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染盯着天花板发呆。
电话那头在说过那句话后就沉默下来了，窗外的雨噼里啪啦，漆黑的房间里时不时闪过闪电白色的光，然后天空就会轰隆一声响。
每次响的时候，宋冷月就会倒吸一口冷气。
电话那头在等她说话，温染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接这通电话已经是底线，要她开口哄绝对不可能。
反正她本来就用不着做这件事，两个人已经没关系了，她生病一个人在输液室挂水，宋冷月不是一个电话都没打来吗？
结婚那么多年，宋冷月一定能猜到她高考前会生病，既然没有打电话，那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她付出的已经足够多，绝不会再拉下第二次脸。
雨停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晚上12点。
温染想挂断电话，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声音，“你来吗？”
“去哪？”
“明天。同学会。你来不来。”宋冷月像不耐烦。
温染拧眉，没马上应，“我等会睡觉了。”
“哦。”
谁都没主动挂电话，温染忽然想问问宋冷月志愿要填什么。
她们是高考后填志愿，可现在这个时间大家一定早就决定好了。
温染想听听宋冷月选什么，但到底是没有开口......拉不下脸问，心里还有些害怕知道答案。
“我挂电话了。”她的拇指已经快摁到屏幕。
“......等会再打雷怎么办？”宋冷月叫住了她。
温染心里起了无名火，“关我什么事”差点脱口而出。
可她到底还是没说，也没挂电话。
通话又这样保持了很久，等她再醒过来，通话已经因为网络波动断了，昨晚最后也没有下第二场雨。
洗漱完毕，温染换了一套衣服，坐在房间里发呆，还有一天就高考了，纵使卷子她做过一次，知道答案，心里却还是有些儿急。
她摊开书，眼睛却总是往手机屏幕上瞟。
终于听见电话铃声，她又失望，因为打来电话的是妈妈。
“喂？”冷不丁听见电话那头年轻的声音，她不由得有些感概，“妈？”
“明天高考了吧。”妈妈问道。
温染点头，“你们几号回来？”
“明天下午，你高考，我们怎么都得陪陪你。”
“好。”换志愿的事其实不着急，她打算高考后再说。
“复习的怎么样了？”妈妈问。
她们随便聊了两句，有电话串进来，是宋冷月。
看见那个名字她的心脏猛地一缩，温染暗恼自己没骨气，宋冷月一个电话就能让她情绪波动这么大。
温染咬唇，“那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她竟然害怕宋冷月给电话挂断。
“行。有什么事明天谈。”妈妈雷厉风行，话音刚落就切断通话。
温染想去接宋冷月的电话时，那个没品位的卡通头像却咔哒一声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消息。
宋冷月：你在和谁打电话？
温染眉头一皱，刚想回，宋冷月就撤回了。
她噎住，等了一会，等来一段话：晚饭6点开始，但下午一点就能来，地点在龙湖二号14栋，如果有门禁，向保安报我的名字就行。
像是群发。
温染回了一个嗯，宋冷月秒回一个嗯。宋冷月的id跳成“对方正在输入”，温染等了很久，id又变回去，到底没发什么过来。
准备切出去，宋冷月才又问：刚刚看见了？
温染犹豫片刻，【没看见，刚刚在和妈妈打电话。】
【哦~好的。】
宋冷月的语气欢快起来，温染不明白自己干什么要解释，可心里却也有些高兴。
趴床上笑了一会，她又冷不丁想，这不还是她先服软吗......？
又笑不出来了......轻轻揍一下床，真扫兴。
下午一点，温染想去化妆，才发现家里根本没有化妆品。她只好洗了把脸，又把头发梳了梳，换好衣服坐到沙发上。
虽然宋冷月说现在就可以去，去太早别墅有可能只有宋冷月一个人。
温染犹豫了很久，不想现在去。
在家里坐得又急，她干脆看了一会书，两点的时候，陈里打来一通电话，“阿染？你现在就去吗？”
“那么早？”
“差不多吧，宋冷月不是说3点集合？那我们现在会和，再坐地铁去时间不就差不多了？”
“3点？”
“对啊。你没收到她的消息吗？她真的邀请你了？”陈里狐疑地问道。
“真的。”温染抿唇......看来消息不是群发，因为只有她收到的是1点集合，早点骗她去......看来是要图谋不轨。
“怎么说？”
“那就大明宫站集合。”温染从床上起来。
半小时后，陈里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你打扮了？”
温染卷了卷头发，“就换了套衣服。”
“穿搭变了啊，挺漂亮。”有一束头发遮住了她的视野，陈里伸出手，帮她拨到耳后，“不会是给心上人看的吧。”
“怎么可能。”温染连声反驳，朝前面快速走了几步。嘴上说着没有，可动作实际上早就出卖了她，“你还不懂我？”
“当然不是。”陈里笑了笑，“只是马上不就毕业了吗？说不定，这算是我们整个班级最后一次聚会了，高考完大家都想放松，虽然你不去mit留在国内很让我高兴，可你能上的大学我又上不了，阿染，哪怕我们上不了同一所大学，我们也是好朋友。”
陈里跟上来，站在她的左边，一同朝地铁站走。
温染听见她的话心疼了半秒，又想起大三大四时的冷漠。
确实，她们并没有考上同一所大学，大一的时候她因为落榜的事觉得丢脸，一整年其实都没和陈里见过几次面。后面和宋冷月和好，解开心结，才逐渐和高中时的朋友恢复联系。
可即便如此，大二年底她们和朋友官宣后，陈里就一直在劝她，说她们不合适，两个人从性子到饮食习惯都不合适，强行在一起最后只会闹得不欢而散。
因为这件事，温染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大三大四她借要考研，很忙，最后渐渐落得只和陈里在手机上聊天。
所以实际上，上了大学分开后，她和陈里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大二一年。
对陈里的“冷暴力”，在陈里死后成了心结。
温染直到30岁那年还会在梦中梦见陈里指着她的鼻子，质问她“你有没有良心”？
“我们是朋友对吧。”前一班地铁在玻璃门后呼啸而过，温染朝陈里那边看。
陈里踮着脚尖，似乎在和屋顶比身高，“啊？是啊。不过别这样直接说，肉麻。”
“如果我做了不好的事，你会不会生我气？”温染舔嘴唇。
陈里白了她一眼，“会啊。”
“那你会不理我吗？”温染有些拿不准主意。
“怎么可能？”陈里的表情严肃起来，“怎么了阿染？你干啥坏事了？”
温染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里手背在身后，低头沉思，“我最近一直在做一个梦。阿染，我竟然梦见你和宋冷月在一起了。”
温染听见这话，心跳一滞。
“很奇怪不是吗？不仅如此，我还梦见你生气了，就因为那个宋冷月，还不理我。我好几次叫你你都不理，给你发的消息隔天才回。我去你的大学找你，你也不见我......”
温染脑袋里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可能，她开玩笑一样说出来，“说得跟你重生了一样，里，你该不会是重生回来的吧。”
“怎么可能啦，就是梦而已，断断续续的，要不是我很好奇醒来时候使劲回想，我都记不住。阿染，我这样说只是因为想告诉你，即便是那样，我也不会讨厌你。我只是怀疑宋冷月的用心而已，她是大小姐，从小到大娇生惯养，虽然亲民，但骨子里的骄傲是没办法短时间消失的。我看不惯她和你出去总是你拎包，指挥着你去买那个买这个，也看不惯有时候吃饭她还要你喂，更不喜欢她高高在上地指使你。我都怀疑她是故意想和你在一起最后给你甩了。”
“怎么可能。那都是梦而已。”温染咬唇。
“是啊。我也这么想，可是如果你们是真心喜欢，我会支持你们的，毕竟是阿染你喜欢的人。”陈里说道。
温染愣住了，忽然觉得自己很傻。
那年的她不知道为何，在陈里一次次阻拦她和宋冷月后，她竟然真的以为陈里是讨厌宋冷月，甚至怀疑过陈里不把她当朋友，见不得她幸福。
都说谈恋爱会让人智商降低，清醒后温染一直觉得当时的自己很可笑。所以如果大四那年她去送送陈里，说不定陈里就会玩一天走呢？这完全有可能，因为陈里并不急着去，所以她完全有可能不会死......
地铁到站了，温染没再说话。
下车前，她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可乐，递给陈里一罐，“无论你上哪所大学，常联系。”
她不会因为想和陈里在一个学校，就把□□告诉对方，陈里也不会作弊。
“你告诉我志愿吧，我就填你隔壁最好考的学校。”
“好。我们去别墅吧。”温染喝了一半，把罐子丢进垃圾桶。
陈里跑上来，报住她的手臂，“喝不完就买一罐啊，我帮你喝。”
这动作吓了她一条，高中时她还没出轨，陈里并不知道她对这样亲眯的举动很敏感。
这时，一声咳嗽在身后响起，“咳！”
温染回头，宋冷月左右手各挎着一大包菜，站在她们身后面色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