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传承【VIP】
自从引冰元素入体后,斯莉尔慢慢地习惯了自己由内而外发散的寒冷。
她从一开始冻得睡不着,到如今的彻底适应。
——只需穿着反季节的厚衣服,斯莉尔便不会老是瑟瑟发抖。若是不顾旁人的异样再披上厚厚的斗篷和围巾手套,就能彻底摆脱感冒。
所以,当那股如电流般的灼热袭向她时,斯莉尔对其所到之处非常敏锐,可以清晰地判断这股热气在具体哪个地方作乱。
那股灼烧感先是蹿入她手臂的血管,如游龙般一路攀上她的头部,最后没入脑部中心的某个区域。
突如其来的变故,却并未使斯莉尔心里涌出慌张——她无端有一种直觉,这变化大概于她无害。
然而下一刻,斯莉尔视线一黑,还未能看清什么,剑光就已先一步掠上她的脸颊。
怎么会……难不成失算了?
危机来的过于迅疾,她甚至没能来得及感到诧异。
不给斯莉尔做出任何闪避的机会,突如的痛感径直汹涌来临,心口处袭来一阵绞痛。
她不可置信地低头,才发现胸膛上一道长剑贯穿而过。
持剑之人身着斗篷,面上覆着阴影,一言不发,居高临下瞧着自己。
向来怕痛的斯莉尔:?
她算是发现了,自打重生以后,先是引冰入体,一直冻到她麻木,又是各种受伤接踵而至。
——她就此在承接痛苦这条路上一骑绝尘,再无回头。
也许,这就是她强行规避剧情,躲开精神上痛苦所需的代价吧。
腥甜在喉间翻涌,斯莉尔想开口,却只能勉强吐出一口血,而后便眼前一黑。
一剑穿心残存的疼痛还未彻底从她身上消逝,斯莉尔便重新睁开眼睛。
不同于总在噩梦中徘徊的前世死亡经历,这凌厉招式实在猝不及防。
致死过程过于迅速,以至于她在复生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紧接着,与方才相同的狠戾攻击又拂面而来。
这回斯莉尔有所准备,当下一个侧身,堪堪躲开那凶气十足的一剑,这才有机会看清周遭的环境。
四方虚空无尽延伸,被一片黑色笼罩着,暗淡光泽只聚在斯莉尔周身,目光所及只能隐约可见荒芜的破落建筑。
她匆匆一眼,只能依稀判别出,这里或许是黄金时代遗留的建筑,有些类似那名为维多利亚的风格,许是用于祭祀的坛台。
她此刻便位于这坛台的中心。
持剑之人的杀招不断,很快,携着寒意下一击就擦过斯莉尔的脸颊。
寒芒来势汹汹,不给斯莉尔喘息的机会。
她如今的身体素质,在元素周转洗礼后慢慢变好,比从前那种养尊处优、四体不勤的状态已是好了不少。
但她原本就不爱锻炼的体格,磨练时日的积累不多,便也没好到哪儿去。
况且她没有经过系统训练,行进间更没有章法,左支右绌。常常躲了这招,便来不及反应那招。
支撑如此高强度的躲避没多久,便又被那剑捅了个对穿。
她下意识伸手,徒劳握住贯入血肉的利刃。
顺着手掌处划开的一道伤口,比剑更锋利的寒意涌入,让她感到血液几乎被冻结。
斯莉尔在意识模糊前,勉力伸出手,挣扎着拨开了对方遮面的斗篷,终于看清对手的面孔。
那双暗红色的眼眸冷冷与她对视。
斯莉尔瞪大了双眼。
哪怕眼前的人眼神陌生而冰冷,脸颊亦已褪去少年时期的婴儿肥,个子拔高了不少,周身的气质也更加淡漠。
但斯莉尔一眼就能认出,那是另一个她自己,未来的自己。
比现在的她更加成熟高冷,眼神更加锐利——若要寻一个词形容,对方比现在的斯莉尔更像一柄出鞘的利刃。
她低头,看向血流不止的伤口处,无情没入的长剑——确实是自己前不久刚刚拿到的同一把定制武器,但剑身处多了许多意味不明的图纹,也散发着截然不同的威压气息。
没有更多时间继续思考,失血过多的斯莉尔再度晕死过去。
斯莉尔麻木地睁开眼睛,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在剑招中退避。
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肯定不是现实,毕竟现实怎么可能让她这样反复起死复生。但死亡与疼痛真实存在,不似寻常幻觉。
“自篷,许是已经被她看穿,再无遮掩必要。
虽然是与过去的自己对打,但,招招狠戾,一把三尺长剑使得虎虎生威,
斯莉尔麻木地死去活来,已经不知自己到底被捅穿了几次。
看避,“她”忽然止住进攻的节奏,手上却杀气更盛。
“斯莉尔”虚虚一挥,剑在手中,却有,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对方使用的剑,不但有物理上的伤害,还携带着元素力的威势。
“你的水平,只是如此么。”
斯莉尔听见“自己”冷冷说道,声音比她现在更低沉磁性,也更有无喜无悲的淡漠。
“就凭你现在的狼狈。”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斯莉尔,冷漠的语调比蔑视更加侮辱人:“也配想着逆天改命么?”
太欠揍了。
就算是自己也……太欠揍了。
莫名被杀好几次,泥人也该有三分火气,况且她的脾气从没好过。
斯莉尔支起手掌,一跃而起,手中现出自己的长剑来。
来不及思索那剑从何来,斯莉尔便带着心头的怒火第一次转守为攻,用尽力气朝着那人劈砍。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虽然有了武器,但目前的她无论是身法还是剑招,都远不及对面的“自己”。
周旋了不过半招,她便被打落武器,再次一剑穿心。
但显然对方对斯莉尔这番拼搏的狠劲有所满意——斯莉尔这次复生,没有一睁眼就面对进攻了。
对面的人拔剑出鞘,冰冷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欣然。
她简单地一挥,斯莉尔便听见“自己”手中的长剑清脆的嗡鸣,是与气流猛烈撞击的玉石相击般的声音。
那剑尖停留半空维持向下,虚虚斜指向斯莉尔,好似某种决斗的礼仪。
剑指自己的“斯莉尔”又开口了,语气还是那般欠揍:
“这回,让你半招。”
这口气,就好像大发慈悲一样。
对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最开始,那一言不合动手的行径有什么不对。
斯莉尔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她抽出自己的长剑,蓄力朝着对方攻去,有意模仿对方行进的脚法与剑招。
又不知死了多少次,斯莉尔感觉自己的发丝都被汗水浸湿,手中几乎没了握剑的力气。
终于,她一个闪避侧身,发力落空,重重跌落在地。
被汗水干扰的视线中,那个自己没有再发动进攻,只是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微微叹气,好像在嫌弃她一般。
“算了,还算有点韧性。”
剑光如游龙惊凤,闪过斯莉尔的眼睛。
“我只演示这一次,看好。”
斯莉尔原本还有些不服,直到她看到了“自己”舞的这两式剑招。
与其说是人舞剑,不如说是剑合人。二者浑如一体,进退有度。脚下的步伐,手腕的翻折,皆有其精妙。
最后一式,剑身的图纹顺延亮起,泛起极深的蓝光。
冰元素力掺着锐利的剑意,这一回不带杀气,朝她面上挥来。
斯莉尔浑身一颤,恍然惊醒。
那最后一招的剑意实在凶悍,甚至称得上冰冷,欺面而来,给她留下了颇深的印象。
她从阅览室的地毯上坐起,膝上的书本哗啦啦地落地,停留在某个页面。
斯莉尔捡起来一看,上面只拓着一句话,用咒语语言写就:
“练会这一式前,你应当没脸见我。”
斯莉尔没忍住握紧了拳头。
这语气,这嚣张的态度……是那个“自己”没错了。
她无名憋了些火气,恶狠狠地想象一番日后让那个自己跪地求饶的狼狈样子出气——即便过招让斯莉尔学到了不少,但“自己”的态度更让人窝心。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你自己最知道如何让你破防么?
不过,前世的斯莉尔并没能够活过十八岁。如若真能成长至青年,她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自己变得那般欠揍……
斯莉尔将那本书收起,艰难地站起。她感觉现在自己整个人浑身酸痛,疲惫不已
斯莉尔一边拾掇,一边用余光扫了一眼时钟。
很好,离早上的课还有两个小时……等等?
密闭的星幕于某处开出一道口子,是阅览室随斯莉尔心念变化,开出了一道临时的窗户。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破晓的大亮天色,心存时钟有误之类的侥幸终于破灭。
摸了摸眼下因缺失充足睡眠产生的黑眼圈,她感觉自己迟早变身黄金时代最有人气的动物食铁兽。
……
少年们虽然安静地等在飞行练习场,但她们身上那种由期待与兴奋交织的气场怎么也遮掩不住。
毕竟最能满足对魔法中二幻想的,除了大魔法师们对战异兽魔族的传说,就是骑着飞行魔法器飞行了。
相比之下,人群中的贵族们就淡定不少:哪怕年龄规定在那,实际上但凡势力足够的人家,都会早早让她们预先学习这个技能。
斯莉尔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与激动的人群格格不入。
她能感觉到背后的十几道幸灾乐祸的目光,尤其是某位贵族二小姐的灼灼视线——与她不对付的贵族同学有很多,此刻大概都在期待着。
期待自己等会因无天赋,参与实践课时出丑。
可惜了,斯莉尔支着脑袋,感受着因缺觉所致的灵魂出窍、思维与身躯分离的延迟感,在心里冷冷地想:
——这一回,恐怕要让某些人大失所望了。
第22章 飞行【VIP】
尽管大家心里都知道,那逼真的云层与万里的高空全都是模拟出来的。
但当她们真的站在耸入云霄的山崖边,透过云雾望着海天相接的无际海水,要说心里不发怵,那是不太可能的。
弗莱女士望着这群期待又胆怯的少年们,饶有兴致地欣赏她们因高空恐惧而苍白的脸色和强撑着的伪装不屑神情。
这个年纪的小孩,就是比较好玩。
弗莱默默地想,她们既保有未曾被世界打击的勇气,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的睥睨;又残存未经世事的天真与浪漫,既脆弱又坚韧,既冷血又柔情。
最重要的是,逗起来很好玩——弗莱催动魔法,使众人脚踏的云层漂移,果然收获了一波激动又恐惧的尖叫。
弗莱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掩住自己嘴角的笑意,清了清嗓子:
“如你们所见,当今随着魔法科技的深入研究,如今的飞行魔法器材非常多样化。
“但,无论外形与功能如何变化,我还是希望大家记得最初的飞行魔法。
“那个关于女巫是如何踏上飞行的故事。”
——黄金时代,关于女巫的形象刻画,往往都是一顶宽大的帽子,一只绿眼睛的黑猫,以及骑着扫把飞行。
但在黎明时期,带领人类从毁灭边缘走向生存的魔法师组织,还没有谁能探索出飞行的魔法。
而成年的魔法师们通常则对黄金时代的刻画不屑一顾。
她们认为那是孩童天真的想象,真实的魔法师只有背不完的咒语、还不完的魔药材料借贷。
那时候的魔法还很简单,能搓出一个大火球就已经是胜利。也没有丰富多彩的卷轴、阵法和法器,只有最顶级的魔法师才能触碰些许时空相关的魔法。
不像现在,就连最笨的魔法师,只要花足够的钱买一双昂贵的一次性千里靴,也能体验一把传送千里的感觉。
但人类是如此渴望飞行,对远方与未知的探索永远刻在她们心中。
就在核心城建立后的第三年,各地纷纷创建了魔法学院。但由于人们对魔法的认知未成体系,那时候更流行的还是学徒制。
就在某一天,一直向往变成女巫的少女学徒优莱卡在洒扫做仆役时一不小心睡着了。
她在梦里与风精灵玩耍,从林间的藤蔓摇荡,蜻蜓点水般掠过湖海,一路漂浮直至抓住苍鹰,跃上月亮。
作为对魔法充满无数想象的少年,她始终坚信,女巫一定可以骑着扫帚,在天空无忧无虑地飞行。
在梦里的小学徒也确实如此。她在天空中玩耍,意气风发,不知恐惧与坠落为何物。
在梦境的结尾,她对着依依不舍的风精灵承诺:
“等我成为天上地下最厉害的女巫,我就骑着扫把,和你一起,再来一次不知疲倦的飞行挑战!”
睡醒的优莱卡睁开眼睛,气流吹过她的发丝,云雾打湿她的眼睫。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正稳稳骑着扫帚,漂浮在核心城的上方。
所有高层的建筑窗户都被推开,人们惊讶地看着这个率先学会飞行的少女。
人们只听见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高空,那是少年人对待世界万事特有的勇气与坦荡。
优莱卡顺势骑着扫帚一路飙上云端,喊出流传至今的飞行魔法咒语——
“亲爱的风,履行我们的约定,来一场痛快的、不顾一切的飞行游戏吧!”
……
“斯莉尔?芙洛维斯小姐?”
喋喋不休的声音在耳边跌宕。
直到一双手掐了掐斯莉尔的脸颊,才让她从梦境中彻底苏醒。
一睁眼,是维苏放大的脸,因幸灾乐祸而甚至显得有些神采奕奕。
原来,方才在弗莱女士连喊几声,都没能叫醒斯莉尔的情况下,维苏自告奋勇,非常积极地来叫醒这位上课睡觉的贵族小姐,趁机狠狠掐了斯莉尔的脸好几下。
毕竟,对于折腾斯莉尔一事上,她向来都颇有热情。
斯莉尔低头看了一眼还在自己脸上用力的手,忍无可忍地将其拍落。对弗莱老师说:
“抱歉,弗莱女士,我只是最近没睡好。”
她忍了忍,没将后半句话说出:况且,方才弗莱女士讲起故事来实在是太催眠了……
好在弗莱女士并不介意。
她为斯莉尔分发了最后一个课用飞行器,一款几十年前流行的扫帚飞行器。在斯莉尔看来,这简直可以算得上古董了。
“总之,我认为,飞行最重要的不是什么起飞的姿势、气流的把握、飞行器的适配,而是要有一颗渴望天空的心。”
分发完飞行器,弗莱女士还在讲述她的理论。
实际上,学生们其实并不喜欢听那些老掉牙的鸡汤——在弗莱女士还在说这些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握住扫帚,开始念诵魔法了。
不试不知道,一经尝试,场上顿。
“这飞行器的款式老早就淘汰了吧!学院从哪淘到的老古董?”
“这扫帚居然还要手动挂档么,我的天哪,我。”
玩意,坐着也好硌人呐……”
弗莱抬手制止蠢蠢欲动的学生们,熟强调的事项:
“学院精心安排这类款式的飞行器是因为,它最能考验你们的飞行技巧。只要你们掌握最古老的飞行器,那再面对当今那些高科技就更简单了。”
——绝不是因为学院没有经费去更换器材。
“方才我已经把咒语教给你们了。我们这个课程的考核很开放,没有什么小组作业和课堂测试,或者什么期末考试。”
——绝不是因为她懒得布置期末考核场所,面对学院在考试安排上的严格审批。
“看到对面山崖的旗帜了么?只要按照规划好的航道,摘下自己名字的旗帜,就能得一分。每节课的练习场所都不一样,根据旗帜数量决定你这门课的成绩。”
“喔,对了。千万不要想着拿走别人的旗帜。相信我,你会后悔的。”
——不要再让她遇到错拿旗帜、导致它发疯创飞所有人这种课堂事故了,处理起来真的很麻烦。
“啊对了,有些同学可能已经有了自己最熟练的飞行魔法器了,也可以使用自己的魔法器参与训练。”
弗莱宣读完事项,从高高悬浮的扫帚上落地,去指导那些第一次学习飞行、还不太能掌握姿势的学生们。
她不在课上一起教学,是因为大半的贵族早就学过了。
但这部分内容又不好跳过,因为这可能是边陲平民学生第一次有机会接触飞行器,根本不知道使用方法。
当有些学生还在艰难爬上扫帚的时候,有些人已经飞窜出去了。
在所有人当中,维苏一马当先。她本就擅长风元素力,在家中的私人合法飞行场所中,也早就不知练习多少次飞行了。
她拿出自己的定制飞行器:当季魔毯类最新款,不但飞行体验舒适,还不似飞行靴那类难以掌控、容易晕飞。
柔软的红色毛毯似一尾鱼从她袖中飞出,鱼尾将维苏双脚一卷,顶端化出供其坐躺的靠背。
一毯载着一人席卷着气流,游鱼似的在空中极快地行进,顺着航道俯冲而下,又几乎不需停顿一飞冲天,很快就带回了印着“维苏”字样的旗子。
顶着众人惊羡的目光,她得意洋洋地环顾一圈,找到还在角落打哈欠的斯莉尔。
“怎么样,做不到吧?”
这话实在有些幼稚,斯莉尔收起手上的通讯卷轴,懒得理她。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维苏没能看到斯莉尔脸上任何与羡慕、不甘相关的情绪。
期待落空,她不满地继续道:
“反正我也知道,这么多年你也没有成功定制出能用的飞行器来。你要是求我呢,我也不是不能在……”
斯莉尔没等她把这套重复了多次,至今还没什么新意的挑衅说完,就以迅疾的手速狠狠拧住对方的脸颊一扭。
不等懵逼的维苏发飙,斯莉尔淡淡补充:“还你的。我知道你刚刚是故意的。”
当然,报复方才维苏举动其实只是顺手,重点还是让她住嘴。
——人设集上说的什么睚眦必报,才不是真的。她斯莉尔还是很大度的。
陆续有人摘下了自己的旗子,对岸飘摇的一片红色渐渐稀疏。
维苏摸了摸自己被拧的生疼的脸颊,想动用魔法,又想到前不久刚刚被赫斯诺抓走的斗殴事件。只能恨恨道:
“哼,你倒是装的淡定,我看你怎么拿旗!”
最后几位学生摇摇晃晃地抵达了对岸,拿取自己的旗帜。
她们看了一眼伫立在石壁上最后的一张旗帜,用黑色丝线缝制着其主人的名字:“斯莉尔”。
在回程起飞时,其中的一位麻花辫女孩犹豫了一会,没有立刻坐上扫帚。
其余的同伴不解地回头看她。
麻花辫女孩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作为斯莉尔的同桌,她忍不住为斯莉尔感到些许担忧。但方才弗莱老师也强调了,不能拿别人的旗子……
就在她犹豫的这几秒钟,一阵嘶鸣忽然由远到近传来。
正要回程的几位同学懵懂抬头:?
是她们出现幻觉了么?
几乎有两人高的独角兽,背部展开洁白而巨大的翅膀,一路踏风朝着她们的方位飞来。
而坐在独角兽背上的,正是那最后剩余旗帜的主人斯莉尔!
第23章 脱困【VIP】
温格目光游离,整个人似一只提线木偶,机械地迈步。
眼看着离那该死的阵法界限只剩一步之遥,她却在原地挣扎起来。
“不……”
落在跌跌撞撞行走之人身后的影子,由正常的人形变幻至难以名状的图案,就如水中的海草般无所具形。
随着那影子的变化,温格的脑海中,原本安然的景象也发生了变化。重伤的男人睁开蔚蓝色的眼睛,痛苦地向其求助道:
“救救我……”
那双失神的眼睛里有一瞬的清醒,厄里斯听见温格喃喃自语,听不清说的什么内容:
“别救,保平……”
随着声声求助,站在边界的女孩挣扎更加剧烈。
他等了半响,发觉这人的双腿依旧粘在原地,只是时不时抽搐一下,却死活不迈出那一步。
看来,对异世之女来说,那男人的命构不成什么重要的欲望。厄里斯做出了如此判断。
如果厄里斯认识某款非对称性对抗类竞技游戏的话,或许能够知道,温格此时的坚持不完全是警惕,而是出于一些不愿救速溶队友的倔强本能。
耐心告罄,温格身后的影子具现出泛泛的人影,黑雾聚拢。
虽然预言上要求的是自愿才能解锁封印,但只要踏出这地方,他有的是办法让她自愿。
黑色刃气不带攻击性地打在温格的背后,却只现出无形的屏障。
厄里斯眯起眼睛。防御卷轴?
对了,那家伙临走前给了这人一些卷轴来着。
他轻飘飘看了一无所知的温格一眼。
倒是小瞧她的魔法天赋了。这种勉强算得上中阶的卷轴,这异世之女竟也能在被控制的状态下无意识使用。
冰凉而苍白的手从一团雾气中散出,轻轻搭在温格肩上。
在意识混沌中,温格耳边回荡起好似诱惑的呓语。
“你,想要回家么?”
眼见伫立不走的人终于重新放开了双腿,厄里斯满意地收回手。浑不在意他并不知如何送温格回异世的事实。
反正……他只说了回家,又没说明是哪种方式——对不少人来说,死亡亦是一种归宿。
温格一脚踏出,下一刻周围的场景便昏暗起来。
一群乌鸦栖在远处的树枝上,在黑暗中,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猩红的眼睛无声地窥视。
覆着重重枷锁的棺柩半掩在泥土中,堆积的腐烂落叶彰显着其年岁之久。
温格目光恍惚,“自愿”咬破食指,按在棺材上。
在她的意识中,自己正握住家中的门把手,开启回家的门扉。却不知实际上自己抬起的,是魔气缭绕的棺材板。
一阵刺痛传来,温格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她懵懂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蛇镯破碎,哗啦啦的鳞片如泼洒的血液。
感觉到堆积在残魂之上的重负一轻,厄里斯在棺中缓缓睁眼,嘴边勾起一个满意的笑容。
散落的鳞片流向棺中脸色苍白、嘴角带笑的男人,汇成漩涡将其包围。
一时问引得狂风大作,吹的温格睁不开眼睛。
许久,四下平静。
温格艰难地睁眼,不远处是倚在树下的血人。
她看着自己戴着一道古朴戒指的手,无来由地有些心慌。
……
无垠的沼泽地,泛着翻腾的黑泥不时冒出气泡。
有人踩着牛皮长靴一脚踏入,整个陷入泥泞之中。
“咦?”
来人一头飘扬的红色长发,在昏暗的林中十分刺目。
重重树影遮蔽不见天日,使得腐烂气息浓重,此人却浑然不觉。
直到一脚踩入淤泥中,红发女人好似才惊觉:自己居然一路走到林中北部的沼泽区。
她从袖中掏出巴掌大小的水晶,只是不似通常晶莹剔透,倒有些混浊。
水晶上漂浮出一行蚂蚁大小的文字来。这人却并不用眼去看,反倒是侧耳,将那水晶放在耳前静静听了一会。
若斯莉尔能在此处,或许能看懂水晶上语言的文字:
“过芒种十三日,灾厄之魂以异世血脱困。”
“还真让他做成了啊。”
这人自语了一句。又将手抚上水晶,一时光芒斗转。
在水晶的光芒下,红发女人那双不能转动的淡色眼珠似有不适,重新戴上黑色的布带。
原来,这人的眼睛是瞎的,行进问全靠手中的一道拐杖。
“臭习青,你个大占卜师日日迷路,说
随着那光芒照到她手中的拐杖,后者忽然细声细气地说起话来。
嘲讽,将发带歪歪斜斜系好:
“我可不靠占卜赶路,况且,瞎了嘛。”
走去,一边嘀嘀咕咕道:
“从前眼睛不瞎你不也这样?每次都顶着一张自信的脸走最奇葩的路……
“你看你,不认路还非得乱走,走到什么荒郊野岭来了?臭死了!你早点召唤我不就没事么,非得给我增加工作量……”
……
【斯帕拉】:“小姐,只带莉莉真的够用么,不然我把蒂奇、诺菲也带上?”
斯莉尔:……
她揉了揉太阳穴,制止自家管家试图把家里马厩搬空的热情想法。
理论上来说,作为判定等级为s的魔兽,珍稀物种独角兽是不允许带进学院的。
不过,作为没有杀伤力、性情温顺的魔宠,操作空问还是有的。
为了防止在到达飞行练习场前,在中途被轮值的教授拦下这种糟糕情况,斯莉尔早早嘱咐了斯帕拉亲自去栓一匹独角兽来。
——也只有斯帕拉这样的实力,才能在圣罗兰学院的禁制中用出这样的空问魔法。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更加低调的飞行魔宠,但斯帕拉同学坚持认为,只有稀有的独角兽才配得上大小姐的格调……
当大部分人都启动飞行器出发后,模拟云层上留出了大片空地。
空地其上忽而出现湿润的水汽,围出个大圈来。
一层镜子似的水膜映射出天空的倒影来,又像个泡泡从外膨胀。
泡泡很快破碎,散出细密的水点点洒落,与其一同冒出的还有一匹极高大的白色独角兽。
名叫莉莉的独角兽热情地朝着斯莉尔扑来,兽蹄踩在空中,轻快漂浮着。
斯莉尔不得不在被挤下云层前,勉强抬手起配合,去抚摸对方无休止塞入她怀里的毛茸茸的头。
斯帕拉也从方才水圈之处现出,用一种感动而慈爱的目光看着一人一兽的互动。
斯莉尔艰难地应付完热情的莉莉,余光瞥见意料之中面色难看的维苏,翻身骑上独角兽的背。
她颇有恶趣味地将话头还给维苏:“不是想看我摘旗?那你可睁着眼看清楚了。”
弗莱女士有些惊讶地看向这边的动静。
拿独角兽当飞行器?这……
应该不符合规定吧?
维苏不信邪地拿出飞行实践课程守则,哗啦啦地翻找着。
【禁止在飞行训练场以外的场所飞行(尤其是办公楼附近】
【禁止使用攻击性法器飞行(如烟花、炮筒,加强版长弓箭等)】
【禁止在飞行训练场练习时,进入隐身状态(包括变色龙模拟魔法)】
她甚至翻到了诸如——
【禁止利用飞行,偷偷去训练场相邻的魔宠召唤训练场撸魔宠,尤其不允许调戏路过的赤色火鸟魔宠(注:这是希里娅校长的召唤兽)】这样离谱的规定。
可她却始终没找到类似,魔宠不能作为飞行器这样的规定!
维苏拿着课程守则,对规章的完整性十分不满。
斯莉尔一点也不担心维苏翻出什么规则来:她早就背下各种课程与学校冗长的各种规章,就是为了钻空子。
——说好听点,只有记住规则,才能利用规则嘛。
她朝着远处懵住的弗莱女士点了点头,轻轻拍了一下莉莉漂亮的长角,后者马蹄一扬,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在飞行航道上,返程的同学们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哈?圣罗兰学院里光明正大出现的s级魔宠?
领头的人险些忘记继续飞行,差一点酿出连环追尾的大祸。
只是*这次后面的学生也无空责骂她了。大家的关注点和话语像被磁铁吸引的硬币一样,哗啦啦地聚拢过去:
“不会又是某个大小姐吧,用魔宠李代桃僵不丢脸么……不过这用的魔宠倒是真厉害啊。”
“嘶,虽然知道是因为大小姐不会飞行,但是为什么看起来还有点威风?”
“天哪好稀有的独角兽,能不能让我rua一把……”
明明是最后出发的斯莉尔,却在最后关头超越了大部分人,拿到了一个居中的名次。
巨大的洁白羽翼收至背上,莉莉眨巴着水润的眼睛,渴望地看着主人,满眼都写着:
——快夸我、快rua我!
后者浑然不觉,正拿着旗子寻弗莱女士登记成绩中。
倒惹得围观群众痛心疾首,在心中呐喊:快理它!摸摸它!要不然让我来!
仿佛是听到围观群众的心声,斯莉尔忙里之中,抬头看了一眼万分期待的独角兽。
她思索了一番,想出了既不占用自己又能安抚莉莉的绝佳策略:
“莉莉,想找我的同学们玩么?”
生性最喜找人玩耍的莉莉眼睛一亮。
早就想对其下手的围观群众摩拳擦掌。
不用应付热情魔宠的斯莉尔如释重负。
一句话达成三赢的斯莉尔:我真是个天才。
看着众人不争气地热情迎接求玩耍的独角兽,维苏不屑地冷哼一声。
下一刻,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是莉莉轮流跑动一圈,来到她这里。
那双纯净而澄澈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维苏。
“……”
维苏:只是看它可怜,就、就rua一下!
随着回荡在校园内的下课广播响起,温馨的互动时问也将结束。
弗莱女士清了清嗓子,宣布了这节课的名字与成绩。
最后,她颇为委婉地说:
“希望下节课大家可以多多使用学校配备的飞行器,虽然我知道大家心里嫌弃,但是掌握扫帚有利于我们掌握其他飞行器。”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最委婉的说辞:
“——还有,我觉得我的课程不是很适合出现动物表演……”
只是不知为何,弗莱竟然在其他人脸上看见了比斯莉尔本人更加遗憾的神情。
第24章 校赛【VIP】
黑暗中,斯莉尔无声睁开眼睛。
她素来睡眠极浅。厚重窗帘遮了窗户还不够,必得有层层帷幔掩于大床之外,造出一处狭小空间,方能睡的舒服。
此刻于她脑海中,日夜不曾熄灭的光幕刷新了文字。
她匆匆浏览了前两日发生之事,不由冷笑一声。
早就料到剧情也许会自动修正,但不曾想是厄里斯这般死皮赖脸,硬生生靠着碰瓷解开的封印。
不过,对比了一下她干涉以前的剧情,斯莉尔面色稍霁。
原本,面对林中各种危机,厄里斯会成为温格生存的导师与依靠,获得她类似印随效应般的信任。
但现在的温格却对他非常警惕。
而奥西,原本也没有遇到厄里斯事先的仇恨与格兰迪斯的拦截,只有魔兽带来的轻伤。
但现在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那便足以证明,在那双手消失以后,光幕上那些可憎的文字并非绝对不变。
哪怕能被自动修正,也不会与原版一模一样。
斯莉尔继续往下看。
光幕上的文字每一次都是以一章的剧情为量进行更新。
而自从斯莉尔破坏了一章“穿越”剧情,引起一阵紊乱后,这更新就变得有些许不稳定——或许是因为剧情在修正的缘故。
在这次的更新文字中,还包括了接下来的发展剧情。
温格跑向重伤的奥西,用上次无师自通的治疗魔法对着奥西施放。
只是不知为何,效果没有上一次那般好,同样的时间和魔力消耗,却只能堪堪吊着其性命。
斯莉尔嫌恶地略过文字上描写的、奥西视角中,对温格疗伤各种心动的视角描写。
——什么带着香气的发丝拂过、不堪一握的纤细手腕、吹弹可破的白嫩脸颊,实在是莫名其妙。
说来,她早就对《恶魔养成手册》这本书中类似的描写感到迷惑了。
温格的设定也是个颇有天赋的魔法师。可但凡写到她施展魔法的高光时刻,那光幕上的文字却老是喜欢聚焦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凝视她的容貌,对她使用各种凸现弱小的形容词,强调男性角色的欲望。
然而,在斯莉尔现在的世界观和常识认知中,魔法师最有魅力的评估指标只有:强大的魔法实力。
尤其是通常女性魔法师会拥有更加强大的魔法天赋,霸气强大一词往往与女巫挂钩。
而那些文字中却将这种魅力聚焦于厄里斯与奥西上,这一点令斯莉尔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那就是那双手之主的奇怪爱好吧,斯莉尔只能这般猜测。
粗粗浏览温格如何艰难带着伤重的奥西穿越禁制、获得入学资格等剧情,斯莉尔很快看到自己的戏份。
【“你们听说了吗?这次的转校生,是由克林弥斯家的小少爷破格带进学院的。”
“克林弥斯?前几日参与魔兽讨伐试炼的那位奥西少爷么?”
“啊,那不就是,*那位*的未婚夫?”
立时有人笑了一声,“说来好笑。那婚约,克林弥斯家虽说是高攀了,可论二位的魔法天赋,倒是大小姐高攀了……”
“嘘。”有眼尖之人使了个眼色,悄声说话的几人立刻住嘴。
远处,议论相关的当事人远远路过,依旧顶着那张不可一世的臭脸。
据说,白日里那位转校生带着重伤的奥西在校门口求救时,人群中的这位大小姐,脸色更是千百倍的不好看……】
剑尖劈向呈现文字的光幕,却只是虚虚穿过。
确认了由于奥西重伤被接走治疗,原本更加令人厌烦的情节由此豁免,她的脸色才稍微平和一些。
——如果让现在的斯莉尔去做对奥西献殷勤讨好、热脸贴冷屁股这些事,她可能会选择当场把自己割成一个血人,然后跟奥西同归于尽。
但,伤总是会好的。奥西迟早会回到学院,届时那些烦人的戏份又会接踵而至。
斯莉尔眯起眼睛,如若要彻底避免剧情,那就必须得再接再厉,继续旁敲侧击地动手……
……
清晨,圣罗兰学院校门口。
追着自家到处乱窜的歧埂犬,一位学生匆匆跑来,好不容易拉住了冲着门口嗷嗷叫的傻狗。
她冲着门外看了一眼,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怎么有人?
远处,短发少女弯着腰,,朝着这边佝偻走来。
很快,医务室人员赶到现场,发现伤者身份后,族。
竟出现两只血人#
#你们猜猜,我今天早上遛狗的时候见到了什么可怕场面#
枯燥的学习生活,一旦出现些许热点,自然会引起一波爱看热闹、闲的没事的围观群众——才怪。
斯莉尔深深知晓早上的光阴对于那群天天卷到睡眠不足的家伙有多珍贵,若能叫她们多睡五分钟,哪怕是认贼作母恐怕也愿意。
那本小众,真是违反常理。
跻身围观群众的斯莉尔,好不容易能在昨日睡一个好觉,现在也不得不早起,面无表情地迎接这段熟悉的剧情。
人群中心的温格正白着一张脸,对赶来查看状况的希里娅说着什么。
所幸这次斯莉尔要做的不过只是,在大家好奇跑去围观的时候一般路过,然后臭着一张脸,目光犀利地盯着人群中的温格——
【得知救命恩人的名字之后,温格不由蹙眉:虽然不知道穿书的这本小说剧情,但她大概了解,奥西可是个虐文男主。
穿成小说女主角的温格立刻决定,要离这位原男主远一点。
虽说那人救了自己一命,可她也尽力回报,救了他一命。这……应该算得上两清了吧?
她忽而感觉到,一道带着杀气的目光钉在自己背后。
她不由回过头,发现在人群好奇的视线中,混杂着一位看起来便不是很友善的目光。
眼神的主人,是一位看起来便张扬跋扈的贵族少女。
此时,温格还并不知道,这位脸色阴沉能滴水的人,正是小说原男主的未婚妻,典型的的恶毒女配。
她更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分到与这位恶毒女配同一个班级中。】
完成今日剧情任务的斯莉尔径直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立刻离开。
她顺手拿出通讯卷轴,联系疑似被剧情调离的斯帕拉,询问对方调遣军需一事。
走路看卷轴的斯莉尔没有注意到,温格的目光依旧注视着自己。
……
温格入学一事,只掀起了一时的波澜,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波纹扩散后便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另一件学院大事,取代了这个话题成为了焦点。
这件事,也是小说中的一个重要剧情点。
天色昏暗,聚集在公告栏前的人渐渐稀少。公告栏也扭了扭铁架,预备进行今天的游荡活动。
倒霉的是,它今天的游荡活动可能要推迟了——
公告栏被斯帕拉利落地固定住,供斯莉尔阅读上面的告示。
【三年一度的学院大比,加学分的机会来啦!(画重点)】
【你是否因为理论课挂科,学分修不满而感到烦恼?
你是否因为卷不过其他同学,简历难写而苦恼?
来参加校联赛预选吧!前十六强可加学分,前八强写上简历有含金量,前四强你就是明日星军预备役!
获得冠亚军,你还可以代替学院参与联赛,没错,就是那个大魔法师云集、各个魔法学院都会参与的学院联赛!】
斯莉尔的目光凝在标题设计夸张的大字报上。
虽说剧情产生了偏离,但目前学院比赛这条线应该没什么影响,一切都按照斯莉尔记忆中进行。
她记得,小说中,厄里斯强烈要求温格一定要参与大比,并且明确表示必须得获得冠军。
斯莉尔有理由推断,厄里斯非要温格一介治疗魔法师参与竞技比赛,恐怕是联赛或相关的奖励中有与其封印有关的东西。
但凡有一丝可能,她就十分有必要拦截,阻挠厄里斯的计划——不管这事是否真的与封印有关。
只是,若要参与比赛,有两个最大的阻碍,其一便是——
“小姐,您对这个学院大比有兴趣么?”
一手按住公告栏的斯帕拉转头看向斯莉尔,遥遥回忆道:
“当年,领军在您这个年纪,也参与了这个比赛……”
斯帕拉看着自家小姐伸手抚上海报,手指用力,几乎要将海报戳破。
可令她奇怪的是,自家小姐神情阴晴不定,面容扭曲,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响,斯帕拉看到斯莉尔嘴唇翕动,却没有说话。
“小姐,您若感兴趣,我帮您报名了?”
夸张的彩色字体被细长手指用力一抓,变得有些皱巴巴。
她看到斯莉尔撇过脑袋,语气淡漠:
“不用了,没兴趣。”
斯帕拉有些不明所以。小姐看起来分明并不像没兴趣的样子?
但小姐这么说了,斯帕拉也不好擅作主张。
她虽然常常热情地替斯莉尔做裁断,半开玩笑地翻译小姐一些口是心非的话语,偶尔还会强势地帮其做些决定。
但那些不过是生活上的琐事,斯帕拉是知道斯莉尔的原则的。
更何况,以斯莉尔的性格,这些事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喜欢别人置喙。
所以,她虽然疑惑,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斯帕拉没能看见,斯莉尔看向另一边的眼睛,暗红色的眸中仿佛有一股火焰燃烧。
许久,斯莉尔重新看向公告栏上已经报名的同学名单。其上,“克里斯”之名赫然在列。
斯帕拉听见自家小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而后,她家小姐意味深长地说:“不用麻烦了,会有人替我报名的。”
第25章 熟悉【VIP】
温格近来有些烦恼。
适应异世界的生活,于她来说并不容易。
其中,最令她难熬的,倒不是食堂做菜总能灵光一闪的大厨;也不是宿舍楼里那个在人有三急时,还非得给人讲个冷笑话、不笑不给开的公共厕所门;也不是由于宿舍紧缺,她不得不在会打呼噜的宿管泽里大妈房间里打地铺这件事。
她最难适应的,是异世界与她原本世界中的文化差异。
就好比这里的人总是生啃菜叶子,做菜永远只有煎炸与水煮,从不知烹炒为何物,喝汤只有奶油汤——作为南方人的温格拒绝称呼这东西为汤。
又譬如,她祝贺生日的同班同学“长命百岁”,对方却脸色一变,质问道:
“你为什么诅咒我?”
——后来她才知道,女巫的平均寿命长达三四百岁。
还比如,由于在这个世界,一个人的能力基本上取决于她的魔法天赋,而女巫的魔法天赋普遍比男巫师强许多,很多用词也随之变化。
不知为何,每当温格将她习惯中的“雄壮”、“英雄”改口成这世界的常用语时,脑海中那道阴冷的声音总要冷笑一声。
喔,当然,魔法学院课程中课堂测试和早八倒是能让她感到熟悉,却是令人窒息的熟悉感——为什么?难道大学生就逃不开课堂测试和早八了么?!
不仅如此,温格还发现,魔法这玩意,听起来很酷炫,可它和数学一样不讲道理。
虽然穿越后,她告别了被令人头秃的眼科学、耳鼻喉科学、内科外科妇产科传染病科学……包围的期末周。
但温格悲哀地发现,魔法学院的课程其实没好到哪去——
就像现在温格凑学分选的这门选修占卜课,据说声名鹊起的新秀魔法师,那位希帕蒂娅老师正在走上讲台。
因为这位老师人气正旺,选课和蹭课的人有很多,温格好不容易才抢到前排的位置。
上课不到十分钟,她便有些崩溃了。
什么叫“你们应该都懂这种感觉,我就不浪费时间了啊”?
您倒是说说什么感觉,谁懂了,有谁懂了?
怎么有种“这道题套公式就行了,不细讲了哈”的感觉!
还有什么——“占卜实际上,就是在感受天地之间向你汇聚而来的庞大信息量,清洗、筛选、识别、判断这些繁杂的信息,而后得出结论。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依照本能去做就好了。”
温格无力吐槽,什么天地间庞大的信息量,筛选识别……老师您是什么大数据么?
听着这位老师讲课,她忽然有一种,高数课上听微积分,概率论课听贝叶斯的亲切感——那种头发正在离自己远去的无力感。
然而当温格好奇回头,观察其余听课的女巫们的表情,却发现很多经典兜帽遮眼的占卜术打扮的女巫,手里拿着水晶球,高深莫测地赞同点头。
温格:学魔法禁止内卷,好吗?好的。
好在更多的同学与温格一样,显然眼中闪烁着清澈的茫然,让温格好歹有些慰藉。
温格拿着钢笔,试图做笔记。一堂课下来,笔记本上只写了两个字:“本能”。
诸如此类的课程,还有不爱拖堂但是酷爱布置作业的魔药课、一个咒语教几个版本被质疑了还要瞪大眼睛说明明一样的咒语课等等。
更不消说,每天下课以后,她还有一个住在戒指里的严厉又危险的家伙对她提出各种要求,如同温格先前看的那些传统龙傲天小说里,为傲天们传授功法的古怪老头。
只是那些老头们可能是傲天们亦师亦友的先辈师长,但温格戒指里的角色名叫厄里斯。
而她隐约记得,她穿进的这本书的反派,似乎就叫这个名字。
好像每一个魔法世界,都要有一个名字不可说的大反派。在温格看过的部分,暂时没有这位反派太多的戏份。
但她记得这位反派的角色栏,上面只有一句话:
“差点毁灭了整个世界的疯子”。
在接连知道奥西、厄里斯身份之后,只想规避剧情的温格:谢邀,人还好,就是尸斑有点重。
而反派不愧是反派,果然是个语气阴沉,要求严苛,说话毒舌的家伙。
他不仅常常嫌弃温格时高时低的治疗魔法水准,还要求她一个治疗法师参加什么学院大比。
天杀的,温格落泪了。
毁天灭地的反派又如何,手段狠戾的的角色,逼她去学习去卷,她要坚定地……
“不了,吧,你别冲动!”
面对化身人形,散发淡淡杀意的人形魔王,温格还有什么办法呢,打又打不过。
厄里斯看着一脸清澈愚蠢的大学生温格,有些嫌弃地捏了捏眉尖。
就这一脸窝囊的样子,要她去打架,确实不太可靠。
察觉到厄里斯的嫌弃,温格只能小声嘟囔着用自己医学生为数不多的优势,悄悄咒骂对方给自己解气:
“你的大脑沟回比较松弛,但是呢,你的棘突细…”
在记忆中她一眼,用眼神无声询问。
温格抬头望天,周末的战斗训练场人烟稀疏,只有她可怜兮兮地被迫在这里卷。
“没有别的意思……我夸你记忆力好、脑瓜子灵光呢。”
厄里斯冷哼一声,甩给她一句咒语,缩回了戒指里:
“这是亡灵法师常用的召唤术,你召出只魔宠替你打架就行——若输了大比,我切了你的脑袋去喂钢毛猪。”
……
练习了半天魔法的温格回到宿舍,就听见宿管泽里大妈开心地对自己说:
“新同学,你的住宿暂时又有着落啦。”
因为呼噜声被吵的睡不着的温格:!!
终于!
她两眼放光,期待地问:“是有宿舍空出床位了么?”
泽里大妈思索了一下。
威逼利诱违禁使用空间魔法的大小姐,让她暂时开出一间小房间来的这种事情,就不和一无所知的新同学讲了。
于是她豪气地拍了拍温格的肩膀,打的对方一个趔趄:
“是芙洛维斯家族的大小姐,给你开出了一个房间。哈哈哈哈,她真的是自愿的喔。”
此地无银三百两,泽里大妈简直是不打自招。
温格在学校的这几日,也听说了学院中的流言。
她决心要远离小说中那些虐身虐心的狗血剧情。
这几天,她不但回绝了奥西苏醒后要当面感谢的邀请,日常也对这位拿着经典未婚妻配置的恶毒女配退避三舍。
谁知眼下,居然要与这位大小姐同住一个屋檐下?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可怎么躲……
很快,温格便发现她错了,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她以为的屋檐,可不是有钱人的屋檐。
温格原本以为,以学院标准的宿舍,拥有四室一厅便已遥遥领先于温格所在世界的规格。
而大小姐的房间,不,已经不能称之为房间了,那居室更超乎她的想象。
第一次进入走廊尽头看似平平无奇的这道门,被富丽堂皇的昂贵配置亮瞎眼的温格:给我干哪来了,这里还是那个破破烂烂的圣罗兰学院么?
穿着黑色西装,气势非凡的大管家热情接过她的行李,似乎很高兴自家小姐有了个临时室友:
“小姐现在还在图书馆,嘱托我来为您收拾。她托我同你说——”
斯帕拉清了清嗓子,模仿自家小姐淡漠语调:
“一切自便,东边归你,其他地方别乱走。有事找管家斯帕拉——也就是卑职本人。”
斯帕拉遥遥指向楼梯口旁边的一间屋子:
“我住那,有事可以找我说。小姐她比较害羞,不喜欢与陌生人打交道。”
害羞?温格回想了一番传言中一把长剑殴打同学、没有魔法天赋的跋扈大小姐的事迹,谨慎地选择了沉默。
不过,这位大小姐并没有像通常小说里,那种吃醋上门找茬的传统未婚妻一样,跑来为难温格。
因此,温格对她的印象倒也不算太糟。
一连几日下来,与温格先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预想不同,她连这位大小姐的衣角都没见过。
不仅仅是因为那神奇得与别墅无二的居所空间庞大,二人分住两边的原因。
还因为这位大小姐几乎住在了图书馆里,二人作息差距堪比大陆两端。
这点让温格实在有些意外:跋扈大小姐竟是卷中之王?
——晚上,在温格已经按灭了床头的灯,将要入睡时,斯帕拉在走廊为大小姐留着的灯还亮着。
早上,温格叼着吐司一路进入教室,大小姐还在赖床,直到打铃那刻才由那位管家违规传送到教室。
本以为生活就此磕磕碰碰地过下去时,她却又因一场意外与那位大小姐产生了交集。
……
克里斯眯起眼睛,认真思考起自己小跟班的提议。
学院大比的规则限定很严苛,只允许参赛者携带一张中阶及以下的卷轴,若要用阵法,须现场制作。
如此一来,就没有什么钞能力发挥的余地了……
他扬了扬下巴,算是同意了这个方案。
看着自家小仆从领命出门,克里斯得意地抚摸着自己的下巴。
他倒要好好欣赏一番,斯莉尔这回该如何出丑。
……
维苏有些紧张地推开副校长办公室的门。
这位副教授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这让忘记报名时间来补交表格的维苏有些惴惴不安。
所幸,赫斯诺女士的工位上空空如也。
维苏呼出一口气。
其实她本不必如此紧张——如果她仔细观察赫斯诺女士的位置,兴许能在座椅与桌子间发现蜘蛛网的痕迹。
——那是某位摸鱼大王光荣的勋章。
可惜赫斯诺虽然酷爱摸鱼,却长了一张自带威压、尽忠职守的脸,若非与她密切共事的人,也想象不出她竟是个咸鱼之王。
维苏将报名表放在厚厚一叠申请表的最上方,转身离去。
右手已经握上门把手,维苏才忽而反应过来。
不对,她方才似乎看到了,斯莉尔的名字?
维苏虚虚握着门把手,看向那叠报名表。就在自己刚刚交上的那页文件下方,露出一角的黑色字体。
规整到有些呆板的字体拓印着:
“参赛人员:斯莉尔德芙洛维斯”
这画面莫名向她传递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不对。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观察半晌的维苏恍然大悟。
那不是斯莉尔的签名。
最重要的是,上面还少了一样东西。
斯莉尔签署文件绝对会用的继承人亲章。
第26章 记忆【VIP】
红色的印泥在地上歪歪斜斜地画出了一个数字。
赫斯诺安然倒吊挂在屋檐的阴影下,像一只躲在角落里的蝙蝠……
见转,她悠悠然晃啊晃,整个人慢慢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整个过程中,她的眼睛一下也没有睁开,自然也不会去看地上画出的“15”二字。
在地上写字的,是一块通体发黑的石质印章。
见赫斯诺这样,它急得跳脚,努力蹦哒,却只能触碰到她悬在空中的头发。
硬石材质与地面相撞,规律地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赫斯诺不动如山,永远因不爱晒太阳而苍白的脸色配上那安详的神情,好似一具飘然悬挂的女尸。
就这样,她死皮赖脸地忽视了催促的动静,安详地继续罢工。
直到一双手接住了上下跃动的印章,静静屹立,投下巨大的影子。
赫斯诺睁开一只灰色的右眼,果不其然,与希里娅的视线撞在一起。
她飞速地闭上了那只眼睛,试图用装死的态度表达自己对自由摸鱼的向往。
工作是不可能勤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勤奋的。
希里娅也不着急,一手安抚气鼓鼓的印章,一边叉着腰,静静看着她。
半分钟过去,被盯得不自在的赫斯诺轻轻叹了一口气,脚上一勾,整个人翻转过来。
一边用失去生机的眼神祭奠自己死去的摸鱼时光,赫斯诺一边接过了自家气鼓鼓的工作印章。
希里娅瞥见地上的数字,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三分笑意:
“你这回偷懒了半个月,再创记录了呢?怪不得它这般生气。”
赫斯诺伸出手指,点了点迫不及待试图推搡自己去工作的印章:
“唉,当时应该让匠师给它做的更聪明一点的。”
如妥协一般,被推动着朝办公室滑去的赫斯诺叹气:
“让它聪明到给需要的公文盖章就好了嘛。”
生无可恋地来到阔别已久的办公室,赫斯诺握上门把手,却发现门并未关严实。
她轻轻一拽,抓着把手的维苏惊呼一声,差点被带倒在地。
赫斯诺眨了眨眼睛,看向扶着墙惊魂未定的维苏,用眼神发出疑问:怎么回事?
其实她并不是很好奇。
反正来的学生们无非就那些恼人的公务,问多了兴许还带出更多麻烦事。若事有必要,不消她问,她们也会自发开口的。
但,就在此刻,隔着门后那张桌子上,便是她堆积了十五天未处理的公文。
比起处理公文,与学生聊天这件事就显得如此的愉快而轻松。
公文这种烦人的东西,要么是程序冗杂,毫无意义的办理章程;要么是由于违逆职场充满复杂的人情世故,所引来的繁琐麻烦;亦或是那批董事会例行谴责赫斯诺办事直接的文件。实在是无聊至极。
见有突发状况,急急催促赫斯诺的石质印章也通情达理地熄了火,暂且停止试图加速她走路的行为,为她被敲打的小腿肌肉留出一些休息的余地。
维苏看向桌上的一叠文件,嚅嗫道:
“我……我是来补交报名表的。昨天是截止日期,但我忘记带了,所以今天来补交。”
亲章一蹦一跳地跃至桌面,比划着昨日应该被处理、此刻堆放如山的文件,而后又对赫斯诺指指点点,发出谴责。
赫斯诺不急着进门。见维苏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罕见地比平时热情许多地追问道:
“补交表格的事收到,没什么问题。还有什么事么,这位同学?”
……
维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联想到前几日征集表格时,班里仅有的几个男学生喉咙里发出的鸭子一样难听的笑声,以及克里斯破天荒热情顺便帮班长跑腿的异常。
不难猜出,那绝不属于斯莉尔本人上交的报名表是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非常幸灾乐祸,暗搓搓期待第一轮公示对决名单出来后,斯莉尔在其上看见自己名字的表情,以及那家伙被禁用高级卷轴后,失去手段不得不迎接失败的场面。
她分明一直在期待着,斯莉尔接受自己的失败和废物。
维苏讨厌斯莉尔长达十几年,周围的人都已经默认了,维苏就是讨厌她的这个事实,再没有人会去认真追究为什么。
连维苏自己都快忘了。
这会儿,她却恍然想起来,自己最厌那家伙。
因为那人从不肯认清事实。
明明,断绝了历代大魔法师绝佳天赋的传承,却从未显露出一丝应有的颓然。
分明是个不如她们的人,却总傲气,既不为此羞愧,利的话语回怼,不会真的往心里去似的。
最重要的是,力。
斯莉尔孜孜不倦研究魔法理论的行为,从小一处交际圈长大的贵族圈都心知肚明。
就人,看着一个天生耳聋的家伙,日夜不辍地钻研着五线谱,神神的规则。
而由于耳聋缺陷,她却只能奏出不成曲调的嘈杂声音,却从不为此烦恼,甚至以自己那些无用的研究为骄傲——
这就是她们眼中的那个斯莉尔。
但不知为何,握着门把手的维苏此刻却生出几分犹豫来。
或许,是因为在不满这事竟是由她更看不起的克里斯促成。
虽然她讨厌斯莉尔,但一想到是由那位天赋平平、被溺爱纵容的克里斯为她带来羞辱,维苏便觉得他不配。
但当赫斯诺询问的目光投过来的时候,维苏脑中冒出来的感受,也并非对克里斯的厌恶。
她无端想起第一次遇见斯莉尔时的场景。
已经忘了是哪场寻常的宴会,七岁的维苏被母亲带着,去往芙洛维斯宅邸。
路上,向来威严寡语的母亲忽而一反常态。特意向自己交代了好几遍,一定要如何妥帖,好好对待接下来要拜访的主人家里的大小姐。
这还是维苏长那么大,第一次听到要自己去妥帖地与别人相处的要求。
她心中便暗暗生出几分火气,对未曾谋面的那家伙有了几分恶感。
再仔细一听,这名字居然还挺耳熟,是经常在要求自己学习枯燥知识时反复提及的,“别人家的小孩”。
“斯莉尔”这三个字立刻在维苏心中,变成讨厌的代名词。
但维苏向来又最怕母亲。
偏偏那次,向来都会替她开脱兜底的长姐有事,没有参加宴会。
没有长姐撑腰的维苏只能鼓着嘴应下,拿起母亲备好的烘培饼干,答应等会一见面就送给那位大小姐。
结果,进门以后,维苏并没有立刻见到在母亲口中提了那么多次的家伙。
只有那位留着利落短发的领军大人,爽朗地摸了摸她们这群小孩的头,叫她们自己放肆去玩。
原本被耳提面命着如何见面时,维苏心生厌烦。
这下见不到面,她却反而好奇起来。
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跑向摆放甜点的餐桌,维苏朝着别的地方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圈。
鸣奏的乐声随着一层层厚重的窗帘隔绝,周围慢慢变得有些安静。
维苏感到自己迷失了方向,心底有些发慌,却不愿通过喊叫求助。
她的表情也强作镇定,只是步伐却比先前慌上许多,开始不复最开始的拘谨,变得莽撞。
如无头苍蝇一般走上一圈,维苏反倒离宴会大厅越来越远。
越过一道古朴的辛木大门,维苏踏入一间装潢乍然变得特别的房间。
如果记忆有味道,那么维苏会用生长百年的银灰树来形容这段画面。
神秘而简约,散发着书页与古木混杂的味道。
黑发及肩的女孩坐在高高的书柜上,穿的却不是理应匹配宴席的隆重礼服,而是一身灰色的休闲家居服,与她眼睛的颜色相得益彰。
那双眼睛从手里拿着的一本书上挪开,居高临下地朝着维苏这位不速之客看了过*来——
这是维苏与斯莉尔的第一次见面。
却将斯莉尔带给她的那种极其强烈的,高高在上,无视所有周围人的感觉深深刻进了印象里。
也许,这就是维苏持之以恒讨厌斯莉尔那么多年的原因:某种第一印象带来的一些偏见。
但维苏这次回忆的重点,却落在了那之后的场景。
似乎是一眼看出维苏的客人身份,坐在书柜上方的斯莉尔并没有理会她,而是重新掂起一本灰蓝色封面、没有题字的书继续看着。
不知为何,维苏对她专心看书、不搭理自己这件事十分不满。
她用力跺了跺铺就柔软羽毯的地板,只发出沉闷微弱的声音。
这不由使她更加不高兴,冲着高处的斯莉尔喊道:
“喂!不准看书!”
视旁人于无物的那张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那双黛色平眉轻轻拧了起来。
她看了闹腾的维苏一眼,合上了手中的书。
不等维苏高兴多久,方才坐在书柜上的人便利落跳下,动作熟练,几乎是无声地落到了维苏面前。
维苏终于在满墙书柜的树木与书页气息中嗅到了别的味道。
后来她才知道,那气味与象征芙洛维斯家族的秋英花有关,是斯莉尔早晨刚坐在花园中被朝露打湿衣角的结果。
不等维苏说话,那双暗红色眸子却看也没看她一眼。那人径直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感受到手中固体碎裂的触感,维苏才发现自己手里一直紧紧攥着包装好的曲奇。
精美的纸盒被她捏碎,细碎的饼干屑落到干净的深色地毯上。
而此刻,面对赫斯诺的询问,她的心情意外地与那时重合了,但她却不知如何分辨那种感受。
一种恶狠狠的,酸涩的,拧巴又气恼的感觉。
许久,维苏感到自己低下了头,她听见自己轻声说道:
“没什么事,赫斯诺女士。”
维苏不太能记得自己是如何推门离开了。
她穿过走廊,莫名有些失魂落魄。
短短的一段路,维苏却走上了许久。
右拐望见楼梯的扶手时,她忽然住了脚。
一股她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冲动浮上心头。
正当维苏深吸一口气,下定某种决心要回头的时候。
“啊,是你。”
熟悉的格外敷衍的打招呼语气。
这句话打断了维苏原本的冲动。
她转过头,望见缓步走上楼梯的斯莉尔。
第27章 破局【VIP】
“小姐,您是想参赛么?”
当然,她要报名,想要参加校赛。想要不计代价阻挠那个老东西的所有计划……
斯莉尔张了张嘴,缠绕的命运丝线几乎将她淹没。无形的气团堵塞在喉口,几近窒息。
果然,作为重要的剧情点,这里没有她的戏份。
所以,这丝线不会同意她主动报名的行为。
斯莉尔转过头,没有再看斯帕拉,将脸上所有因不甘的怨恨通通掩住。
她伸出手抚上公告栏,手指无意识地揉搓起那张色彩斑斓的海报。
作为主要剧情角色,斯莉尔的“人设”注定她不会主动报名参赛。
应如何破局?
斯莉尔垂下眼眸。
需要找到能够影响剧情的,可以被她干扰的,某些路径。
“不用,没兴趣。”
在那丝线叫她窒息前,斯莉尔让步似的回答了斯帕拉。
那么,就只有某些边缘角色了。
她的余光瞥见报名表上的一个名字。
倘若,有人存心想看自己出丑呢?
……
是夜。
斯莉尔散出神识,先例行试探地检查了周围的环境。
而后,她集中精力,只分出一丝意识,与大部队分离。
光是这一步她练习了几日,才终于成功。
斯莉尔沉住气,没有着急将这一缕神识附上备好的植株上。
在她私人的阅览室里,向来只用点点星光做背景的壁墙,此刻却点起一盏小灯,幽幽照在那株小小的卡特兰上。
看似平平的一朵小白花,但作为圣罗兰学院特产,植物园里的神奇物种,它同学校礼堂的椅子一样,有一个糟糕的特质。
斯莉尔摁灭那盏灯。
原本安静在空中飘摇的小花,忽然舒展了枝叶。
只见它捋捋左边叶子,顺顺根茎的泥土,一整个开始摩枝擦叶,似随时要夺门而出,去干一番事业。
她将那缕分出的意识悄悄地附在那朵小白花的蕊心。
随着神识触及那团花心,斯莉尔忽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她的感官好似一分为二。有一个她正坐在阅览室,闭目凝神;另一个她同一朵小花共感,一股跃跃欲试、向往远方的跃动在心头冉冉升起。
植物的“心”很简单,没有复杂的思绪与心神,念头直接而强烈。
她往那缕意识中不断递进一个念头:
“出门好累好累,遇到坏猫跑不过,快点休息吧~休息吧~”
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白花慢慢缩回了脑袋。
它用右边的叶子摸摸脑袋,犹豫了一会,最终蹦哒回阅览室的墙角,老老实实地“宅”着。
斯莉尔收回那缕意识,静静地等到这株卡特兰的动静。
过了很久,那些洁净的花瓣仍然规律地一点一点低垂着。
缩在墙角的植株没有活跃起来,反而垂下花头打起了瞌睡。
实验成功。
果然,这种分离的意识不仅仅能探寻微观层面的元素力,也能解读与影响宏观层面上的生物。
而且施加影响后,这种作用不会随着这缕意识的撤回而消失。
不过这种影响是有限制的。
昨日,斯莉尔选中的实验对象,是一只极为话唠的红毛鹦鹉,对着一棵草能自言自语半天的那种。
她驻足无人的植物园,用一缕意识洗脑了它半个小时,却只是堪堪让其说话声音变小而已。
由于动物的思绪实在太吵,她今天才更换了实验对象,替换成植物。
而据她所知,卡特兰的花语是谨慎、沉着,纵然这是只活泼的卡特兰,那也残存一点种族的本质。
所以,大概率洗脑的先决条件是,符合对象的某些认知。
既然植物可以,那么……人应该也差不离?
翌日,教室中。
斯莉尔坐在座位上闭目,好似正在课间休憩。
下课的众人各有事忙,有抽屉下团了本作业赶着抄的,有新学了塔罗兴冲冲找人占卜的,又或者几个围在一起,打起最新女巫决斗卡组牌来。
在小小的教室中将意识放开,神识覆盖了各个角落,连每一个人的头发丝都感受得很清楚。
她关注着西北方向传来的动静。
克里斯将手上的书拍到自家仆从的手上,指挥对方去准备下节课的工具,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找准对象,一鼓作气附着上去。
这举动着实有些风险。
因为不能知道被比鹦鹉更复杂的信息流伤到,也不能得知会不会伤害到附身对象。
但斯莉尔倒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寻几个人来大量做实验,若有风险,她便也认了。
至,那就不是该考虑的范畴。
对待不同的人,她向来有灵活的道德素质。
课室中热闹的嘈杂声中,置物柜后排毗邻的桌旁,闭目养神的少年微不可见的紧绷了一瞬。
她方,紧紧攥紧。
铺天盖地的各种“念想”,细碎杂乱,没有逻辑。
有的如流星,只在脑海中匆匆划过;有的与其他念想相悖,纠缠在一起;有的攻击性极强,如同不断滚大的雪球堆积。
斯莉尔的一缕意识如同一尾游鱼不小心误入洪流杂乱的水域,四处八方都是冲击的水流。
她数次试图像先前一样,传递出具体的念头,却皆被其余的杂乱思绪中断。
随着分出的意识被干扰,斯莉尔本体的大脑也有些许影响,仿佛有闷闷的鼓声隔着耳蜗敲击。
但她连着练习了几日意识的控制,此刻的脑海的意识比先前要厚重许多。
如若说之前斯莉尔刚刚觉醒神识之时,脑海就像一抔水洼,如今已经有些像个小水坑了。
于是斯莉尔忽略本体的不适,控制着意识,借着无数信息流的势头,选中了风波的中心。
时机正好。
神识借势而去,几乎是以攻击的姿态,携着斯莉尔夹带的信息冲去。
与此同时,大咧咧拉开凳子的克里斯忽然整张脸皱了起来,骂了一句脏话。
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小跟班来不及止步,直直撞上背部,更是惹得他不快,骂骂咧咧踢了一脚喝道:
“没眼力的东西,没见到我头晕么?!”
就在她即将传递信息的那一刻,原本只松松系于克里斯腕处,极淡极细的一条丝线忽而翻涌起来,精准地冲着她的那缕意识的方位抽打过来。
命运的丝织向来无非触碰,无形无质。但一股危机感从斯莉尔的心头浮现。
她本能地扭转了原本的控制,将那缕意识分出。
那金色的丝织堪堪擦着她的意识而过。
斯莉尔抬手,悄无声息地拭去口鼻冒出的血,感到自己有些眼冒金星。
没成想,本以为无法接触的丝线,还能主动向她发起攻击。
斯莉尔先皱了皱眉,记下自己这次莽撞的教训。
还未摸清所有条件便冒着风险行事,若非及时躲避,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哪怕是方才已经反应极快,她的识海现在还处在一种震荡中,跟一些晕飞的人一样体感的头晕眼花。
但,若说这次没有收获,却恰恰相反。
因为影响通常是相互的。
斯莉尔早就怀疑,一定有某种办法可以使她反过来影响那无形的丝线。
今天被那丝线主动攻击,这种怀疑可以变成一种猜测了。
若能被其攻击,那么,或许也可以用自己的意识去攻击它。
作为剧情的边缘人物,克里斯身上附带的丝线比主要人物淡而细了不少,却还是比通常物品与背景人物身上的要重一些。
斯莉尔看了看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如藤条般的丝织,不敢擅动。
她的意识落到那个被克里斯责骂的仆从身上。
那人低着头,唯唯诺诺地领着自家少爷的批评,又弯腰将散落在地的物品拾掇起来。
如其他背景角色一样,一根极细、极淡的,不仔细观察连她的意识都几乎不可见的丝织连在他的手上。
斯莉尔陷入沉思。
要试试么?
正好,克里斯自己通常遇事没什么主意,都叫自己的仆从支招,基本不会动用在斯莉尔看来过于光滑的脑子思考。
若是尝试成功,还可以解决她想要报名参赛的事,一举两得。
而且,还有两日报名便要截止。这主意若出得太晚,恐怕克里斯会因错过造假时机而放弃。
但现在残存手帕上的鲜血,又提醒着这事的风险。
她的状态并不完全,没有万分的把握,而冒险的教训刚刚才上演过。
更何况,温格此刻正坐在教室第一排,手上正戴着附身克里斯的戒指,如若她等会忽然引起大动静,兴许会让他看出什么破绽。
是承担风险,还是另觅良机?
先前十六年的理论研究中,很少出现这些两难抉择的情况。在这方面,她是个力求完美的谨慎学者。
若按她先前实验的习惯,到此应该算是结束。等多尝试几次,状态更好时,再寻机会。
但斯莉尔忽然想起母亲曾说过的一段话:
“人们都习惯寻找完美的时机,但斯莉尔,我们得在合适的时候行动。
“因为总是等待完美的人无法出发。
“作为命运的赌徒,我们只能保障最有利的概率而非结果。”
斯莉尔尚且记得书房中的母亲在说这句话时,眼中的野心与张扬。
从别人口中听闻母亲的那些传奇事迹,都不如她在自己面前常常无意展露的意气风发摄人心魄。
抛去习惯性的推演与分析,斯莉尔感受着自己心中的直觉。
机不可失。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闭上眼睛,面上仍装作一副闲适的模样。
这次,分开意识之后。她就操控着自己的一缕神识,以迅雷之速狠狠朝着目标打去。
第28章 幽灵【VIP】
梅尼托着一叠厚厚的咒语典籍,越过人流,朝着教室走去。
当她走到离自己桌椅还有几排的距离时,又有些踌躇。
因为梅尼发现,自己的同桌,那位芙洛维斯家族的贵族小姐此刻正在闭目休憩。
而她坐在里面的位置,想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便必须叫醒这位休憩的冰山同桌。
而梅尼,实在有些不太敢找这位同桌搭话。
原因无它,单就这位大小姐平日里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压,就能唬住本就不太擅长交际的梅尼。
更何况,斯莉尔这个名字留给她的最初印象并非正面。
在来到学院报道的前几日,梅尼与其余几位室友同学,从各个非核心城地区千里迢迢而来,提前来到宿舍。
众所周知,核心城的住宿最难解决。允许提前住宿,是学院为学生们提供的方便。
这也为平民们在学院中的交际提供很多便利。毕竟比起从小生活在一处的贵族,她们缺少许多共同上学的了解。
收拾整顿好行李后,一群新生们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坐在客厅中间东一句西一句地谈天。
围炉夜谈,天南地北什么都可以一聊。便有消息灵通的小伙伴提起这件事。
——“你们知道么,这次入学资格理论考试的第一名,没有魔法天赋。”
当时便有人惊奇:“没有魔法天赋,还能参与入学考试么?”
“岂止。”那人晃了晃脑袋,神秘兮兮道:“你猜猜,她成功入学了没有?”
另有知情的人没让她吊众人胃口太久,立刻不屑道:
“大魔法世家的贵族小姐,入学哪有我们这些平民那么困难?——谁知道她的理论考试成绩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众人一时无言。
出生和天赋一样不讲道理,说难听点,都是娘胎里带来的东西,没有就是没有。一如占卜课的复杂数理,不会就是不会。
许久,才有人不咸不淡总结了一句,结束了对话。
“总有人生来命好,没办法的。”
不忿,又因遥远而觉得与自己无关,这是大多数平民对那位大小姐的普遍看法。
那时,梅尼对大家口中的这个名字印象还不是那么深刻。
毕竟她深知传言这种事,半真半假的说不清,也不觉得这名字会与自己有什么关联。
直到开学第一日,她身旁的位置空了整整一天。
她这才发觉,那日谈话的主角,成了自己的同桌。
而且,这人居然还在开学的第一天公然翘课。
这使得在梅尼心里原本五分可信的传言变成了七分可信。
在刚刚开学的那阵子,梅尼很是惴惴不安。
她对于贵族的所有了解,都起于那些来往的商队售卖的,庸俗小说中的描写:
高高在上、瞧不起平民,尤其是像这种出身极好、天赋平平的“大小姐”人设,那更是脾气暴躁,以折磨、欺压人为乐。
好在半个学期以来,梅尼所有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自同桌以来,对方从未主动向她开口说过一句话。
总而言之,目前为止,她对这位总是身处流言中心的同桌观感复杂。
既不能完全撇去旁人的观点,却又隐隐觉得流言不实。既不能鼓起勇气结交,又会在类似飞行课程中下意识为其担忧。
正当她踌躇的时候,闭目养神的人浑身微不可见地一颤,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眼花了吗?
她有些怀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猩红的血污在方正的手帕上一闪而过,很快便被它的主人收了起来。
梅尼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发现斯莉尔的异样,怀疑自己是否出了幻觉。
但接下来,这位同桌很快蹙起眉头,似乎有些不适的样子,屈起指节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她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睁开眼睛,挪走了面前摆放的书。抚着额,重新闭上,面上又摆出一副悠闲的样子。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她的唇色变得极其苍白。梅尼看见更多血液从她被捂住的口鼻中溢出。
原来不是幻觉。那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呆愣的梅尼没能及时收回自己的视线,与睁开眼睛的斯莉尔目光相撞。
梅尼愣住了。
因为她看见,那双常年如冰山漠然的眼睛中满溢着喜悦。
这是梅尼桌这般高兴的表情,丝毫不加掩饰的纯粹的笑意。
哪怕下半张脸捂着手帕,脸色苍白,那来,绽放着无际的生命力。
对意,反倒是朝着自己招了招手,站起身让开了座位。
她弯下腰,顺势拿起了自己的书包,似乎因为方才的咯血而有些虚弱。
,多谢。”
一股凉意从脖颈处蔓上,原来是她的手搭在了梅尼的肩上。
这句语气极轻的使唤,直接而毫不客气。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的,却因带着虚弱无力而显得没那么强势。
梅尼懵懵懂懂地点头,目送斯莉尔离去。
……
斯莉尔躺在床上,再度睁眼时,天色已黑。
她揉了揉剧痛的脑袋,第一反应是庆幸斯帕拉有事回了一趟宅邸。
若那家伙在,斯莉尔可没把握在她面前装作无事。
她闭上眼睛,检查了一下原本处于一片震荡的识海。
随着她这一觉,今早切断那命运丝线带来的反噬影响已经消去不少。
虽然现在这个还像一个被搅混的漩涡,处处是一小团的意识“淤青”,但大体上已经平定了不少,再休息几日应该能完全恢复。
哪怕头一直在隐隐作痛,倚在床头的斯莉尔还是心情很好。
命运的丝线不仅能被看到,现在也被她寻到了切断的方法。
女巫决斗牌有个术语,先前斯莉尔一直不太懂,现在隐隐有些明白了。
——不怕敌人召唤的boss血条厚,就怕它没有血条。
而现在,她找到了“boss”的血条。
现在,只要她找出意识变强的规律,一点点切下那些捆绑着自己的丝线,就可以摆脱剧情,然后杀了厄里斯。
斯莉尔抚上枕下的佩剑,几乎已经想象到厄里斯的头颅被自己砍下、获取自由与新生的喜悦感。
寂静的周遭忽然传来杂音。
砰砰砰的敲门声从楼下传来,随时间变得越发嚣张,有砸门而入之势。
斯莉尔皱起眉。
斯帕拉布置的墙面隔音效果极好,能达到这种声音效果,敲门之人使用的力度,几乎比得上三头岩盔犀牛的撞击效果。
夜深人静,用如此大力制造噪音,着实无礼,对屋主更是一种挑衅。
她推门,一眼就看到在楼下门前急得团团转的温格。
……
早晨,教室另一端。
厄里斯的残魂忽而感应到了什么,仿佛有某种力量冥冥中被牵动了。
但他也一时分不清具体是什么,只觉得与先前作为神祇接受的信仰之力类似,应当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心中狐疑,最终还是决定再去寻习青做个占卜。
下课后便伏在桌上,睡得像个木头的温格忽然听见脑中传来一句:
“咦?”
被吵醒的温格先是条件反射地坐直身体,还以为是上课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声源何处。
“厄里斯?你在吗?”
一连唤了好几声,那声音也没有叫她闭嘴别吵。
温格顿时大喜。莫非这家伙终于滚蛋了?
确认厄里斯真的不吭声之后,温格喜滋滋地看向手上的戒指,思考摘下它之后应该丢到哪去。
她蠢蠢欲动探出手,想扒下指上的戒指,却触电一般地缩回了手。
还是很痛,看来那家伙没死。
如果她够心狠的话,或者会试试砍断那根手指,再对自己使用治疗魔法。
理论来说,不管厄里斯什么状况,眼下确实是个尝试的机会。
但温格对着自己手指比划了一下,实在是下不去这个手。
她这辈子受过的最大的伤,就是在体测时跑八百米时起跑摔的跤;做过最刺激的事,就是打某游戏排位时遇到伪人队友。
平白无奇地穿越面对这些事,终究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莫名背负着这一个来历古怪的戒指,里面还住着个反派,令她有些提心吊胆,害怕哪天真被厄里斯灭口。
她既希望能够有某个大佬发现异样,把她从这种境况中解救出来,又担心被当成同党一并处理了。
自穿越之后,她一直试图乐观,不去想那些没有用的事。
但连日以来被压抑住的心理压力,还是在这一场空欢喜中爆发出来。
一时间,她感觉自己情绪低落了下来。
这般心事重重下,随着放学铃声,温格没有留意路况,本能地随着人群大流走着。
直到景色与往常不同,才发现自己顺着走错了地方。
一低头,冷不丁对上了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先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
抚着胸口惊魂未定的温格,仔细看了一眼把她吓到的东西——一座蹲着的雕像。
这雕像越看越像她曾经刷到过的一张梗图:央美雕塑越看越像蒙圈的我JPG.
没想到,在这个异世界,第一个让她联想到家乡有关的事物,居然还是个丑丑的梗图雕塑。
原来,不仅是艺术可以千篇一律,抽象的丑陋也能异曲同工。
她实在没忍住,看着那座雕塑笑了起来。
方才的郁郁心情,转眼间消散了许多。
“真的丑的好像啊,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她这话一出,原本在不远处的走路的几人通通回头,张大了嘴看着她。
其中一人看见温格眼睛里的懵懂,明白大抵是个新人,小声提醒道:
“是新入学的小学妹吧?嘘,这个雕塑可说不得坏话。”
温格有些奇怪:“为什么?”
难不成,这个地方还能有什么传说中的诅咒之类的?
几人看了看周围,其中提醒温格的那位学长拉着温格走到远处。
不仅如此,她还贴到温格耳边,生怕被什么听见似的,耳语道:
“这是上任校长雕刻的,据说是她为数不多的一位老朋友——虽然谁也看不出来是哪位就是了。
“毕竟是位大魔法师的作品,有点灵性,特别是还在学院中放了好多年的。这家伙,最记仇了。”
温格愣住:“雕像还能记仇啊,那会有什么后果?”
“大概等到天黑,半夜三更跑去敲你宿舍的门,逼你承认它很好看之类的。
“切记,一定要诚心诚意地夸它好看,否则你接下来几天别想睡好觉了。”
温格挠了挠头,谢过几位热心学长。
她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猛地想起:
——自己现在,暂时与原小说中的恶毒女配做室友来着。
如果那东西真的半夜来敲她宿舍的门,那不也是在敲那位大小姐的门吗?
第29章 似曾【VIP】
完了完了。
温格找了几圈,发现那位名叫斯帕拉的管家似乎不在。
总是坐在客厅里,信手拈来使用各种魔法炫酷地做家务的斯帕拉难得不在,她就撞上了这种事。
她原本以为植物能在校园里游荡,已经是超乎想象的事了。现在看来,还是她太低估这个奇怪的魔法学院了。
连普普通通摆在楼下的一个雕塑还能记仇,大半夜的敲门恐吓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然而不管天理还是地理,没能成功得到场外求助的温格还是迎来了幽灵的报复行动。
寂静无声的夜晚,笃笃的敲门声越发明显。
还真的来了。
温格试探地贴上猫眼,对上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她立刻惊得退开几步。
“你在里面,我看见你了。”
嘶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敲门的力度变重了不少。
“开门,快开门!你有本事说我丑,你有本事开门啊!”
身穿红色嫁衣的经典诡异贴在门外,声调越来越癫狂,整个场面顿时与她玩的恐怖游戏神似起来。
简直就像来自命运女神的地狱玩笑:
想家了?给你看点家乡的好东西——中式恐怖。
原本温格还打算听从好心学长建议试一试。
天地良心,她现在实在是做不到诚恳夸赞对方好看。
随时间流逝,门外的叫喊声由幽幽的恐吓,变得越发暴躁,显然温格不开门的行为触怒了它。
但温格不敢开门:要是惹得它发狂,破坏家具就不好了。
前任校长真是个奇才——她的那位老朋友知道自己被雕得这么丑、还如此心胸狭隘么?
门外忽而寂静下来。
握着门把手的温格侧耳,想知道对方是不是放弃了,下一刻便感到一股冲击力隔着厚重的木板传来。
砰砰,巨大的撞击声响起。
温格握住把手,有一种在玩恐怖游戏躲在柜子里的感觉。
可惜偏偏戒指中的那个家伙这种时候不在。
虽然她对那家伙的反派人设很警惕。却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厄里斯知晓她的身世。
所以这些魔法常识,无从向别人请教,她只能选择偷偷问厄里斯。
否则,容易招致别人非恶意的愕然——怎么会有人连这个也不知道?
时间不容温格多想,经过几次撞击,老旧的厚重大门已经有些摇晃。
宿舍里头可以随意改造,基本被斯帕拉管家布置过一通。
但这扇门属于学校财产,没有换。
而学校统一规格的配置,就比较脆弱。
温格保守估计,不过几分钟,外头的东西就要撞进来了。
而里面的东西,损坏了哪一个,都是把温格卖了也赔不起的。
想到这些,温格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八百米赛道上的大学生。
难道开门出去主动应战?
可作为治疗法师,她还没有什么攻击手段。
不久前学习的亡灵召唤术还没能成功学会不说。而且她身无分文,只能靠着学校食堂补贴和勤工俭学苟活,更买不起魔杖和卷轴。
“怎么了?”
在声声巨响与诡异的叫门咆哮中,一道冷静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一时间,温格宛如晕车时闻到柑橘清香,窒息时重新呼吸氧气——救了大命了。
纵然这句问话语气淡漠,但在温格听来,那玉珏相撞般的清冷声音简直如同天籁,甚至自带教堂唱诗班的哈利路亚大合唱的bgm。
她抬头,看见自己的室友正倚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自己。
原来是那位大小姐。
温格第一反应是:这个点,她居然在。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指针,确实是深夜一点多。
一般这个时候,温格正准备睡觉,而大小姐一定还在图书馆,斯帕拉为她留的走廊的灯也才刚刚亮起。
再一看,对方的脸色看起来有一些苍白,身上还穿着睡袍,大概是被声音吵醒了。
温格当即有些不好意思。
借住在别人这里,惹出麻烦不说。就连屋主好不容易破天荒早早回房休息一次,还被自己半夜吵醒了。
斯莉尔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摇摇欲坠的门,对呆愣愣的温格招了招手。
“先上来吧。”
温格一愣。
反应这么平和,真的是角色栏里那个“跋扈任性”的恶毒女配吗?
据她的观察来看,这位大小姐似乎有起床气,每低气压。
结果现在被自己吵醒,一点也没有发火,甚至轻飘飘地示意自己先上楼。
是自己远离了原男主的行为起了效果么?还是在她没看到的小说情节里有什么反转?
不管到底出于什么原因,此的斯莉尔,此刻在温格眼里,简直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这就是个好人啊好人!。
不知为何,温格还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方才那位大小姐在楼上懒懒朝自己招手的样子,有些似曾相识。
上一次在校门口,不知道那人身份的第一眼,她也有这种熟悉感。
只是后来知晓了对方的剧情身份,决心躲避原书剧情后,没有再多接触,这种莫名的似曾相识感也就抛开了。
不过温格细细想了一通,她自穿越之后的前几日基本没遇到什么人,这种感觉实在没有来由,大概是错觉。
她蹭到大小姐身旁,顿时感觉安心了不少,打颤的腿也平静了下来。
没办法,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中式灵异。
人,该怂就得怂,从心而活,苟命为先。这是温格的人生格言。
于是她顺理成章地抱紧大小姐大腿。
温格先三言两语解释了目前的情况,最后期期艾艾地问:
“怎么办?”
似乎看出温格特别害怕门外的幽灵,这位大小姐伸手指了指:
“在这呆着。”
而后,她便慢条斯理地回房。再出来时手上已经拿了一柄长剑。
她丢给温格几张卷轴,却没说做什么用。只是自己朝着楼下走去。
温格在上面犹豫地看着。
她看出来大小姐的步调有些不对劲,下楼时几乎是倚在把手上。
结合刚刚她凑近对方时,看到对方的唇色也几近惨白,很可能这会身体正不太舒服。
自己惹出来的麻烦,真的不下去搭把手么?
可方才斯莉尔又叫她待在这里,贸然下去,拖了后腿怎么办。
扒着栏杆的温格像热锅上的蚂蚁,下去也不是,等着也心焦。
她没发现,此刻这种焦急观战的心情,和先前在迷雾森林观战猫猫打架那会,十分微妙地重合了。
……
巨大的树根盘根错节,枯枝败叶堆叠。
树下坐着个红发女人,眼睛被黑布蒙着,一旁放了根拐杖,似乎是在闭目休憩。
她腿边摆了个正在闪烁光芒的水晶球,播放着什么。
若隐的声音从小小的水晶球那边传来:
“秃鹫杯十二届大赛总决赛现场,我是你们的老朋友——主持人假面女巫!欢迎各位牌友通过传讯卷轴收看我们今天的女巫决斗牌最大赛事,本节目由……”
“卡西,我们来打赌吧,你觉得谁能夺冠?”
嘴里嚼着蜥蜴尾巴干,用耳朵听着卡牌比赛的习青开口道。
“才不跟你赌。”拐杖嘀咕道,“你的占卜从来没出过错。”
“嗨呀。”习青坐起来,戳着拐杖继续劝道:
“我保证不用占卜作弊,全凭我精湛的卡牌技艺!”
这保证一出,拐杖便来了精神。
就凭习青那臭棋篓子的卡牌技术,她输定了!
“赌什么?”
习青吞下口里的零嘴,正要说话。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转头朝向不知何时到场的人。
她虽看不见,却精准地判断出了来人身份。
“格兰迪斯?你是怕我迷路,过来接我的么?”
遮挡了光影,巨大的人影投在习青面庞上。
正要继续说话的拐杖老实地住了嘴,甚至有些瑟缩。
站在树下的格兰迪斯开口,发出的却不是她的声音:
“本尊命你潜入学院,你倒是在这里很悠闲。”
“……”
习青脸上的笑意一僵。
她关掉还在转播比赛的水晶球,慢吞吞地搀着树干站起。
“哟,老大,来查岗了您这是。”
习青这话说的恭敬,却无端有些阴阳怪气:
“接到您的飞信指示,我可是立刻就出发了。这不是时运不济,迷路了几天。况且,圣罗兰学院哪是那么容易进的。”
她摸索着拿起一旁的拐杖,笑眯眯地道:
“连您都得委曲求全地找人接应,更何况我呢?”
一番话下来,甩锅抱怨之意过于明显。
厄里斯冷冷扫她一眼,手中黑色的焰火警告般地窜起,险些燎到习青杂草一般枯败的红发末梢。
她向来能屈能伸,明白厄里斯从不知道什么叫通情达理。
感受到对方动了怒,习青立即正身,收敛了面上的嬉皮笑脸。
若非这人的作用不可替代,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厄里斯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本尊会寻内应给你搞个临时邀请函。”
“不过”,他话锋一转,颇有深意地说道:
“我倒是不知道,你与格兰迪斯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
拿起长剑,斯莉尔敏锐地发现了它的重量有所变化。
前几日她想练习与自己对招时的剑法,但尝试将元素力注入其中,却总是失败。
要么一丝反应也无,要么就是忽然暴起,连带着她也被拽着飞出去。
一连实验了几天都是如此。
原以为方向错了,可如今,它似乎有所变化?
最初握入手中轻如无物的武器,现在她掂在手中,竟然有些沉重。
正值虚弱的斯莉尔现在拿起,甚至都感到有些吃力。
楼下的撞击声还在继续,来不及继续思考,斯莉尔提着剑走出门,看了一眼门口的温格。
温格紧紧抓着栏杆,一脸依赖地看着她,像只鸟雀巢中嗷嗷待哺的幼鸟。
这倒也稀奇。温格的人设到底是个温柔坚毅的女主角,剧情里少有在除了男主以外的人面前展露脆弱的时候。
等等,展露脆弱?
斯莉尔终于想起了这段剧情。
她对于温格和厄里斯的感情发展没那么关心,沉迷于各种尝试研究中,险些忘了这几日原本是二人关系重要转折点。
在剧情中,面对穿越之后的种种不适应,尽管温格努力地应对,但总有几次差错。
雕像事件就是其中之一。
有些人的思乡是见到秋叶与明月,而有些人则是通过表情包的梗图——尽管斯莉尔不知道那是什么。
因为处在思乡情绪中的一句吐槽,温格得罪了学院里最不好惹的老大姐幽灵雕像。
这记仇雕像之所以不好惹,是因为它还和学院中游荡的幽灵达成了共生关系,可以化作人们心中最害怕的事物。
难得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女主角,自然是男主角展露“男友力”的剧情时刻。
有个定理叫做吊桥效应,是人在惊慌恐惧时,更易心动。
这段剧情借此仔细地描绘了温格“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听见”厄里斯“假意嫌弃却让人心安”的台词,还特地强调:
“一时间,温格也分不清这心跳的由来,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
仔细想想,温格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世界,厄里斯既是向导,又在危机时刻出手帮忙,这番心动不足为奇。
——如果这场穿越,不是厄里斯亲手设计利用的一场绑架的话。
那双手倒是苦心安排,还特地借用雕像幽灵这种会看见内心害怕事物的设定,趁机增进男女主角互相了解:
在原剧情中,温格被附身时,隐隐窥见了厄里斯的害怕之物,为后来心疼其悲惨童年的剧情埋下了基础。
不过,那都是原本的剧情了。
看着温格眼中的信任与孺慕,斯莉尔颇有坏心眼地想到——
不管厄里斯是为什么不在,这次功劳,她也抢定了。
第30章 相识【VIP】
斯莉尔感到身后带起一阵气流,敏锐回头。
才发现是温格二五步并作一步,噔噔几下,几乎是从楼上跳下,跑至她的身后。
宽松的衣袖被人扯住,温格紧紧跟在斯莉尔身后,似乎鼓起了某种勇气道:
“我、我也来帮你。虽然我不会战斗,但说不定这次刚好就召出亡灵魔法了呢。”
斯莉尔没说话,默许了温格想要加入战斗的请求。
此时二人位于最后一截楼梯,距离大门不过十米。
而那门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了。
飞扬的尘土在光下飘摇,纷纷扬扬落入门关这片区域上铺就的灰色羽毯,厚重的木板扑倒在地上,将门边的柜子一并压碎。
斯莉尔的眼神锐利起来。
她的眼神扫过被木屑和灰尘弄脏的鞋柜,以及被压碎的限量版黄金时代复古花瓶,还有侧翻在地的木柜中散落的碎裂玉石制品。
身后的温格忽然感到面前浓浓的杀气扑面而来。还来不及反应,柔软丝绸衣角已经飞出她的手心。
斯莉尔像只飞燕般,在地上蜻蜓点水似的踩了两下,整个人转瞬间已飘至正冲进门的红衣诡异前。
温格只感觉眼睛一花,十米距离不过一刹,方才还站在自己前面的人已经持着二尺长剑,直直逼至闯入的诡异身侧。
锐利的刀尖挟着对手的命门,气势如虹。虽然一身西式丝绸睡衣,温格却无端幻视了仙侠小说世界观中的剑修。
森寒的冷气在空气里蔓延,连正在跑下楼追上斯莉尔的温格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诡异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球缓慢转动,闪避的速度却极快,连连躲过斯莉尔的剑招。
若非斯莉尔暂且仅习得二分形似,还未得剑法精髓,未来的她那时展示的招式可不是它能轻易躲过的。
即便如此,斯莉尔现在舞起剑,依旧是步步紧逼,势要给幽灵雕像一个教训。
原本她可以面无表情睁眼说瞎话,真挚地夸赞那雕像确实是工艺精巧、绝世无双的大师巨作这类鬼话。
但它撞开了门还不算,竟把门板撞塌了,连带着毁了斯莉尔精心定制的地毯与存放收藏品的木柜。
其他不算什么,家具羽毯虽昂贵,还能再定做。关键的是,这家伙竟然敢损毁她的藏品。
——虽然她的收藏品很多,无论是种类还是数量。
斯莉尔的藏品,既有类似民间创作的大魔法师卡通形象的徽章全系列这样的类别,也存着母亲从各处带来的非人种族的特产纪念品,还有各类能够考据魔法史前时代的古董。
从小到大,她集邮的藏品数量已达好几位数。
这些收藏品遍布整个庄园,素有收藏强迫症的斯莉尔不允许自己任何一类收藏柜是不完整的。
如何让一个收藏癖一瞬间就从怏怏虚弱到杀气腾腾?
仅需毁掉她的一个系列中的某部分限定收藏品即可。
见这个新来的人类丝毫不惧这个形态,雕像决定切换诡异形态,转由这个人类害怕的事物。那双非人的眼睛无生机地一转,当即红光盛放。
光芒刺眼,连斯莉尔都忍不住抬手遮挡。
再度现身,雕像幽灵已经切换了形态。
看清这次雕像的形后态,赶到楼下的温格脸色一变,瞳孔因惊讶而收缩。
斯莉尔捏紧手里的剑柄。
黑雾腾腾,刀下之人一双阴冷的眼睛,与她在梦魇中遍历的无数次死亡之前,所见的一模一样。
这雕像模拟斯莉尔内心的恐惧,以象征她前世的死亡,竟然选择了从封印中解困的厄里斯作为新的形态。
……
“为了打开冥界,我是承诺过要鞠躬尽瘁没错。
“但是大人,你看这个事吧,再这么下去,我可以直接去冥界了——直接死而后已了!”
习青说话总是有些混不吝,但这话其实没有夸张。
“您成天大事小事通通要我卜算一次,决斗万能牌也没这么用的。我这算一次,耗费的可都是实打实的生命力。”
她指了指自己全瞎的眼,半丧嗅觉的鼻子,味觉稍淡的嘴巴,由于逆天改命已是五感残缺:
“要不您好歹还是给我留个耳朵,我也好听听决斗牌比赛不是?”
厄里斯向来最烦习青这个下属,每每叫她做事,总有十个八个理由推脱。
师实在是太少,习青的诉求又恰好与只有他才能打开的冥界有关,的下属。
或者说,若非如此,他绝不会在这样的忤逆发生多次后,还让那个人活着。
不过他虽名为灾厄,倒
——再是个黑心老板,看着习青这双碎玻璃似的瞎眼珠,也说不出不肯加班加活求。
最重要的是,裁员是场大动脉,敲打敲打可以,裁员就影响大事业前途了。
老板是不会反思的,最多怀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恩赦员工。厄里斯想了想,他此番只是些许感应,确实没有什么依据。
他沉吟了一番,出于生性多疑的个性,最后再次确认了一下:
“你作为卜者,真当没有什么感应?”
习青点头如捣蒜。
周遭漫溢的魔气隐有汇聚漩涡的趋势,那是神降结束的前兆。
习青面上老老实实,心中松了一口气。
“还有……”
漩涡中心的厄里斯眯起眼:
“上次的预言,已经开始着手。其中的一件,由你负责瞒着格兰迪斯——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件。”
习青第一时间有些没理解过来。
上次的预言说什么来着?
“只有森林的野兽苏醒,万里长河冰封二月,孑立独行的将军倒于血泊之中,此二为引——声东击西,祸水东引;毫厘之势,性命相挟。异世之女的灵魂囚于幽幽冥河泊,攫取她的权柄。方能褫夺祂的位置,颠倒一切被改变的秩序。”
那与格兰迪斯有什么关系……
习青猛地想起如今镇守边关那位领军的姓氏,以及她的另一层身份。
但厄里斯大概还不知道格兰迪斯与芙洛维斯这个姓氏的纠葛。
那么,他应当是考虑到以痛苦为名的魔女灭世欲望的源头。
——我要这虚假的、肮脏而无药可救的世界,沦为一位长眠之人的坟墓,在那墓碑上将刻着:此处埋葬着一位永生的母亲和一位永远等待母亲的女儿。
这是厄里斯还是灾厄之神时,格兰迪斯成为代行者时的“愿望”。
原来如此。
明白了缘由,她仍有些犹豫:“这消息若传开,可不好瞒。”
“只要你不事先告诉她,本尊便自有办法。”
……
温格忍不住看向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森林中的棺材解锁时,她窥见过厄里斯的真面。
斯莉尔的恐惧,与厄里斯有关?
还好,今天厄里斯刚好不在。
不过,她们居然有渊源么……但小说剧情里,似乎没有这一茬?
温格隐隐感觉,自己撞破了某种屏障之内的信息,一如潘多拉的魔盒,内里往往是难以承受的真相。
从地里钻出纠缠着如触手般的金色丝缎,攀上斯莉尔的手腕与脚踝,将其托举到半空中困住。
当雕像形态切换的时候,斯莉尔的动作确实有片刻的凝滞。
但温格却发现,周身的温度似乎变得更加寒冷了。
自以为得逞立威的雕像操控着模拟出的形态,桀桀怪笑着逼近斯莉尔,预备在对方惊惧的眼神中问出自己的经典提问——
“现在,回答我,那座魔法练习楼下的雕像长得怎么样?”
承认吧!比起你最害怕的模样,我原来的样子多么仪表堂堂、眉清目秀、惟妙惟俏、巧夺天工啊!
然而,这一回,它看到的眼睛里不是恐惧,而是比恐惧更加坚定的情绪,愤怒。
比较简单的CPU还来不及处理这情绪的由来,它就感觉到汹涌的元素力从它缠在对方手脚处的丝线汇来。
长发垂落,遮挡住了温格的视线,使她看不起斯莉尔脸上的表情。
只有雕像能看得分明,这个看似被自己擒住的人类脸上,带着狠戾而诡异的似笑非笑。
坏了,好像惹到硬茬了。
直觉那传递来的元素力不是什么好事,雕像正要缩回丝线,却发现好似被冻住一般,反被牢牢粘在对方的手脚处。
它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山雨欲来的预感越发清晰,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雕像变幻形态带来的震惊回过神,温格眼见斯莉尔被缠住,也非常慌乱。
“什么亡灵,什么威严什么功绩……前面忘了,中间忘了,总之魂兮归来!归来!”
温格语速飞快,却有些遗忘了完整的亡灵咒语,几乎是凭借本能喊出这段咒语。
她一边慌张吟诵,一边要被自己糟糕的记性气死——越是迫切地想帮忙,她越慌越背不出完整的咒语。
唉,连完整背诵时的练习都不能成功,现在这样不完整的怎么可能……
成、成功了?
地面上,圆形的影子凝聚成实体,似一团泥浆糅合一般,化作了——
一只大鹅?
温格哑然看着这只自己召唤出的大鹅,扑棱着翅膀,气势汹汹地朝着雕像飞扑而去。
……
浓烈而刻骨的情绪几乎将斯莉尔包裹。
理智告诉她,这不是真的厄里斯,只是学校恶作剧的雕像,打坏了是违反校规的。
然而当梦魇中循环无数次的形象具象在面前时,浓烈的杀意由不得她冷静思考。
体内的元素力几乎是自然地涌出,带着和其主人相同的杀气,好似在齐齐叫嚣着:去死吧。
斯莉尔的理性知道,自己的这种应激反应,是出于对死亡阴影恐惧带来的效果。
面对恐惧,人类会有两种反应,要么彻底软弱沮丧而崩溃,要么将恐惧转变成愤怒,带来某种攻击性。
愤怒是很好的武器。
当然,前提是不能由此被焚烧成灰烬,沦为愤怒情绪的养料。
譬如,她现下不能自制地动用最有破坏力的手段,就会为她自己带来损失,不管是更多家具和藏品被破坏,还是违反校规的后果。
适当的恐惧令人保持谨慎,恰当的愤怒提供反抗的勇气。然而一旦极端,前者会教人懦弱,后者便让人无法自控丧失理智。
但,与自己的情绪和平相处,是个长久的命题。当下的斯莉尔暂且还做不到理智对待自己的仇恨。
就在她完成蓄力,要牵动极纯粹元素力开始引爆时,一只生物忽然闯入案发现场,打断了这场争端。
一只脚蹼踩上厄里斯形态的雕像,大鹅横冲直撞,趾高气扬地扑棱过来。
整只鹅踩在“厄里斯”的头上,扇动着翅膀呕哑大叫,还落下了不少白色的羽毛。
滑稽的场面也遮挡了斯莉尔的视线,让她冷静下来的同时,还有些困惑——这鹅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抓住这个机会,雕像立刻锁定了大鹅为目标,重新变幻了形态。
咣当,一只铁锅落到了地上。
大鹅愤怒地嘎嘎大叫。
然而不等它发威,那只铁锅在地上一跃而起,当啷当啷地跳出门,逃走了。
这只白色家禽正要继续追击,但战斗已经结束,亡灵召唤术开始慢慢失效。
这只大鹅融化般化为地上的影子,消失不见。
温格手疾眼快,赶忙上前扶住丝线消失后从半空摔落的斯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