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生孩子。”◎
小妇人说她想要个孩儿,他们成婚这般久,若是按照民间习俗他们是该按部就班要个稚子,
可小妇人嘴里所说“孩儿”,不是一般孩子,而是他殷稷的孩子,
他的孩子并不是民间普通稚子,而是整个朝京最为尊贵的王嗣,既然是王嗣自然不能这般随随便便就出生在这样乡野贫瘠之地,
岭南这地方说是州郡,但在殷稷眼底它跟乡野村子无甚区别,
让备受他宠爱王嗣降生在这样的简陋之地,男人就是光是头颅里想想都觉着无法忍受,扑面而来的抗拒之色,
他从未想过要在民间留下后代,王嗣之事对于一个王朝是何等重要,若是随便哪个女子都能承受他雨露恩泽降下王嗣,岂不是霍乱纲常,
那些滋长在阴暗土壤里的臭虫,最是喜欢用王嗣来争夺权势,把控朝政,
殷氏王族每一任帝王继位时,都会有意控制子嗣,并不希望生出太多王嗣出来被朝堂之上的爬虫当作争权的砝码。
殷稷更加不希望自己有遍地生花的子嗣,帝王本性都是多疑且敏感,王嗣一旦过多,就会助长其母妃野心,联合母家势力拢权,一旦势大威胁到帝王地位,他连那对母子都会觉着碍眼,恨不得直接砍了事,
殷氏王族重视王嗣没错,但却不会重视影响自己地位的王嗣。
亲缘这种东西,对天生冷血的殷氏王族来说,赐予你宠爱你方是受朝歌子民敬仰,真真正正的王嗣,若是不被他们喜爱,哪怕是他们亲生孩子也会惹得帝王不喜。
不然为何每一任殷氏帝王都会亲自挑选其能够为自己降下子嗣资格女子,就是因为王嗣固然重要,在精不在多,受帝王喜爱方能被称为一句“王嗣”的尊称,若受帝王厌弃跟寻常百姓又有何不同,
但不受帝王宠爱的王嗣往往会成为最大“变数”,被那些有着觊觎野心的爬虫所利用拢权,是以殷稷根本不想要太多子嗣后代,
他现下在民间潜龙蛰伏,自然不想生个普普通通子嗣出来碍眼,
何况他身旁这个小妇,浑身恶习难改,王嗣就算被她孕育出来,殷稷也无比愁肠这个小妇会带坏他的王嗣,
养不好王嗣亦是大罪,殷稷从未想过让她孕育自己的王嗣,起码目前为止他没有这种打算,就算有也要等到他归期王朝京都,一切尘埃落定以后,在考虑赐予这个小妇一个孩子陪伴,
尘埃落定指的并不是他顺利夺权登回山巅之位俯瞰众生,而是他日后择选王后降下正统王嗣,方才会谨慎考虑这个小妇想要孕育生子之事,
何况为了王嗣顺利降生,他还劳民伤财,花费无数金银建造君王殿,他的王嗣本应该众星捧月,宫奴环绕伺候,受王朝百姓祈福降生,万众瞩目,
而不是像小妇人这般像唠家常一般,随随便便就说要跟他生一个“孩子”,
孩子是什么不足挂齿物件嚒,这小妇张开檀香小舌说几个字,就能将他王嗣出生“吉利”时辰给定夺下来?
不知所谓,何其荒唐。
殷稷心底里千般万般不愿和这个小妇生下王嗣,实在是她这个母亲过于不靠谱,且恶习良多,又屡教不改,这样一个浑上下都是毛病小妇,如何能当个称职的母亲,
何况这个小妇母家单薄,双亲全无,如何能撑的起他王嗣日后顺利登基掌权。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母族强大势力是何等重要,
是以这个“孩儿”殷稷是如何都不可能跟恩赏赐予给这个小妇,若是她日后懂事些,改掉身上陋习,王朝京都一切还都尘埃落定,他不是不能考虑恩赏她一个子嗣,
但现在绝对不行,
自从吃膳时听到小妇人说起“子嗣”之事,男人眉头紧拧就从来没松下来过,
小妇人提起这事时候,男人并未直接告予小妇他心中决定,毕竟这个小妇太过爱作闹,若是他直白将之说出口,这个小妇还不知要做出什么,
男人现下心底烦乱,实在懒得再跟这个小妇斡旋。
不想哄,他又不想生,
更不能直白告诉小妇别再妄想,
就只能冷处理,
男人冷脸整整一个晚上。
昨夜男人就生着气,恼她的火,今日都还未曾哄好过,是以小妇人倒是没往男人不想跟她生孩子那边想。
但男人这么久一直坚持喝药调养身子,现下大好是能够生孩子的,
以往其实也能生,但是小妇人嫌弃男人那时候身子骨不结实,怕生下来孩子肖父,被他这个当父亲连累,继承了一身虚弱身子骨,那时候就不大想孕育子嗣,
小妇人就有些嫌弃,虽说都是她的孩子,但秉承负责原则还是希望能给孩儿一个硬朗聪明的先天条件,
避子汤虽然也有对女子温和不怎么伤身药材,但是药三分毒,小妇人打心眼里不想自己身子受什么苦难,
她不能遭罪,但男人本来就要每日都用药膳煨着身体,再怎么是药三分毒,他也是避免不了要日日喝羹药,
既然避免不了,喝多少就没那么打紧,
怕自己身子骨出什么意外,小妇人舍不得自个,但却很能舍得下男人,每次男人喝药羹汤里都加了避子的药材,小妇人这才到现在都没有怀上身子,
但自从前几日小妇人觉着男人身子骨硬朗大好,就没有再刻意加那些避子药材,毕竟她从最初想跟男人成婚就是打着怀孕生子念头,
说句难听之言,在小妇人心底里,怀孕生子可比这个男人重要多了,
她想要生子,但男人这两日与她闹情绪,总是别别扭扭哄不好,
吃完膳食,沐浴熏香之后,
小妇人特意换了一声艳靡的单薄裙襦,柔若无骨倚靠在男人胸膛里,细白指尖勾起男人冷硬的尾发绕了几圈把玩,
掐着一把娇媚滴水的嗓子唤着他,“夫君,~”
小妇人眉眼如丝,浑身清凉,男人朝下瞥过一个眼神过去,触目可见惊心动魄美色。
若是放在以往小妇人这般知情识趣要在床榻之上伺候他,男人自然来者不拒,坦然受用之,
但自从小妇人夜里说过那句要跟他生一个孩子话语之后,男人就有些贤者巍然不动姿态,对于小妇人跟一只撅臀发情期的母猫,娇弱无依跟他求恩宠降下雨露恩泽的请求,
男人冷漠着一张脸庞,丝毫不为所动,甚至伸出一只冰凉手指抵住小妇人雪白额头,将她用力推搡到床榻最里侧,
蹙眉,不悦,“别-浪,”
小妇人撑着娇媚身子,咬着唇瓣回眸瞧男人,很是委屈,
以往她求欢男人就是当时再怎么跟她恼怒生气,都会忍不住摁住她来那么几回,宣泄怒火,
尤其是她特意打扮一番,娇媚勾人时男人甚为把持不住,每每她都能得偿所愿,可这会儿这男人竟然对她美色不为所动,甚至将她冷漠推远,并不让她挨着靠近,
小妇人今夜打扮娇媚勾人,这时候哪怕被男人给推到远处,依然让人瞧着浑身燥热发烫,
男人觑了小妇人一眼就有些想把她就地正法,但一想到小妇人夜里跟他说的那句,现下他身子骨硬朗结实,于生子之事已经无碍了,
殷稷蹙眉瞥着小妇人,心底烦躁厌烦,身子什么时候恢复不成,偏偏是这个时候,若是他现下不知节制碰了这个小妇,她真在这简陋之地怀上他的王嗣该当如何,
想想殷稷都无法忍受,心里存着这些乌烟瘴气之事,哪怕被小妇人这一身艳靡勾人媚态搞的浑身燥热,他依旧紧紧攥着手掌,打算忍耐绝不肯再碰这个小妇一下,
但这个小妇从来就不都是乖觉之人,夜里在榻上真是使劲浑身解数勾搭他,
殷稷被这个不懂分寸小妇给勾的,眼瞳充血,掐着小妇人细白下巴,用力拍拍她脸,“我说没说过,消停些睡觉,在跟我身上发-浪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妇人扯开被褥,爬起来翘着臀回眸瞥他,“奴家想被夫君收拾,”
“……,”
娘的,这浪-妇。
男人蹙着眉头捞过一边被小妇人掀开的被褥,完完全全覆盖在这个小妇人身上,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一丝丝乳白肌肤都不曾外露出来,
男人敛目低眸,
威严窥小妇,最后警告一句,“睡觉,”
小妇人舔了一下唇瓣,媚眼如丝哦了一声,
细白小手却从被褥里伸出来紧紧环着男人冷硬的脖颈,男人被她缠着亲上凉薄的嘴唇上,
殷稷被这么一拉就与她两唇相触,帘帐半遮半掩,微弱火烛映照着里面,小妇人晚间沐浴熏香过,浑身馨香扑鼻,一股股不知死活扑入男人鼻腔里,
她檀香小舌不老实描摹他的唇状,男人紧紧蹙着眉头,手掌在推开小妇还是承受她之间犹豫不决那么了一瞬,
只是一个吻,应当也无事,
他毕竟是一个正值壮年,血气方刚的男人,就算再怎么告知自己不能再碰这个小妇,但就是亲亲小嘴儿应当没什么,
坐拥王朝这般久,他也从未听过哪户人家亲亲小嘴就能孕育子嗣出来的,
是以就是一个不沾染任何情色的吻,放纵便放纵了,不能碰亲会解解馋也是好的,就当是抚慰他了,
殷稷心底是这么想,动作之间更是这般表现出来,
当真就是随便跟这个不懂事小妇敷衍亲了会,其余半点不曾逾矩,
许久之后,男人觉着怀中小妇人越来越失控,身上着的衣裳更是比之方才还要清凉,还很是黏缠着他,
登时清醒过来,蹙着眉,掐着小妇下巴将她一把撇到床榻上,“不知分寸,”
92
第92章
◎“孩子2”◎
既然已经知晓自己身子大好,于降下雨露恩泽方面无碍,
殷稷对于情爱之事就看得比较慎重,
他不能在碰这个小妇,哪怕现下被这个小妇勾的浑身热火难掩,仍旧不能在像往常那般肆无忌惮宠幸她,
必须要有节制,更甚者是一次都不能再碰这个小妇,哪怕他再是怎么小心还是会有让她孕育子嗣风险,
男人紧紧蹙着眉头,将小妇推开离得自己老远,一副不为美人所动冷淡模样,
实际上男人被褥下滚烫,被小妇人身上一股股不知是什么馨香给勾的哪哪都不舒坦着,
他不舒坦且不能在肆无忌惮宣泄,现下自然恼怒又烦躁,
伸手将小妇人按在旁侧躺着,垂眸淡淡瞥着她,“给我老实些嗯?”
“……,”
小妇人觉着有些无语凝噎,原先她不爱跟男人做那事时候,男人恨不能陷在她身体里怎么都贪恋不肯出来,这时候倒是装上正经郎君,显得好像她多迫不及待一样,
当即就有些不高兴,但是转念一想,她孕育子嗣之事已然拖了很久,再拖下去不知又要到何时,她耗费无数精力财力复将男人的身子骨给养的结实硬朗,没道理她什么红利都没吃到,到时候却给旁人做了嫁衣,
别以为她不知晓,那个赵氏女就是相中这个男人,想跟他相好,现下正在想法设法将她这个明媒正娶之妻给光明正大休掉,或者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将她给弄死,消失在这个人世,
赵锦凝和赵卿和太像了,连对付人手段都如出一辙,若是她没猜错,赵锦凝比起光明正大休掉她这个正妻的法子,绝对更热衷于要怎么想个天衣无缝的法子将她弄死,这样男人身旁正妻之位就会空闲下来,
当朝首辅赵卿和的女人,怎么能给人做妾,除非是帝王之妾,在王宫里哪怕是个贵妃之位也是个妾,只是比起寻常百姓家的“妾”名声好听一些,有“贵妃”二字就显得高人一等,
这是赵锦凝能够接受最低底线,可是一旦她想嫁入寻常百姓家,就必须要是正妻之位,可身旁这个男人的正妻之位已然被她抢先而占,赵锦凝就自然要想法子将她这个碍事女郎给先除却,
所以留给小妇人功夫也不太多,这世间唯有人心最为难测,何况赵锦凝貌如花,并不是什么平庸之资,若是男人当真想与赵锦凝之间有什么首尾,继而给她下套,小妇人简直不敢再继续揣测人心,
男人大都是花心且不自制,古往今来三妻六妾太过平常,她从未想过这世上当真会有什么真挚情感,过往不信未来更未曾有什么期待,
她生在世,唯有本心二字,
男人能让她快活,便多留一些日子逗闷,若让她不快活,弃之又何妨?
以防日后出现什么意外,小妇人觉着还是尽快将她跟男人成婚初衷顺利完成,这男人现下是个香饽饽,她就怕这个男人守不住,到时候将自己身子给弄脏了,小妇人也没有顺利怀下身孕,那她真是如鲠在喉,要气得跳脚睡不着觉。
思来想去,小妇人觉着还是要尽早怀上身子比较好,以免这个男人出了什么意外,
但现下不知为何男人很是抗拒跟她同房,夜里睡觉时候,连她软绵绵香气扑鼻的白腻身子都不肯揽抱到胸膛上搂着了,
这是许久都不曾出现过状况,
深更半夜,月色当头悬挂,
屋内一室静谧,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然阖眸沉睡过去,呼吸很是平稳,
小妇人平躺在男人身侧,乖觉不碰不挨着男人睡着,
许久之后,小妇人忽而睁开了眸子,偏头侧瞥一眼旁侧熟睡过去的男人,
咬了一下唇瓣,伸手推了推男人,“夫君?”
“夫君,你可是睡下了?”
男人眉头微拧,呼吸沉稳,并未睁眼理会小妇人,
他不吭声,小妇人自然就认为男人当真事沉沉熟睡过去,但男人毕竟自小习武,哪怕现下内力还未曾完*全恢复,可他五感却练就很是敏锐,
几乎小妇人一挨碰到他肩头,男人就被她吵嚷着清醒,
只是因着今夜小妇人提及生孩子之事,让他感到有些不快且反感,睡觉前又被这个不懂事小妇人那般勾引过,勾引完还不能碰这个小妇,一堆乌七八糟火气砌在胸膛口那,上不来下不去,很是烦躁难掩,
是以这会儿并不大愿意,任由小妇人怎样唤声叫他,男人都不为所动,冷漠对待之,
小妇人唤了他半天,都不见男人有什么回复,拢了拢肩头的肚兜纱系带,轻微勾了一下,就有些显得松松垮垮,
他们夜里睡觉都是会点燃一柄微弱火烛照亮,
这会儿帘帐半遮半掩并未挡得太过严实,几丝亮堂光线从帘帐缝隙中钻入进来,
小妇人窸窸窣窣规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说是规整,实际上她哪里有什么好规整,今夜本就打算存着勾引男人念头,曼妙身子上穿着本就清凉,布料少的可怜,被她这么一有意规整,没瞧有什么正经之意,触目可见都是松松垮垮,雪白肌肤生生晃眼。
这般规整完肚兜纱,长夜漫漫,小妇人撑起身子挪动了一下,
男人睁开眸,借着从帘帐缝隙里透露进来的几丝晕黄的火烛,睨瞥着小妇人笨拙的挪动,他就这般冷漠瞧着小妇人跟偷鸡摸贼似的一小点一小点朝着他挨过来,
他并未当即开口斥责这小妇,反而是淡淡觑着她,想要瞧瞧这个不懂事小妇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这小妇每次犯错,若不当场将她抓获,犟无可犟,她是决计不肯轻易承认错误,
殷稷冷漠扯动了一下嘴唇,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小妇到底又要做什么,
一天天当真是没个消停时候,就这般性格,以往怎么可能会讨得他欢喜,更何况是上了他的龙榻,用一身皮肉伺候他,现下这么一细细沉吟,这小妇当真天上砸馅饼砸到她头上,命好得很,
可惜这个小妇被养在乡野之间,性子贪婪懒惰,有些扶不起的阿斗,
男人头颅里想一些关于小妇人身上乱七八糟事情,并且还在为难想着日后要怎样将这个小妇身上恶习给掰正彻底摒弃,一时间就没怎么大关注她那边窸窸窣窣发出的细小动作,
现下天气闷热,男人跟小妇一起安眠得久,难免就沾染一些她身上恶习,譬如夜里赤着胸膛,下身就着一件白色里裤,
可以这么说,男人现在除却一条白色里裤,身上什么都没穿,
小妇人趁着长夜漫漫,揭开被褥挎腿坐在了他的腰腹之上,
男人正在低眸沉吟,冷不防就感到腰间沉甸甸的重量,正要偏眸去睨她,就感到这不懂事小妇人伸手褪下他一截里裤,———
之后她不管不顾抬腰一坐,
“……,”
男人当场脸色都黑了,本就不打算在和这个小妇有什么首尾,
起码在他回到王朝京都之前,他并不打算在宠幸这个小妇人,
但这个小妇跟平常女子太过不同寻常,她所想之事,就算他再怎么冷然斥责拒之,她都仿佛不知羞耻心般,仍旧要千方百计想着法子将之做成,
譬如当下这事,要是放在旁人女子身上,被他那样严厉拒绝之后,都恨不得羞愧欲死,哪像他身上这会儿自个挪动腰摆,丰衣足食的女人一样,
简直是浪-妇,
男人今夜本就浑身燥火,睡觉前被小妇人勾引时候,哪怕看着像那么回事严肃皱眉拒绝了小妇,实际上他心里哪能没有那个心思,
现下都已经深陷井口,他心底再是怎样抗拒,也是没法子忍得,根本身不由已,
水深火热一夜,这小妇又被他滋润一晚上,
翌日天色蒙蒙亮,男人面露寒霜扯开帘帐从里赤着胸膛出来,
男人劲窄脊背满是抓痕,血迹斑驳,一瞧那一道道长长深陷的指甲印就没少下力气,瞧着渗血伤口的厚度,都像是有仇,
可不是有仇嚒,
男人昨夜根本就不想做什么,但被这个小妇人勾的又实在没法子,心底里存着全是不悦的火气,可不就是要可劲儿撒在小妇人身上,
小妇人脾性更是恶劣,都快不行了还要使劲不甘示弱用指甲挠人,势必要为自己报仇雪恨,
这一夜两人像仇人打架似的,哪怕是打架,这小妇还是黏人的厉害,
几次三番殷稷都有些上头,全都没来得及撤出来放闸,
回身遮挡住帘帐里被他宠爱过小妇,殷稷俯下高大身躯拾捡起扔撇到地上凌乱的衣裳,
随意往身上套着黑裤,打算去水房沐浴,洗去一身的黏腻污浊,
男人紧紧蹙着眉头,长臂搭在木桶边沿两侧,仰面在水里泡着,水房里热气氤氲,白雾袅袅笼罩在男人冷漠侧颈上,多多少少沾点不近人情的凉薄,
小妇人在他身子骨恢复正常之后,第一次承宠,这次却跟以往不大相同,若是这次小妇人当真一次就这般争气,怀上了他的王嗣……
殷稷立马眉头紧拧,心底里还是觉着不妥,这若是在王宫里,他自然可以理所应当给她恩赏下避子汤,
现下却不大合适,殷稷觉着有些厌烦,猛然警醒在这民间做事诸多不顺,束手束脚,尤其是待这个小妇之事上,许多都不能明言,更不能尽兴宠爱她,譬如就像昨夜那一晚,他到现在都胆颤心惊,
他蹙着眉头,觉着不能再在民间继续逗留太久,不若当真连宠幸个女人都放不开手脚,
索性赵氏兄妹都在梧州城,赵卿和既然深谋远虑,不肯亲自前来,那就想法子逼着他来到梧州,
让赵卿和舟车劳顿,亲自前来参拜觐见往日鞠躬尽瘁的帝王,不算辱没他,
93
第93章
◎“怀孕”◎
在岭南梧州这样贫瘠之地生活这般久,将一切事情抽丝剥茧串联细细思索,其实都有迹可循,
叛军谋反起兵,一代帝王跌落山崖,大难不死,王朝更迭,再到如今赵氏兄妹来到梧州城内,去寻找什么金矿山脉,这一切都仿佛被一张无形大手推着步步走到现下,
赵氏兄妹遑论如何都是赵卿和之子,他们在王朝京都说是炙手可热的权贵之家不为过,因着赵卿和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之位,赵氏兄妹在一众权势贵胄,世家大族里可谓是好不风光,受无数世家子弟追捧谄媚,
这样一对自小就娇生惯养的世家子,怎么可能会甘心舟车劳顿远赴王朝京都千里之外,并且很是耐心在梧州城老老实实待了这么久,明面上他们对外口径是想着争取梧州富商大贾支持,可真正能够让他们安心在岭南这样贫瘠之地待过这么多日,都不肯折返王朝京都只有“金矿山脉”一个缘故,
金矿山脉这条消息是真是假,至今为止都不得而知,但这则消息却早已经外放出去,引起轩然大波,起码现下王朝许多人马都陆陆续续朝着岭南这个往日旁人避之不及,连提及都嫌弃掉价儿的贫苦之地赶来,
毛贼,地痞,匪患,权贵,豪绅,等等都无一幸免,
毕竟金脉山矿这条胡萝卜实在是太过可口,堪比琼浆玉露,在这个战乱灾荒之年里感到滋长了他们的野心,
金矿山脉这个事,是真也好,假也罢,对殷稷来说都不甚重要,“金矿山脉”这四个字就像是一个巨大吸盘,将各方人马轻易就能够聚拢在岭南,效果立竿见影。
这若是背后没有推手筹谋之人,说出来殷稷自己都不相信,
一件事是凑巧,两件事是凑巧,若所有事情都凑巧碰到一起,那怎么还能够觉凑巧,
只是这背后推动之人掩藏之深,殷稷在明那人在暗,一时半会他并没有什么头绪,
背后之人目的是什么,下了这样大一盘棋,又想做成什么,一切在此刻都埋下深深迷雾,男人尚且没有未曾窥清一二,
但哪怕是未曾窥清这件事背后迷雾,却不妨碍他利用此事,
这个世间里不会有什么事情是天衣无缝的,特别是这样大一盘棋,总会有细枝末节处留下破绽,一旦被他发现破绽自然能够从头至尾理清楚,
是以现下男人并不着急弄明白背后那人到底是谁,又想做什么,
他现下最主要做之事,反倒是另外一件,
那就是利用这件“金矿山脉”达到自己目的,金矿山脉遑论是真是假,都避免不了是被背后人有意为之,既然那人敢放出金矿山脉的消息,殷稷自然也能够利用此事,
没有旁人“利用”完他以后,一点血迹不出就全身而退,这不符合殷稷帝王做事风格,他总要留下些招惹帝王的后果,
他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完成自己谋划目的,二则用帝王之威震慑背后那人,让那人知晓帝王并不是能够轻易招惹之人,一旦招惹自然似最难逃,不会轻易饶恕,
岭南金矿山脉的消息已然广为流传,这阵子岭南都十分热闹,城外不但有逃难流民,还有无数从四面八方远道而来的“陌生人,”
赵锦承在抵达岭南之前就曾下过死命令,将“金矿山脉”捂死在岭南,要不然怎么可能让梧州知府封山,就是为了避免有旁人捷足先登,
封了山,一旦里面挖出什么都是他赵氏所有,
但整个王朝不知怎么,金矿山脉这个消息就像是被扬起的流沙,飘散在五湖四海,且势不可挡,
不管是哪一方人士,都或多或少有些功夫在身上,近几日独自擅闯山里的江湖人比比皆是,赵锦承严惩过几个小毛贼,便愈发加派人手死守在山里,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进山,
但这是梧州,不是京都,他赵氏世子爷身份到底没有那般有用,且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贪婪方是促使他们舟车劳顿赶来岭南目的,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捞着就丧气折返。
是以山里一到夜里就热闹非凡,无数黑衣便甲妄图闯入山间之中,索性赵锦承知晓金脉山矿兹事体大,并不敢马虎对待,不管白天还是夜里,都派兵严格把守,尤其是入夜之后,人手巡逻更是增加往常三倍,
就为了治那些亡命之徒,不重视官府警告之言,试图强行进入山里,
衙门大部分差役都被梧州知府带去山里,就为了支援赵锦承维护山里安全,
赵锦承为了万无一失,夜里都亲自带队巡逻,作为殷稷自小伴读,说是伴读,但其实就是捧臭脚的跟班,虽然这个跟班并不谄媚,可他脸上那种令人作呕的觊觎之心可真是司马昭然,
赵锦承这个人自恃过高,从未真正投诚过他,就跟他那个伪善的爹一个小人行径,
殷稷一向对这些人轻蔑视之,但又不可否认赵卿和虽是小人,可手段却不容小觑,不然他也不做到如今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更甚者,现下推了一个傀儡皇帝上位,如今的江山跟赵卿和一言堂有何区别?
这样手握大权的他,自然要紧紧把握住王朝京都里的通天权势,不肯轻易离开京都城,
就连山脉金矿这件大事,都是命令他的儿子前来,
不论背后之人到底出于何种目的将“金矿山脉”这件事散播出去,起码对于现下的殷稷来说,是个利大于弊之事,
只要他将岭南“金矿山脉”之事广为流传,宣扬的整个王朝人尽皆知,到时候赵卿和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毕竟这可是金脉山矿,能够让赵卿和顺利登顶做皇帝必不可收的白花花银两,
赵卿和怎么可能舍得将之弃掉。
是以殷稷推波助澜,将这件事弄的人尽皆知,在各个州郡里都放出消息,近些日子岭南人马齐聚,越来越不太平,为了保住金脉山矿,赵卿和自然要想法子彻底解决这件事的后顾之忧,
殷稷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繁琐公务,片刻不曾停歇下来过,
昨夜虽然在小妇人曼妙身子上彻底宣泄解乏过,但这会儿解乏的放松心绪并没有安然落地,反而高高揪起来提心吊胆着,
就怕自个昨夜太过生猛,让小妇人一举中子,到时候他当真是要怄火烦躁了,
一边忧虑小妇人身子,一边又要处理一切杂七杂八之事,这两日男人脸庞就没有什么好颜色,不是黑就是难看,要不就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小妇人仿佛感受到最近岭南的不太平,心底越发不安,
对于勾搭男人成就好事儿怀上子嗣之事分外上心,每天夜里都勾的男人不能够自持,在她身子上莽着劲儿发泄着,
也是男人最近心底里存着事,一旦着了小妇人道,根本就刹不住闸,沾了一次就会有二次,有二次就会有三次,如此反复,男人现下对这个小妇当真是又爱又恨,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好,
不见她,夜里睡不着觉,见了,夜里又没个消停时候,
男人紧紧蹙着眉头,只能心存侥幸,祈望小妇人肚子不争气,怀不上他殷稷的种,但他今日耕耘频繁,就算这个小妇人肚子再怎么不争气,都感觉揣崽可能性大一些,
想到这殷稷猛然一顿,觉着若是他定力强一些,现下哪还会有这些不着调烦恼,当即又开始厌烦起自己无法忍受小妇人的引诱,
但这小妇就是个狐媚子,就算是弥陀佛来了,他都受不住,可能还没他定力好,男人这么一想又感到很是不快,觉着这就是祸乱江山的妖妇,就应该捏着她纤细脖颈子给掐死,
一面又觉着这个小妇平日很是乖巧可人,“妖妇”还远远不及,他这般想还是有些偏颇,毕竟是被他受用过的小妇,不说荣华富贵未曾跟他享受过一天,平日又掏心窝子待他好,哪能就这般轻易给掐死,
但很快又否定自己这个想法,每日夜里在床榻之上那般孟浪,狐媚子似的引诱男人成就好事儿,什么脸面羞耻都不顾,有些话和动作他都无法形容出口,就知这个小妇有多行事大胆,不成体统,没有规矩可言,
就这般厌烦想了许久,男人一直犹豫不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就只能暂且放纵这个小妇在他眼皮子底下孟浪,然后冷漠着一张脸庞儿坦然消受小妇人在夜里床榻之上对他的讨好,
既受用又不快,男人每次都是完事之后眉头紧紧拧着,然后沉着眸子盯着小妇人的腹部,忧虑不已,
但他让这个小妇喝避子汤显然不现实,这个美艳小妇人现下就想着怎么尽早怀上他的王嗣,好跟他邀功请赏,怎么可能主动喝下避子汤,
这小妇不知分寸成日引诱他,他自个儿更像八辈子没见过女人般,被这个妖媚小妇随便举手勾勾,就忍不住着了她的道,
近日事务又繁多,所有事情都积压在一块,男人不但要解决万家县疫情,还要管理整个梧州城内一切事务,外加他所绸缪之事正在运作,每日忙的身心俱乏,
每日夜里小妇人那么一勾搭,他想放松一下身子骨,就自然顺理成章坦然受用,哪怕其实他内心还是抗拒居多,可每次确确实实都无法狠下心肠拒绝那个委委屈屈窝在他脖颈里噘嘴撒娇的妖媚小妇,
拒绝不了就只能够受用,
就这般水深火热,艰难熬过一个半月以后,
一日午饭,小妇人坐在男人大腿上,被男人执过来的一筷子鲜美鱼肉给熏得了呕感,
男人手掌一滞,脸色更是一变,
94
第94章
◎“娇妾怀孕”◎
派人去街口外请了郎中过来,虽然小妇人懂得医术,但是这般大事殷稷潜意识觉着还是不太放心这个粗心小妇,有些不信任于她,
是以让下人去请了梧州城内最好药堂里的郎中过来看诊,
小妇人自己就会把脉,虽然男人多此一举死犟着脾性非要再去外面请个医术不一定有她好的郎中过来给她看诊,但她也没多嘴说什么,
此时小妇人被男人横抱放到床榻之上,一旦有了这小妇可能怀有身孕可能,男人眉头就紧紧拧着,心绪说不出什么滋味,总之是一直沉重着,
只有偶尔会感到一抹不真实之感,毕竟这个王嗣他期待已久,但绝不是现下这个时候孕育,岭南梧州城这般简陋贫瘠之地,哪能是孕育他高贵王嗣的地方呢?
实在太过委屈他的王儿,王嗣在这个地方降生,怎么想都让殷稷感到无法接受,
富丽堂皇君王殿早就为他的王儿建造完备,他的王儿本就应该出生在那样高贵之地,一生受人敬仰祈福,可如今……
男人现下思绪纷杂,宽阔手掌一直拍着床榻之上乖觉躺着休憩的小妇,
小妇人偏眸瞥了一眼男人脸色,这男人平日就是一副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表情,这会儿知道她可能怀有身孕也还是巍然不动,跟往常的脸色没什么不同。
一时倒是看不出他是喜是忧,但于小妇人而言,都不是那么太过重要,
她借着被褥遮掩,自己将细白指尖搭在手腕子上摸了一会儿,确实是滑脉没错,她期待这般久就是为了这个孩儿,哪怕捡这个男人回家,成婚,乃至如今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孩儿,
好在这个孩子虽然来得晚了一些,但到底是来了,不枉她牺牲这般多,方才着实不易有了“它”。
至于男人心绪如何,反倒是不在小妇人考虑之中,
这男人是赘婿,孩子生出来自然要跟她姓,是以这个男人对这个孩子完全没有任何处置权利,只有眼巴巴在旁侧看着的资格,
城内最好药堂郎中很快就被下人给接到宅院里,
郎中是梧州城内最好的郎中,平日都是给达官显贵看诊,花弄巷子这个街道里都是养着一些上不得台面玩意儿,平日他们其实根本就不想来这给那些狐媚子小妇人看诊,怕掉了身价儿,有失身分,
但这回是通判大人的“宠妾”,虽然没接到府中给大娘子过了明路,但听闻这位通判大人对这个狐媚子小妇很是爱溺,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商不与官斗,他们小小膳堂自然不能当官的硬碰硬,便只能忍着不高兴拿着药箱子来给那个狐媚子小妇看诊,
把脉摸了半天,郎中心中震惊难掩,这个被安置在花弄巷子里的狐媚子小妇,还没过门竟然就被赐予了子嗣,可想而知这个小妇勾搭男人功夫有多了得,
门都还没过就先怀上男人子嗣,起码对于这个狐媚子小妇来说,一辈子算是稳稳当当,没有什么意外都会死死扒住通判大人一辈子,让通判大人心甘情愿养着她,
“如何,”
通判大人面无情绪低眸瞥着床榻之上的那个狐媚子小妇,声线淡如水,问着旁侧的那个郎中,
收回把脉的手,郎中弯身作揖,拱手朝面容严肃的通判大人道,“恭喜大人,小娘子确实是喜脉没错,应当是一个月有余,前三月坐胎不稳还是多有避讳,待我开了安胎药好好养过一阵就可,”
听完郎中的话,男人目光一滞,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还是意思意思敷衍抬了一下手臂,朝旁侧的下人比划了一个手势,言简意骇,“赏,”
不管这个子嗣来的是不是时候,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毫无疑问是他殷稷的孩子,他殷稷的孩子自然不能够太过被轻怠,
该给的赏银自然更不能少得一分,
男人蹙着眉头,“给周围路过之人都赏些银钱,”若是在王宫就是普天同庆,但现下局势所迫,就只能这般委屈了他的王嗣,
这个时候男人还没觉着有些什么不对,实在是他这么多年过去,初为人父,一应事物还没怎么习惯,只觉着他有了孩儿自然就要赏赐下一等人,跟主子同乐为他的王嗣祈福,积攒福缘,
何况这个子嗣来的突然,男人更是没有任何防备,这般情况之下,他自然无法事无巨细思虑周全,
这般大刺刺让下人去门口大把撒银钱,倒不是说什么不妥,而是地方不对,这是花弄巷子,这条巷子里养的都是些狐媚子外室女,
外室妾怀的孩子自然也是上不得台面,见不得人的小杂种,
自从千真万确知道小妇人怀有身孕,肚子里揣了他殷稷的孩子,男人一直神不思蜀,有些不在状态,
喂小妇人喝下安胎药的时候,也是敷衍应付过去,拿着丝白手帕子给她擦拭了一下嘴角,便低声哄了她睡过去,
待小妇人睡着以后,男人方才轻手轻脚从房间里退出来,缓步来到了书房里,
紧紧蹙着眉头,这个孩子来的太过不是时候,但毕竟是他殷稷的王嗣,倒没有不要的道理,只是这个孩子当不当正不正,既占了他大王子位置,又不是王后所出,无法得到一个天下最至尊荣,他母妃又是这般不顶事不着调之人,背后更没有强大母族给予他支撑,
日后若是想要安安稳稳长大,只怕会很艰难,
这就是为何他不希望自己的王嗣,从一个普通女子肚子里降生,连最起码的保障都没有,如何安然长大,更别论之后的争权之争,
若是生出来是个公主,那更加是个麻烦,日后择亲,也会因为有个不顶事母妃而被贵胄世家摒弃,
王家子嗣向来安然长大困难,不论男女,
但小妇人肚子里已经怀上他的王嗣,总不能一碗堕胎药给她打了,殷稷有些做不出这种事,毕竟是他的孩子,哪怕是时候不对,要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也是殷稷日思夜想期盼了许久方才得到的王嗣,
何况殷氏王族的子嗣何其珍贵,自然不能轻易给堕胎堕掉,
殷稷一个人在书房里蹙着眉头枯坐了许久,男人思绪烦乱想了许多,直到下人来禀告,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他竟然让下人在花弄巷子这种乌烟瘴气之地大肆宣扬,洒银两让这些上不得台面之人分享他初为人父的喜悦,
王嗣本就是这个世间最为高贵的存在,但现下因着他被那个小妇惹的恼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然就失态让下人在花弄巷子里给赏银,
弄的一条街口都知晓他养在外面这个狐媚子外室鸡犬升天,怀了他这个“通判大人”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外面养的玩意儿怀孕生出来的子嗣,不是私生子是什么,就算以后长大成人进学都会叫人瞧不起,
私生子,他殷稷的王嗣怎么会是私生子,他的王嗣给再多世间至宝都不为过,
这种荒诞错误让男人感到更加不悦震怒,但他堂堂一个帝王怎么可能会有错,错自然只能在旁人身上,
那个小妇人现下怀有身孕,肚子里的孩儿还不够稳当,暂且承受不住他的怒火,不能跟那个小妇人撒火,就只能跟那些不长眼色的下人发怒,
“蠢货,”明明知晓这是哪个乌烟瘴气之地,他说要给百姓赏银为王儿祈福,竟然都脑子不转弯想想这是哪儿,提醒他一生,
害得他的王儿莫名其妙担了一个“私生子”名讳,这称号是好听还是怎么,这样不光彩子虚乌有骂名,光是想想殷稷都觉着心肺快要气炸,
这帮不长脑子的蠢货,什么事都不顶用,跟那个不知分寸小妇一样,事事都要由他事无巨细想的周到全面,但凡哪一个环节少想漏想绝对会出现岔子,
因着自己高贵无比的王嗣,还未曾出生就担了个这样不好听的“名声”,直到夜里吃饭男人脸色都还不好看着,
小妇人因着怀孕缘故,性子比之以往还要娇气些,夜里吃饭都懒得下榻来吃,吵吵嚷嚷着发脾气要在床榻上果腹,
殷稷平生最是不喜在床榻之上吃膳这种恶习,床榻是睡觉地方,她弄的一被褥饭香,更甚至将饭渣子都掉在上面,男人简直是厌恶非常,
可这个小妇现下因着怀孕,就有些恃肚而骄,平日本就有些拿不清自己位置,颐指气使的,现下有了肚子,仿佛得到什么块金光灿灿的免死金牌,越发蹬鼻子上脸,这一大屋子人每时每刻都围着她团团转,
就连殷稷都被小妇人使唤的跑了无数次腿,这个小妇人简直不知所谓,现下越发不懂事,喝个水都不肯抬手接着茶盏饮入口里了,必须要他亲自端过来抵到她嘴唇边,方才愿意勉强张一下檀香小口,喝一些润喉的雨露进吼,
懒惰成性。
男人紧紧蹙着眉头,本就为着这个小妇人肚子里的那个还未降生王嗣,因着他失误背上子虚乌有的名声而感到不悦,这会儿又被这个小妇人折腾的,简直是有脾气都没地方发泄,
这个小妇怀了他的孩子,自然觉着自己与之前身份不同,理直气壮吵吵嚷嚷着一些过分要求,
男人现下因着王嗣担了个不好听名声,陷入愧疚心疼他的孩儿心绪之中,没功夫搭理这个蹬鼻子上脸小妇,
为了补救他来之不易王嗣岌岌可危的名声,
男人当夜没有在容许小妇人在花弄巷子里住下去,而是抱着小妇人回到青山书院那边的宅子里,
深夜里,男人装模作样又派下人去梧州城内那家最好药堂请了郎中过来,
为他深夜呕吐的正妻把脉,这会儿小妇人脸上纤尘不染,半点儿粉黛全无,素净的像出水芙蓉般娇嫩,
郎中本就早早归家,脱掉衣裳躺到榻上跟老妻安眠休憩,男人派出去的影卫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登门拜访他的老宅,抓着郎中的衣领给撸到家中给夫人看诊,
小妇人,“……,”
颇有些无语凝噎,,
白日都看过一次,晚间男人非说觉着她腹中孩儿蠕动,要唤郎中再来给她看诊一番,
孩子方才一个月有余,能蠕动什么,四肢怕是都还没长的健全,但男人很是固执,并不听她花话中劝解,愣是深更半夜将一个年纪大的老郎中给撸到了家中看诊,
她自个儿就是医者,做什么总是麻烦旁人,
小妇人疑惑不解问男人,男人垂眸淡淡瞥着她,“你平日不着调,还是找些稳妥之人来给你调养,”
“……,”
她哪里不着调,
总之,深更半夜被郎中看诊完,男人又如法炮制,给行来过往百姓全部通通发了赏银,、
大半夜街口没什么人,男人觉着依旧无妨,为了给小妇人肚子里还未生出的王儿正名,得到一个好身份,愣是强势吩咐仆妇们左邻右舍挨个敲门,亲自上门发放赏银和喜饼,
路上但凡遇见个人都要给一些打赏,
现下都已经很晚了,左邻右舍也都是早早就安眠休憩,被这大半夜发疯的男人震天响敲门声吵醒,骂骂咧咧出来开门,一见到男人那张“通判大人”的官家威严脸庞,
又忍不住都下意识噤声,不敢再过多放肆,深夜被打扰清眠,不但不能发火还要跟着这位方才要“喜当爹”的通判大人陪着笑脸,
当真是无比窝囊憋屈,
这还不算完,毕竟现下是深夜,路面街口都没什么人,知晓人还不算多,
第二日男人起了大早,又吩咐仆妇去街口发放赏银和喜饼,
小妇人怀子之事弄的人尽皆知,
知晓“通判大人”在花弄巷子里还有个狐媚子,那个外室也是方才怀孕,
两位娇媚美人都被他搞得怀了身子,
一时都不知要夸这位大人身子骨壮硕,还是艳羡尖酸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大概还有一更,就快要回宫了,别着急别着急
95
第95章
◎“小妇人娇气”◎
被男人这般张扬大肆渲染一番,几乎左邻右舍,甚至官署衙门所有差役有一个算上一个,都皆知晓“通判大人”马上就要初为人父的消息,
有些知道更多内幕,还将花弄巷子里那个狐媚子外室也怀有身子的事情在官署衙门到处一说,登时所有差役都脸色古怪起来,不知晓要摆什么脸色好了,
通判大人的家中娇妻,和花弄巷子里那个狐媚子外室他们都是见过的,个顶个的好容貌,嫩得牡丹花都要娇艳,又都一心扑在通判大人身上,这种艳福世间哪个男郎不心动尖酸?
现如今还都给通判大人怀上崽子了,自古哪个男人不想为家里开枝散叶,多子多福,这通判大人成婚许久,要不就是没有孩子消息,要来就来了一对儿,凑了一个好字,
虽然是在两个女人身上实现的一个好字,但毕竟都是通判大人自个的种不是,这种艳福当真是没法说,
尖酸的是真尖酸,牙龈都快要碎了,谁让通判大人家的两个女人确实都嫩得出水,他们哪怕得到一个都觉着菜刀狗屎运了,
这通判大人还一下得了两个如花的美人,
整个官署衙门都知晓了通判大人家中这等喜事,他们这些做人下属的自然不能没有眼色,要自觉掏腰包给通判大人孝敬两个,
多多少少巴结着些顶头上司不是,便都私下找了通判大人偷偷摸摸给了孝敬,
殷稷对于这些官署衙门的差役孝敬上来的三瓜两枣自然看不上眼,但毕竟是下面孝敬上来为他子嗣祈福的银子,这又大有不同,是以哪怕是瞧不上这点银子,殷稷还是让李康来者不拒,全部都收入囊中,
这些被属下孝敬上来的银两,殷稷也不打算用,琢磨着到时候将这些银子挖个坑埋进去,让祈福永存,一生为他孩儿庇佑,
虽然这点三瓜两枣的银子,就是一点点绵薄祈福之力,可一旦涉及到他王嗣运道以及福泽之事,哪怕是毫厘厚度的福泽,他也要为王儿永远留存住,
殷氏王族的王嗣实在安然长大太过困难,但凡是关于“平安无事”之物,都不能有丝毫马虎,
殷稷吩咐李康驾着马车,到梧州寺庙亲自*去求了一个被开了光的瓷罐子,专门用来储存这些福泽,到时候一块儿埋在地底下,将福泽永世为王儿留存,
办完这些事情,男人乘着马车归家,
小妇人这会儿被安排到青山书院那边宅院里安胎,说到底还是这边安防要周密严谨一些,花弄巷子那里人多眼杂,什么人都有,他的影卫在那边并不好施展,除非给换个仆人身份安排到院子里当值,
可那边宅院里已经安排了两个影卫进去,在安排两个到底有些不妥当,毕竟花弄巷子那边就是个外室,这般上不得台面身份给她仆人环绕,实在太过隆重惹眼,届时会更加惹人瞩目,反倒是不美,
索性就干脆给带回青山书院这边,他的影卫在暗处能够时刻盯着那个不懂事小妇的安危,他平日出门办事还能放下一些心神,
不然这个小妇就是个惹祸胚子,稍有不留神就不知晓什么时候给他留下一个烂摊子,需要他耗费心神给她解决,
何况这个小妇最近怀了身子,殷稷也不大想在小妇人身上找不痛快,斥责她或是与她吵嘴什么,
岭南近日多事之秋,外来人口三教九流,也着实不大安全,是以近日他们二人能够相安无事相处,就先相安无事相处,
殷稷让散在各个州郡的影卫将岭南有金矿山脉的事情给大肆宣扬出去,就是为了钓鱼上钩,
现下舟车劳顿,疲惫来到岭南的三教九流,不过就是一些小人物,他要得大鱼亦不是这些看不上眼的小人物,
他在等,等一个郊区山上传来的好消息,
郊区山上已经被赵锦承封了许久,若是这么久他们占着地方,还调动了大批兵力过去挖山,到现下还没有传来什么令人可喜的消息到底有些说不过去,
若真是那样,殷稷当真想骂一句,废物,
乘着马车归到家,在外头忙完一日,天色逐渐暗沉黑了下来,
青山书院这处宅子的左邻右舍,大都还算是淳朴,没有花弄巷子里那般乌烟瘴气,殷稷下了马车,遇见几个路过的伯娘,都咧着嘴朝着他真诚道喜,
这种道喜,殷稷一般都会恩赏般给个面子,弯唇笑了笑,抬手道一声,“多谢,”就罢了,
不若都是一些寻常百姓,还要在他庇佑下过活,跟她们说一声“多谢”的谦卑之言,都是打着为他王儿祈福的心思,平常男人根本就视这些左邻右舍为无物,半点不曾恩赏过一记眼神过去,
要不是小妇人平日广结良缘,现下谁肯给这个冷漠不近人情气质的男人一个好脸色,
说到底现下男人在左邻右舍的好人缘,还是要靠家中娇妻给的脸面,才能有如此多的人来到他家中,为他的王嗣祈福,
男人匍一进入家门,就瞧到满院子乌七八糟小巧物件,
有些甚至还有旁人家里孩童穿剩下的小衣,男人瞧见这些脏乱东西就是眉头一皱,
小妇人这会儿刚刚待客完毕,送走了几个热情来看望她的伯娘,正拿着伯娘们送来的小衣翻来覆去瞥看,
听闻现下小孩子出生都要穿这些旧衣旧物,小妇人正好奇着瞥看着那几件小衣,就被不知什么时候归家的男人将手中的小衣给抽走,
“夫君,你回来了?”小妇人整整一日没见到男人,可能怀有身子的缘故,就分外有些黏人,想要时时刻刻见到孩子这个当爹的在面前伺候,心底方才能舒坦一些,
不若她辛辛苦苦怀胎,男人像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现下怀有身子心思比什么时候都要敏感,自然瞧着有些不高兴,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
小妇人打完招呼就撅着嘴,瞧着就是心绪不高的模样,
男人随意扔撇掉衣裳瞥了板板正正坐在椅子上不懂事小妇一眼,两人日夜紧密交缠的久了,男人现下几乎瞧一眼这个小妇就知晓她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在外忙碌一日,归家简直是懒得敷衍应付她,
便刻意转移了话题,“这些糟污衣裳都是哪来的?”
小妇人这会儿怀着身子,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被他一转移话题就下意识被牵引过去,将刚出生小孩要穿旁人幼童旧衣之事,跟男人轻声细语讲了一遍,
刚刚讲完男人就紧紧蹙着眉头,偏眸瞥了一眼那一堆脏污的孩童旧衣,下意识就嫌恶起来,
这些脏污童衣都是被旁人穿过的旧物,他殷稷的王嗣怎么捡旁人的旧衣穿,男人下意识就感到极为不快,
严声喝止,“不准,”
小妇人现下本就怀着身子,潜意识就觉着自己被往常要娇气一些,男人遇事还是这般横冲直撞与她交流,当下就起了脾性,伸手捶打男人胸口跟他闹了起来,
“……,”
殷稷紧紧蹙着眉头,当真是头一次彻彻底底了解了,什么叫恃肚而骄的女人,
这小妇仗着怀了他亲生骨肉,简直是蹬鼻子上脸,男人威目一瞪,小妇人就伸爪子在他下巴颏那挠了一爪子,冷白下巴皮肉当即就渗出了丝丝血迹,
男人这会儿当真是震怒非常,这小妇怀着身子还敢这般跟他折腾,真是仗着肚子里那块肉,蛮不讲理,横行霸道,以为他当真不能将她怎么样,脾气越发暴躁古怪,
他不过就说了这个小妇人一句,这个小妇就跟炸毛白狮子般跟他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较劲,
殷稷举起的手掌起起落落,换了好几个方位,复挑准一个不那么能够伤害到小妇人的动作,落下去禁锢住这个颠婆小妇,
蹙眉,“有完没完,”
小妇人都气成这般模样,男人禁锢住她,还非常冷漠斥责她一声有完没完,
男人这般问了,自然就是没完了,
应付一个怀了身子的敏感小妇,殷稷简直是疲惫不堪,被这个小妇作闹的简直都有点厌女了,
往日哪有这般敢在他面前宛如疯妇颠婆的女子跟他闹过脾性,哪个不是大家闺秀,秀外慧中的,
但偏偏是这个小妇怀上了他的王嗣,殷稷现下心绪又有些复杂无比,小妇人毕竟是个孕妇,跟他颠婆一番之后发泄好情绪,就很是疲乏闭上眸子睡下了,
可男人却是脸色古怪低眸,瞥着这个疯婆小妇,视线往下移了寸许,手掌缓缓伸过去覆盖在小妇人还很是瘪平的肚皮上,心中前所未有涌起一股愧疚,对这个王嗣的愧疚,
觉着是他未曾给王儿挑选一个端庄娴雅的母妃,殷氏王族的子嗣本就长大艰难,日后王儿顺利降生以后,不但要对付外面那些豺狼虎豹,归家还要应付他这个颠婆疯妇的母妃,一想到自己王儿日后的艰难境况,男人心底就愧疚难当,
对这个还未曾顺利降生的王儿,就已经起了漫无边际的怜爱与愧疚,
谁叫他这个当父王的管不住腹下那二两肉,当时消受这个小妇曼妙身子时倒是身心舒坦,很是爽利,但所有一切灾厄却要反噬到他的王儿身上,
殷稷心底里愧疚又后悔,可王儿已经投胎在这个不懂事小妇人身上,他就算是再怎么后悔不迭,也没法子将时间回溯到月余之前,三令五申告诫自己千万别再碰这个小妇,
他当时又不是没有这般警告过自己,到头来该碰还不是碰了,再是怎么警醒其实都没什么用,
男人喟叹一声,伸手拍拍小妇人白皙脸庞,很是没有眼色将好不容易歇下的小妇给打弄醒了,
紧着眉头,“日后给我好好学着当一个母亲,”
万不能委屈了他的王儿,
96
第96章
◎“夫人不见了”◎
小妇人觉着这个男人莫名其妙,深更半夜她好不容易睡着,又被他拍着脸蛋给弄醒,任谁睡的那般熟香以后猛然被打醒都会不高兴,
何况小妇人现下怀着身孕,性子比之以往更加敏感,本应该被男人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状态,可这个男人显然做得让小妇人很是不满意,
深更半夜,男人将怀着身子的小妇人给弄醒有些后悔不迭,因着这个小妇跟他闹了半宿脾性,就因为他方才不知死活将她给弄醒了,
虽然弄醒这个小妇,是他一时兴起所致,但这个小妇之后发脾气之举,也着实无理取闹,
自从这个小妇怀了身子以后,脾气是越发不好招惹,点火就着,以往还能听进去两三句忽悠之言,唬弄唬弄也能过去,这会儿别说两三句忽悠之言,就连半句话都不肯听你说完,就开始耍闹起来脾气,很是不讲道理,
被这个小妇折腾一宿,第二日男人顶着黑黑眼圈到官署衙门当值前,连话都懒得跟这个小妇说半句,
根本就说不通,怀个孕怀出个颠婆疯妇,当真让人烦躁不堪,
但到底怀的是他殷稷的种,他也不能因着无法忍受王儿母妃脾气,就不让王儿降生,毕竟这个王儿来之不易,他确确实实有些不舍得,
殷氏王族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实在不容易,
早日小妇人噘着嘴还是有些不高兴,为了避免他王儿在这个小妇人肚子里受委屈,殷稷只能蹙着眉头将那不懂事小妇抱到怀里敷衍安抚一番,
待小妇人心绪没那么不高兴了,方才整理官袍去官署衙门当值,
李康自从被他塞进官署衙门当值,就过了明路,一直在他身边伺奉,在外对接一切消息也都皆由他来对接,
殷稷方才到了官署衙门坐下,拿出一张文书翻阅查看,就见李康行色匆匆从门外走进来,
“主子,郊区山上挖到金脉山矿了。”
殷稷闻言,挑了一下眉头,岭南这个贫瘠之地还当真有个金脉山矿,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郊区山上那帮人挖到金脉是最好,挖不到也无妨,反正不管他们能不能挖到,殷稷都会让郊区山上那群人“挖到金脉,”
毕竟若是挖不到金脉山矿,怎么钓到更大的鱼呢。
是以哪怕郊区山上什么都没有,殷稷也会想法子让它“有”,
好在郊区山上那群人还不算是废物,当真挖到了金脉山矿,倒是给他省去不少麻烦,
挖到时辰比他预想也还要早一些,到早一些就早一些,无伤大雅,
“紧盯京都那边,影卫有消息再来禀告。”
“喏,”
这金脉山矿太过重要了,哪怕是殷稷,也觉着这条金脉山矿简直就是久逢甘露的及时雨,没有人比他还要了解国库银饷状况。
过去他连年征战,痴爱开疆扩土,光是行军打仗一条,就足够耗费国库饷银用度,再加上后来忽而降下的天灾人祸,对于这场灾荒,当时殷稷确实有些措手不及,但当时他已经在开疆扩土关键战役之中,想要收手已然来不及,
而国朝显然被有心人利用了这场灾荒,鼓动平民揭竿起义,自以为是为正义一方向他审判,其实不过都是被争权斗狠之人利用的蠢货罢了,
但效果却是立竿见影,毕竟他确确实实被拉下王位,这是不争事实。
可这个王朝从始至终都是他殷氏王族打下来的江山,哪有拱手让人的道理,若他当真让了这江山,百年之后阴曹地府都无脸面见他的列祖列宗,
金脉山矿被殷稷有心扩散,外面那些州郡,包括王朝京都在内,对于岭南金脉无不知晓,
近日各路人马都陆陆续续派人前来岭南之地探查,金脉山矿之事虚实,来的都是一些暗探或者小人物,这些人并不是殷稷最初目的,
郊区山上自从挖出来金脉,有了山矿一样的金脉,这是何等的财源滚滚,当天殷稷打马下衙归家,竟然在路上破天荒见到了赵锦承,
赵锦承来到梧州城这么久都没怎么在他面前露过面,大抵也是觉着他一介小官,不足以让他放在心上当回事,
殷稷嘴唇勾出一抹冷笑,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让赵锦承知道忽视他这个“小官”的下场,
但凡赵锦承将他这个小官放在心上,见过几面,赵锦承都能揣测出他真正的身份,
可惜赵锦承现下满心满眼都是那满山的金脉,那样多的银子,哪里是他这个无不足道的小官可以比拟的,
殷稷耐心等了一几日,果然等到王朝京都那边的影卫传来消息,“赵卿和动身了,”
一听到金脉消息,赵卿和果然忍不住,毕竟赵卿和这个老狐狸一向行事周密严谨,怎么可能轻易离开他的老巢,赵卿和某些地方其实跟他很像,譬如都很怕死,是以行事都很周全,不会将自己置于什么危险境地,
除却一种情况,就是男人的野心勃勃,
赵卿和当了王朝首辅大人这么多年,早就想登阶而起,成为真真正正的“帝王,”,俯瞰脚下的蝼蚁众生。
和赵卿和斗智斗勇这么久,他可太了解赵卿和这个人了,
当然他将岭南金脉山矿的消息大肆散播出去,并不只是为了勾赵卿和这一条大鱼,还有许许多多像赵卿和这般野心昭昭,妄想一步登天的爬虫们,
现下只要耐心等待岭南这个贫瘠之地挖出来的金脉山矿,到底能钓出多少恶臭的爬虫出来,
殷稷前几日往外写过一封信,他手中还留有一支军队,乃至过世母妃留给他外祖势力,都是他能够启用人手,过往不用是因着时机不对,那时候就算他将军队全部调遣来到梧州城,又能做什么呢,新皇已经登基,他到时候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王位就要发动战争,对于这种灾荒之年来说,百姓都吃不饱饭,军队里的军士亦然缺粮食果腹,所以他平日方才那般缺银子,缺大批的银子,就是为了补上这个窟窿,
赵卿和这回动身岭南之地,是昭告天下,毕竟他做什么事都要师出有名,就像他想坐上皇位也是必须要有一个堂堂正正名头。
赵卿和不只是一个人前来岭南,他甚至劝动当朝陛下一块儿随行前来,这倒是没什么好稀奇,毕竟当朝陛下不过就是赵卿和推上去的傀儡,
自然是赵卿和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凡那个傀儡皇帝聪明一点,就会知晓他命即将休矣,
找到金脉山矿,赵卿和手里有了底气,自然就要顺理成章登上王位,那个傀儡现下就有些碍事了,
不然挖到金脉山矿直接献给朝廷就好,哪用得着皇帝亲自下岭南,
但这个岭南之行,赵卿和必须要下,只有下了岭南,来到金脉山矿,脚踩着那些金子方才能够让一众朝臣和百姓信服,信服他名正言顺即位登上宝座之后,有能力将福泽源源不断惠及给他们,
殷稷这两日精神有些亢奋,影卫每日一则飞鸽传书传来京都那边的消息,那些车马离岭南越来越近,男人就越来越精神诡异亢奋,
甚至连小妇平日作闹都没怎么放在眼里,到时候回到京都,知晓他真正身份,这个小妇还不知吓成什么样。
朝夕相处这么久,殷稷早就摸清这个小妇人性子,就是个窝里横的,平日也就敢跟他耀武扬威,横眉冷脸的,到时候到了王朝京都,还不知道在他面前要怎样怯懦赔罪,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在男人容忍怀着身子的小妇人作闹中,缓慢飞逝,
他的军队早就调私下遣到岭南,赵卿和一路人马终于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赶到了岭南这个贫瘠之地,
赵锦承脸庞上此时也有些诡异的兴奋,毕竟父亲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这般久了,自小他就被父亲送到殷稷身旁当着伴读,事事被他压过一头,他隐忍这么多年终于快要到头,
姓殷的那个杂碎早就赴黄泉入了土,却看不到他马上就要风光无限,当真是可惜……
只要他父亲登上九五之尊,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日后这王朝亦会落入他掌中,
赵锦承微笑着上前迎接赵卿和,躬身作揖,“父亲,”
赵卿和从马车上下来,威严瞥了一眼身旁福安的儿子,蹙眉道,“凝儿呢,”
闻声,赵锦承也猛然发现赵锦凝早日吃过膳食分开后,就不曾再见到她了,
但赵锦承不动声色回禀父亲,“孩儿这就去派人去找她,”
赵卿和点了点头颅,就没再说什么,毕竟他是当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知道赵锦凝是他赵卿和的女儿,巴结都来不及,根本就不会有人敢动他女儿一根汗毛,
他儒名震扬天下,得罪他跟得罪天下人没什么区别,不会有人这么敢明目张胆找他的不痛快,
赵卿和是伴着圣驾一路乘着马车和护送军队而来,这时候父子俩人说着话,根本就无人在意还坐在马车里的傀儡皇帝,
毕竟一个被赵卿和亲手推上去的皇帝,能享受这么久的帝王尊荣,已然是他莫大荣幸,再多就是他痴心妄想了,
这个傀儡皇帝在岭南之行里注定要丧命,他若不丧命死于“意外”,他父亲如何顺利登基?
是以赵锦承对这个将死的傀儡皇帝并不尊重,毕竟这个傀儡皇帝“意外之死”都是他亲手策划,顶多在外人面前做个样子问声安好,
*
这边父子二人满腹诡计,
百里之外,殷久穿着一身金色战甲,威严蹙着眉头坐在黑头高马之上,拿着一枚从西洋那边传过来的千里镜窥了窥远处密密麻麻的护送军队,
旁侧一阵马蹄之声响起,被安排在家中宅院里影卫快马加鞭赶来,“主子,夫人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黑龙江21号秋考啦,会先忙那个,每天尽量更新但是字数会少点,考完了以后尽量恢复日六,
97
第97章
◎“闹脾气”◎
面容是最能够体现一个人的精神面貌,
家中男人近几日都有些诡异亢奋,威目神采风发,小妇人自然能够感受得到,可感受到是一回事,冷眼旁观又是另外一回事,
其实她并不是太在意这个男人在外头都做了什么,小妇人更多关注是腹中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还有她绸缪许久想要做得事,
三个时辰之前,
男人言行举止跟往常其实并没有太过反常,出门之前,风轻云淡伸手拍了拍小妇人白皙脸蛋儿,敛目低眸威严嘱咐她道,“在家乖觉些,等我回来。”
至于什么时候归家,他也没有细细明说,
男人面庞毫无情绪,但一个男人眼底里装满的野心昭昭确实掩盖不了,从这个时候起,小妇人就知道有什么可能要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的男人,眸色锋利而深邃,与以往那个普普通通扮演“丈夫”角色的他太过不同,
毕竟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人,而梧州城又是她自小长大的地盘,这里一寸一土,一砖一瓦发生什么样的变动她都太过了解,
何况许许多多事情都是由她推动演变至今,
男人威严平淡嘱咐她一番似是而非的话之后,就不紧不慢打马离开了这处青山书院的宅子,
虽然男人未曾明说过什么引人怀疑的话,但从男人零星片语之中,小妇人还是能听出来他无意间忍不住向她暗含透露出来的意思,仿佛要有一场泼天富贵砸在她头上,瞧男人那副不可一世倨傲的睥睨神色,就知道男人想要她乖觉懂事一些,
只有乖觉懂事,方能够得到那些泼天富贵和尊荣,
小妇人抚摸着还未拢起的小幅,弯唇笑眯眯起来,
男人走之后,小妇人吃过仆妇呈上来的膳食,拿出丝白软帕子擦拭了一下沾染污渍的樱唇,
视线不经意间朝着自家宅院四周瞥过去几眼,便放下丝白软帕,侧过身偏眸朝着伺候的仆妇吩咐道,“我想出门买些东西,你去备马车,”
听到女主人的嘱托,仆妇有些犹豫,“可是男主子离开之前,吩咐夫人不准外出,要等着……,”
“无碍,不过就是去附近街口买些孩子用的东西,很快就会归家,”这个时候小妇人语气还是轻声细语的,
仆妇还是犹豫,实在是男主子在离开之前警告她之言太过严厉,她不敢违背,这个时候听到女主人的吩咐很是不敢擅自作主,“夫人,要不还是等等男主子……,”
“怎么,这个家我做不得主,连出个门为自己孩儿置办东西权利都没了?”小妇人猛然落下脸色,冷若冰霜地道,
“不敢,夫人恕罪,夫人恕罪。”仆妇听到女主人发怒,心头一颤,忍不住跪在小妇人身边求饶,
这个节骨眼小妇人自然不想大费周章的费事去处罚一个下人,毕竟处罚这个下人又有什么用,该出不去宅院大门还是出不去,
她最终目的就是出这个宅院大门,而不是像娈宠一样被禁腐在这里,
那浑人不知发哪门子疯,今日离开之前竟然将这处宅院给封锁了,还不提前告知与她,小妇人很是反感男人这般狂妄自大行径,
哪怕是小妇人落下脸色,冷若冰霜,仆妇也不敢大着胆子私自放行这位怀着身子的娇气夫人,
毕竟平日男主子有多宠爱她,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若是这位娇气夫人在她们手上伺候出了什么岔子,她们简直就是要以死谢罪了,
可瞧见仆妇们脸上还是一副不知所措的犹豫样子,小妇人在家里发了一顿脾气,伸手瞧见什么就乱砸什么,
导致本来布置清雅的家中宅院,现下一片凌乱不堪,碎片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就连隐藏在暗处的影卫都忍不住对这个脾气大到离谱的小妇,脊背发凉,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毕竟这位娇媚夫人还怀着他们主子的亲生王嗣,别管这位夫人身份如何上不得台面,脾性有多蛮不讲理,但她腹中那个孩子却真真切切是他们主子的长子,
虽然不是嫡长子,可到底占了个长子位子,货真价实是身份高贵的王嗣,更是他们王上这么多年第一个孩子,自然感情要不一样,若是这个小妇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了胎气,让她腹中身份高贵的王嗣有个什么好歹,今日看管这个院子里的影卫都要遭受到处罚,更甚者要落个人头落地,
是以对这个难搞的小妇,影卫们不禁提起一口气,拿出十二万分的小心呵护照顾于她。
这个小妇在家宅里发了好久脾气,听院子里碎片砸地噼里啪啦响声,到现在还没消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若是以往影卫们自然无所谓,任由这个小妇在宅院里砸个尽兴就是了,但现下这个小妇人怀着身子,若是动了胎气才是他们恐惧万分的点,
是以商讨一番,影卫们觉着就是在附近逛个街没多大一会儿就能归家,他们打起精神一路尾随护送应当是不打紧,就松口示意宅院里伺候的仆妇,让她们允许放行,
为保险起见,一个影卫还乔装打扮成马夫,为这位怀着身子的小妇鞍前马后,
小妇人刚刚在宅院里发过火,这会儿白皙脸蛋红扑扑的,避免这个怀着娇贵身子的小妇被炎炎烈日晒到,仆妇一路为她撑着一把黛色的油纸伞,
小心翼翼扶着娇贵小妇上了马车,小妇人踩着杌子登上马车的时候,凝眸一转,将视线定在那个马夫脸上,
或许感受到她的疑惑,身边仆妇当即有眼色解释道,“夫人,这是男主子新招来的马夫。”
小妇人听罢,不紧不慢哦了一声,
家中原本是没有伺候人的仆妇,现下家里所有仆从都是男人一手置办,自然更多要听那个男人之言,她这个女主人在他们眼里反倒是没什么威信,
平日尽心尽力伺候她,小妇人都未曾挑不出什么错来,现在遇到一些事差遣她们去办反倒是掣肘,瞧出她们到底有多在“忠心耿耿”了,
只是这“忠心耿耿”不是忠于她就是了,
小妇人坐进马车里,不咸不淡说了一个铺子名字,让马夫一路驾过去。
瞧见这个怀着身子娇贵小妇,确确实实是去采买东西,影卫心底里松了一口气,实在是怕这个娇贵小妇出了什么岔子,一路上都很是打起精神护送,
平日监视她家中宅院的人马可不止一个,
到了街口铺子,小妇人提着裙摆缓缓下了马车,身后仆妇跟随下来撑着一把油纸伞在她的头顶,
烈日被遮挡在油纸伞之外,小妇人朝四周瞥了一眼,然后径直进了铺子里,
监视她家中宅院的不止一个,但小妇人希望第一个找来的,是她心中所想那个,毕竟她家中那个男人平日是冷脸一些,但确确实实很是惹人,
就算她远离王朝京都,都对那人有多痴迷帝王犯下罪孽略有耳闻,
小妇人进了铺子里,直奔二楼不紧不慢四处瞧了瞧。
一间雅房里,掌柜在她身旁殷勤伺候着,拿出一样又一样的东西任她挑选,小妇人倒是也不着急,毕竟她想等之人还没来,自然不会那么快就归家,
何况家中宅院被她毁的一塌糊涂,小妇人并不想在回到那样一片狼藉的家中,
折腾掌柜给她换了几次花样,后面终于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响声,一阵轻盈脚步声轻轻落下,
小妇人凝眸一转,偏眸看过去,弯笑,“你来了,”
赵锦凝闻声,蹙眉,“你知道我会来,”
小妇人避而不谈,只是偏眸看着赵锦凝弯嘴笑,
甚至都不用她在过多语言刺激,赵锦凝就给身旁递了一个眼色,黛奴会意,迅速上前敲晕了在小妇人身旁伺候的掌柜和仆妇,
黛奴身手太快,仆妇甚至来不及朝窗外的影卫呼救,就被黛奴给敲晕在地,
小妇人平静看着这一切,在黛奴凑近她时候,微微抬手抵住她挥过来的力道,“我自会跟你走,不用敲晕我。”
黛奴侧身看了一眼小女君,赵锦凝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毕竟抬走一个昏迷过去的女人离开这家铺子还是有些惹眼,若是这个女人识趣跟她走,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黛奴接收到小女君示意,回眸对着那娇媚小妇冷笑,“算你识相,”
小妇人弯嘴笑并不多说什么,她们来这间铺子里找她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灭口,
毕竟在赵锦凝眼里,那个男人做什么都让她疯魔般痴迷不已,实在搞不懂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父亲不是个痴情种,反倒生出个痴情种的女儿,
赵锦凝吩咐黛奴与那个上不得台面娇媚小妇换了衣衫,扮作伺候人的婢女随她出了铺子,临走之前,黛奴对这个娇媚小妇还是不大放心,又私自扒了掌柜男衣套在身上,
一路跟在她们二人旁侧扮作掌柜语气,送她们出了铺子,小妇人瞧着黛奴这副忠心为主的样子有些好笑,可她现下毕竟是阶下囚,自然是没有资格置喙什么,
小妇人怀着身孕,不想跟她们有直面冲突,很是乖巧懂事按照这一对主仆命令行事,几乎都不曾反抗,
赵卿和来到梧州城,就给了赵锦凝行事大胆一切的底气,想要处置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娇媚小妇,自然是没什么,
几个人一路避人耳目驾着马车出了城门,瞧着方向是往郊区山上而去,
也是,郊区山上爬是马上就要尸山火海,到时候在多加上她一具尸体倒是挺顺理成章,
马车就这样一路晃晃悠悠走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
*
不知什么时候,赵锦凝和黛奴忽而觉着眼皮发沉,无法自控昏迷了过去,再次醒来,
就瞧见旁侧那个娇媚小妇,弯嘴笑着,“两位,想把我带去哪啊?”
98
第98章
◎“回王朝”◎
赵锦凝没想到她想将这个小妇丢到郊区山上佯装暴乱而死,途中却被这只家雀啄了眼,
毕竟她着实没想到,这个小妇会对她早有提防,可她以前就是为了避免这个小妇生疑,方才甚少在她面前露面,
马车行驶在宽敞的山道上,摇摇晃晃颠簸着,赵锦凝纤薄身子随着马车颠簸晃动而微微颤抖,她眼眸微滞,有了一瞬间慌乱之感,
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她想到舟车劳顿从王朝京都,远道而来的父亲,一想到父亲,赵锦凝心底稍安,只要有父亲在她身后庇护她,哪怕她做了任何事父亲都不会狠狠斥责于她,
若是知晓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更加不会轻易罢休,这天底下,绝对不会有人敢跟一人之上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大人为敌,哦不……应该说自从帝王殒落以后,这天底下就再也没有父亲的对手,
想到那样丰神俊朗,高大伟岸的帝王殒落崖底,尸首至今未寒,赵锦凝眸底闪过一丝丝伤感,可很快就被浑身无力软绵冲散,她强撑着一抹清明之色,将视线落在马车里眼前这个弯眼笑着瞧着她的美艳小妇,
“你要对我做什么,”赵锦凝指尖死死掐进肉里,血迹顷刻之间蔓延,她尽量维持着神智清醒,不想就这样彻底晕厥过去,
黛奴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有苏醒,赵锦凝紧紧蹙着眉头,按理说黛奴比她身体要强悍许多,不应当她醒来,黛奴都还未有要清醒迹象,
听闻这话,扶桑笑靥如花儿脸庞收敛了一些,沾染上丝丝缕缕冷漠,“这话应当我问女君,赵女君想对我做什么,”
“……,”赵锦凝心中一紧,她觉着自己平日甚少与这个美艳小妇接触,心底那些腌臢心思她应当不知晓才对,何况父亲方才到岭南之地,更甚之父亲要在岭南做的事,除却他们父子三人不应该还有旁人知晓才对,
那场暴动,兄长筹谋布署良久,为避免节外生枝,连她这阵子都甚少外出,直至父亲到了岭南,赵锦凝方落下悬着多日心绪,计划好一切来捉拿了这个小妇,
赵锦凝强忍镇定,“我不懂你说什么,”
扶桑美艳娇面弯笑出一朵芙蓉花,“赵女君不懂没关系,一会妾身会亲自让小女君体会一番你*为我准备的厚礼,”她俯下身躯,学着平日男人对她做过的那些睥睨轻蔑神态,
伸出细嫩手指拍了拍赵锦凝的脸庞,“别急,你为我准备的,你应当最是清楚不是吗?”
“你……,!”赵锦凝瞳孔一缩,“你别乱来,我父亲……你应当知道我父亲是谁,他已经低到岭南,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你若是识相,最好放过我,”
扶桑收回手指,扯过抽屉里的丝白软帕子,覆盖在娇嫩白皙的手指一点点细细擦拭,“赵首辅这三个字的名头还真是好用,让你安安稳稳借势从小用到大,”
“那是我父亲,”
扶桑扔了帕子,歪头瞥着赵锦凝笑,“是啊,他是你父亲,看样子他也知晓该怎样当一个好父亲,”起码赵锦凝兄妹,就体会过赵卿和无微不至的父爱,
赵锦凝这个人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让人讨厌的厉害,烦得让人瞧一眼就作呕,
在梧州城第一眼看到赵锦凝的时候,扶桑就认出她是谁,可惜赵锦凝早就已经不识得她了,但那其实也不重要,
戏耍了赵锦凝这么久还挺有意思的,只可惜过了这么多年,赵锦凝在赵卿和身上学来的手段还是那样难登大雅之堂,不管她在赵卿和身边待了多少年,还是跟赵卿和相差太久,
扶桑抬手去掰正赵锦凝的脸,左右窥了窥,怎么都有些搞不懂,赵卿和到底偏爱这个蠢笨如猪的女儿什么,赵锦承毕竟是男子,手段也瞧得过眼,赵卿和偏爱那个儿子倒是情有可原,
这个女儿她凭什么能得到赵卿和的宠爱,赵卿和这个人平生不是最为厌恶愚蠢之人,没成想一遇到他亲生女儿身上,就又是另一番容忍境地,
扶桑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淡声警告,“赵女君,我劝你还是省些力气,不若一会逃命的时候跑不动可别怪在妾的身上,”
“你……你要做什么,”赵锦凝瞳孔微缩,微微吞咽口水,紧张道,
小妇人歪头弯唇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她想做什么,她能做什么,只是将赵锦凝想对她做的事,让她如法炮制去做一遍,有什么难的呢,
扶桑懒得在理会这个满心都是龌龊的女人,侧身贴在马车里阖眸养神,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地行驶在荒无人烟的郊区山路上,
*
几十里之外,殷稷拿着一方舆图,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扫视过去,
男人紧紧蹙着眉头,任谁都能瞧出他此时此刻压抑的不悦,以及濒临爆发的震怒,
“主子,夫人去的那间铺子里都被看押在这,”李康说着有些欲言又止,赵卿和大批人马就在岭南地域安营扎寨,若是他们此刻弄出大动静,打草惊蛇被老狐狸赵卿和发现,到时候必然是一场硬仗,
他们此处关押的百姓实在太多了,主子又这般震怒,百姓们都是寻常普通人家,哪里见过这般世面,早就被主子阴晴不定的狠霾脸庞吓得腿抖,止不住哀嚎的求饶声,
为避免他们在发出惹人注目的吵闹声音,李康没法子,只能叫属下将这些人都给打晕了,
但主子又冷漠吩咐,让他事无巨细的将这些人挨个审问,将夫人失踪之前所有言行举止,都要不无错漏的攥写呈递到他手上,
主子都这样吩咐了,而且主子一看就在压抑愤怒的境况下,李康没法子实在不敢再去触主子的眉头,只能再去将那些百姓又给用水泼醒,开始一个个审问,将这些人所诉之言一字一句写在了纸张上,而后呈给了主子,
男人穿着金色战甲,正站在营帐里扫视着舆图,瞧见李康进来递呈的东西,殷稷立即方下手中活计,将李康递呈来的东西执在手中翻看,
一页页翻阅过去,殷稷越看越是皱眉,这个小妇人平日是有些不懂事,但失踪之前不知为何在宅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非要吵吵嚷嚷着要出去。
但思虑到小妇人现下怀着身子,之前就听郎中说起过,怀着身子的小妇在孕中总是贪吃嗜睡,脾性不定,小妇人在家中宅院里发脾性仿佛又没有什么不对,
她想要出去倒是无可厚非,可这个小妇在他明明给过她警告之后,还是固执像个犟种一般吵吵嚷嚷要出去,就是这个小妇人犯下大错,以至于她如今下落不明,身陷险境,
这个该死的女人,待找到她以后,定然要严苛收拾她一顿,这个小妇的顽劣脾性和不懂事,着实让殷稷感到头痛无比,还是在眼下这般紧要的时候,殷稷感到心中烦躁不安,
“去找,让影卫沿着这几条线好好给我找。”男人忍着怒火攻心之感,扔给李康一张图纸,吩咐道,
“喏,”李康有些不敢面对现下压抑怒火的主子,拾掇起主子扔下来的那张图纸就快速出了营帐,
出了营帐,李康手里紧紧攥着那张主子扔下来的图纸,眉头紧紧蹙着,心底里其实也忍不住怪责起来那个养在青山书院宅子里的美艳小妇,
觉着那个小妇人平日脾性实在太坏,在主子这样生死攸关大事之上,还出了这等子事,让主子在大事之前分出心神去管她那些因为耍小性子而作闹出来的苦果,着实是有些不太懂事了,
这样的女人当真适合被主子带回王宫继续赐予宠爱吗,
到时候王宫怕不是会被那个小妇给搅合的鸡犬不宁,还没安然顺利回到王宫,李康都能想象的到,到时候若是王上继续像在民间一样这样宠溺无度这个女子,必定会引起朝臣不满,到时候弹劾这个美艳的妖妇折子都不知道要摞起多高,
这样顽劣性子的女人,一旦进了王宫,还深受王上宠爱,必然会引起诸多贵胄权势的不满,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这个美艳小妇,真真切切被王上宠爱过,且还顺利怀上了子嗣,到时候这个子嗣一旦出生,若是一个小公主还好说,可若是一个王子,到时候王上未娶王后就先被这个不知从哪里来乡野妖妃给占了嫡长子之位,世家大族,王权贵胄哪里会同意这般荒谬之事发生,必然会想方设法找这个妖妃的岔子弹劾给王上添堵,那个小妇又不是个懂事的乖觉性子,
还未回到王宫里,李康就已经预想到以后鸡飞狗跳的生活。
李康拿着王上给的纸张快速去寻了影卫,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想法给挤出去,现下想这些还为时尚早,还是等找到那个被王上放在心尖子上宠爱的美艳小妇再说其他罢。
没瞧王上都已经抑制不住心绪要发怒了,到时候王上一发怒他们谁都不想好过,现下李康的日子就已经有些苦不堪言了,实在不敢去惹王上了,
这边苦苦寻不到失踪已久的美艳小妇,而整个营帐都处在极为低气压的境况之中,
*
那边,马车一路来到了郊区山脚下,这边到处都有重兵把守,
按理说小妇人是进不到山里的,毕竟赵卿和从这郊区山里挖到了金矿山脉,他宝贝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任由人随意进出,
但最近几日却大有不同,赵卿和确实派了重兵把守,可只是表面看着严,实则处处是漏洞百出,只要有点身手的人都能进到山里一窥金脉山矿的虚实,
赵卿和是故意为之,具体他要做什么,扶桑其实并不是那么关心,
与她何干呢,只要赵卿和带着他的军队来到岭南,就是她所要达到的目的,
而赵锦凝,不过是顺势而为,这些日子若是赵锦凝与她和平相处,赵锦凝自然会相安无事,但赵锦凝和小时候一样性子让人厌恶的很,还是这样爱找旁人麻烦,
而她恰恰就有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谁惹了她,小妇人必然要十倍百倍报复回来,
扶桑从小就在岭南之地长大,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再熟悉不过,何况是这样的郊区山路,
王逵从桃花山里一路来当了她的马夫,这时候自然也是王逵掣肘那两个主仆女人,
反正扶桑是懒得动手的,跟赵锦凝从小过招,其实她甚少有赢过她的时候,当然,也有旁的之处是她怎么也赢不过赵锦凝的,小时候也会为那种事情伤心躲起来抹眼泪,后来就逐渐麻木,其实也不是很在意了,以至于现在彻底的洒脱和不在意,
扶桑抚摸着还未鼓起来的小腹,弯眼笑着踩着精美绣花鞋一步步从无人知晓偏僻小路,缓缓上了山上,
这处山峰,其实有很多年头了,小妇人对这里熟悉无比,不一会他们几人来到一处山洞里,
赶路许久,扶桑毕竟怀了身子,体力大不如从前,现下爬了个山也感到十分疲乏,在山洞里挑了一个干净的石头坐着修整,就吩咐王逵去外头狩猎采些野果子过来冲击,
王逵打了一只野鸡和一些野果子,小妇人挑挑拣拣,拾了几个酸涩的果子扔给那边还未清醒过来主仆二人身边,等她们醒来以后吃,毕竟现下小妇人还没打算让她们死,起码不能亲自死在她手上,
至于过两日她们会不会死,就看她们的造化,她可比赵锦凝有良心多了,赵锦凝是想将她提前杀了然后扔在后山的尸山火海里,她为了给腹中孩儿积德,现下确实做不出这般丧尽天良之事,凡事都开始多思虑一些,做事也拐弯一些,就是避免作孽太过反噬到她腹中孩儿身上,
不过只要目的达成,就算做事拐弯一些也无妨,都不是很重要,扶桑从小做事就是只看结果,过程怎样都不重要,
就像她很轻易就能从赵锦凝手里抢走男人一样,哦不……那个男人从来就不是赵锦凝的,她连拥有都不曾拥有过,只会耍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在阴暗里令人作呕觊觎,那样一个高傲对凡事都轻蔑视之的男人,能瞧得上她就怪了。
其实得到手里也就那么回事,是有些索然无味的,但细细思索一番,毕竟是她腹中孩儿的亲生父亲,还是嘴中积德,少做些罪孽好了,
小妇人现下怀着身子,最是听不的吵闹,赵氏主仆一醒来就跟发疯了似的叫唤,小妇人直接让王逵将这两个人的嘴巴堵住,直至在发不出一丝丝声响方才满意,
前两日小妇人为了积德还大发慈悲给这两个主仆分几个她不爱吃的酸涩果子,直到这两个主仆总是吵吵嚷嚷,生怕惹不来守在郊区山上的那些重兵把守,
为了省事,小妇人再也没有将堵在这两个主仆身上的布条给摘下来,连野果子也不给她们吃了,至于这两日不吃也吃野果子,会不会饿死这两个主仆,小妇人就不想那么多了,
毕竟死不死都不重要,若当真是死了,也是她们命中劫数,怪不到她身上,她已经很善良了,还给从自己嘴巴里剩下口粮给这两个麻烦主仆吃,可惜她们实在没有眼色,
就这般在山洞里躲了几日,小妇人找了一棵百年粗壮大树翻身上去,用茂密树叶遮挡着自己,来来往往瞧了好几波人来人往,心里琢磨着这场仗什么时候能够打起来,
赵卿和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登基,而登基之前那个碍事的皇帝必须要死,他不死赵卿和如何能当得上皇帝,可堂堂一国之主不能死在毒杀,或者任何能跟他赵卿和沾染边的死法,
弑君之罪,能将赵卿和这么多年积累下名声毁于一旦,他怎么可能会舍得,
所以这个皇帝就要有一个轰轰烈烈的死法,有什么比平反叛乱更英勇就义的呢,毕竟“前任帝王”就是这样跌落山崖死去的,
在如法炮制用原来计策对付这个傀儡皇帝,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个皇帝不是先帝那般不好敷衍唬弄,想要弄死这个皇帝简直太过轻而易举,
赵卿和将郊区山上重兵把守关口放松,是他不在乎他挖到的那笔金子吗,当然不是,他在乎的要死,不然怎么会亲自来到岭南这样的贫瘠之地,
这里可是他顺利登基的底气,他自然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但各地王权贵胄又都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簇拥赵卿和,又或者有一些觊觎这条金脉山矿,想要占为己有,自己登上那山巅之位的大有人在,
所以这个时候“金脉山矿”真实性就无比重要,赵卿和放松重兵把守,就是给那些人探一探金脉山矿虚实的,簇拥他的瞧见这笔金子自然会举全力簇拥他,跟赵卿和同样有狼子野心的,自然不会让他这般轻易就得到这笔钱财,到时候就是一场真真正正的战争,而赵卿和也能借势除掉那些异己,一举多得,这趟贫瘠之地的岭南行程简直走的不要太值当。
除了可能会失去一个女儿,还有,小妇人咬了一口甜滋滋野果子,偏眸问王逵,“派去青州的人怎么样了,”
王逵,“放心,一定把事情办妥,”
听到这,小妇人就不再说话了,青州是赵卿和养兵的地方,那是赵卿和真真正正的大本营,平日重兵把守连只蚊子都很难飞进去,但这次赵卿和为了这趟岭南行程,将九成兵力都带了过来,重兵把守的青州终于有了一丝让她能钻进去的裂缝,
“他们快打起来了,办妥这边的事,尽快赶路去青州与他们汇合。”
王逵往后瞅了瞅,“那她们,……,”他伸手指了指后面那两个饿的饥肠辘辘主仆,
“等打起来就给她们松绑推出去,能不能活就看她们的本事,”
人不是小妇人亲手杀的,她自然没有什么负罪之感,
扶桑回到山洞里,拾掇起王逵之前放在山洞里的大弓,然后背到了纤薄脊背上,明明那么沉重的大弓,都不知道小女人是怎么背在脊背上的,
但是扶桑纤薄的身子就是背上了,还是很轻而易举的背,
扶桑背着大弓往石洞门口走去,途中路过赵锦凝的时候,她脚步微微一滞,
偏眸,弯笑,“赵黑炭,你还是这么蠢,”
“……,”赵锦凝瞳孔微缩,胸脯起伏不定,
扶桑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往石洞门口走去,徒留赵锦凝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赵……赵……,这个让她感到屈辱的名讳简直就是她的噩梦,她一辈子都不愿意想起的噩梦,
这个让她感到无比屈辱的名讳只有那个人会这般唤她,可……可她早就死了啊,
那个有着白皙肌肤的漂亮女童,已经多久没有出现在她的回忆里,赵锦凝甚至觉着自己永远都不会再想起,毕竟那个女童几乎得到了她童年永远不曾得到过的一切,
她嫉妒,扭曲,自卑,敏感,整个童年生长的都不快乐,直至她死了,赵锦凝方才觉着这个世间还是那般美好,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赵锦凝咬着唇,额头出着细细密密的汗珠,觉着自己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她阖眸,现下细细思量那个小妇人的容貌,当真和小时候那个小女童有几分神似,可是那个女童给她留下阴影太大了,而又早就死了许多年,赵锦凝这么多年众星捧月,顺风顺水活了这么多年,早就将那个已经死去的手下败将给忘却了,
现下经过她意味深长,偏眸弯眼笑着说出“赵黑炭”这个让她倍感屈辱的名讳,幼时那些让她不愿意想起的回忆又如潮涌般向她袭来,
赵锦凝想要放声大哭大叫,可惜嘴巴被堵上了棉布条,怎么都无法开口,只能呜呜咽咽着睁大眸子,眼睁睁看着那个背着大弓的美艳小妇离开了这个幽暗的山洞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锦凝脑子里乱成麻线,肚子里饥肠辘辘,浑身都没有力气,直至不知什么时候,外头响起来一片厮杀怒吼,兵戈碰撞之声,
赵锦凝豁然睁开了眸子,她知道父亲大业将成,到时候她就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这个王朝没有任何人还能威胁到她的地位,
她奋力挣扎,想要挣开绑住她的绳索,只要找到父亲,只要找到父亲,就一切都能够迎刃而解,到时候让父亲就亲手杀掉那个意外安然长大的女童,让父亲处置她就好了,
赵锦凝这般想着,挣扎的更厉害了,
直至她手都磨破了绳子还是没有挣扎开,赵锦凝更疯了一般,王逵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低眸窥了半晌这个恍若癫狂的女人一会,方才啧了一声,俯下高大身躯给这两个主仆松绑,
并且将她那个仆人给弄醒了,然后王逵邪肆一笑,“走吧,等着大爷拿刀架着你们走呢?”
赵锦凝狐疑了一瞬,但逃生之感强烈,只犹豫了一瞬间就奋力往外奔跑,黛奴紧紧跟在小女君的身后,
外头一片星火之火,厮杀之声冲天,
赵锦凝被赵卿和养的十指不带阳春水,并不会武,其间不知到多少次被刀剑无眼给砍伤,都是黛奴安然解救,
有的甚至认出了赵锦凝身份,厮杀的猩红眸底闪过一丝狠戾,直接就冲着她们主仆冲过来,
赵锦凝瞳孔微缩,惊声尖叫,
*
高山之上,扶桑站在整个山间的最高处,
她穿着一袭劲瘦简便装素,本是纤细娇嫩的手掌里拿着一柄沉重的大弓,
扶桑伴随着长夜漫漫下的月色,迎风而战,脚底下是无数火把走动,嘶吼,拼杀,
“那对主仆我给放了,”王逵赶过来说了这么一句,
扶桑拿着手掌里的大弓,偏眸瞥了一眼王逵,淡淡哦了一声,“去山脚下备好马车等我,我们去青州。”
王逵摸了一下嘴唇,咧牙一笑,“好嘞。”
等王逵下山之后,扶桑伸手感受了一下风向,阖眸静静听了一会风响,方才睁开眸子朝远处望了过去,
山上战况焦灼,几方人马不知道打了多久,早就筋疲力竭,毕竟山脉金矿实在太过诱惑,谁又肯轻易放下这个诱人的金箔呢,
那个新帝趁乱被人射杀,赵卿和悲戚朝天怒叫一声,就连在山峰之上的扶桑都听到了赵卿和这声悲戚怒喊,
当真是做了一场好戏,
赵卿和演技一向这般出神入化,
新帝趁乱被射杀之后,赵卿和仿佛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开始统筹布局命令手下军士平叛,“今夜所有反叛者都犯下弑君之罪,众军听令,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平叛怒吼之声几乎要突破云霄,就在赵卿和举所有兵力去平叛,血洗了郊山,在一片尸山火海里,有人大着胆子站出来,要荐举他名正言顺登上帝王之位,
赵卿和脸庞山闪过一丝犹豫,还是言辞诚恳拒绝,又有将士奋力规劝,
就在赵卿和脸庞山浮起一丝丝动容,正要松口答应时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大黄雀,身穿金泽战甲,威势凛凛带着大批精悍军马,仿若大军压境般驾着战马沉重踏地出现,
男人金泽战甲在黑夜火把里闪耀着不容忽视的威势,他似笑非笑,举起手拍了两下手掌,“赵首辅果然大义,就算这般被朝臣规劝,还是不曾觊觎朕的万里江山,赵首辅殚精竭虑为朕守住江山,”
“朕,该怎么奖赏你好呢。”
“你……你!,”赵卿和眼底闪过一抹不可置信,又很快恢复正常,毕竟再大风浪他都经历过,不过就是一个被他弄死过一次的小儿罢了,
赵卿和强忍镇定,实在不甘心放弃今夜这个大好时机,明明就差一步之遥,一步之遥他就能登上帝王之位,若是早知道今夜这个早就死了不知多久的“先帝”会忽而死而复生,他绝不会冒险在岭南设下这么一局,
以至于为旁人做了嫁衣,若是那个傀儡皇帝不死,就算殷稷出现他也无法光明正大登上帝王之位,可惜为了给他让路,赵卿和让人把那个傀儡皇帝给弄死了,反倒是给这个猖狂小儿做了方便登梯之路,
殷稷想要顺利登上王位,比他简单太多,只因他是殷氏王朝的“正统,”还有他手上那枚他找了许久都不曾找到的王印,
这么多年他都未曾找到过那枚王印,原来还是在正主手里,这样一来仿佛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今夜在这剩下的所有人都是他的人,异己已经铲除,可他为了平叛几乎用去自己所有军士,折损严重,有经过长久战争,他的军士早就已经精疲力竭,跟殷稷带来的大批精悍战马军队相比,他们简直不堪一击,
跟殷稷硬抗拼一次,只会以他们失败告终,说不定还会被安上个叛军名声,
思前想后,赵卿和紧紧握着拳头,实在无法在心中做出那个“忍耐”“妥协”几个字,他已经忍耐妥协太多年了,明明就还差一步之遥就能获得王位,
就只是棋差一招,一切都功亏一篑,
赵卿和不甘心,他甚至平生第一次想放肆一回,做出一个大胆决定,
他阖眸,正要启唇吩咐身后将士们随他杀出重围,
就见一支带着磅礴之势的箭矢朝他直射而来,
赵卿和是文人之躯,并不会武,若是凭他自己自然不可能躲过这一只带着磅礴之势的利箭。
殷稷对这个磅礴之势射击而来的箭矢熟悉无比,毕竟当初就是这支箭矢把他射下山崖,让他过了几年不尽如意的潜龙民间生活,
男人对这只箭矢,可谓是恨之入骨,咬牙切齿,
况且,现下赵卿和还不能死,起码现在不能死,
殷稷挥剑过去帮赵卿和挡下这支箭矢,只可惜箭矢磅礴之力太重,哪怕有殷稷相助,赵卿和肩头还是重了箭伤,
但比起刺伤在心脏口里简直好过太多,起码没有任何性命之忧,就是遭罪一些罢了,
见赵卿和无大事,殷稷犀利眸眼又往山上窥过去,
他留下李康在原地善后,自己带着一只小队,直奔山上而去,
扶桑见男人帮着赵卿和拦下那一箭,顿时勃然大怒,她花了多少心思才把赵卿和引到岭南这个贫瘠之地,
可眼下情况却不允许她在射下第二箭,哪怕射出第二箭也无法让赵卿和一击毙命,到时候反倒连累她无法顺利逃出山下,
扶桑只能扔了手中大弓,直接朝黑黑长夜里跑去,隐没了自己的身影,
另一头男人领着一支精悍小队伏击而来,
扶桑被堵截几处下山之路,心中除了气恼就是勃然大怒,
这个碍事的男人,平日对她就不好,这会儿更是与她作对,要不是看他是腹中孩儿亲爹份上,绝对也要亲手了结了她,
男人手中都是精锐军士,不是她一个人就可以轻轻松松应付过去的,小妇人这会儿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却猛然听见几声细弱的“救命之声”
扶桑眼眸一转,立马奔了过去,凑近一看果然是那对让人厌烦的主仆二人,这二人命还真是大,竟然被人劫持到这里还没死,
转动手中匕首,扶桑飞快闪身到那遇对赵锦凝行不轨之事的男人身上刺了一刀,
黛奴姿色差一些,自然吸引不到男人的兴趣,早就被敲晕了仍在一旁,
扶桑并不是大发慈悲,而是需要赵锦凝帮着她逃出生天,
这郊山她太过熟悉了,既然无法隐晦下山离开,那她就“光明正大”离开,
让那个让她火大的男人气死好了,反正她就要被气死了,大家谁都别想好,
扶桑拉起赵锦凝方才发现,她额下被划破了一道,正汨汨流着血,这会儿赵锦凝神情恍若癫狂,恰恰是扶桑想要的美丽精神状态,
抬起手,扶桑毫不犹豫朝着赵锦凝脸庞煽过去,并且轻蔑嘲讽侮辱她,赵锦凝果然更加癫狂了,拿着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就抵在扶桑脖颈上,
扶桑眉头微微一皱,
抬指点在赵锦凝一处穴道上,一旦有什么不对她就了结了赵锦凝,而后扶桑失声痛叫,“救命——救命——!”
就在四周伏击她的男人果然听到她叫喊,果断收了伏击那个放箭此刻心思,随着声音一路追寻过去,
现下四周还没有人,小妇人连拉带扯着赵锦凝朝外赶路,她要下山去青州,就不能被抓到,这处有一个类似山崖的瀑布,她打算从那跳下去,
可那瀑布必经之路都被男人军队给严家把守,根本就过不去,只能让赵锦凝佯装杀她之心,将她带过去了,
扶桑一路带着赵锦凝往那处瀑布走,偶尔惊慌失措喊叫两声把男人给引过来,
这个男人惹恼她,碍事救下赵卿和,她必须要让男人亲眼瞧见赵卿和之女,伸手用力将她推下山崖之举,总之,今夜惹到她之人,谁都别想好过,
男人动作很是迅速,没多久就找到了扶桑,
扶桑这个时候已经连拉带扯将赵锦凝带到那处瀑布边上,在男人凑近之前,又言语刺激了一番赵锦凝,赵锦凝果然神情激动,开始亢奋失智,
男人一出现,扶桑就换上一副梨花带雨的恐惧娇弱表情,声声泣下喊着,“夫君,夫君救我,”
她的衣衫在方才喊救命之前就换上了那日她被劫持走的裙襦,她平日置办的裙襦都很是好看,这会儿梨花带雨唤着夫君的害怕模样,简直就是在催男人心肝儿,
“赵锦凝,你给朕放开她,”
赵锦凝听闻这句话,动作微微一滞,猛然转过身朝着男人看过去,
“你……你是,”像,太像了,许久未曾见过这个男人,竟然与先帝更像了,近乎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赵锦凝神情有些激动痴迷,“王上,王上你没死,”
殷稷紧紧蹙着眉头,“赵氏,你先放开她,”
“放?”赵锦凝闻声有些犹豫,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先帝死了,面前这个男人只不过是一个跟先帝很像的男人罢了,
先帝她得不到,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她却可以随意处置,只要眼前这个正妻死掉,一切都会名正言顺,毕竟天底下哪有男人没有野心,不爱权势呢,
但很快赵锦凝就越发清醒,忽而察觉这个男人方才禁止时喊的是“朕”而不是我,
她又细细思量过去,果然又发现了一些细微不同,这个男人身上气势跟先帝如出一辙,
赵锦凝正要松开手,就被扶桑凑到耳畔低语的一句话刺激到,
“你疑惑的没错,他就是你心心念念死去的帝王,”
“这几年他一直在我身边,举案齐眉,你应该听说我怀了身子,小时候你抢不过我,长大你依旧抢不过我,只要我回了王宫生下王嗣,我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王后,你一辈子都要被我踩在脚下跪拜,”
扶桑一面装着惶惶不安惊恐模样,一面口出恶言,赵锦凝一下被刺激到神经痛苦大叫推了一把扶桑的身子,扶桑顺势朝着瀑布跌落下去,
最后一声唤的是,“救我夫君——!”
殷稷目眦欲裂,飞身上前就要拽住小妇人袖子,可惜他现下功力不比从前,根本无法达到鼎盛最快时期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瞧着小妇人掉落瀑布,惊恐不安地喊叫,
此后数年,小妇人跌落瀑布之前依赖不安的叫喊都无数次入梦在男人的睡寝里,
而现在,男人一脚狠狠踹开了趴在地上还回不过神来的赵锦凝,赵锦凝一口血喷出来,心乱如麻,还从方才之事里回不过气,又被盛怒之中的男人踹了一脚,更觉呼吸困顿,
“将她押下去,严加看管,”
殷稷阖眸,痛苦,“命令所有人去山下给我找,都去给我找,”
说罢,男人就自己打前去了山下,
*
另一边,小妇人自然不会任由自己跌落瀑布崖底,毕竟她现下还怀中身子,瀑布有个水帘洞,跳到一半小妇人就借力树藤进了水帘洞,
从水帘洞里一路朝着另一边偏僻山路而下,直奔王逵的停靠的马车里,
跳瀑布时候毕竟沾了水,现下浑身湿漉漉不舒服,披头散发,头发上一点装饰都没有,素净的很,这般黑夜里从山上下来,还以为是那个艳鬼从水里爬出来找人索命,
王逵被扶桑这副模样下了一跳,“你怎么搞成这鬼样,”
扶桑一脸一言难尽,轻盈跃上马车,“先去赶路去青州,”
赵卿和没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想起青州这个大本营,必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把青州之事办妥,
方才她离开水帘洞时候,长了个心眼儿,将头发上的首饰全部都拆了扔下去,让那些训练有素的军士们找去罢,
在马车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扶桑将换下来的湿衣裳递给外面赶马车的王逵,“到时候找个人扔在郊区瀑布里,分散一些扔,”
王逵听闻此话,眦了眦牙,想问些什么,到想想那位被这个女人捡回去男人的身份,还是老实闭了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郊区山上发生这么多事,他哪能不去凑这个热闹,没想到远远在树上看热闹,竟然发现如此惊天动地的大瓜,那个一直吃桑娘软饭的男人竟然就是之前那个令人闻之丧胆的暴君,
暴君之名威压民间已久,王逵还是有点怂的,不敢在八卦那个男人身上什么事,彻彻底底装起鹌鹑老实起来,
他趁着黑夜架着马车,在外头暗自琢磨着,那个男人是当朝暴君,那桑娘肚子里怀的那个岂不是……小暴君……啊呸,什么小暴君,应当是小太子才对,
身份尊贵,要是认祖归宗,以后岂不是就是这天下之主,简直贵不可言,
还是桑娘看人准,一捡就捡回个来头这么大的男人,这福气可真是一般人享受都享受不到的,肚子里还怀了这个宝贝疙瘩肉,这可是整个王朝的帝王长子,
啧啧啧。
*
马车外,王逵神不思蜀,想些乱七八糟东西,
马车内,扶桑却紧紧蹙着眉头,
今夜折腾这么久,她抬手覆在自己的纤白的手腕子上,先是阖眸*静静诊脉一会,
又跑又哭又演戏,到底还是有些动了胎气,从马车抽屉里掏出一枚玉瓷瓶,倒出一粒安胎药含在嘴唇里,感受药里的温暖之气,
之后怕是不能在这般大幅度动作了,赶去青州之事也要往后拖延一些时日,起码不能是近日赶往青州,
只能靠飞鸽传书嘱咐那边人手,将她要办之事办妥,
而且……小妇人凝眸一转,梧州城也不能在待下去,要换个地方安胎养子了,
那个男人模样身材,哪哪都好,但跟她最初捡回家的威武雄壮样子还是天壤之别,她还是喜欢丰神俊朗,结实硬朗的俊俏郎君,
男人在家里被她养的养尊处优,处处都是小白脸样子,她其实到如今是有些腻歪的,何况他今夜所做之事让她很是不满,甚至是恼怒气氛,
但毕竟人家是九五至尊,她一介平民百姓到底还是有些惹不起,
何况九五至尊,就不大适合做夫君了,入赘进到家门夫君,可以任由她耍性子闹脾气,朝夕相处这么久扶桑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臭德行?
一恢复真龙天子身份,绝对就拿乔拿调,用下巴颏轻蔑看人,不会在轻易让她作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这要是他回到王宫里用那些规矩压着她,扶桑光是想想都觉着窒息,往日男人又不是没有跟她正正经经讲过“规矩”二字,但是都被她给唬弄过去,
扶桑讨厌规矩,更不想在绞尽脑汁去哄男人,
她哪有耐心去哄这般惹人厌的男人,
以前都哄的她头痛,更何况是现在自持身份的他,反正孩子也骗到手,往后有他没他其实都一样,也没什么差别,
细细想来怎么能是骗,他两明媒正娶,所有官契手续都有,是堂堂正正怀上孕子的,这么一想扶桑反倒是浑身轻松,
没那个恼人的男人在,她生活的还自在一些,不若平日连穿什么都被男人管束,
他们的感情终结在梧州城是最好结果,
因着动了些胎气,不宜舟车劳顿,扶桑就唤王逵赶去最近一个州郡里租了宅子修养,
附近客栈还是有些不安全,又问了遍王逵可把她的湿衣裳扔去郊山瀑布,得到肯定答案,扶桑方才安下心来养胎,
至于远在天边,回到王朝京都的高贵帝王现在是如何痛彻心扉,扶桑自然不会理会,毕竟现下保胎方才是大事,
【作者有话说】
一会还有一章
99
第99章
◎“死鬼夫君”◎
养胎日子是枯燥而乏味的,而且是一个漫长过程,王逵还特意去买了两个仆妇回来专门照顾她这个孕妇,
毕竟他一个粗糙大男人,哪里会照顾什么孕妇,他能把自己照顾好,不饿死自己都不错了,平日吃食更是唬弄,扶桑怀着身子,还是那样身份尊贵的“小太子”。
自然要金尊玉贵的对待,不然岂不是对不起他那个有着高贵身份的“爹”
是以王逵马不停蹄就去给扶桑买了两个会照顾人还手特别巧的仆妇回来伺候,
扶桑听着王逵这些只为找几个伺候人的仆妇回来,可谓是煞费苦心编着理由,但到底也没出言拒绝,毕竟她确确实实需要人照顾,王逵粗手笨脚也不合适,
为了避免动了胎气,扶桑前几日是在榻上老老实实待了几日,并不敢下榻走动,几乎是被伺候人的仆妇全心全意照料在榻上,凡事都不需要她动手。
反正扶桑被伺候的很是满意,艰难熬过去前几日最是不稳妥的时候,扶桑是个喜爱热闹的性子,到底是有些在榻上待不下去,迫不及待想要出去逛一逛,
外头人多眼杂,扶桑对这个州郡还是不放心,到时候还是要在换个稳妥州郡养子,现下这个只是临时安置的宅子,为了疏解心绪,
扶桑思来想去还是觉着应当去一些人少之地观摩赏玩,
直接找来仆妇问了当地一些事情,到了马车上,扶桑吩咐王逵一个地方,两人架着马车就直奔那处而去,
一开始王逵自然是扶桑说什么就是什么,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都是听扶桑的话办事的,
但这回去的这地方,让王逵一个顶天立地男子汉,也着实有些遭不住,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仿佛身上有虱子咬他似得,不是这动动,就是那动动,
一会把大长腿伸直,一会又把大长腿缩回来,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人,
这地方,竟然是这个州郡里最大的清倌,来这玩的男郎女郎都有,说是人多眼杂不为过,
之前明明说过怕人多眼杂,要去个人少地方放松一下心绪,
王逵抬眸瞥着这屋子里点的五六个清俊男郎君,怎么瞧着也不像是人少之地,
一个男郎抚着琵琶,一个男郎弹奏琴弦,一个男郎细声唱唱,
屋子里面不知是什么清淡的浅香氤氲袅袅,
王逵偏眸,还有一个男郎正蹲在扶桑脚边给她剥着葡萄,还有一个男郎坐在她身侧说着一些讨巧之话逗闷,
而女人则侧身懒躺在美人榻上,心安理得享受着这些男郎们的伺候,
这一屋子男人,王逵是瞧的眼皮子直跳,这可是一屋子男人,不是什么良家男人,是清倌里以色为生的男人,
直到这会儿王逵真是有些咬牙切齿,不知道是该制止,还是就这样助纣为虐干巴巴硬看着,
他眼前这个女人是谁?
她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她是当朝暴君宠爱过好一段时日的女人,说是宠姬都为不过,现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在做什么,
这个女人怀着帝王之子,给天底下最尊贵的王上戴绿帽子,
王逵现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方才能够平缓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绪,
他现下真是被桑娘搞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之前他还做梦以后跟着她怀中这个“小太子”飞黄腾达,改变穷人命,升官晋爵,
这会儿瞧着这一屋子乌烟瘴气的男人,王逵猛然又一下子清醒过来,桑娘肚子里这个“小太子”还是别认祖归宗了,有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娘,王逵都有理由质疑到时候殷氏王朝会怀疑她腹中那个“小太子”的血统问题,
再加上这么多数不清绿帽子,到时候那个暴君别再恼生成怒,一气之下将他们都给噶了,那简直是得不偿失。
现下王逵心底里有些乱,但是扶桑心底里可一点都不乱,甚至还十分惬意,
这才是生活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无人敢管束她,说七弄八斥责她,一个不高兴还要她绞尽脑汁,巴心巴肝上赶着去哄人的臭脾气,
这会儿被貌美男郎君们环绕,扶桑心绪畅快多了,但清倌里的俊俏男郎君们,跟她曾经豢养的那只其实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小白脸那一挂的,
这种姿色的小白脸男人,其实扶桑都有些审美疲劳,实在看腻歪了,
现下也觉着很是索然无味,但聊胜于无,了解了解心绪还是绰绰有余,毕竟这里每一个男郎君还是很养眼,
怀子的时候瞧着这些俊俏郎君,心绪还是疏解了不少的乏。
在清倌里待了许久,扶桑才施施然从里面出来,毕竟被人捧在手心里伺候的日子还是很舒适的,又是剥葡萄又是唱曲的,还不敢跟她犟嘴,很是惹人怜爱,
大方给了打赏之后,扶桑就领着王逵离开了清倌坊,
在州郡夜里的坊市里逛了逛,买了一些当地吃食特色就归家了,
一连多日扶桑都大手笔光顾那家清倌坊,
清倌坊这地方的确是人多嘴杂,什么新鲜事都有,
这不,一个俊俏的男郎君最蹲跪在美人榻旁边,给扶桑剥着葡萄,一粒粒葡萄个头饱满,水嫩多汁,
男郎声线温柔,边剥边细细讲着,“咱们王朝又变天了,听闻先帝死而复活,又当了皇帝,”男郎讲着讲着就一顿,“不知道这个皇帝这几年潜龙民间发生了什么,脾性比之以往还要阴晴不定,听闻岭南那边近日都不太平,皇帝派了大把精悍军士将岭南翻了个底朝天,不知道要找什么人,劳民伤财的,苦的啊,最后还是咱们老百姓,”
说着男郎就匍入喂进扶桑嘴里一粒葡萄,
扶桑张口吞咽,倒是没什么反应,“放心,苦不了你,”她意味深长一笑,“我表哥说皇帝在岭南挖出一条金脉山矿,够充足国库了。”
男郎微微一怔,
扶桑挑眉,“怎么,你之前没听过岭南金脉山矿之事?”
“听……听说了,只是没想到这事竟然是真的,”
闻声,扶桑就没在说什么,直接给了这个男郎一些赏钱,便径直推开她下楼了,
王逵自从跟她进过一次清倌坊就不肯在踏足了,之后每一次都是在外面等候,
他不想进去,扶桑也不勉强,
其实她来这个清倌坊也不止是享受,更是为了打探一些消息,
但打探来打探去,都是一些对于她来说很是无用的消息,
这里的清倌男郎跟她之前豢养的小白脸男人实在太像,最近确确实实有些腻歪了,想起之前男人伟岸之资,她只瞧过,却未曾真真正正拥有过,还有些不显的惋惜,
但那个男人现下已然是九五至尊,不是她随随便便就能接近的了,想想还是罢了,
而且就算他恢复九五至尊身份,身子骨还是那一副小白脸样子,还是有些索然无味的,
近些日子她是不打算来到清倌坊了,在稳妥安胎一阵,就离开这,
若是岭南郊山瀑布下,一直打捞不到她的尸体,男人必定会生疑,毕竟连他自己都能在山崖下安然无恙活过来,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发生呢,
方才听清倌人描述岭南情况,很显然男人有些疯魔征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这个临时落脚的州郡已经不在安全,一定要尽快离开才是,
就这般又过了几日,扶桑抬起指尖给自己把脉,觉着脉象平稳,应当不会再出什么岔子,方才吩咐王逵架着马车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路上特意买了一张舆图,扶桑近些日子一直在琢磨着去哪个州郡里养子好,
这个州郡不能里王朝京都太近,还不能太差,毕竟要养子,自然选一处人杰地灵的富庶之地,委屈什么都不能委屈她的孩儿,
在舆图上圈了好几个地方,扶桑都没有下定决心,
青州之事过去这么久,派过去的人早就帮她办稳妥了,现下只待汇合,
但两方人马汇合还是太过扎眼了,是以扶桑还是觉着等她们择好地方,在通知他们过来,
纠结了几日,扶桑还是觉着江南水米之乡不错,这地方里王朝京都十万八千里,不出意外,这辈子都碰不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会有人跟她抢孩子,
扶桑大手一拍,就决定去江南那个水米之乡的富庶地方养子了,
反正她手里什么都不多就银子多,去哪里她都能好好生活富足一生。
舟车劳顿近一个月,他们方才架着马车来到江南,
因着她怀着身子,是以这一路马车走走停停,行程很是缓慢,
到了江南这个水米之乡,扶桑还脸庞红润着,半点儿都没受这一路的行程颠簸而被影响到,一瞧就被保护的很好,
扶桑花了大把银钱,在江南置了一处阔气的宅子,这处宅子跟她之前住的任何一处宅子都不同,
以前的宅子扶桑没那么多讲究,只要装饰雅致,能住就行,毕竟养男人嘛,随便给处宅子就行,反正就是夜里睡睡觉的安寝地方,没必要花费大量心神去布置,
但养子却不同,孩子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然跟同榻而寝的男人不同,不能马虎行事,江南水米之乡这处宅子,扶桑花费了大笔银两,还有心神去布置采购,
整个宅子就像是哪家高门大户的权贵人家般别致,
宅子里的空间大小由她过去住的那些宅子二十几个围起来大小,
就连仆妇她都不止是两个,该是厨娘就是厨娘,该是丫鬟就是丫鬟,该是小厮就是小厮,该是马夫就是马夫,势必要她腹中还未出生的孩子,感受到无忧无虑家庭般的温暖,
毕竟一出生就死了“爹”,扶桑对腹中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很是愧疚,毕竟她原先是打算跟男人一起抚养孩儿几年的,但谁让那个男人野心勃勃,想要恢复帝位之心迫切,这会儿搞的她很麻烦,只能去父留子了,
日后她们娘两生活也没什么,给他立个牌位,让孩子年年供奉他,也算有个爹了,这也不算是没有父爱会影响孩子安然成长,
毕竟生老病死,常人也无法控制,
想到这,小妇人凝眸一转,当即大声吩咐仆妇,要去一趟棺材铺,给她已经过世的夫君立一块牌子回家供着,
做戏要做全套,不能有一丁点的漏洞,要在孩子还未曾出生之前就将牌子供好,还要有意无意跟左右邻居说起她那个死鬼夫君,
以做到事无巨细的逼真,
眼下,扶桑坐上马车,先去立了一块牌子回家。
100
第100章
◎“她不可能骗我”◎
扶桑当真去立了一块牌位回家,还是用最好的木料刻成,瞧着就像那么一回事,总之扶桑对这块而她“亡夫”牌位很是满意,
自从这牌位供奉在家中,扶桑就开始有意无意绞着帕子,咬着唇瓣佯装伤心欲绝跟左邻右舍提起她的“亡夫”,甚至还为了逼真连穿了三个月丧服,家中饭桌上的摆得都是素食,很是艰难地熬过了这三个月,
扶桑方才扯了身上乌漆麻黑的丧服,开始吩咐厨房做起荤腥吃食,这三个月她嘴巴都快淡出鸟来,她现下还是个孕妇,这么多月余过去,扶桑肚子彻底滚成了一颗圆溜溜的球,就是还没那么大,但好在是鼓起来了,不然之前肚子一直平平坦坦没什么反应,扶桑有的时候都在怀疑自己到底怀没怀上身子,
这要是没怀上,她岂不是还要绞尽脑汁再去找个男人孕子,一想到这两年她在那“死鬼夫君”身上耗费出的心神,光是想想扶桑就觉着身子先疲乏起来,那浑人简直是难唬弄,一生气挂脸子还要她巴心巴肝地哄,
想想都觉着过去的婚姻生活很是糟心,哪有现下这般肆意快活,平日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睡到日晒三竿就睡到日晒三竿,
根本无人敢越俎代庖斥责于她,在这个整间宅子里,她就是这里的规矩,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每天被仆妇和婢女们伺候的跟王宫太后日子一样,简直不要太逍遥自在,
扶桑整个孕期都是在如沐春风中度过的,这近十个月的产期一点糟心事都没有,
反观千里之外的另一边,境况就不那么美妙了,简直跟江南这个水米之乡的如沐春风天壤之别,
*
小妇人被赵锦凝推下瀑布当天夜里,整个郊区山上都不太平,不仅血流成河,尸山火海,天色一亮更是被精悍的重兵把守,方圆百里之内,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打探。
重兵把守的严苛程度,甚至比以往还要密不透风,让人根本无空子可钻,
当天夜里殷稷带着他的精悍军队在瀑布河沿找了整整三个白昼都没有阖眼,
最后还是男人精神不济晕厥在岸边,被一众将士带回营帐里休憩,方才喘息了那么片刻,但也就只是那么片刻,
男人醒来以后,眼眸血丝爬满脸庞,他面无表情揭开军被褥,穿靴下榻冷漠朝外唤了一声,“李康。”
“王上,”李康出声,悄无声息出现在营帐之外,弯身恭敬屈膝道,
“那边可有情况,”
“回王上,方才下面军士来报,从瀑布河沿打捞出来一枚夫……人金钗,还有一支绣花鞋,”
李康说完这句话,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屋子里明明没有人说话,李康跪在营帐之外,却觉得自己脊背发寒,就快要呼吸不畅,
只能将头颅压的更加低微,
男人坐在营帐高椅上,双手覆在膝盖骨上,阖眸许久都未曾动过一下,
不知过去了几息时辰,殷稷方才睁开一双爬满可怖血丝的冷漠脸庞,
“赵锦凝何在,”
“被关押在囚车上,”
“带来我亲自审,”
“喏。”
其实方才李康已经审过赵锦凝一遍,并且将赵锦凝招供全部事无巨细攥写在纸上递呈给王上,
可屋子里面无表情的男人,只是翻动两下纸张就轻蔑不屑地扔在火盆里烧掉,
赵锦凝他了解,这么多年什么阴司手段没使过,她从小就精于心计,这么多年方才一直不讨他喜欢,
美艳小妇被她私自掳走就已经犯了死罪,跟何况那日是他亲眼所见,那个贱人将他怀着身子的娇弱小妇推下瀑布山崖,
小妇人跌落山崖之前,还那样凄厉惨叫声声唤着他“夫君”。
没到阖眼时候,殷稷头颅里就抑制不住想起每夜躺在他身下,受他无数日夜宠爱的小妇,就这样跌落山崖,生死不知,每每都是他控制不住的锥心之痛,
她腹中还怀着他的王嗣,
一个他期盼已久的王嗣,明明只要今夜过后,他们就能回到王朝京都里,回到金碧辉煌的王宫,将那个作闹不懂事的安置在君王殿孕育诞生下他的王儿,
明明只要过了今夜,她就能够更加肆意生活,天底下无人再敢给她脸色看,所有人都会巴结讨好她,获得这个天下最至高无上的帝王宠爱和尊荣,
到时候这个媚俗的小妇人还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毕竟她平日就十分喜爱那些粗俗之物,
可这一切都被赵锦凝那个贱人给毁了,
早知道这个贱人今夜会犯下这等大祸,幼时他就不该心软留下她一命,以至于多年以后这样回报他慈悲的帝王之心,
殷稷再睁开眼睛,眸子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都要覆着一层厚厚的寒霜,
毕竟这次还涉及他那个期盼已久,还未曾出世的王儿,
赵锦凝这个贱人,供述竟然满篇都是不知所谓的谎言,李康递呈上来一页页纸张里,写满了对那个惊慌失措娇弱小妇的控诉,
这个贱人竟然将一切责任推卸在那个辛苦为他孕育子嗣的女人身上,
小妇人怀了身子以后,就总是浑身无力,软绵绵没什么力气,有时候夜里水喝多了脚掌还会水肿,
平日走路都费劲,如何能扯着赵锦凝郊区山上的瀑布上,小妇人当时那样害怕呼喊求救,
何况那日小妇人从家里到铺子里所有遇到的人都被他审问过一遍,小妇人那日还被赵锦凝这个贱人下了迷药,如何会乖觉跟着赵锦凝来到郊区山上的瀑布处,
赵锦凝是赵卿和的女儿,她会不知道赵卿和在今夜想要做什么?
这个贱人带他的心肝儿来到郊区山上的目的是什么昭然若揭,
殷稷心中震怒,面庞却依旧冷漠如水,
“王上,赵氏押来了。”
闻声,男人犀利的眸眼顿时朝外迸射过去,
赵锦凝还没进帐篷就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她没想过王上竟然没死,她心中又惊又喜,还有恐惧的后怕,王上对付人的手段她太了解了,
那个狐媚子怀了王上的孩子,却跌落瀑布山崖一命呜呼,赵锦凝心中别提有多痛快,但痛快之后又是巨大无比的恐惧,
那个贱人死了她确实得偿所愿,可她那夜根本就没有推那个贱人,不是她害死的那个贱人,
她没做,对,她没做,她怎么能背负这样的骂名,
哪怕王上掐着她的脖子狠戾到要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赵锦凝还是一口死死咬定她没推那个贱人,甚至将那日贱人所作所为事无巨细哆哆嗦嗦迅速讲给尊贵的王上,
对于这些挑拨离间之言,殷稷自然嗤之以鼻,并不相信,毕竟那日小妇人已经听到他自称为“朕”,那日跟随而来的众将士也都恭敬喊着他“王上”,
他养在身边的小妇,男人会不知道她是什么都德行?
她就是个愚昧爱被人追捧的俗媚女子,有这样一个登天获得天下尊荣的机会,怎么会不死死巴住他,
何况那日他亲眼所见,小妇人是那样害怕颤抖,睫毛湿润,那样期盼他这个“夫君”去救救她,恐惧根本不似作假,
殷稷阖眸掐紧手中快要断气的贱人,心底骤然紧缩一痛,就快要正常无法呼吸,她还怀着身子,那个小妇费尽心机方才得到的孩儿,瀑布山崖那样高峭,摔下去非死即残,养在他身边娇气了这么久的小妇人怎么可能会舍得腹中的孩子,
她怕痛,那一身细皮嫩肉,雪白肌肤平日不知道多宝贝,更不可能自己跌落山崖只为栽赃嫁祸给赵锦凝这个贱人,
但赵锦凝的每一句话都刺耳非常,到底是让多疑敏感的男人闪过一丝丝不显的狐疑,
为了弄清那日小妇人到底是因什么缘故忽而颠婆疯妇一般,吵吵嚷嚷着无视他禁止外出命令,非要出门去逛铺子,
殷稷将那日小妇人一路遇见所有人都带回了地牢里严苛审问,地牢里一时人满为患,哀嚎不止,
男人就像走火入魔般,瞳孔爬满血丝,一个人一个人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去盘问,然后在无数次从这些人身上审问出来的细节粘合,抽丝剥茧一层一层去窥探那日小妇人到底在想什么,那日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哪怕有一个细节对不上,殷稷都会冷漠着脸庞从头一个人一个人再审问过去,直至所有人的话都能严丝合缝的粘合对上,
人,自然是单独审问,没有人能够哄骗过无上尊贵的帝王,
就这般审问了十天十夜,男人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待了十天十夜,浑身腥臭,沾满了粘稠的斑驳血迹,
男人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踏出来那一瞬间,李康仿佛觉着自己见到什么来自地狱修罗的煞鬼,乌红血貌,就像要来索谁的命,
“郊山瀑布情况如何,”
“这几日一直断断续续能够打捞出来夫……夫人那日所用之物,但……还未曾找到夫人,”
李康低着头,拱手作揖对着浑身都是阴霾血迹的男人,身线也压得很低,根本不敢大声朝男人禀告郊山瀑布的事,
这么久都没找到夫人,只怕是尸首异处,
其实一个女人对无上尊贵的帝王来说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了,可那个香艳小妇金贵就金贵在腹中怀的那个孩儿,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王嗣,是王上心心念念期盼许久的王儿,
就这般因为赵锦凝这个女人而意外殒落,李康都不知道是该感叹那个小妇命好还是不好了,
若是那个小妇人能够顺利跟王上回到王朝京都里,在生下王上第一个子嗣,他都不敢想象这个乡野的俗媚女子日后该是获得怎样的泼天尊荣,
在王上眼里,很是重视亲缘,那个乡野村妇只要进了王宫顺利诞下王嗣,绝对能够母凭子贵,一辈子在王上心底留有一些方寸之地,
可惜那个乡野女子实在太过福薄,明明都怀上王上的子嗣了,却又惨遭不测,李康这时候心中也有些五味陈杂了,
王上自从那个乡野女子跌落瀑布山崖之后,好不容易变好了一些的帝王脾性,这几日越发令人捉摸不透,阴晴不定起来,
整个王朝大臣根本就不敢在这个时候触王上的眉头,毕竟以前被王上整治手段,如今还历历在目,现下京都那些世家贵胄听闻王上死而复生,皆都马不停蹄朝着岭南这个贫瘠之地赶过来,
就怕到时候接驾来迟,被王上记恨上秋后算账,
李康回禀完男人,一直没有得到帝王回话,
许久之后,男人方才敛目低眸,
神色不明扯动唇瓣笑了下,“将郊山瀑布一点一点给我填平了,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