小女子一眼,


    小女子一双藕臂不知什么时候,黏人蔓藤一般紧紧绞缠在他臂膀里,翘着一张白皙面庞,乖乖巧巧等候着他回话模样,


    她乖巧等候,他“纳妾”话头回话,


    这跟戳中男子什么怄火肺管子,


    让殷稷愈加不悦,薄唇一抿,紧紧皱起眉头,沟壑深邃,仿佛能夹死蚊子,


    小女子眸眼莹润,覆着一层水雾雾的亮泽,疑惑凝望着他,


    殷稷冷漠无情从袖摆里,伸出一只冰冷寒凉手骨,抵在小女子纤薄肩头上,将之推搡开,禁止她在近身挽他手臂,与他亲近。


    他嗤笑一勾唇,又很快冷冷扯平唇角,


    殷稷敛目,低弯下眸,凝睇小女子许久,


    才淡淡低声,“纳秀才妾之事,容我日后考虑定夺,”


    “现在给我噤声。”


    说罢,似是兴味索然在掰扯这件事,


    他偏眸朝最中央,那抹篝火冲天红光里瞥了一眼,没什么情绪地道,“忙碌一整日,我已是乏累,就先回去休憩,你若想留下玩会,便可留下,”说到这,殷稷寒凉眸色一凝,迟疑片刻,很是不放心提点一句小女子,


    强势给出禁宵,“最迟亥时就要归家。”


    小女子闻声,咬着唇瓣,眸色微微闪动着点点头,


    殷稷抬起指腹,摸爱猫儿似的,宠溺摩挲了一下小女子白皙脸庞,“乖些,莫要惹我生气。”


    小女子咬着唇瓣,又点点脑袋,及腰三千青丝,在黑漆漆长夜伴着微风,轻柔微微摆动着,


    很是勾人心魄。


    篝火宴会,殷稷动腿到场,一轮敬酒,他也提着杯盏勉强敬完,


    现下这破烂村子里的男郎女郎们,皆围拢在巨大篝火火光前,载歌载舞着,笑意盎然,


    临到这时,殷稷这个新郎官,在场与不在场,都不太重要。


    篝火觥筹之间,喧嚣嘈杂,聒噪不已。


    殷稷能忍到这个时候,已经磨平掉了他所有耐心,他不喜这种人声烟火之气,折腾了整整一日时候,殷稷已经感到疲惫不堪,


    自然就不想再留下,但若两人都回家到底不像话,再者殷稷心中更多担心,是若两人一起回去,“该怎么睡”这个严肃正经疑义,


    他不想撂袍,就只能将女子留下,


    见小女子柔顺听话,殷稷轻拍一下女子细软腰肢,松口,“去玩罢,莫要再去篝火里舞”


    男子最后,又威严肃穆,狠狠瞥睨她叮嘱一番,


    柔色月光淡淡洒落下来。


    殷稷斜眸,高大身躯站在原地,凝睇着小女子踩着绣花鞋,体态轻盈地翩跹飞舞,去到一堆都是小女郎的人群里,没有在去篝火里舞动曼妙身姿,


    殷稷抬指撂袍,依旧不是那么放心地,缓步踱回家,


    苍白削瘦手骨勾了一下大门,推搡开,殷稷长腿迈进桃花大院子,


    去西侧大炕屋,翻出一件干净洁白宽大衣袍,男子阔腿到水房,沐浴梳洗换衣,待都规整妥当,


    殷稷半湿着一头黑发,缓缓从水房里迈步出门,


    出来时,男子踩着黑靴一滞,


    在西侧炕屋和主屋子方向,犹豫不决半晌,最后还是撂掀一下袍尾,迈进了那间早已经沾染小女子身上那股淡淡馨香味的,西侧炕屋,


    这西侧炕屋,被褥,软枕,到处都是女子魅色惑人的味,


    她睡时总是不爱穿衣裳,一件清凉几乎遮不住什么轻薄纱质肚兜,


    一般殷稷窥到,阖上眸,就不怎么肯睁眼了,


    哪怕小女子睡着还是没睡着,都会不安生地往他宽阔胸膛里钻入,殷稷被打搅睡眠,也大都是阖着一双深邃眸子,长臂一展,敷衍将之揽抱到怀里,搂着她睡过去,


    但之前都是睡觉,只是“睡觉”二字,


    简单安眠,


    现下又有些不一样,成婚之礼今日已经全部走完,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遑论是她两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谁,整套齐全流程都一步不差地礼成了,


    往日殷稷宽大手掌揽抱着小女子腰身,深夜平铺着被褥睡觉时,小女子柔软依偎在他胸膛里,细指勾缠,一圈圈绞着他发丝黑发时,都还一直殷切巴巴期待盼着,王嗣之事。


    王嗣之事,她有些执拗,


    脱靴上炕,


    殷稷阖上眸眼,伸手掀开单薄被子躺进去,平静沉稳睡了一会,


    半晌之后,


    他睁眸,蹙眉,疲倦按了按眉心,觉着宠幸这事,左思右想都是无解之法,


    殷稷还没想好,该如何将这肌肤香亲之事,给不动声色搪塞过去,


    就算搪塞过去一日,往后这么多日的长夜漫漫,又该如何搪塞过去?


    怎么想,殷稷觉着自己都终归躲不掉这茬降下露泽之事,


    他心绪不宁,呼吸紊杂,有些乱糟糟烦乱不堪,


    月色高悬,光泽淡淡,院子里的水钟一点一滴流淌,时辰飞速光逝,


    殷稷心绪烦乱了半宿,后半宿,男子面露不虞,披袍从衾被里坐直高大身躯,


    从夜里半敞小窗户里,蹙眉,窥出一个目光出去,


    桃花大院子里毫无动静,安静地仿佛这家主人,已然全部回到家里安寝睡熟了,


    但殷稷知晓,没有,


    眉头紧皱,殷稷披袍下炕穿靴,缓步踱到院子里,负手而战,神色肃穆垂眸凝睇这桃花大院子里的水钟,


    水钟滴滴答答发出清脆声响,时辰一点一点消逝,


    离他威严肃穆,给小女子定下宵禁时辰,早已经过去许久,她竟还曾回来,


    顽劣,


    殷稷高大身躯立在那,长腿轻微挪动一下,还在蹙眉思索着,要不要出去将小女子拎回家……


    大门口外就传来一阵细小响动,


    殷稷长腿下意识一避,身形一晃,躲到桃花大树后,用粗壮树干遮掩住他显眼的高大身躯,


    小女子似乎又饮过酒,殷稷离得那般远,都能闻到一股冲天酒味,她曼妙身姿撑在木板门上,闭眸平缓了一下,然后才踩着绣花鞋,踉踉跄跄到了水房里,沐浴熏香起来,


    水房房门吱呀一声阖紧,


    殷稷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难看不已起来,


    不虞地从大树身后走出来,面庞严肃微怒,撂摆坐落到摇椅上,打算等着小女子梳洗出来,好好与之谈谈斥责一番,夜不归宿,刻板男人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小问题,


    没有哪家小女君,会这样夙兴夜寐晚归,


    需要与之好好斥责,让她牢记心底,彻底长一次记性,往后牢牢紧记在心底,再不敢做出,小女君夜不归宿,这样惊世骇俗之事,


    等过半晌,都不见水房都任何淅沥水声响动,


    殷稷眸色一深,又过一柱香,里头依旧无什么淅沥水声,


    男子撂袍起身,缓步踱到水房门口,


    蹙眉,唤过她几声,里头小女子都没怎么应他,


    殷稷抬手推搡开这道木门,


    里头魅色春景,让男子下意识阖眸,


    时辰缓缓流淌片刻,殷稷又无法,让她一直歪身在地上,


    遂,睁开了一双深邃寒眸,


    伸手脱了身上宽大衣袍,缓步走上前,将醉晕过去的魅色小女子,整个覆盖罩住,


    然后横腰将之抱起,


    抱了一下,殷稷就给小女子放落到水房地板砖上,抱不动,


    他现下未全部恢复,手脚无力,暂且横腰抱不稳,


    他眉头紧皱,伸出寒凉手指,压着坏性拍了拍小女子白皙脸庞,“醒来。”


    哪怕是压着脾性,男子喉结滚动,从薄唇里吐出这“醒来”二字,仍旧能听出隐隐怒火之意,


    但地上小女子醉酒,到现下都意识模糊不清着,被男子冷漠拍两下脸庞,白皙美人靥上,很快就出现巴掌印般地红色痕迹,


    瞧着像被殷稷煽过一样,


    殷稷还没正儿八经,斥责一顿小女子,这白皙脸庞上巴掌印般地红痕,就仿佛在朝他诉说着,他的暴虐无道,


    委屈惹人怜爱娇花模样,


    心绪烦乱不已,殷稷屈起膝盖骨,半弯蹲下身,宽大手掌揽在小女子细软腰身,另一只手抬起,又拍了两下小女子细嫩脸庞,


    蹙眉,不悦,“醒醒。”


    桑娘只感自己娇小身姿,哪哪都软塌塌的,没有什么力道,飘然欲仙着,


    感到白皙脸庞一阵刺痛,她麋鹿似的狐狸眼,迷茫地缓缓睁开了。


    一道高大身影,覆盖在她娇小身姿上,


    她努力睁大一双水润眸眼,费劲辩驳一下眼前之人,


    下一瞬,笑靥如花,“夫君~,”蝴蝶般翩跹飞扑到男子宽阔胸膛里,醉眼朦胧,不知云里雾里,抬起尖细翘白的小下巴,柔软蹭了蹭男子冷漠无情的面庞,


    “你怎么有两个呀?”小女子伸出细白小指,没规没矩,捧着殷稷不悦低头窥视她的头颅,左右瞧了又瞧,娇软惊呼一声,一脸肯定道,“夫君长了两个头,”


    “我比旁人多一个夫婿,”她偷咪咪地笑,


    殷稷听着,愈加不悦,这都喝成小醉鬼,开始说糊涂话了,


    男子自持身份,不喜这女子小醉鬼娇软魅态,


    小女子是沐浴完,刚从水桶里踏出来,就人事不省醉晕过去了,


    索性她是沐浴之后踩着木屐出来,睡晕过去的,不若殷稷真不想伸手,去碰这个小醉鬼,


    见她已然醒过来,殷稷半揽半抱着小女子,艰难撑起身,从水房到西侧炕屋,他两整整挪动了快一柱香时辰,


    主要是小女子不安生地闹腾,作闹的殷稷这一段小小路程,都要走走歇歇,边挪动边不高兴,珉着一张寒凉薄唇,冷冷训斥她,


    “好好走路,不准扯衣裳,”


    “莫要咬,属狗的么你,”


    “混帐东西,松开手。”


    好不容易将小女子送上炕,给她脱掉绣花鞋,原本殷稷身上那件宽大袖袍,也给小女子松松垮垮披在娇小身姿上,


    主要殷稷从未伺候人穿衣裳过,能披成这样,将她魅色勾人的丰腴身姿,遮挡严严实实,未曾露出一丝半点白花花肌肤,已经难属不易,


    小女子脱掉绣花鞋上炕,依旧不是很老实,小醉鬼开始闹醉折腾人了,


    殷稷将袍子给了小女子,屋子里黑灯瞎火,未点燃火烛照亮,男子也懒得再去地上箱笼里翻找衣裳披身,


    脱掉黑靴上炕,瘦白指骨掀起衾被钻入进去,


    几乎他一平躺下来,一道滚烫馨香的曼妙身姿,就将他紧紧环住了,


    小女两只细白小手,紧紧环在他脖颈子上,曼妙身姿娇软依偎在他宽阔胸膛上,


    “老实些,睡觉。”往日小女子也是这样缠人黏糊糊的,殷稷就没怎么太过在意,反手将大掌覆在小女子腰身上,


    低眸又窥她一眼,“莫要吵闹,我要休憩。”


    小女子歪着脑袋,朝他眨了眨眼睛,


    一双狐狸眼盈盈润润,漂亮乌黑的像宝石,


    殷稷大掌揽着小女子,顺口低下头颅就啄吻了她一口,


    小女子仰起白皙面庞,微微张着一张檀香小口,伸出粉嫩一点,


    两人相触即离,殷稷就清醒半回过神,立马就褪开高大身躯,往后撤了撤,离小女子远了些,


    男人面不改色,自若伸手掳了一把小女子蓬松乌黑的三千青丝,薄唇微抿,还是有些微恼,气不顺,“闭眼,噤声。”


    说罢,殷稷就阖上深邃眸眼,临睡前,他还想着明日一大早醒来,定要好好斥责教导一番这小女子,严令夜不归宿之事,


    他还未睡熟,


    就感到唇角一烫,紧接着被褥轻轻挪动了一下,


    殷稷惊怒睁眸,小女子肌肤雪白地依偎在他怀里,仰起白皙天鹅颈,闭眸印在他凉薄唇瓣上,


    她浑身都没什么力道,千娇百媚绕指柔,轻声唤,“夫君~,”


    殷稷怒视一双眸眼,低下头颅窥视着小女子,


    冰冷手骨一路朝下伸进衾被里,将女子作乱小手拿了出来,殷稷漠然一张脸庞,推搡开小女子,蓦然坐起身,“我说过什么,让你安生些,老实睡。”


    “就这般不乖巧,非要作死。”殷稷屈起膝盖,翻身伸手掐住小女子脆弱,仿佛一用力就能将她掐碎掉的白皙脖颈,


    小女子微翘着红艳嘟嘟的唇瓣,麋鹿一样地醉色魅眼,细眉弯弯笑着,一双小手自发紧紧环住他脖颈,


    也不管他凉薄唇瓣,此刻都在吐出些什么难听刻薄之言,


    闭着水润润眸子,一个劲儿啄吻他冰冷唇角,一口又一口,


    殷稷麻着脸庞,一动不动,


    未推开,也不曾回应,


    月色柔光从半敞小窗户,泄进几缕进来,


    借着月色,


    殷稷敛下目,低眸,就这么面无情绪地窥看一会,小女子白皙魅色-诱-人-的脸庞,


    半晌之后,


    殷稷阖上眸,薄唇微张,恩赏般让她闯入,


    没一会。


    小女子就不甘于此,哼哼唧唧赖在他怀里一会,将紧紧环在他脖颈上的小手,伸下被褥里一只,轻拢慢捻着,那一层薄薄丝绸布被料子,


    劲窄腰腹之下,不适感强烈,


    殷稷蹙眉,不悦掀开被子,又将女子小手捞出来,十指与之紧握,


    小女子身上穿得那件,他宽大衣袍松松散散,香肩半敞,


    殷稷撑着一双手肘,动了一下长腿,就要坐直起身,又被紧紧环住脖颈,丝毫动不了身,


    男子只能又覆身回去,


    她太过黏人,像一只到处绞人的猫崽,缠得简直让人无法招架,


    就像一只滑溜溜泥鳅,殷稷扯住这边被角,防不住她钻进那边,捏紧这边衣料,冷不防她伸进那边,


    柔软月色高悬,不知过了多久,


    殷稷冷漠面庞,微微泛红喘息,额头满是细汗,自己都不曾注意什么时候,被子里两人衣袍尽褪清凉无比,稀里糊涂,男人沉眸,抬手遮掩了一下帘帐,


    烛火晃动,


    ……


    *


    一口水功夫,


    ……


    殷稷面露寒霜,脸色难看地,疲倦坐起身,


    他阴沉沉着一张面庞,胸膛赤裸,刮着几道细小渗血珠子的红痕,


    随手扯过被小女子仍在炕沿边的白色衣袍,


    松松垮垮披在身上,


    高大身躯莫名笼罩在黑漆漆长夜里的阴影里,


    殷稷抿着薄唇,面庞狐疑不定,多疑想着些什么,甚至沾着那么微微不快之意,


    小女子在他身后已然睡熟,似还没醒过神发生过什么事,


    之前缠他缠的那样紧,绞的又那样紧,


    她倒是心大,完事就睡,


    男子披着松垮白袍,阖眸,胸膛起伏不定,


    犹记起,往日行军打仗时,


    下属军士们凑在一堆,吹嘘夸大说过那些,不堪入耳浑话,


    什么【一夜御几女,软榻摇天明】,【我一个娘们就能大战一夜】,


    要不就是【你们算个屁,我让我婆娘接连好几日炕都下不来,这才叫本事】,诸如此类,


    殷稷面无情绪冷漠脸庞上,浮起那么一丝丝淡淡皲裂死寂,


    遂说,他知晓属下军士,有吹捧炫耀成分,但也不至于一口水功夫……


    想到这,殷稷脸色又开始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男子垂下冷漠眸眼,将视线淡淡扫视在毫无所觉,睡得香甜小女子的鼓包被褥上,


    心底涌起一股荒谬念头,他今夜昏聩晕头,莫名其妙宠爱这女子,本就十分荒唐不已,


    但从方才起身,就一直萦绕在殷稷头颅里,那一股荒谬念头逐渐占领上峰,且愈演愈烈,


    殷稷想起,方才不是那么境况……


    面色骤然一沉,


    他必须,得再试一次……


    本来现在他就焦灼,蹙眉,


    可不知为什么,方才那般过以后,就让殷稷劲窄腰腹跟被人重重捶打,虚空的仿佛病入膏肓地厉害,


    沉眸思索一会,


    殷稷觉着是今日成婚,事情繁琐,他病体又未痊愈,劳碌乏累所致,


    便翻身揽着小女子,阖眸,沉沉睡过去,


    ……


    临睡前,他还惦记着,明日一早,在此女身上,


    必然要在试一次……


    *


    *


    【作者有话说】


    在线妖娆求预收,呜呜咬手帕~


    感谢在2024-07-1719:55:31~2024-07-1819:0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子3瓶;659194082瓶;把酒言欢愁更愁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9


    第39章


    ◎“乏累”◎


    翌日一大早,桃花院子,西侧炕屋,


    旭日东升,刺目暖融融红光从半敞小窗户口,斜洒进去一些柔色和风,


    熟睡中的男郎女郎,呼吸平稳,身影交叠揽抱着,


    覆盖在身上衾被子里两双腿,互相绞缠着,


    暖融融日风微拂,吹起女子垂在炕边的蓬软乌色头发,


    她熟睡中感到略有不适,蹙起一弯好看细柳眉,无意识伸出细白指尖抵了一下什么,然后檀口微张,娇媚唔一声侧翻过身,闭着一双漂亮狐狸眼,继续香甜熟睡着,


    白日暖风吹拂袭过,三千青丝摇曳坠地,微微摆动着,


    被女子细白小指抵了一下,


    殷稷感到宽阔胸膛一热,他侧躺着高大身躯,屈着臂肘,恣意慵懒撑着自己,半眯起眼睛危险地低垂下头颅,将视线扫量在被褥里的曼妙身姿上,


    殷稷宽大粗粝手掌,从昨日夜里沉沉睡去,就自觉罩在一个丰腴白面上,


    今早起来,只在刚睁开深邃眸眼时,他大掌迷惘无意识捏动了一下被褥里的身姿,柔软触感让他为之一滞,意识全部归拢在清醒头颅里,


    眸色一深,殷稷冷漠面庞,寒凉如冬夜冰冻起来的潭水,还在不悦蹙眉,思索昨日不快之事,他凝神沉吟,大掌边缓缓摩挲了两下指腹,脸庞放缓情绪之后,就没在松开手,


    小女子熟睡着,他怎么扒拉都不曾转醒模样,


    殷稷弯肘支颐,掀起眼皮子,斜眸觑看着小女子,


    昨日脱下来衣裳,零零散散凌乱扔撇在了地上,足够能容纳十人同时并排躺在一起的西屋大炕,现下殷稷抬眸,不动声色窥探扫视一圈,竟是拥挤非常,显着还是有些小,


    这炕太小,


    小女子本就顽劣,性子跳脱,晚日不管睡着还是没睡着,都有些闹腾不老实,她每日夜里,曼妙身姿上总是爱穿一些奇形怪状,小来小去的里衫,


    透纱肚兜,丝绸滑软抹胸,还有许多小衣他孤陋寡闻,唤不出什么衣裳名讳,总之那些小衫都皆不堪入目就是了,


    她犟嘴说舒适,不肯换些一板一眼规矩小衣,


    上回他说嘴一次,小女子就噘着一张红艳嘟嘟的唇瓣,很是振振有词反驳他,嫌弃他老古板,幽怨管得宽,


    老古板,管得宽!


    听闻她一派胡诌之言后,


    殷稷气得胸膛起伏,呼吸不定,他阖眸,吐气吶息,平缓情绪时,小女子也极是不高兴,伸出细白小指一勾,单薄肩头耸动一下,就将她那些不堪入目小衣都扯拽出来,脱掉的干干净净,


    “你若不信,我不穿那些小衣你在看看我呢。”


    一件透纱小衣扔撇在殷稷高贵头颅上,布料清凉柔软触感,让他感到分外不悦,睁开深眸,威目敛起,狠狠瞪一眼小女子,


    她梗着白皙脖颈,噘嘴与他对视着,


    宽大袖摆微微一动,伸出削瘦骨白的一只手把头颅上,那一小块轻薄丝滑布料,将之攥到粗粝掌心里,


    小衣清凉,他手掌宽大,常年习武厚茧粗粝,这一年病体虚弱,倒是养得娇生惯养起来,厚茧变薄,摸到小女子雪白滑嫩肌肤上,也没有那么粗鲁磨手,


    厚茧而已,


    殷稷不觉着有什么,身高八斗七尺男儿,体魄魁梧身上有几道兵器伤疤,大掌粗粝厚茧些,自当无妨,


    若无这些粗粝厚茧,他如何变得精壮强悍?


    何况这一年他手掌厚茧,又变薄许多,


    但每次一摸她娇嫩肌肤,小女子还是吵吵嚷嚷着,这疼那疼,有一次殷稷揽着小女子细软腰肢,粗粝指腹无意识在她腰间抚弄了一下,她就潸然泪下,在他宽阔胸膛里掉起一粒粒豆大,晶*莹透亮小珍珠,惹人怜爱,


    可怜兮兮,委屈不已,一个劲儿蹭着他冷硬下巴颏上,喊着疼疼的。


    “到底哪疼?说话,”殷稷面色一沉,蹙眉,艴然不悦斥问小女子,


    她光哭哭啼啼在他怀里闹,也不说哪疼,聒噪得他心烦意乱。


    小女子就揭开小衣给他看那一块,被他粗粝指腹摩挲一下,就跟摸幼猫崽子似得力道,没下重手,都给她那抹娇嫩肌肤,搓磨出一片深色显眼红痕,


    殷稷眉头紧皱,见小女子可怜虫一样蹭在他怀里咬着唇瓣,呜呜零涕着,他并无推卸责任之感,既然是罪魁祸首,他就不大想揽抱着这小女子了,正巧她夜里睡觉闹腾非常,总是搅扰到他平静睡眠,


    此事本就惹他心底怄火,又撒不开手这女子,


    这下出来这茬糟心事,殷稷就更不愿意伸出大掌揽抱这个小女子,哄她夜里睡觉,


    “日后不准再让我揽抱,听着了?”殷稷阖眸,松开了宽大手掌,从小女子细软腰肢撤开滚烫怀抱,离她远了些,


    腰肢没有了揽抱得力道,小女子又噘嘴不高兴,两只小手环住他冷硬脖颈,黏缠了过来,一口又一口嘬他面无表情的脸庞,


    “夫君,你还是得抱,夜里还是要哄我睡觉。”小女子一口又一口亲着他下巴,黏人得很,没完没了,边嘬边眸色一转,“我有办法!以后夫君肯定磨不疼我!”


    就她机灵,


    一套又一套,


    甩不开手了他,殷稷眉头紧锁,只能将宽大手掌又朝下移揽抱回去,等大掌环住小女子腰身,收紧力道,搂得严丝合缝了些,


    殷稷又肃穆威严低下头颅,


    伸出另一只冰冷手掌,无情抵住小女子细白下巴,不悦,“别亲了,脏不脏。”沾他满脸口水,烦死,


    殷稷嫌弃,


    小女子噘嘴,抬眸不高兴看着他,


    殷稷被人糊一脸口水,也很不高兴,他两都很不高兴,可小女子更会跟人作闹发脾气,他被这小女子搅扰许久,都不曾能安然入眠,


    只能用一只冰冷手掌,抬高小女子细白滑嫩下巴,将薄唇覆上去亲嘬一会,将这小女子给彻底亲软亲老实了,媚眼如丝再没什么作闹力气,才满意阖眸摁着她蓬软脑袋,强势压进被褥里,“好了,噤声,给我好生睡觉。”


    女子闻声,有些累倦,这才乖巧枕靠在他宽阔胸膛里,三千青丝凌乱披散在他腰腹上,噤声不在吵闹到殷稷觉着头疼无比了。


    自从那次以后,小女子每日都要亲自端过来一盆羊乳,给他泡手滋养粗粝指腹,就为了夜间能不磨疼她娇嫩肌肤,


    殷稷敛目低眸,凝着铜盆里白生生一片羊乳,夜里不想揽抱小女子想法念头,几乎要冲出他睿智头颅,达到前所未有怄火沸点,但小女子倔犟又执拗,夜里不被他手掌揽抱打扇,低声讲话本子哄她睡觉,他就别想安安生生阖眼,


    两人最后,必然要吵嘴,


    现下正是殷稷养愈病体,关键重要时刻,哪能随意任由小女子无止无休,昼夜不停地作闹他。


    只能不悦皱起眉头,由小女子伺奉着,每日用白生生羊乳,滋养粗粝手掌,


    这样整日泡着,现下摸到小女子白嫩嫩肌肤上,倒是没有那般磨手,反倒有一股舒适之感,


    想到这,殷稷深邃眸眼一凝,


    低弯下头颅,淡淡地,朝女子觑看一眼,


    小女子还侧歪着曼妙身姿,无知所觉地闭眸熟睡着,日头高升,都丝毫没有半点要睡醒模样,


    殷稷宽大手掌里还揽着柔软腰肢,捏圆搓瘪,这小女子都没什么反应,


    大许是昨日疲乏,又醉酒难受,今日就贪睡一些,


    旭日东风从半敞的小窗户口,吹拂一缕缕轻柔微风进来,


    殷稷懒洋洋屈着手肘,撑着自个高大身躯,侧眸觑着小女子,逐渐等得有点不耐烦起来,


    昨日因着那“一口水功夫”,到底让殷稷记到心底,眉头紧锁,现在仍旧耿耿于怀,


    他自幼头颅睿智非常,常常过目过耳不忘,往日行军打仗时,领军胜仗篝火庆宴上,他下属军士们那些吹嘘夸大,榻上强悍之言语,让他无比嗤之以鼻,


    但毕竟没发挥好,


    尤其昨夜他昏聩晕头,被这小女子夜里诱人蛊惑,稀里糊涂成就好事,


    虽然就撂摆沉了那么一下,却毕竟尝过个中滋味,殷稷自从降生以后就是天之骄子,被万众瞩目,事事拔尖好盛,不曾输给旁人过,暂且就不说输不输,就是他随意立身站在远处,都是旁人所愿望不可及拍马都追赶不上的云端存在,


    这私密闺房之事上,自然也是这样,


    经过昨夜,男子甚至对“强悍”二字愈加清晰执着起来,


    他可以不宠幸这女子,但帝王尊严不能辱没,一旦帝王威严受到冒犯挑衅,殷稷必然要蹙起眉头,翻手将之拨乱反正,让其不敢逾越帝家王权的天堑鸿沟,


    在私密闺房之事上,殷稷觉着道理一样适用,他还得撂摆,再试……


    外头日头高悬,风光明媚,桃花大院子里,西侧炕屋不知什么时候,气温开始渐渐变得滚烫起来,


    旖旎缱绻热度,差点灼热炕上那一层薄薄丝绸清凉的被褥。


    殷稷从袖摆里伸出一只冰冷手骨,缓缓揭开小女子那半边衾被,撂开一层小布料,


    男子侧眸深凝,暗潮涌动,忽而缓缓俯下高大身躯,从背后紧紧贴在女子纤细曼妙身姿上,宽大手掌揽抱在她细软腰肢,


    阖眸,


    ……


    ……


    一口水功夫,


    ……


    ……


    殷稷目露锋芒,面无表情的冷漠脸庞上,仿佛淬了寒冰一样阴毒扭曲,他高大身躯一动不动,似僵硬定住一般,大掌捏在小女子纤白肩头,攥得很是用力,


    越来越用力,


    小女子熟睡中呜呜地喊着疼,一下子睁开水雾雾的漂亮狐狸眼,


    桑娘觉着自己昨夜里跟小鬼打了一架,身上哪哪都不舒服,她张牙舞爪跟着人打架,使劲用指甲挠着那人,都没打过给打输了,正难过咬着手帕垂泪,伤心不已着,就感到那人又从后箍住她腰肢,捏着她细白肩头,拿棒子要打她,


    惊恐睁大水眸,赶忙就睁开一双眸子,


    桑娘是侧着身姿躺着睡熟的,这会睁开水雾蒙蒙一双狐狸眼,迷惘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前面红木摆在炕上的大炕柜,


    紧接着她感到纤薄肩头一阵刺痛,然后感官愈加强烈,腰肢被男人高大身躯从后箍着,力道收拢,越来越紧,紧得桑娘咬着唇瓣,都快要疼哭出来了,


    像被人拿着大锤子打了一番,


    桑娘咬着唇瓣,未动先可怜巴巴,伤心委屈呜呜地哭出了声,


    殷稷还在蹙眉,对今早之事怄火窝囊着,他阴沉沉着一张无比难看脸庞,大掌忍不住收紧力道,越攥越紧,将小女子单薄身姿都给掐疼的红紫无比非常了,


    他还在沉浸在那让自己感到十分不痛快的体感之上,


    心绪不畅,便瞅什么都不顺眼起来,这屋子里被褥,炕柜,炕下装衣裳箱笼,木质桌案,全都开始挑剔不虞龟毛事b起来,


    殷稷正心堵不痛快着,一张阴沉沉毫无情绪面庞上,脸拉垮老长,活似谁欠他千八百个待砍得血淋淋头颅,


    总之他不爽,小女子醒来还哭哭啼啼着,


    他又更不爽,


    有脸哭,他都没怎么样她,


    绞的他又那样紧,让他没忍住丑态尽出,这小东西还有脸哭,他都没倒出功夫跟她算账,


    殷稷不悦抽身,遮挡一下衣摆坐起身,“噤声。”


    男子霍然起身坐直,桑娘被激了一下,身姿像晨露吸吮暖日雨露一样,微微打了个寒颤,


    一双狐狸眼水雾蒙蒙还在抽抽噎噎着,偶尔打几个细小哭嗝,凝眸一转,瞧着衾被不知什么时候被掀翻到一边,才反应过来,大清早的这男人都发疯做了甚,


    双腿有些疼着,微微刺痛之感,但尚且能够忍受,没有那么软绵无力,


    她昨日醉酒着,迷迷糊糊都没什么印象,今早倒是清醒些,但是之前阖眸熟睡着,感受也不是很真切,有些拿不准这男子莫名其妙又发什么火,


    没见过猪肉她也闻过猪跑,


    篝火宴会结束前,王伯娘特意将她唤走,寻了个无人寂静之地,细心嘱咐她洞房花烛夜之事,她红着一张水润润脸庞听完,


    出来时,还忧心着王伯娘说的那句,“男子一般都只会顾着自个舒坦,受苦受难都是女子,你不能任由他胡来,收着点力道。”


    回忆至此,桑娘咬着唇瓣,有些不大高兴,情绪外泄都是幽怨不已目光,


    吃苦受累都是她,男子掀袍子坐起身,就万事舒坦就不管她,


    一点都不知道事后哄人,


    桑娘自觉昨夜和今早,受过大苦大难,自然更加作闹起来,她这样辛苦劳碌一夜,他还不知心疼诱哄家中娇妻,这怎么能行呢,桑娘不依,


    殷稷冷若寒霜,阴沉难看脸庞自昨夜逼不得已,撂袍宠幸这女子开始,就没平缓挂落下来过,拉垮一张长脸,瞧谁都不舒坦,不顺眼,


    往日尚且能够忍受这女子一些小性子,同他无理作闹,


    今日却怎么都聚攒不起,那好性耐心脾气,


    闻声小女子在他身后,哭哭啼啼呜呜地咬着唇瓣,委屈不已停歇不下来,


    殷稷这会还没从方才打击中,平缓回来,冷漠脸庞上还阴沉沉无比,他不耐转过高大身躯,比以往更冷更凉的宽大掌心,从袖摆里伸出来,不悦抬手掐在小女子翘白下巴上,


    蹙眉,语调很冲,“有脸哭。”绞的那样紧,烦死个人,就应该给她掐死,看她还怎么不知分寸,不知好歹绞人,


    就她绞得紧,他方没控制好,


    男子有些迁怒,


    桑娘微微耸动,泛红的鼻头,细小吸动抽噎着,


    闻声一滞,她怎么没脸哭,她都受伤一夜,早日起来熟睡着都没醒,就又遭罪一早,怎么就不能哭,听到夫婿这般不疼人冷漠之言,小女子涕水涟涟,垂泪垂得更加汹涌了,


    殷稷就这样俯下高大身躯,微弯下高贵头颅,自上而下不悦凝睇着,这不懂事的哭闹小女子,


    他心底还记挂方才强势撂摆,闯入小女子,不美妙之事,他帝王威严没拨乱反正,重振雄伟男郎气概,对她自然也没什么好脸,指腹摩挲着小女子白嫩嫩脸庞,


    白如羊脂一张小脸,没一会功夫,就被他搓磨的泛红不已,


    见她受苦,殷稷心底好受一些,高大身躯挺直坐靠在后头炕墙上,长臂一伸,就将小女子纤薄身姿强势扯拽过来,揽抱到他怀里坐着,


    女子翘滚滚小屁股坐在他大腿之上,热感十足,殷稷眸色深邃,略有些意动,


    女子抽抽噎噎着秀巧小鼻头,自发将一头乌色柔软青丝,埋进他冷硬脖颈里,黏糊糊湿濡泪水,脏兮兮沾的他脖子哪哪都是,很是不舒爽,


    沾就沾了,男子这会有些大度,没有小肚鸡肠不悦着,


    这小猫脏点就脏点,殷稷现下满脑子想得都是另一件事,


    男子毫无情绪波动的脸庞上,偏头,斜眸窥了一眼不远处,被他们扔在旁处歪七扭八的丝薄被褥,


    殷稷一只大掌紧紧箍在小女子细软腰肢上,另只长臂一伸,将那单薄丝绸清凉衾被子,扯拽过来严丝合缝覆盖住两人身躯,


    殷稷垂下眸,


    翕动眼皮,淡淡觑窥小女子一会,


    见她还哭哭啼啼,委屈不已模样,心底狐疑此女一会怕是不肯配合,


    为能成事,殷稷平缓脸庞阴沉之色,勉强扯动了一下凉薄嘴唇,高大身躯揽抱着小女子细软腰肢,紧紧收拢力道,伪善微微一笑,“哭什么,哪还不适疼着,给我瞧瞧嗯?夫君好好疼疼你……”


    丝凉单薄衾被里,殷稷大掌下移,冷漠脸庞上尽是敷衍地诱哄之语,为让小女子尽快放松,他偏头,将寒凉薄唇,阖眸,伪善柔情地、缓缓覆在小女子哭得脏兮兮白嫩小脸上,


    说实话,殷稷有点嫌弃,这小女子哭成花猫脸,哪哪都脏兮兮,


    殷稷寒凉薄唇覆上去之前,滞了那么一滞,犹豫许久,头颅里又极快着闪过什么,只能阖眸,遮掩着嫌弃,逼迫自己啄吻这作闹小女子,


    “好卿卿别哭了嗯?给夫君瞧瞧哪又疼坏了,别哭,哭得夫君心都要碎了,……”殷稷边低声哄着人,被褥遮掩长臂朝下,想要撩开些什么,受了些阻碍,


    蹙眉,冷漠低眸,“抬抬小屁股。”


    男子低声诱哄,桑娘被哄得消了些火气,没有方才那般生气,作闹也没有那么厉害,埋在男子宽阔胸膛里的抽噎之声,更没有那么大了,


    闻男子之言,细白小指按着他宽阔胸膛借力,疑惑撑起了一下身子,


    然后感到男子粗粝手掌,在宽大袖摆里微微动了一下,须臾之后,高大身躯就揽抱着她细软腰肢,像急风骤雨一般阴沉沉起来,


    男子脸色很是难看,他身躯也不动,高大身躯僵硬在那,薄唇紧抿,一声不吭,更不开口哄她了,


    屋子里莫名浮起一丝丝淡淡死寂,


    桑娘细白手指抵在男子宽阔胸膛上借力,撑着曼妙身姿一直被男子大掌掐着,动弹不得,


    她歪头,疑惑唤一声,“夫君?”


    “噤声。”


    殷稷这时候哪有心情听这小女子说什么,


    男子面无表情脸庞上,镀着一层能冻死人的寒凉薄雾,他本想再试一次,昨夜跟今早,怎么想怎么都不甘心,受辱难当,殷稷根本无法接受这样难堪之事,


    不重振雄风,尽显男儿气概,找回帝王尊严,他哪肯就这样轻易罢手,


    遂,想就着这个姿势,在衾被里在试一次,


    但他万万没想到,早日沉腰那么一下,殷稷这会子感到尾脊骨那有些泄力,他腹下撑不起来,撑不起来……


    男子阴沉沉着一张仿佛要杀人泄忿的脸庞,紧紧箍住小女子细软腰摆,怎么都不肯松手让她从腿上下去,


    他还不甘心,执拗偏执般,务必要再试一次,


    半晌之后,桑娘细白小指抵在男子宽阔胸膛上,膝盖半屈着都跪酸软了,实在有些疼,不管不顾斜挎瓷白小腿,坐回了硬炕上,


    小女子挺直腰身,一脸不赞同,不高兴地噘嘴瞅着男人。


    这回殷稷宽大手掌,没在紧紧箍住小女子腰摆,她身姿一倾,男子就松开大手让她从腿上下去了。


    身上一松,没有缠人赖叽叽小女子,


    殷稷敛眸垂下眸,规整拢了一下宽大袖摆,抬指掸了一下被小女子坐出褶皱的裤腿,紧蹙了一下眉头,


    但现下他心绪不宁,


    没什么兴致管这裤腿上褶皱不褶皱的,


    他规整着威严仪容,


    垂眸淡淡想着,


    昨日成婚繁琐,太过乏累,他还没平缓过来,


    今晚……他再试一次。


    *


    *


    40


    第40章


    ◎“还是乏累”◎


    白日桃花山村,烟囱袅袅,春光明媚,景画如诗。


    桑娘自觉遭难一晚上,早晨起来又被不懂疼人的男子欺辱,很是爱惜自己宝贵身子,


    矫情劲犯困,又神情懒倦,


    盖着一层丝软薄被,


    柔弱无所依地躺在炕上,一整整个白日都没有起身,吃穿用度,皆不高兴噘嘴,眼波微微闪转,明里暗里示意男子今日伺奉,疼爱怜惜她,


    怎么疼爱怜惜?


    自然是用朝饭时,揽抱到男子宽阔胸膛里,捏着那一枚瓷白汤匙,一小口一小口喂入家中娇妻檀香小舌里,待她咀嚼汤饭吞咽腹中,在接着举勺喂入第二口,


    期间男子不能有任何不耐烦之色,不若就是没有担起丈夫责任,不疼爱怜惜新婚娇妻之举,


    洗漱净面时,要到偏房厨灶里烧一大锅热水,兑温后再将水盛到铜盆里,亲自挽起袖摆端到屋子里,浸湿干净洁白的布帕子,替她擦拭白皙脸庞以及十根纤纤细手,


    身体不适想要做什么时,也要男子亲力亲为帮着她去跑腿,


    总之,她受难一整夜,清晨又遭了一回罪,男子身躯高挑直坐起身,归拢起袍尾遮住自己腿下,半点都不曾关怀她之冷若冰霜模样,让桑娘心底有些不高兴,


    她不高兴,自然就要在旁处琢磨着找回来,桑娘自幼长大,什么都吃得,就吃亏吃不得,


    丈夫亏,更不能吃,


    自古以来老祖宗都传下来一个道理,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怎么能不宠爱家中娇妻呢,


    艳妞她丈夫,她们桃花山村子里唯一功名在身那个秀才郎,就做得那样好,对待艳妞宠得跟什么一样,如珠似宝,片刻也离不得,家中妻子不论去哪里都会亲自起身相送,那不放心地忧虑模样,眼酸了多少村中貌美未出阁的小女郎,


    艳妞丈夫功名在身,都不怕旁人说嘴闹闲话,背后议论他宠妻无度,夫纲不振,堂堂正正一个秀才俊俏男儿郎,都尚且能做到如此这般,


    眸色凝转,桑娘将目光忍不住,往旁边高大男子身躯上扫视,他用宽大衣摆遮挡住自己下腹,整个冷漠脸庞上似镀上一层寒雾,方才还那样严厉肃穆,斥责她“噤声,”


    噤声就噤声,女子抬手捂住嘴巴,


    桑娘倒是乖巧,噤声一会,才眨着一双泛着水雾蒙蒙的眸子,吐息如兰,檀口微微张起,说着,“夫君,今日我身子疲乏,实在起不来身,怕是要劳烦夫君照料,”


    说罢,她偏眸,桑娘将细白小指伸过去,缓缓覆盖住男子宽大手掌脊背上,拉扯了他一下,柔弱道,“夫君昨夜那样折腾人家,会疼爱怜惜我的罢?”


    “……”


    折腾,哪样折腾,他都没折腾这女子,


    就沉了那么一下,


    殷稷还尚未从早日之事上,平缓过来胸膛起伏情绪,正阖眸,极力压制着胸腔里要喷涌而出的窝囊火气,


    男子心绪不畅,牵扯到尊严之事,事关重大,冷漠面庞上就忍不住没隐匿藏好情绪,怒火中烧的肺管子不由自主就外泄了几分,


    他脸色难看又冷漠,


    小女子见到他事后这样漠然不动,清晨醒来以后,他就一副爱答不理皱着眉头,早晨欺辱她之后,还未曾将之揽抱到宽阔胸膛里诱哄关怀她模样,就有些腻烦作闹不虞情绪,


    她咬着唇瓣,说罢诉求,见他高大身躯许久不曾转过来,面对瞧着她,就继续眸色一凝,檀舌微动,


    她不声嘶力竭埋怨,


    只是一声声轻言细语说着,她每日醒来起身习惯,按部就班都要做什么不做什么,明里暗里示意他今日应该如何疼爱怜惜,家中貌美娇妻,


    “……”


    殷稷闻声,脸庞陡然沉如水,偏过高大身躯,掀起眼皮子,侧眸凝睇小女子一眼,


    见这小女子一副昨夜里为伺候满足他情欲,遭难受罪,需要被他怜惜宠爱的委屈娇花模样,


    努动了一下凉薄嘴唇,男子好半晌都没张口说话,


    殷稷宽大粗粝手掌翻过来,抬指拨弄掉女子覆在他手背的细白小指,在袖摆里紧紧攥成一个拳掌,


    到底没说什么扫兴之言,总不能自掘坟墓,纠正他根本就未曾折腾过她,这比宠幸小女子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殷稷眸色暗深,颔首点点高贵头颅,示意小女子他已然知晓,今天白日要好好“疼爱怜惜”家中娇妻一事。


    殷稷自从幼时降生以后,就未曾做过一星半点伺候人的活计,王宫里每年花大量金银教养那么多宫奴,不是用来放在宫里当摆设吃干饭的,


    他会颔首应允,宠爱怜惜她,


    一则小女子误会昨夜他魁梧威猛,让她遭受大苦大难,今早亦是睡熟不醒时被他为难了那么一会,被他弄得睁开了困倦眸子,想要寻些安抚搂抱一会,又被他那样冷漠对待,自然就觉着受了更大委屈,


    碍于某些帝王微妙好强尊严,殷稷没有张口解释这个“美妙”误会,


    再者就是他还存着今夜里再试一回,重振雄风,这样搬不到台面上来讲,十分不耻地心思,


    为让她晚上配合,白日多让她休息歇憩会,倒是情理之中的无妨之事,


    一想到夜里,殷稷自然有些意动,愿意松口应允,这小女子委屈撒娇似得无理诉求,多给她一些微不足道宠爱,


    想到这,殷稷忍不住俯弯下高大身躯,将小女子彻底笼罩在他臂膀之中,抚了一下她白皙莹润泛着红痕的脸庞,


    男子不动声色安抚,伪善启唇,“既然身体不适,今日就什么都不要干,好生歇息,为夫今夜在疼爱怜惜你,”


    “……”


    甚么今夜,桑娘疑惑,抬眸跟男子强调一句,“夫君,是白日呢,桑娘白日起不来身,夜里应该就能好了。”


    夜里能好最好,到时他在沉腰,她不作闹就行,


    殷稷指腹抚弄一下小女子白皙面皮,敷衍嗯一声,“白日也疼,哪时候为夫都疼你。”


    “……”遂觉着哪里古怪,


    但刚新婚成家的丈夫,愿意放下身段诱哄家中娇妻,桑娘还是觉着孺子可教,这男子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日后再有不妥之处,继续接着慢慢训诲就是,


    桑娘柔弱娇媚,缓缓朝男子弯弯一笑,


    殷稷除却劲窄后腰,有些虚乏气力不逮之感,倒并无什么旁得不适,是以长腿一跨就赤脚踩到地上,随意翻手勾了一下腰间袍大,绕一圈,扯紧,套上黑靴,拿过一件干净洁白宽大衣袍,就迈步出去水房,沐浴梳洗,


    临走前,嘱咐小女子一句,“等候为夫,会速归。”


    话罢男子就不再理会小女子,直接阔步出门,


    等待从水房出来,殷稷来到偏房厨灶里,蹙眉,垂下眼帘凝睇着这满地的柴火,以及灶炉,有些泛起了难,


    他不会生火,灶炉里火生不起来,如何烧一锅滚烫热水,没有热水兑温两掺着洗漱,小女子又要作闹不已,


    殷稷为保晚夜一切妥妥当当,白日松软下了冷硬心肠,甘心情愿宠溺无度起来那个小女子,


    蹙眉沉吟片刻,他还犹记得,方才小女子檀香小舌,委屈扯着他宽大袖摆,微微咬着唇瓣,晃动着他说,“我洗漱时只能用温水,热一些冷一些都不行,会生病感冒,夫君帮我烧些热水嘛好不好。”


    生病感冒,这自然不行。生病会延宕很多麻烦,


    殷稷现下亟需重振伟岸丈夫雄风,这样不妥当之举后,让小女子意外落病,不能承宠耽搁不知要多久到几时,自然严肃不能发生,


    想到这,殷稷对于烧出一大锅热水出来,给小女子洗漱净面之事,分外执拗固执,


    温水洗面,就必须是凉热对掺的温水,分毫之差都不能少,不然会惹她闹病,现在她要承受帝王无上尊宠,哪里能这样奢侈的生病,


    殷稷撂掀宽大袍尾,一只膝盖屈躬,抵撑在地面,半蹲下高大身躯,另手从地上随意执着一根柴火,


    眉头紧皱,凝重沉思着该怎么将这灶火,用这根木柴点燃,


    许久之后,桃花大院子里响起一阵细小响动,


    殷稷偏身侧眸,掀起眼皮子,往外觑看一眼,


    一个圆滚滚小胖墩,背着一顶袖珍竹质木箱笼,推搡开大门,撅着小屁股走了进来,


    殷稷放下瘦白手骨里执着的那一根柴火,扔撇时柴火跳落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男子起身规整衣摆,抬腿跨出偏房灶炉房门,朝小胖墩侧了一下头颅,睥睨吩咐,“烧锅热水,烧完你方能吃饭。”


    “……”


    小胖墩两只肉手交叠,泪眼汪汪地噘嘴,娘亲说今日要晚些来,快到晌午才让他装着小箱笼过来送饭,还嘱咐他,若到时屋子里无人,没有动静也不要吵闹,将饭食放到门口摆好,


    就可以回家食饭看书玩耍了,


    没想到他刚来,就遇到臭男人,臭男人还使唤他干活,小胖墩肉嘟嘟的身影,弯腰撅腚,踩着小靴子一会抹着额头汗水往东跑,一会气喘吁吁地往西方向跑着,被冷漠无情男子指使地一刻也不停歇,都快要累断腿,豆大泪珠子一直挂在肉脸上,要掉不落的,殷稷一副丧失人性光辉,剥削资本家冷漠嘴脸,全部将之给无视干干净净,


    今天整整一日,殷稷都将这小胖墩扣押下来,


    桑娘使唤他干什么,他转身就迈腿出去,抬指使唤小胖墩,


    自然一些亲近之事,小胖墩以身代替不了他,这时候男子就会亲自上阵,譬如说晌午和晚饭,都是殷稷一截一截挽着袖摆,将小女子揽抱在宽阔胸膛里,端着白玉瓷碗,一汤匙一汤匙喂入小女子檀香秀口里的,


    白日给这小女子伺候舒坦了,日落西山,落日余晖红光,有些微微泛起刺目,


    男子不耐烦打发走,被他使唤了一天,方才没歇下多久的小胖墩,伸脚踢了一下这小胖墩累瘫倒的身子,淡声,“日头不早,你也劳碌一下午,滚回家罢,”他侧眸,有意提点一句,“明日还是晌午来。”


    接着就是脖颈子一紧,


    小胖墩身子被男子宽大手掌攥着,扯动到大门外给提溜了出去,然后就不曾分给这小胖墩一个眼神,冷漠阖紧大院门子,将一切视线隔绝阻挡在外面,殷稷整理着袖摆,迈步回到房间,


    小女子晚饭还没食,


    殷稷蹙眉,还得伺候一回这女子食饭,才能躺炕上办正事,真是麻烦。


    “……”


    等到男子阖门转身走了,小胖墩噘嘴,才敢四肢张牙舞爪对着男子挥动,眼眶通红对着大门打一会,待消气了方才踩着小靴子不高兴地回家了,


    桃花大院子里,落日余晖斜洒,微微吹拂起几缕微风进来,


    屋子里小窗户半敞着,清清亮亮很是舒爽,这个时候天气没有那么闷热,很适合小女子娇嫩的脾性,烈日炎炎时,她总是热得难受待不住,


    殷稷高大身躯坐在西侧炕屋,那张木质桌案前,衣摆一丝不苟垂在长腿下,桌案上摆着两菜一汤,都是一些乡野农家菜,


    总之对于殷稷来说,有些寡淡,但他并不挑嘴,对吃食一事上,没有什么挑剔的口腹之欲,


    小女子倒是馋嘴。


    好在这乡野农家菜,味道尚可,并不难吃,


    殷稷半敞着一双长腿,岔开而坐,给小女子留下足够空间,让她舒适坐在他右侧大腿之上,


    男子一只宽大手掌揽抱着小女子的细软腰肢,另手里将袖摆规整挽好,高高举起,执着一枚白玉瓷勺,舀了一勺清鱼粥给小女子抵入唇边,


    低眸,淡淡命令,“张嘴。”


    小女子檀口微张,吞咽清鱼粥,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她三千青丝铺展在他欣长臂弯之下,靠枕在他宽阔肩头,被他伺候地舒服眯眯眼睛,美妙情话像好听豆子一样蹦出一句,又一句来,


    “夫君真好,”


    “夫君待我比艳妞丈夫,也差不得什么,”


    “就连你喂我吃的清鱼粥,都格外香甜软糯,夫君喂我什么都那么好吃,”


    男子斜眸,淡声,“人家丈夫干你何事,不要做无谓攀比。”很是无趣,


    “反正我丈夫天下第一好,”


    桑娘不以为意,圆翘滚滚小屁股,坐在男子大腿上,一双细白小手环抱着男子劲窄腰身,忍不住掐着一把嫩嫩的细嗓子,娇滴滴道,“桑娘最最最最喜欢夫君啦,~”


    男子一只手掌端着白瓷碗,另只又舀了一勺子清鱼粥,抬起抵到小女子柔软嘴唇边,


    蹙眉,不为所动,抬手箍住她乱动身子,


    “好好食饭,”将白玉瓷勺里细滑软糯清鱼粥,喂入小女子嘴里,见她张嘴吞咽,


    殷稷将手掌里的瓷勺子扔撇到碗里,发出轻轻磕动“啪嗒”一道响声,


    他腾出手掐了掐小女子细白下巴,不悦,“别贫嘴,吃饱没有?”


    殷稷大掌朝下,按在小女子白嫩柔软肚皮上,摩挲了两下,觉着投喂这般久,清鱼粥都喝下两小碗,应当是差不多饱腹了,


    结果小女子摇摇脑袋,跟他作对唱反调,“还想在食一碗。”她噘着一张油乎乎地嘴,就翘起来亲嘬他侧下颌几口,


    殷稷眉头一皱,大掌骤然攥紧,目光锐利威严窥下,抬起袖摆将小女子不老实脑袋,强势按压在自己冷硬脖颈里,不准她在乱动,


    男子有些动怒,“小嘴脏不脏,”扯过一旁的干净洁白帕子,殷稷给她用水沾湿,擦拭许久方才将这一张油乎乎小嘴抹干净,


    给她擦干净,他又蹙眉,去擦自己方才被小女子亲嘬的脸庞,忍不住横眉一瞥,警告斥责,“以后小嘴没擦拭干净,不准再胡乱亲人,”


    殷稷神情肃穆,正色认真,用拇指点了一下小女子,“听到没有。”


    小女子不高兴噘起嘴巴,哪家小娇妻被丈夫这样嫌弃,兴致也盎然不起来……


    她不高兴,


    擦拭完被小女子亲嘬的脏兮兮脸庞,殷稷将帕子随手一撇扔到地上脏衣木笼子里,


    然后转过身躯,低眸凝睇委屈噘嘴的小女子,


    殷稷面色沉沉,俯下高大身躯,啄吻一口她小嘴,低着磁嗓,“听到没有?”


    “听到!”


    见她被自己一亲,就变成软塌塌乖巧性子,殷稷满意勾唇一笑,扯动了一个极小弧度,


    男子颔首点点头颅,弯下高大身躯,指腹摩挲一下她蓬软发顶,奖励施舍般又亲了一下小女子侧脸,“乖女孩,日后都这样乖巧才招人疼。”


    “以后越这样乖,方能得到夫君更多疼惜宠爱,往后你要乖乖知道么,”


    闻声,桑娘好看细柳眉一蹙,不肯苟同,她紧紧皱着一张小脸,又噘嘴闹起一些不高兴情绪,


    她嘴巴翘得都能要挂油壶,


    想起晚上正经事,殷稷蹙眉,妥协退让,哄人道,“行了,莫要闹气。“好不容易给她白日哄得心花怒放,此时最是痴迷于他,


    见她还撅着小嘴,


    殷稷只能不悦,又勉强自己退让一步,硬邦邦说了一句,“乖不乖都疼爱怜惜你,不许再噘嘴。”


    小女子重新恢复笑脸,在他大腿上花枝一*样乱摆,


    殷稷蹙眉,轻拍一下小女子腰肢,不动声色诱导,“你已经食过两碗鱼粥,在食就要积食,夜里难受你就知道找我哭叽赖赖,”晚间上了这张乡下土炕,他那时候哪还有心思哄她,


    他垂眸,淡声,“不准在食,去炕上等候,我去外间端水过来给你洗漱净面。”


    说罢,男子就强势收拾起碗筷,将桌案上的几个盘子汤菜,全部收拢在小箱笼里,不容置喙地给拎提出去放到偏房厨灶里,


    然后拿着铜盆打水,伺候小女子梳洗净面,


    折腾了许久,外头天色彻底黑暗下来,柔色月光高悬在空,树叶随风簌簌抖动,


    殷稷伺候完小女子,冷漠面庞上没有什么着急之色,轻淡到地上箱笼里翻找出一件干净白袍子,挂到臂弯里到水房沐浴梳洗,


    然后方面不改色迈步到西侧炕屋里,


    屋子里一根火烛微弱点燃,映照着并不亮堂的土炕上,


    炕上中央拢起一个小小鼓包,三千青丝柔软摇曳垂落在炕沿边上,


    殷稷高大身躯一滞,脊背倚靠着门板框子,就这样定定沉眸,凝睇一会炕上那拢起的娇小鼓包,


    男子抬步缓缓走过去,伸手揭开被褥一角,将小女子半边白皙脸庞裸露出来,“盖这么严实,闷不闷?”


    往日殷稷睡觉都要穿着外袍睡觉,今夜一改常态脱掉外袍,随手扔到旁处,穿着一身简约里衣就屈膝上炕,掀开衾被钻入进去,


    殷稷平静阖眸,一只大掌揽抱在小女子腰身上,指腹摩挲着她纤白肩头,低沉问道,“身子上还有没有哪疼?”


    小女子从他胸膛里抬起乌丝脑袋,一双水润润的漂亮狐狸眼里,闪过一抹疑惑,她只有早日有些不适,下午其实身子骨就已经大好了,只是还想受被夫婿捧在手心含在嘴里,那种难得一见疼惜的宠爱,


    方装着哪哪都疼的,


    想起王伯娘说得洞房花烛夜,女子受苦受难之言,桑娘觉着伯娘有些言之过甚,她并没有觉着腰软腿疼,下不来炕那种状况。


    本来对这事有些愁绪抗拒,这回桑娘气色饱满,一点都没有酱打茄子似得难受,


    小女子眸色一凝,轻快答复,“没有呀,哪都不疼,可好了。”


    就是再难受,一日被男人好吃好喝伺候着,也早就恢复好了,


    没成想这一句话轻松回答,戳肺管子一样,戳中殷稷某些隐秘大男子主义,又逐渐蹙眉不悦起来,


    宽大手掌揽抱着小女子细软腰身,殷稷紧皱眉头,拿过一本话本子,又拎过一柄蜡烛照亮,为了哄她尽快入睡,男子忍着不耐烦,低沉着嗓子,开始给她讲解这本子里不堪入目的狗血香艳情节,


    须臾之后,


    男子嗓子越来越沉,越来越低,


    他敛目,垂下眸窥见小女子打着秀气小鼾,黑鸦鸦浓密睫毛微微颤动一下,呼吸平稳熟睡着,


    殷稷轻轻放落话本子,揭开衾被覆身上去,


    为避再有那样一口水短暂功夫事件发生,殷稷稳妥想着,还是哄诱小女子睡熟之后,在试一次方才不会涂生事端,


    他现下对自己魁梧本事,也还是不由泛起那么一丝丝狐疑,不确定起来,


    殷稷阖眸,沉下劲腰。


    ……


    ……


    秉息功夫,


    ……


    他脸色难看起身,撂起衣摆遮挡住,一双劲瘦大腿,


    殷稷手掌覆在膝盖上,阖眸,紧紧攥着成拳,不断收紧力道,


    身后不知何时,响起一道神色复杂地娇媚女声,


    “夫君,~”


    见她没睡着,殷稷脸色愈加难看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1918:34:55~2024-07-2018:1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捡球20瓶;把酒言欢愁更愁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