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VIP】
枳枫瞧着空荡荡的房间, 顿时一阵怒火中烧。
他黑着脸朝门外走去,然而刚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来什么, 回头看了眼房间。
方才灌了那么多酒,黍辞早就神智不清, 连他是谁都认不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 黍辞能跑出这个房间么?
他怀疑黍辞还在房间里,于是慢吞吞关上屋门,柔声唤道:“阿辞?你还在屋里吧。”
然而, 实际上。
此刻窗外。
黍辞正从地上爬起来。
从二楼摔下来, 虽然不致死, 但强烈的撞击也叫黍辞脑袋清醒了几分。
他从地上爬起来,这才意识到方才在屋里的人是枳枫。
他从未想过,枳枫居然会对他产生这样的想法。
黍辞也终于明白, 为什么艾落对他如此仇视。
黍辞捂着胳膊, 跌跌撞撞朝外跑去。
他不知跑向了何方,路上还去接了些水洗脸漱口, 才勉强保持着几分清醒, 然而偌大的枳沉宫无处可藏,他最后筋疲力尽, 眼前昏黑, 胡乱撞进一间幽暗的屋子里。
那屋里的人似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听见几声零碎的“别乱动”“小心伤”, 接着却是一声轻笑“你怎么知道唔……”
话没听全, 黍辞便昏了过去。
陆驭话头一转,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看来是误打误撞。”
他坐在床上, 无奈地叹了口气。
旁侧黑衣打扮的人抹一把冷汗,赶紧道:“爷,我就说不该藏在这里来,你瞧一下子就被人发现了!”
他边说着边去拉扯黍辞,屋里幽暗,他并没认出黍辞,像摸尸体似的翻过来,正要伸刀抹过去,陆驭赶紧喝他:“住手!”
“怎么了爷?”
“他是黍辞!”陆驭气得胸口上的伤又要绷开,他赶紧又摁回去,放轻了声音:“帮我抱过来。”
黑衣人摸摸后脑勺,凑过去仔细看了眼,才看清黍辞的脸,不免佩服:“爷,你眼力真好,我都没认出来。”
他边说着边将人抱到床边:“还喝了酒呢。”
屋子不大,很快陆驭那边也闻到了酒味,他挪着身体让开一些,叫手下能把黍辞搬到他床上。
陆驭道:“听说今天是艾落和枳枫的订婚宴?”
手下点点头:“对。”
陆驭以为黍辞是喝多了酒误打误撞上来,他眼眸柔和下来,叫手下去点了灯,一只手准备给黍辞解解热,却不曾想摸到一手酒液,灯亮起后,还能瞧见黍辞脸上沾满了灰土。
像是在哪里摔过。
陆驭感觉不太对劲,黍辞知道自己怀孕了,又怎么会喝这么多酒?
这不像黍辞的做事风格。
他眼色冷下来,让手下去打来一盆热水,接着亲自给人宽衣。
不曾想,陆驭还只是碰了碰黍辞的衣服,黍辞便反应极大地掐住了陆驭的手腕。
黍辞警惕地瞪了陆驭一眼,但是很快又柔和下来,他别开眼,不愿直视这张幻觉中的脸,切齿道:“还望……宫主自重。”
陆驭下巴一绷,脸上笑容尽失。
他忍着手臂上的疼,问道:“他碰你哪儿了?”
黍辞不明就里,此刻因为醉了酒,黍辞根本不能完整地回答陆驭的问题。
他只是小声重复道:“请宫主放过我。”
一边说着,黍辞慢慢握紧拳头。
若不是为了给陆驭报仇,黍辞绝对不会再在这枳沉宫忍下去。
可他现在必须要忍。
黍辞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压过来,他呼吸逐渐发紧,直到陆驭突然抱住他。
黍辞愣了一下,似乎是难以置信,枳枫怎么会放过他。
然后,耳畔传来陆驭的声音:“是我,我在呢。”
黍辞缓缓眨了下眼睛。
他无法分清声音的主人是谁,因为他现在只认为自己醉酒醉出幻觉,居然能看见陆驭出现在这——
陆驭遇刺,又跌下悬崖,伤势很重,理应在外好好养着,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中毒了似的无力抵抗。
陆驭无从解释,便继续抱着他,亲自给他擦去身上的酒渍。
黍辞用胳膊捂着脸,像是不愿接受,却无法抵抗。
他早失了气力,连只猫都打不过,更别提挣扎。
毛巾擦过身体,一路往下,陆驭敏锐察觉到他身体一绷,竟轻轻颤抖起来。
他意识到什么,伸手摸过黍辞的脸,摸到了一手水渍。
陆驭心尖骤然一疼。
最终,陆驭只是给他褪了衣物,便把被子盖过去,哄着人慢慢从情绪中抽离,累到昏睡。
他这才抬眼示意在门口站着的人。
手下低声道:“枳枫大发雷霆,派人在找他。”
他问道:“要放人吗?”
陆驭自然不肯。
手下又道:“可他们在一间一间搜查了。”
陆驭身上还带着伤,倘若被发现,根本无法逃出去。
他那日从悬崖掉下去,情急之中以那两只恶犬为底,踩着它们的背做了个跳跃,同时以暗器刺壁,勉强不让自己坠崖。
可当时他所在的位置已经十分危险,黍辞看不到他,他也只能看见山顶一抹黑影走来走去。
他担心黍辞会为他跳崖相救,便忍着疼,硬是等到黍辞离开后,才寻了个石壁落脚。
等到手下来寻他时,他早因血流过多昏迷。
再次醒来后,陆驭便得知了黍辞离开的消息,他叫人安排,潜入了枳沉宫。
在这宫中,陆驭已经住了三日。
倘若这时他被枳枫发现,那前面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正在陆驭犹豫之时,外面已经传来脚步声。
伴随着枳枫一声喝,几个手下立刻上前。
屋里的人立刻做好戒备,一把长剑刚要抽出,外面的动静却在此刻突然消失。
换而响起的,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宫主,你怎么会在这?”
艾落看枳枫这么怒气腾腾,又命人搜这扫那,心里大概猜到了什么。
他心中有火,又不能直接说出来,便在这暗言怪语的:“宫主,你是在找什么?”
枳枫不悦道:“这和你没关系,回去!”
“宫主该不会在找黍辞吧?”艾落一时口快,说完,又深感委屈,忍不住道,“宫主为何找他?是不是想和他……”
枳枫冷眸扫过去。
到手的人就这么跑了,这败兴得叫枳枫动怒,他正不高兴呢,一点也不想听别人争风吃醋。
况且这不过是个艾施的代替品,人也没艾施好看,做事也没艾施圆滑,倒是争风吃醋无师自通。
他方才还在奇怪,黍辞都被灌得那般醉了,怎么到现在都找不到。
但见了艾落,他便明白了。
肯定是艾落争风吃醋,见黍辞即将为他委身,于是偷偷带走了黍辞!
枳枫三步上前,一把掐住了艾落的脖颈:“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艾落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今日是他们订婚之日,可眼前人不仅想在今天宠幸害他姐姐的人,还想杀了他?
艾落心口一酸,赌气道:“我就带走他了,怎么了?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为什么……你为何负我?”
话没说完,枳枫突地锁住他的喉咙,被他的天真愚蠢气笑了:“你但凡有你姐姐几分聪明,便知道别想从我这讨什么情爱,能安稳过日子是你做的最聪明的事,若安稳不了,那便是你的死期!”
他重重将人往地上一甩,只听一声闷响,艾落当场吐血。
连屋内的黍辞都被惊醒。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视野里,只有某人紧绷的下巴。
他恍惚想起那日在宅子里和陆驭荒唐一夜后,第二日也是看到如此光景。
接着,才回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黍辞怔了怔,继而从床上坐起来。
他瞧着一侧陆驭的脸,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你——”
话没说完,却被陆驭再一次捞进怀中,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先别出声,枳枫在外面。”
黍辞乖乖闭上嘴,可心跳声实在掩不住,屋里静得不可思议,此刻外面也没了动静,便显得他这心跳声格外响亮,听得黍辞都忍不住红了耳朵,默默把脑袋往他怀中藏了藏。
陆驭忍不住笑,伸手安抚,同时又给了手下一个眼神。
手下立即往外瞧去。
方才枳枫打过艾落后,便将人再次一把提起。
这时的艾落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慌张地求饶:“对不起……宫主,我只是一时情切,我……我决不再犯了宫主!”
枳枫只当他还在狡辩,问道:“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艾落赶紧摇头:“我没有藏!我没有!我根本没找到他!”
枳枫眼神暗了暗,叹道:“我最讨厌别人将一句话改来改去。”
他本想直接拧断艾落的脖子,但拧断前,又想起艾施。
艾落唯一的作用,就是引艾施出来,倘若只拿出一具尸体,以艾施的性格,绝对会将孩子流掉。
枳枫眯起眼睛,将人丢回地上,然后拎起艾落的一只手,就这么往寝院里走去。
待众人全部离开,屋里的人才松口气道:“他们都已经走了。”
说罢,他看了眼此刻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默默闭上嘴,把自个儿挪到屋外去。
第42章 【VIP】
“你怎么会在这里?”
沉默中, 还是黍辞最先开口。他根本不记得先前醉了说的什么话,也不记得自己胳膊枕着眼睛偷偷哭,他大脑里断得乱七八糟的记忆, 勉强拼凑出来,就是逃离枳枫, 然后被陆驭藏在了这里。
再遇见陆驭, 亲眼确认他还活着, 这让黍辞心里落下一块石头,但同时也生出不少顾虑。
“怎么会潜入枳沉宫?”
黍辞低声问着,目光扫过他胸膛上包扎好的伤口, 两道秀眉又蹙起来。
陆驭伸手捏了捏黍辞的脸, 看他情绪转好, 好像也不记得刚才的事,便自作主张瞒了:“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何况……”
黍辞问:“何况什么?”
“何况你那么担心我, 我不过来,恐叫你难安难平, 一直记挂。”
陆驭醒来之后, 自然也听说了黍辞冒险去找他的事。
这也是陆驭亲自潜伏在枳沉宫的原因之一。
他本便想着找个时机,亲自和黍辞见一面。
黍辞被说红了脸, 藏在被子里的手背都浮上一层淡淡的粉。
“我只是担心你死了, 别想太多。”黍辞别开脸,这时才注意到他的衣服被剥光了, 他僵住动作, 静默了会儿,在陆驭憋着笑的目光中, 问道,“这是……我自己脱的?”
“对,你刚刚说好热,就自己脱光了占了我的床。”陆驭撒起谎来不打草稿,“还抱着我说想我。”
黍辞:“……”
陆驭试探着道:“你喝醉了都在找我,可见喜欢我喜欢得紧。”
黍辞:“……”
黍辞难以置信,瞪圆了眼睛,唇瓣动了动,似乎是想说陆驭骗人,可自己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因为他想起来,在枳枫想动他的时候,他的眼前浮现的确实是陆驭。
他这一次吃醉,满眼里满心里,听到所有声音,看到的所有人,连想到的,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陆驭。
除了陆驭之外,他看不见任何一个人。
他意识到,什么才叫心动。
陆驭本只是想打趣一下,没曾想说完,黍辞却是绷紧了身体,脸颊绯红,眼神四处乱瞥,像极了被戳穿心事的小孩儿。
这模样倒是打得陆驭一个措手不及,下意识攥住黍辞的手。
他胸口起伏着,忍不住上前,覆上黍辞的唇瓣。
黍辞轻颤了下,伸手本能想要推开人,可手指刚碰上陆驭的肩头,他突然又想起陆驭负伤,于是动作便下意识放轻许多,对陆驭而言,更像是在欢迎。
烛光并不亮堂,此刻又被蜡油盖过烛芯,便更暗了几分,照得两人的影子都像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片刻后,被烧得碳灰的烛芯终于被蜡油覆没,在啪的一声过后彻底熄灭。
两人注意力这才偏移。
黍辞看了眼还冒着青烟的蜡烛,红着脸道:“堂堂太子竟住在这破屋子里,太子不委屈吗?”
“有何委屈呢?”陆驭心里甜得很,“我受伤了,命都差点没了。”
黍辞心里一揪,虽看不清陆驭的脸,但也准确寻到了他的肩膀,黍辞小心问道:“伤还没好吗?”
“行动倒是还好,只是还会时不时地疼。”陆驭作苦道,“我生怕你以为我死了,便另寻他人去。”
黍辞一哽,心想着他也确实要另寻他人——
一个月后,他便要入宫,去取五皇子性命。
但这话若是现在说出来,陆驭肯定要阻挠他。
黍辞抿住唇,生硬地回道:“那怎么不在外面治好了再来?你要是再被发现,宫主定饶不了你,你也逃不掉了。”
陆驭哼道:“我若在外面治好了,又怎么过来叫你心疼我?”
他倘若不来,都不会知道黍辞在这破宫里,受了这么大委屈,还时刻要防着受枳枫的辱。
他倘若不来,也不知道黍辞心里会这么需要他。
说是想要黍辞心疼他,陆驭心里却更是心疼黍辞。
他眼神柔和下来,倘若不是场合不是时候不宜,他真想把人摁在怀中再不放手。
黍辞果然被他这么毫不遮掩的话气得脸上羞红:“你……”
却碍于陆驭是真的受伤,不忍动手。
黍辞胸口起伏了几下,勉强忍下来:“别拿身体当儿戏!”
“这话该说给你自己听。”陆驭驳道,“向来都是你不看重你的身体,我惜命,还要分神去惜你,你倒真心疼我,就保住你自己,别受伤才是。”
黍辞一噎,无话可说。
陆驭问他:“在订婚宴上,他们可有聊什么?”
黍辞回神过来,告诉他:“应该是宫主想以艾落引艾施出来。艾落又误以为我……以为我喜欢宫主,便要求我明日同他一起出去购置。”
只是今天发生了这种事,黍辞也不清楚到底明天还能不能出去。
“看来要尽早带你离开了。”陆驭眉头紧锁,艾施那边和他早就没了联系,艾施会不会上钩都和他无关,但现在黍辞被人惦记,此地已不能久留,他得找到机会带走黍辞。
谁知黍辞听到这话,却道:“你先离开要紧。”
“嗯?”
黍辞道:“我今日之事,定然会牵连到整个枳沉宫,宫主非善,他若不满,直接将枳沉宫血洗也有可能,你若留在此地,恐被他发现。”
好在方才烛光灭了,昏暗中,陆驭看不到他眼中的难舍与担忧,只听语气,还是那般的平调,毫无其他情绪。
陆驭心道也对,但转而又问:“那你何时才走?”
他来枳沉宫,便是为了黍辞,倘若黍辞不走,那他做的那些计划,便也全都泡汤了。
再说,虽然黍辞至今没和他坦白过,但陆驭知晓他身上有孕,也支撑不了多久。
黍辞默了片刻,道:“一个月后,我便出现在你面前。”
陆驭一愣,他又惊又喜,抓住黍辞的手,问道:“真的?”
“真的。”黍辞笑了,唇角沁着苦涩,“我过段时间要再去完成任务,等我出去任务,便能离开此地。”
陆驭喜不自胜,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还和他立下约定:“一个月后,你只管回头,你在哪,我便在哪。”
黍辞点点头:“好。”
他心里重见陆驭的欢喜被钉在了心上,成了一汪又一汪的血水,黍辞不知自己到时是否能活着回来,但他能确定的是,这个江山,一定会是陆驭的。
以后,当陆驭坐上龙位,也能知晓,在他的背后,是黍辞。
黍辞心中念着,哄他道:“那明日我找个机会,送你出去。”
陆驭没想他这么快就要赶自己走,有些不满,但没等他说话,黍辞突然覆唇上来,主动勾住他的唇舌,软声求他:“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出去了我才安心。”
闻此,陆驭心里便软得一塌糊涂,只得答应下来。
黍辞轻声一笑,贴着陆驭的脸,慢慢滑到他的耳旁,小声问了句什么。
陆驭果然被激得胸口起伏,一把将人带进怀中,狠狠教训了一顿。
黍辞立刻安分许多,敢怒不敢言,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被欺负得狠了,也只能揪着被子忍耐,直到外头又一阵喧闹过去,他恍惚间听到外面在说什么寻不到人,又说什么宫主大怒。
没等他再听得仔细一些,就被陆驭一把抓回去,藏进被子里,惩罚似地轻轻咬住他的耳垂。
哑声道:“我爱你。”
黍辞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在外面巡逻的两名枳沉宫人无意间走进一处马厩,在那里发现了刚醒来的黍辞。
黍辞揉着酸软的肩膀,作出一副茫然毫不知情的样子,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那两人赶紧将黍辞带去大殿,并和枳枫汇报了发现时的情况。
面对枳枫的责问,黍辞只道自己毫不清楚:“属下也不知属下怎么离开的,属下一醒来便是在马厩中。”
他轻喘了下气,在心里暗骂陆驭一句,这才继续道:“大概是发了酒疯罢。”
枳枫绷着脸,切齿地打量黍辞:“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黍辞点点头:“属下只记得……艾落让属下明日陪他去街上购置东西。”
他问道:“属下明日……还需要过去吗?”
枳枫没在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对于他脸颊上依旧消不下的绯红,也只当是醉酒未解。
他遗憾自己没能把握住机会,当时就不该留下黍辞一人。
而他若现在强行要了黍辞,只怕会影响到之后的行动——
总归黍辞日后还有大用,他没必要为了一时起的意,断了之后的路。
枳枫脸色缓和下来,道:“一切如旧。”
说罢,又关切道:“你在马厩睡了一天,恐是要受寒了,稍后我派个人过去给你诊诊身体。”
黍辞面色一绷,道:“多谢宫主关心,不过属下身体向来强健,不必……”
话没说完,便听枳枫道:“你也算是我亲自养大的孩子,你身体如何,我还不清楚么?你这般生分,倒像有什么秘密怕被我发现似的。”
闻言,黍辞心中一紧,只得道:“那……多谢宫主了。”
枳枫微微一笑:“阿辞,你要知道,在这宫中,我最疼爱最信任的,便是你了。”
第43章 【VIP】
一直到回到房间, 黍辞还有种胃里作乱的,想吐的冲动。
他脑中回响着枳枫说的最后那句话,踉跄着把门关死, 这才靠在门上,长舒一口气。
屋里的酒味早已散去, 黍辞瞧着那张床, 却仍然心有余悸。
他走上前, 将被褥全部拆开重换,随后拿水来将地板又拖了一遍,这才起身去打水清洗身体。
末了, 黍辞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到床上, 思考着明天该如何应对。
只是白日醉酒未完全解开, 他又劳累一天,没躺多久,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连外面有人敲门都没听见。
屋外的大夫敲了半天门, 没见人应, 便看向身侧的人,那人瞧了眼黍辞房间, 道:“兴许是已经睡下了, 老先生在此等我一下,我去叫他醒来。”
那人说罢, 绕到另一侧, 从栏杆处爬上去,然而正准备过去开窗, 却发现黍辞将二楼的门窗全都锁死了。
他拍了半天, 也没见屋里动弹一下。
那人心中不爽,又跳回一楼, 告诉老先生:“他睡得太熟了,我唤不醒他,你看要在这再等等,还是直接回去复命?”
那老先生是附近的老郎中,听说有户人家要请他出诊,又听他描述,还以为自己要看的人是个小孩子,便道:“小孩子贪睡也是正常的,身体也好,今儿个白日无风,睡上那么一会儿应当也没事。倘若你们担心,明天给他捂在被子里发发热,喝碗驱寒的药就好了。”
“这便可了吗?”那人也不想找麻烦,听到他这么一说,便有些心动。
老郎中点点头:“现在年轻人身体都比较康健,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心。”
两人都不想找麻烦破门而入,一拍即合,立刻回去复命,枳枫正忙着收拾艾落,听说黍辞没事,便也没太放在心上。
第二日一早,黍辞睁开眼。
他茫然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的事。
接着,又想起枳枫昨晚说要叫个大夫给他看病。
黍辞一个激灵爬起来,刚跑到门口,正好看见枳枫和艾落一同过来。
他僵住身体,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眼神再一瞥,他们身后,并没跟着郎中模样的人。
黍辞正满心困惑,但见枳枫快要来到跟前,他照常拱了拱手,这时候,身后突然有个人走过,快速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告诉他。
“昨晚郎中已经来过,一切放心。”
黍辞愣了愣,旋即想起来什么。
他记起当初和陆驭外游,他曾去过药铺买药,当时陆驭也跟在他身后,也进了药铺,所以——
陆驭也知道这事?
黍辞下意识按了按小腹,心脏仿佛又被泼了一道酸水。
枳枫瞥见他动作,眉头便拧起来:“怎么了?阿辞,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黍辞吓了一跳,忙放开手,他抬眼过去,果然见艾落脸上笑意尽失,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警惕和恼怒。
黍辞垂下眼眸,神色恢复如常:“回宫主,属下只是一天没吃饭,有些饿了。”
枳枫挑了挑眉,也才想起来,他松唇笑了笑:“那好,正好我们也都没吃,大家聚一起吃完了,你再跟艾落一起去购置。”
艾落满心不服,可昨日的事依稀还在眼前,他浑身一颤,只得梗着脖子点头:“嗯。”
黍辞没曾想艾落竟然同意,他默了默,深吸了口气,也跟着点头。
枳枫率先走进屋内,其次是艾落,接着才是黍辞。
三人走进一楼,艾落立刻道:“这里怎么脏兮兮的,到处都是灰尘?黍辞,你昨晚就是这么睡的?”
黍辞不擅打扫,但若要说都是灰尘,也实在说得夸张,只是他喜欢收集些古老的东西,摆在一块,再加上光线不好,便显得屋里狭隘还古旧了。
他目光扫着屋里其他人,试图在人群中找到那个帮他解围的人,嘴上应道:“让你见笑了,我平时在二楼睡。”
“哦?二楼?”艾落抬头望向阶梯,显然是想上去。
不仅是艾落想去,枳枫也想过去。
黍辞昨日遇到那事,对枳枫上二楼还是很抗拒,他眉头一皱,指甲紧紧掐紧掌心,这才道:“艾落和宫主是想上去看看吗?”
两人闻言,表情微微一绷。
一个是想上去查看上面有没有两人昨日苟且的证据,另一个则是想故地重游,顺便查看一下,黍辞到底有没有昨日的记忆。
但他们听到黍辞这么直白地问出来,表情都有些不好看。
“我……我当然对男人房间不感兴趣了。”艾落不得不否认,顺便试探枳枫的态度,“宫主呢?”
枳枫:“……”
被这么询问,又被这么多人盯着,他自然也只能道:“这倒不必了,不过住在这里这么多年,阿辞啊,想不想换个院子住?”
黍辞暗暗松了口气,道:“多谢宫主好意,属下已经住习惯了,不必更换。”
枳枫点点头,随后一阵沉默。
黍辞见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才把桌椅搬出来,让人把早饭端上桌。
三人各怀心思,食之无味,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吃下去。
为了避免枳枫再问些什么,黍辞夹了块醋萝卜含在口中,快速扒完一碗饭。
艾落一瞧,赶紧也吃完饭,便把筷子一放,道:“我瞧时间不早了,正巧黍辞也吃完了,不如我们就早些出门。”
枳枫一听,正要皱眉,但转念又想到什么,他眉头舒展,微微一笑:“行,你们去吧。”
艾落立即拉起人往外走。
黍辞被迫踉跄了几步跟上,眼神朝旁侧一扫,在人群中果然瞧见陆驭。
那张脸是个普通人的脸,看不出有什么特点,甚至扭头便会忘记,可偏偏的,黍辞就是能一眼认出来。
和黍辞四目相对,陆驭便知晓已经被认出,他牵了牵唇,像是在告知黍辞,他今天就会走,让黍辞放心。
黍辞这才转过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快步跟上。
两人一路走出枳沉宫,艾落立马把黍辞甩开,扭头作出一脸痛苦之色。
他昨晚被枳枫像沙袋似地发泄了一顿,虽然后来用过了药,可那处依旧疼痛难忍,方才在饭桌上他便是差些坐不住,正好黍辞吃完了,才有借口起身。
但快步走这么远,已经叫他疼痛难忍。
黍辞见状,心中也猜到什么,便道:“你若是走不动的话,不如租辆马车。”
艾落立刻扭头瞪他。
黍辞瞥了眼身后的人,道:“不然这么多人上街,也怪叫人注目,恐叫他们怀疑起身份来。”
毕竟在普通百姓眼中,雇得起这么多下人的,非富即贵,没辆马车也说不过去。
“再说了,买的那么多东西,也需要运回来。”
艾落见他语气平平,表情自然,仿佛这些都理所应当,更怀疑黍辞是想拿他做嫁衣,到时候顶了他的位置,成为枳沉宫一宫之首的。
他当场冒起火,反问黍辞:“那我带你来做什么呢?不就是用来给我搬东西的吗?”
黍辞一愣,深吸了口气:“我搬不动那么多,你不怕我搬不动,叫东西都摔了?”
“你威胁我?”艾落瞪大了眼睛,眼中盛满怒火。
黍辞低声提醒他:“我想,你应该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懂你现在的处境。”
虽然是做为艾施的替身,但艾落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只是引艾施出来的工具,但黍辞是跟了枳枫许久的手下,倘若两人闹矛盾,以枳枫的脾气,昨日既然能差点掐死艾落,今日就能将他尸体肢解。
艾落咬牙切齿,心里却明白,黍辞说的都是真的。
他心道,恐怕艾施当初就是被黍辞这么折磨,才承受不住逃跑离开,于是对黍辞敌意更深。
“宫主惯着你,是因为你跟了他多年,别光说我,也麻烦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到时候——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艾落扭过头,一边小心调整姿势,一边道:“倘若宫主真对你有意思,也就不会等到这时候了。”
黍辞手指轻颤了下。
他并不打算和艾落说明些什么,只在那静静听完话,然后道:“但如你所说,我依旧被宫主惯着,你折腾我没有好处。”
说这话时,黍辞又觉得胃中作乱,他只觉得想吐。
但一念及在身后人群中,陆驭正看着自己,他便不得不忍下来:“行了,再不走,天都黑了。”
黍辞说着,率先离开。
艾洛眉头竖起,不满地剜着黍辞的背影,却没有其他办法,只得跟上。
片刻后,便疼得走不动路,焉焉地说要租马车。
黍辞得了机会,随手在人群中点了陆驭和自己去租马车,叫艾落到附近茶楼等他。
艾落喜得清闲,赶紧跑进茶楼中。
其他人也跟进茶楼里,黍辞这才领着人进了对面马棚,果断先过去给陆驭挑马。
马老板正想过来介绍,陆驭直接丢给他一袋银子,道:“你在外面看着,我们主子喜欢自己挑马。”
那马老板立马笑弯了眼,连声请他们进马棚,接着便将门一关,把外面的牌子换成【暂不待客】字样。
他坐在外头哼着小曲摇脑袋,心道今天的小主真是人傻钱多,那马棚里的每匹马,都值不了那一袋子的钱。
一门之隔,黍辞正数落着人傻钱多的陆驭:“这里的马都不值那么多钱,你何必……”
话没说完,却被陆驭以唇封缄。
第44章 【VIP】
两人方才互诉情愫过, 难免不好分舍。
黍辞起先还有些紧张,但周边只有马儿无聊四处张望,他逐渐也放下心来, 享受这最后一刻的温存。
片刻后,彼此才分开。
陆驭不舍道:“你那到底是个什么任务?我瞧今日天气不错, 不如直接跑了就是。”
那枳枫不是陆驭对手, 他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黍辞仍然坚持:“是个对你也有好处的任务, 等一月之约后,我便告诉你。”
陆驭忍不住笑:“对我也有好处?”
他一脸惊讶:“你何时学会的哄人?”
黍辞也跟着笑起来:“总之,你答应我, 离得远些便是。”
陆驭见自己劝不动他, 偏头去伸手按了按额头, 闭眼长叹一声:“你这样防着我,怎叫我能安心离开?况且……”
“难道你以为我现在如此,还会再去冒风险吗?”黍辞用眼神谴责陆驭, “我现在能做什么, 心里自然有数。”
陆驭意识到他在说什么,顿时变得有些局促:“我……”
“行了, 你也别假装不知道。”黍辞抬步朝马匹走去, 假意挑着马以掩盖自己脸上的心虚,“就当给我最后一次自己处理的机会。”
陆驭闻言, 也明白自己再也劝不动黍辞, 他只得答应:“那好吧。”
“就这匹马吧。”黍辞从其中挑出一匹来,那马儿健硕, 肌肉匀称, 长相也好看,看着就叫人喜欢。
陆驭瞧也不瞧一眼, 便应下来:“好。”
黍辞没再多瞧他,转身便推开门,和店老板要了那匹马,并另外再和老板租了一辆马车。
老板赶紧应下,很快便置备好。
黍辞转头,丢给陆驭一个眼神,随后便牵着马回到对面茶楼。
没等他走近,倒是先瞧见艾落狼狈地摔在地上,似乎是方才瞧见什么,眼睛里还冒着火,手指也紧紧攥成拳头,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黍辞意识到什么,将马车交给其他手下,走过去问:“是遇到艾施了?”
艾落这才从方才的事抽离出来,他恨恨地瞪了黍辞一眼,满脑子都是艾施方才警告他“别对黍辞出手”这样的话。
他不明白,自己的姐姐分明是被黍辞逼得脱离枳沉宫,现在还受枳枫追杀,为何还对黍辞这样照顾?
不对,这不是照顾。
艾落想起来,艾施方才提到黍辞时,眼里没有半分柔情,似乎只是公事公办,又像在顾虑着什么,那模样,并不是因为和黍辞有什么交情。
那么,应该是觉得艾落斗不过黍辞,所以,那是给艾落的忠告?
想明白这一点,艾落又瞪了黍辞一眼:“你一来就问我艾施,你是不是就等着把我放出来当诱饵,引她出来?”
黍辞:“……”
他提醒艾落:“不是我,宫主便是这么想的。”
艾落恼意更甚:“若不是有你从中挑拨,宫主怎会如此?再说,我和宫主的关系,怎容你猜度?”
他蹭地从地上站起来,扬手便要给黍辞一巴掌。
没等他的手落下来,黍辞却已经掐住了他的腕脉。
“不要以为你拥有和宫主一样的权力。”黍辞提醒他,“你还打不过我。”
艾落提了一口气,怒火中烧。
但也正如黍辞所说,以艾落的实力,根本打不过从小练武的黍辞,再者,黍辞是枳沉宫大清洗后唯一留下来的人。
他在枳枫眼中的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倘若艾落今天和他打架,明天可能人就没了。
艾落心知这一点,这才勉强将怒火压下去。
黍辞等了等,没等到艾落动手,倒见他垂眉顺眼,像是清醒了,便开口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艾落正想说话,眼珠子一转,费力将手腕从黍辞掌心中抽出来,这才道:“我不告诉你。”
他扬起下巴,十分有骨气:“这事,我自然是和宫主说,你别想来打探什么消息!”
黍辞心里无语,干脆不问,转身走到马车上。
艾落没想到黍辞真不打算追问,心里虽然奇怪,但也没再多想,也赶紧上了马车。
两人本来就不对付,坐在马车一天也不见交流些什么。
黍辞更是根本不听艾落使唤,顺便给自己买了几剂药材,艾落对药理一窍不通,便直接把剑抵到药铺老板脖子上去问,这才得知这不过是一些调理身体的药。
艾落蠢笨,还以为这是黍辞讨得枳枫欢心的一个手段,便也有样学样,把剩下的全包了。
黍辞:“……”
一直逛到天色渐暗,东西这才置备完全,艾落把手上最后一件东西往马车上一丢,便疲惫地躺下去。
黍辞坐在旁侧,将窗帘子掀开一些,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从今早陆驭的模样来看,陆驭这易容之术十分出色,倘若藏在人群中,不见得会被发现。
从他随艾落走出茶楼时,他便隐隐感觉有人跟在身后,但扭头去寻时,却又什么都瞧不见。
他知道这大概是陆驭在守着他,可他却更希望陆驭如他所说的,尽早离开。
马车缓缓驶至门口,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这才被斩断。
黍辞和艾落下了马车,令人把东西都搬回殿里,黍辞则带着药材独自返回阁楼。
阁楼中,一切如他离开前一样。
黍辞走上二楼,如意料中,他发现有被人闯入的痕迹。
门口夹紧的头发丝已经消失,被褥也被人掀开,想来应该是枳枫怀疑他尚有昨日的记忆,不过早在黍辞早上醒来时,便已经将一切又布置回和昨日一样的场景,因此枳枫并没有发现什么,安然离开。
黍辞松了口气。
他想,自己应该是度过第一关了。
晚上,枳枫又派人来请他过去食膳。
黍辞喝完药,闻言,只是沉默了一下,便回道:“你稍等我片刻。”
说罢,他转身上楼,从书架上取出一串手珠链条。
这一串手珠不过是由数颗桂圆核子串在一起的,只是里面的内核都被挖空,只留下黑脆的外衣。
在往些年中,黍辞闲暇无聊,照着暗器书中的法子,在里面雕出一些细针,再将其封口。
这东西没有什么杀伤力,只能刺伤佩戴者,他在针上涂了些寻常的毒,毒性不大,造不成什么伤害,只是会引得剧痛,叫人无比清醒。
黍辞戴上手珠,这才随人过去。
毫无意外,黍辞果然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坛酒。
枳枫含笑道:“昨日才发现你不会吃酒,今日有机会,便想着请你吃酒”
他一本正经:“酒量若是不好,只喝一两口也会醉,倘若日后派你去做其他事,也不放心。”
黍辞瞧了枳枫一眼,不明白:“非要饮酒不可吗?”
枳枫意味深长道:“就拿陆驭来说。他们皇家太子,各个要会饮酒,为的是日后与将军作军,与异国天子作政,五皇子更是酒量如牛,丝毫不醉。”
他顿了顿,又道:“届时你要进宫,我恐你受他欺负。虽然一个月也教不得你什么,但也能至少让你多保持几分清醒。”
这话挑不出什么毛病来,黍辞只揣摩了片刻,便点点头,当作已经认同。
枳枫忙叫他坐下来,宫人呈了饭,可枳枫却只顾喊他饮酒。
黍辞瞧那澄澈的酒液,心中发紧。
他慢吞吞将酒杯垂至唇畔,瞧着似饮非饮。
枳枫眉头微蹙,正觉得有些不耐烦,这时艾落却突然闯进来,一抬眼便见两人坐在一起饮酒。
他当即提起气,立刻走上前。
枳枫被打扰好事,心生不满,喝道:“艾落,你来这里做什么!”
艾落瞧着黍辞,又瞧着枳枫,再瞧那满满一坛酒,便以为是黍辞带着酒想要灌醉枳枫。
他恍然觉得,肯定是今天他刺激了黍辞,才叫黍辞出此计策,于是二话不说拉开椅子坐下,然而面对着枳枫的责问,他却一时找不到借口。
黍辞大发善心,问道:“艾落是要来说白天在茶楼外遇见艾姑娘的事吧?”
艾落闻言,立刻瞪了黍辞一眼。
果然,听到这事,枳枫的注意力登时被转移开:“这小妮子还活着?她和你说了什么?”
艾落本还想瞒着,谁知就这么被黍辞泄了底,他气得要命,可偏偏动不了黍辞一根毛。
眼下,只得坦白道:“我今日,确实是见到了姐姐。”
艾落当时走进茶楼,本只是要找个包座歇脚,顺便监视着黍辞的动向。
茶楼小二很快给他安排了包间,他拿了钥匙便往茶楼上走,正躺在软椅上舒服喟叹时,突然听见隔壁传来数名男子喧闹的声音。
那些男子各说各的,声音嘈杂,艾落本来烦躁得要命,可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
这些男子,好像是在争宠。
他们有的说自己是最先认识主人的,所以应当第一个服侍,有的说自己最受主人喜爱,其他人都得站边上伺候,还有人说自己身强体壮,能给主人其他人都给不了的快活。
总之,艾落听完,只觉得特别辣耳朵。
一边辣着,一边又想起来,当初艾施就曾告诉他,倘若哪一天她离开枳沉宫,一定要包十个五个小宠围在身边,就听这些小宠怎么争她的宠。
艾落忍不住笑起来,心道这世道还真有人和艾施同一个愿望。
可下一瞬,他就听到了艾施的声音。
艾落:“……”
第45章 【VIP】
艾落不由分说, 立刻冲进了隔壁房间。
毫无意外,他在数个白花花胸膛的人群中,看见了正醉生梦死逍遥快活的艾施。
艾落一阵呼吸发紧。
只见屋内的男子每个都裸着上半身, 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且各个长相俊美, 十分赏心悦目, 再看艾施, 一只素手正搭在面前一男子身上,状有似无地捏了两把,表情愉悦道:“不错, 最近练得不错。”
那男子脸色一喜, 赶紧道:“我特地为你练的, 保证你喜欢,今日不如我来服侍你?”
艾施唇角扬起来,食指碰上那男子朱红的唇坪, 引得他痴迷般□□。
然后, 才听见门口动静似的,艾施扭头过来, 挑起一边眉头问艾落:“好久不见呀你, 你来找姐姐,怎么不喊人?”
艾落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切齿道:“我寻了你这么久, 你居然在这花天酒地?”
其他人一听,还以为艾落也是什么艾施在外的小宠, 便警惕起来。
“怎的?只许你受主人的宠, 不许我受?”
“哪来的野鸡在这里乱叽,也不懂规矩。”
“许是那茶楼小二不认识人, 得去教训教训了。”
“姐姐?怎的,光他可以喊姐姐,我只能喊主人?”
几人吃起醋来色彩纷呈,艾施轻轻勾唇笑着,听完了众人数落,才向他们解释:“乱说什么,这是我亲弟弟。”
说罢,抬手一摆,叫他们全都走出去。
那几个人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赶紧穿上衣服,凑到艾落面前道歉。
把艾落的脸气得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把他们都踹出去。
好在这些人都是有眼力见的,看艾落这一副烦躁的模样,就知道他会打人,出去的速度比谁都快。
不多时,屋里便只剩下艾落和艾施姐弟俩。
艾落再忍不住,上前重重一拍桌子,质问道:“艾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放着宫里女主人的位置不坐,你想做什么?”
艾施闻言,只冷声一笑。
她不仅不想去做女主人,甚至想逃得再远一些。
只是陆驭不是傻子,不会做对他没利益的事,于是她只能在这城里,在枳沉宫的附近,一面享受陆驭给她提供的快活生活,一面等着枳枫找上门来。
倘若黍辞有危险,她便是拿去和枳枫交换黍辞的人质。
不过,至少在外面,艾施是快乐的。
她拍了拍肚皮,轻描淡写地扫过艾落:“先前叫你滚远一点,你不还是留在枳沉宫了?你都不听我的,何必让我听你的?”
艾落气得要死:“那你就让那个黍辞鸠占鹊巢?宫主现在还想着你呢!你若是赶紧回去,说不定宫主他……”
话没说完,就被艾施冷漠地打断:“原以为你只是天真,谁知道你竟然蠢笨如猪。”
艾落:“……”
他难以置信地瞪眼瞧着眼前人。
艾施从躺椅上起身,边扶好衣服边往外走,一缕清香伴着扫过艾落。
她没走到门口,便被艾落握紧了手腕,对方咬牙切齿地告诉她:“我要和宫主成婚了。”
艾施:“……”
艾施气息顿时不稳。
艾落恍然惊喜,他立刻看向艾施:“我就知道你还爱着宫主,既然你爱宫主,宫主也想着你,何必和宫主赌气?你跟我回去,我肯定让宫主消气,以后你和我一起侍奉宫主,总比你在这摸一堆乌烟瘴气的人要好。”
然而,回应他的,是艾施一个响亮的巴掌。
“晦气!”艾施胸口起伏着,被他气得头晕眼花,“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愚蠢的弟弟!你以为宫主是真心喜欢你?”
没等艾落回应,艾施又道:“我离开后,枳沉宫大清洗,刀没架在你脖子上,你无所谓是吧?”
艾落气得反驳道:“我怎么无所谓了?我若不是为了保住我这条命,我何至于做你的替身?”
他心里委屈当当,恼道:“倘若你不离开,我何至于有今天?这一切不还是你的错吗?”
艾施等他把话说完,反手又是一巴掌。
声音在房间乍响,艾落瞪大眼睛,被打得失神,难以置信地盯着艾施。
艾施只道:“我若不逃,死的便会是我,你凭什么要我以死换你?再者,你也可以逃,现在就可。”
艾落深吸了一口气:“你居然要逃?枳沉宫保你到如今,你却要逃?你为何要逃?是因为黍辞?我知道你就是被他逼走的,是不是他威胁你,你不离开他就杀了你?”
艾施:“……”
她实在难以理解艾落的意思:“我离开的事和黍辞无关,麻烦你长长脑子。”
说罢,她甩开艾落的手,转身出门。
艾落不明白为什么艾施这么讨厌他,明明以前艾施还是他最贴心的姐姐,然而自从离开枳沉宫一切都变了。
这其中唯一的变故,就是黍辞!
艾落反应过来,赶紧去追艾施,他跟着人在茶楼中左转右绕,眼瞧着绕开了所有的枳沉宫门人,他连叫个人帮忙拦住艾施都来不及,只要眼神一离开艾施,立马就会失去她的踪迹。
找了好一会儿,艾落才在茶楼外面发现了艾施,他这次吸取教训,一把拽住艾施不放手:“我今天非得把你带回去!你放心,我以后就是枳沉宫的二当家,枳沉宫的主子,我会护着你的!那个黍辞,只要咱们两个联手,还怕他死不了吗?”
艾施气得眉尾轻颤,直接把人摁到地上,给了他一拳头。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脑子有问题的弟弟。
倘若他真伤了黍辞,不单枳沉宫会杀了他,他即使逃出枳沉宫,还会被陆驭追杀。
到时,普天之下,都将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艾施最后警告他一遍,然后把人踹倒在地,这才转身离开。
——
回忆到此结束,艾落删删减减,只说了他在茶楼遇见艾施,但是艾施被五个武林高手盯着实在无法脱身,艾落救姐心切,想上前解救她,谁知打不过那五个高手,艾施只得和他做戏,打了他一顿。
艾落道:“我姐还是念着宫主您的,她说那时她是被人绑走的,她如今无法脱身,还望宫主能救救她。”
枳枫闻言,眉头紧锁。
他并不知道艾施离开是因为发现了他的计划。
如今听到艾落这么说,倒觉得有一定的可能性。
毕竟那五皇子手可通天,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枳沉宫打压到如今的情况,又一把火烧了他的宅子,兴许也知道艾施和陆驭有了夫妻之实,猜到了枳枫的计划,于是绑走了艾施。
那时枳沉宫的人基本都被他杀了,剩下的也不过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没有再次审问的价值。
但他很奇怪:“你在茶楼遇到的艾施,她怎么会在这附近?”
以他所想,既然五皇子特地抓走艾施,又怎么会把艾施放出来四处乱逛?
难道就是为了让枳枫发现她的?
可为什么枳枫派出去寻找的人却根本没发现过此事?
枳枫眯眯眼睛,又问艾落:“你见到艾施的时候,她情况如何?”
艾落心道,艾施怎么会以为宫主不爱她?
宫主明明这么爱她,还特地询问他艾施情况如何,艾施一定是被黍辞欺骗!
艾落瞪了黍辞一眼,故意把明明意气风发容光满面的艾施说得凄苦可怜,浑身是伤,唇白面青,像是十数天没好好吃过饭,没好好睡过觉的模样。
“她一见到我,便问起宫主的情况,她真的很爱宫主您了。”
枳枫不信,不过也不怀疑艾落的话。
倘若艾施真的落到了五皇子的手里,被折磨也是自然的。她恐怕是因为被折磨惨了,才会说爱他。
枳枫琢磨,五皇子此意,定然是为了让枳枫知晓艾施所在。
他这么做,难道是以为艾施是自己心爱的人,所以要拿艾施威胁?
枳枫唇动了动,似笑非笑地看了艾落一眼。
他并不喜欢艾施,只是觉得她有几分姿色,可以作闲暇之余消遣用,还能让她去做做任务。
艾施若不是肚子里怀有孩子,在外死就死了,倘若没死,他还要担心艾施泄露情报亲自动手。
只是现在又有怀子,又落到别人手里,此事确实棘手。
枳枫安抚道:“我会加派人手,尽快找到艾施。”
艾落点点头:“多谢宫主。”
“谢什么?都要是一家人了。”枳枫假情假意笑着,心里却有些后悔,早知道艾施是被绑走不是自行逃离,他倒也不必和艾落演这出戏。
他正琢磨着要怎么处理眼前这事,接着听到身侧黍辞道:“今日一事,你担心也没用,宫主定能将艾姑娘救回来,来,喝酒。”
黍辞作出一副醉态,给艾落倒酒。
艾落一瞧,那酒可是宫主最爱的酒,当场对黍辞的嫉恨更多了几分。
他不由分说把杯中酒一口饮下,道:“多谢你替我倒酒,只是老麻烦你帮我倒,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不如你把酒搬来——”
话没说完,黍辞已经把酒坛子递过去:“来,喝吧。”
艾落:“……”
枳枫:“……”
第46章 【VIP】
艾落很快被灌得面红耳赤, 不多时便昏睡过去。
黍辞推杯换盏间,却是一口都没喝下,只是装模作样将酒杯凑至唇畔, 然后借故跌撞到一旁。
枳枫计划失策,又骂不得艾落, 只得自顾自在那冷眸以对。
不知喝到几时, 月上树梢, 艾落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便瞧见黍辞,他怒从心来, 突然伸手一巴掌扇过去。
黍辞没曾想会遭他一耳光, 当场愣在那里。
艾落打完人还不够, 骂骂咧咧地站起身,将桌子上满当当的酒杯拿起来,便朝着黍辞泼过去。
语气愤恨:“你怎么不去死?”
黍辞正想着被泼了就能借故离开, 可这时一只手突然横生过来, 一把将他捞进怀中。
枳枫声音沉沉:“艾落!给我把他拉下去!”
站在一侧的门人闻声,立刻上前架起艾落离开。
黍辞怔了怔神, 随后垂眸看了眼搭在他肩头的手, 心上一紧,道:“宫主……”
“你也不躲?”枳枫回神过来, 语气带怒, “你不至于躲不过。”
黍辞扯了扯唇,苍白解释道:“属下……属下醉了。”
他刚刚贴着艾落许久, 又被泼了一头酒水, 自然满身酒气,再加上天色昏暗, 黍辞因紧张,脸色微红,便也像是那么一回事。
枳枫语气柔和下来:“这么快就喝醉了?不过你倒是比上次要喝得多些。”
他扭过头,却不放开黍辞,单手倒酒,指尖里藏着什么,在酒中轻轻一弹,接着便递给黍辞:“最后一杯,喝完了若还能走,我今日便放过你。”
黍辞心脏狂跳。
他警惕地看了眼那酒杯,又紧张地看了眼枳枫。
枳枫问:“你该不会以为我在酒了放了什么东西吧?刚刚艾落喝了那么多,也没见他有事。”
黍辞确实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并不确定自己酒量如何,能不能饮下这一杯。
犹豫片刻,黍辞狠下心去,将酒碗接过,一饮而尽。
枳枫当即展颜,正欲摘下面具,然而黍辞却突然转身,使力将手珠上的机关按出。
细针立刻没入手腕,刺疼叫黍辞瞬间清醒。
他装作若无其事,道:“属下已将酒喝了,属下告退。”
枳枫笑容一僵,道:“你留在这睡一晚也可。”
然而黍辞只垂着眉眼,搬出艾落来:“恐叫艾落误会,宫主,属下先行告退。”
枳枫闻言,又想到这似情草与其他药草相合,药效极强,但也需等宿主睡过一觉,才能在其昏睡中修改记忆。
算着时间,他也不必着急,明日早些过去,让黍辞第一眼看到的是他便可。
枳枫松唇一笑,道:“行,那你回去吧。”
黍辞低头告辞,立刻离开。
黍辞跑回阁楼,脑袋里一阵昏沉。
他费力将门窗全部锁死,把布帘全部拉上,保证明日倘若枳枫潜入之前,他会提前醒来。
同时,他摸出一块打磨光滑的铜镜。
黍辞在前面那几天,一直做的事,便是打磨镜子。
他想着,倘若这似情草能让他第一眼见到是谁便爱上谁,那如果第一眼见到的是自己呢?
黍辞询问过韩大夫,也得不到一个准确的回答。
韩大夫翻遍古书,只查到零星几个记载,里面提到过似情草的作用,但同时又提醒黍辞,这似情草功效不稳,兴许有些副作用,效果不会如同记载那般准确,人的记忆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更改,即使一时间被覆盖,以后也有可能恢复。
后来枳枫让他去行刺五皇子,黍辞以为用不到似情草了,还松了口气。
只是没想到,枳枫居然还是要用在他身上。
黍辞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奋力一搏。
他扯断手珠里的细针,在手珠覆盖的皮肤上,刻下了陆驭的名字。
之后,又扯下一张纸,快笔简单写下自己想要做的事,以及他想去爱的人,还有——
他肚子里的孩子。
药效逐渐发作,黍辞脑袋越发不清醒,笔上划着字迹,写到后面,只剩下陆驭二字,再往后,他落笔时,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写什么。
黍辞浑身无力,他发现自己失去了什么,却不知失去的到底是什么,他彷徨地在纸上寻找,可当他看到陆驭二字时,眼中只剩下了茫然。
“陆驭……是谁?”
和陆驭有关的记忆,就像海水退潮,再也无返。
黍辞在满桌的纸上翻找,终于翻出一张字比较多的纸,细细在上面阅读,勉强理清了来龙去脉。
他将那张纸藏在衣服里按在心脏处,人则倒在床上,无意时间,一行泪从眼角滑过。
梦里,混乱着,他脑袋像被人用斧子敲开,将里面的东西拿走,又塞进了些空白的纸张,然后重重合上。
黍辞听见窗外有响声,细细碎碎的,还有几声呼唤。
他试图睁开眼睛,手指刚动,指尖就触及到冰冷的镜面。
黍辞手腕上的血已经流到被面,早已看不清上面刻的字样,只是在素白的被褥上显得格外惊心。
重返而归的陆驭本只是担心来看他一眼,见黍辞一回到阁楼便把自己锁进去,他心里发慌赶紧追上来。
但他敲了半天的门,都不曾见黍辞来开门,他只得爬上二楼,再跃上屋顶,用自己先前藏放的机关撬开砖瓦,接着便看见了黍辞倒在被中,手腕鲜血淋漓的一幕。
陆驭心脏狠狠被揪了一下,他立即跳进屋内,一把将黍辞捞起,探了黍辞的鼻息,才放下心来。
他又唤了几声,没见人应,倒是看黍辞手指动了动,人应该还是醒着的,这才把黍辞放回床上。
“你是故意的吗?”放下心来的那一刻,陆驭便被滔天怒火烧得快要失去理智。
他责问黍辞,但显然,昏睡的黍辞根本无法给出答案。
陆驭只得一边裹着刺扎的怒火和担忧,一边卸下面具,去取来温水和布,将黍辞手腕上的鲜血擦净。
伤口早已不再流血,随着陆驭的擦拭,逐渐显露出歪歪扭扭的名字来。
陆驭心口又紧了紧,只觉得喉咙干涩,像吞了数十根针,刺得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明白,黍辞为什么要这么做。
既不是寻死,也不是演给谁看。
黍辞为什么这么做?
陆驭给人包好伤,坐在黍辞床边,慢慢等人醒来。
然而,不消片刻,他便注意到一旁桌子上乱糟糟的白纸。
陆驭眯了眯眼睛,走上前随手抽出几张,却见上面写着——
【下个月,去杀了五皇子】
【陆驭,陆驭】
【杀了五皇子,这天下,只能是陆驭的】
陆驭喉结滚了滚。
他握着纸的手颤着,胸口起伏着,一股火窝在心口,却没有办法发泄出来。
他终于明白了黍辞昨日,黍辞白天,和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黍辞根本没想活,他想以一换一,他想杀了五皇子,让陆驭无后顾之忧!
陆驭连呼吸都觉得是疼的。
他攥紧那几张白纸,又慢慢展平,然后一张一张收好,放回原处。
他气愤至极,他决定不管任何事,都要带走黍辞。
然而他刚一转身,却陡然对上黍辞冷漠的脸。
“你来做什么?”黍辞苍白着唇,认真望着陆驭。
他方才又梦到了和陆驭的事,因此尚且还对陆驭有几分印象。
他问:“你怎么敢回来?”
陆驭见他醒来,便一把抓住黍辞的手:“正好你醒了,我来带你出去。”
他不愿意再给黍辞机会了,他要带走黍辞。
然而,黍辞却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我为什么要走?你想走自己走。”
陆驭瞧着面前毫无血色的人,心里一阵一阵地疼:“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只是目前不打算出手,你不需要替我做什么,我……”
“你知道什么?”黍辞茫然了片刻,在混乱的记忆里翻出一件事,“是指我要嫁给五皇子?”
陆驭表情瞬间一绷。
黍辞不明所以:“这是我的任务,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回,陆驭也发现不对劲了:“黍辞?你在说什么?这事怎么和我没关系,我和你……”
没等他说完,黍辞身体再度晃了一下。
他捂着脑袋往后退,堪堪靠在墙面上,这才道:“对,我要嫁给五皇子……你要来参加我的婚事吗?”
陆驭脸色冷下来,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抓住黍辞:“对,我来抢婚。我,不允许你和他成婚。”
两人靠得极近,近到黍辞下意识将陆驭这模样刻进记忆深处。
他不知道自己这记忆能停留多久,但这样也已经够了。
黍辞凑上前,再次吻了陆驭。
他的吻轻如羽毛,甚至叫陆驭来不及回味。
但就在下一秒,一柄匕首没进陆驭的体内。
黍辞轻笑着退开两步,然后边朝外走去,边提醒陆驭:“你受伤了,还能带我走吗?”
陆驭难以置信地瞧着他:“你……”
“我不想跟你走。”黍辞拉开帘子,面对着陆驭,“我喊一声,他们便会发现你在这里。你若不想死,就……”
黍辞迷茫了下,似乎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他眼角又落下泪来,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
他闭上嘴巴,静静看着陆驭。
眼神冷漠得叫陆驭心惊。
片刻后,陆驭起身离开。
在他离开之后,黍辞立刻把帘子扯上,跌跌撞撞跑回床边,一把抱住那面铜镜。
他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但却知道,这是他救命稻草般的东西。
他不能放开。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黍辞再次昏睡。
第二日一早,有人闯进了阁楼。
他本能地睁开眼,身体一动,便感觉到怀中铜镜的存在。
黍辞不明所以,拿起铜镜瞧了眼,却只看到镜子里自己苍白的唇色,和那尚还泛红的眼角。
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黍辞放下铜镜,看见桌子上叠放整齐的纸张,他恍惚中好像看到一道身影晃过,然而只是一瞬,眼前又什么都没有了。
他茫然站着,身后大门被人打开,枳枫志得意满摘下面具走进屋,就看见黍辞失神地站在屋中。
“阿辞。”枳枫唤他。
黍辞耳朵动了动,茫然地扭过头去。
风一瞬间从枳枫打开的屋门吹进来,吹开桌子上的纸张漫天飞舞,黍辞从纸缝间瞧见来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第47章 【VIP】
枳枫牵唇笑起, 正欲开口。
黍辞茫然地眨了眨眼,问他:“你是什么人?”
枳枫以为他只是失去记忆,便耐心解释:“我是枳沉宫的宫主, 枳枫。”
“枳沉宫?”黍辞记忆没消失得那么完全,他隐约有些印象, 又问,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枳沉宫的门人, 是我的得心爱徒。”枳枫本想说些更过分的,又怕吓到黍辞,便只是道, “你和我关系很亲, 是我的心腹。”
黍辞茫然地眨眨眼睛, 看起来像只无辜的羔羊,正等着他来宰割。
枳枫忍不住上前,一脚踩上纸页。
细碎的声响叫黍辞回过神来, 他目光落下来, 又看了眼自己手侧剩余的纸张,下意识觉得, 这些不能让他看见。
黍辞问:“你以前也过来叫我起吗?”
枳枫脚步一顿, 奇怪地挑起眉头:“我……”
“我想换个衣服。”黍辞局促地站着。
枳枫这才反应过来,这应当是黍辞失去记忆, 所以不安的表现。
他微微一笑, 往后退了几步:“我有事来找你,不过你可以先忙, 我在楼下等你。”
说罢, 他还很贴心地关上门,抬步离开。
等人一走, 黍辞心上一松,只觉得胸口难受。
他捂着心口,一只手随便往桌上那叠纸翻了翻,果然发现有几张上面写着字迹。
其中多半是用黑色墨水写的,但却有一张沾染着鲜血。
那血早干涸,字迹也歪歪扭扭,像是着急写下,又得强忍疼痛。
他拿起一瞧,只见上面写着。
【我定会再来找你。】
黍辞奇怪地歪了下脑袋。
他不明白,在看到这一句话后,他的心脏会忍不住刺痛起来。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给他留下这句话。
来找他做什么?是谁来找他?
黍辞愣怔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勉强想起来一些东西。
他想起来自己自小是在一个宫殿中长大,有个哥哥总是护着他,两人在一起时,周围的人都投以期盼的目光。
但不知怎么的,他有一天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人绑在昏暗的阁楼中。
黍辞在寻找出路时,发现了一个也才被绑过来的男孩,两人一拍即合,联手逃离。
毕竟是两个小孩子,若是有心要躲开大人的追查,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
两人很快趁着小贩进来供给,藏在了菜车中。
然而不多时,他们逃走的事便被发现,菜贩也注意到自己菜车里藏了人,果断下车检查。
这时,一辆马车驶来,马车上是一位侠客,误以为这小贩偷抓小孩,前来行驶正义,打晕了小贩。
黍辞和那小孩便急忙爬上马车。
谁知这时候,枳沉宫的门人赶到,小孩吓得急忙一把掐在马屁股上。
马儿受了惊,腾腿而驰,黍辞才刚爬上一条腿,被这么一带过去,差些摔了。
他勉强扣住马车,别开脸一瞧,那几名门人已经和侠客交手,黍辞赶紧让那小孩帮自己一把。
可那小孩不知怎么想的,反倒伸手将黍辞推下去。
之后的记忆黍辞已经没了,他只隐约记得自己被带回来,更名改姓,叫作黍辞,之后……便是现在如此。
黍辞将桌子上的纸一张张瞧过去,对那出现最多的名字格外好奇,这时他捂着心口的手也突然感觉到什么,便从怀中摸出来一张纸。
只见那纸上写着。
【勿信枳枫】
那字迹,他很清楚意识到,那是自己一笔一画写出来的。
黍辞轻吸了口气。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和这个绑了自己的人住在一起,还成了枳沉宫的门人?
黍辞脑袋混乱一片,他不明白眼下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但唯一能知道的,只有他不应该是枳沉宫的人,他应该离开这里。
至于那五皇子……
黍辞现在回忆不出来更多的事。
他索性暂时先放到一旁,把那些纸都收起来,以火烧了,再换上一套衣服,起身下楼。
楼下,枳枫正饶有兴趣地数看着黍辞的藏品。
那些多半只是些普通东西,有些只不过是个形状怪异的石头,甚至一些贝壳,以及谁信手丢掉的书。
其中大部分黍辞都已经看过,作为无聊的消遣。
黍辞一个人在这里待了许多年,即使是一朝失忆,见枳枫伸手去碰,也本能地拒绝:“宫主!”
枳枫动作一顿,扭过头去。
黍辞僵了一下,目光从他的半脸银丝面具扫过去,这才有几分熟悉感。
方才宫主摘下面具时,面容虽清秀卓越,可总给黍辞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让他总觉得不太舒服。
倒是现在戴上面具,不舒服的感觉虽然未有消退,但显然,黍辞的记忆中,更熟悉这张面具。
他抿了抿唇,道:“宫主来找属下何事?”
“你不必紧张,我只是来关心你的伤势。”枳枫早已想好借口,他不紧不慢道,“先前大夫来看过,说你失忆了,我想,我身为宫主,应当来关心关心你。”
他走上前,拍了拍黍辞的肩膀:“辛苦你了,不过你放心,陆驭已经死了,他不会再来害你。”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黍辞心里一紧,一种刺疼感瞬间覆上心脏,黍辞下巴绷了绷,问道:“他是谁?”
“他是当今太子,也是你上个任务的目标。”枳枫勾着唇道,“当初你去刺杀他,却不曾想失手,败在他手下,遭他污言秽语以待,还花言巧语试图混乱你的记忆。”
枳枫将陆驭说成是十恶不赦的混蛋,将黍辞受过的所有罪都说成是为陆驭而受。
“他害你负伤,还给你喂了毒,倘若不是我以枳沉宫分部为代价,恐怕都保不了你。”
枳枫假意惺惺,怜爱地瞧着黍辞:“你受了许多的苦,我念在你是我枳沉宫门人,强行从他手上要回你。”
黍辞呼吸发紧,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在抗拒着枳枫的栽赃,一股没来由的怒火几乎要迫使他说些什么。
好在黍辞忍了下来。
他听枳枫继续胡言乱语:“好在你还活着,你活着便好。”
黍辞垂下眼眸,不再去瞧他:“多谢宫主相救。”
话是这么说,黍辞对他,自然是不信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可那些纸,还有藏在心口的信,以及听到枳枫说话时的感觉,全都在告诉他,枳枫在说谎。
但现在自己落人手中,黍辞只得也假心假意,假装自己信了:“宫主大恩,黍辞无以为报。”
枳枫闻言,心里一喜。
他正欲再说些什么,然而这时突然有人闯进来,着急忙慌道:“宫主!出事了!”
枳枫表情一敛,问他:“出什么事了?”
“西南分部来报,昨夜突然有人闯入分部,将全部人杀了,一口不留!”
枳枫闻言一愣,他自从和五皇子合作之后,分部便没再遇到侵扰,怎么会突然——
紧接着,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一口不留,那又怎么会有信来?”
“是这样的。”那人吓得声音都嘶哑了,“今天早上我们开门,就看到门口挂着数十个人头,分部阁主的口中含着这封信,我们想来,这信应当就是凶手所写!”
闻言,枳枫一愣。
他还从未见过有人胆敢如此挑衅他!
为免这些人头挂在外面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门人早就把那些人头都搬进大殿中。
黍辞跟着枳枫走进大殿,当即被那熏臭的血腥味引得小腹作乱。
他身形晃了晃,差些控制不住。
枳枫正欲发火,余光却瞥到黍辞的动静,他还以为是因为黍辞体内似情草作效,受不得这血味相冲,便道:“黍辞,这没你的事,先下去吧。”
黍辞急忙得令,逃也似地回到阁楼。
那腥臭的气味逐渐散去,黍辞靠在门上,在一片晕眩中缓缓清醒过来。
他本能地摸上小腹。
目前还未三个月,尚未见怀。
黍辞念及此,接着,手指突然像被烫到似地弹起来。
他惊恐地回忆着自己方才心里说的话,有些无措地站起身。
他……刚刚在想什么?
什么尚未见怀?
什……
他还能怀孕?
黍辞被自己震惊到,他重新去翻了翻被褥,再去翻了翻书架,想找些证据出来。
没曾想,还真叫他找到了一张信纸。
信纸上,他一无一十告知自己,他与陆驭有了肌肤之亲,并怀了孩子。
并且,这一切,是他自愿的。
黍辞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昨晚因时间紧迫,他无法写下更多的话,但枳枫的话又不能信,因此现在的黍辞,对于陆驭的印象可谓少之又少。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给陆驭生孩子。
他是男人,为什么要生孩子?
黍辞烦躁无比,可让他更为烦躁的是,他失去了记忆,却也没想过打掉孩子。
黍辞干脆盘腿坐在地上,茫然地望着屋外。
他在信上告诉自己说,勿信枳枫。
那么,他可以怀疑,陆驭根本没死吗?
黍辞回过神来,为自己那莫名的期盼感到吃惊。
他无措起身,像逃离大殿似的,又逃离了自己的阁楼。
却不曾想,在路上,倒是遇到了艾落。
艾落正急着去大殿,谁知道在路上遇到了黍辞。
他一瞧见黍辞,便想起黍辞逼他告发艾施下落,想起黍辞喝了枳枫最喜爱的酒。
他一怒之下,从地上捡起块石头,便朝着黍辞砸过去。
黍辞骤然察觉到脑后一阵风,他本能躲开石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身后传来艾落的嘲讽:“被砸一下罢了,瞧你怕成这样!”
黍辞脚步一顿,扭过头去,看了眼艾落道:“那不一样。”
艾落愣了下:“什么不一样?”
“倘若是你的脸,被砸一下,我自然不担心。”黍辞不认识眼前的人,只觉得他格外可憎,“我的脸可不容瑕疵。”
艾落:“……”
第48章 【VIP】
艾落气道:“你什么意思!”
他快步上前, 一把揪住黍辞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你倘若是听不见,可去找郎中治治耳朵。”黍辞第一眼见到艾落,便从对方嚣张的态度里猜出艾落与自己不合, 他自然没打算再和艾落纠缠。
艾落一听,气得更甚, 他攥紧了拳头, 正打算教训教训黍辞, 然而没等他开口,倒是黍辞一掌扫来,他下意识缩起脖子, 往后退了一步。
指尖擦着艾落睫毛扫过去, 黍辞不紧不慢, 收手的同时曲指往艾落的手上弹去,瞬间,一股麻意从指骨蔓延到手臂。
艾落本能松开手。他一把握住自己的右拳, 难以置信地盯着黍辞。
之前那几次, 不论艾落怎么挑衅,黍辞都不曾动过手, 怎么今天突然……
他瞧着黍辞离去的背影, 低声骂道:“犯什么病。”
黍辞自顾自在枳沉宫走着,一路整理着思绪, 不知不觉停在了一间小黑屋门口。
他驻足片刻, 鬼使神差地推门而入。
这小黑屋里光线不足,即使是在白日也依旧一片昏暗, 只得点着烛灯才能勉强照明。
因此, 小黑屋里倒没有人在住。
然而,黍辞推门而入, 却没见到自己意料中的蜘蛛网或是灰尘,反倒瞧四处干净整洁,连床上都盖着被褥,旁侧木桌还立着一盏烛灯。
黍辞心中疑惑,抬步走进,嗅着空气中木头潮湿发霉的气味,慢慢靠近那小木床。
恍惚中,他好像瞧见在昏暗的房间里,两人在床榻上交颈厮磨的情景。
黍辞脸上一红,手指像被烫到似地猛地收回。
那记忆十分模糊,模糊到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脸上羞耻发热,却是在告知他。
那记忆中有他。
他和谁?
难道是陆驭么?
黍辞又想起那封被自己烧了的信,心里大概有了个模糊的意识。
也就是说,他和这个陆驭,情投意合?
但……陆驭却还是死了?
黍辞垂下眼眸,心里又涌起一阵怅然若失,他等待心脏那片刻酸胀过去,这才转身离开。
斯人已逝,他在失忆前特地写信,告知自己要杀了五皇子,那么很大可能,这个五皇子就是杀了陆驭的人。
黍辞深吸了口气,走出屋门,又将门关上。
他心里混乱,沿着枳沉宫走了又走,不知不觉天色都暗了下来。
黍辞回过神,刚准备回去阁楼,一转头,却是看见一队门人正朝他跑来。
领头的那人瞧见黍辞,满脸激动,赶紧喊道:“黍辞!你站住!”
黍辞愣了下:“怎么了?”
他应当什么都没做吧?
说话间,那队门人也都围了上来,方才喊他的人气喘吁吁道:“可算找到你了,你这一天都跑去哪里了?”
黍辞解释:“我只是随便走走,有事吗?”
“宫主正找你呢。”那人拍拍黍辞的肩膀,“听说艾落在宫主面前告你的状,他以后就是宫里的主子,你可要小心点。”
黍辞仔细想了想,猜测这所谓艾落就是白日那个冒犯他的人,他眉头不悦地蹙起:“我和艾落没什么过节吧?”
为什么艾落要这么针对他?
“这……”众人互相看看,都皱着张脸,还是方才那人解释道,“可能是他嫉妒你吧。”
黍辞又问:“为什么嫉妒我?”
他只不过是枳枫的心腹,可艾落不是宫里的主子?
那人见黍辞天真,都被欺负到这份上了,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欺负,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悯,便告诉他:“艾落尚未和宫主成婚,但宫主却偏爱你,上次你醉酒失踪,宫主甚至怀疑是艾落带走了你,差些对他动手。可能是因此,他以为你对他有威胁罢。”
黍辞明白了:“原来如此。”
那人又道:“宫主虽对你偏爱有佳,但你想想,先前那艾姑娘跟了宫主多少年都不曾有名分,这个艾落没来多久就要和宫主成婚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你还是少掺合些。”
其他人也都点点头。
黍辞道:“我对宫主并无别的意思。”
那人笑笑,道:“我看你也是老实人,被欺负了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今天提醒你了,你总得放在心上。对了,我们提醒你的事,可别说出去了。”
黍辞点点头。
那人道:“那就回殿上吧,今天大家都小心点,别触了宫主的火。”
说罢,他们转身领着黍辞朝大殿走去。
大殿上的人头都已经被处理掉了,连地上的血迹都被清洗一遍,但即使如此,也不知人头挂在外面多久,门人早上开门时外面还没什么人,下午就听到外面有传言,说是这宅中的人做了什么坏事,害死多条人命,那些冤魂回来索命,将自己的脑袋挂在了门口。
传言说得玄乎其玄,惹得人心惶惶,众人不安。
即使枳枫早已派人去县衙府打点好关系,也得挑着哪天开府叫众人见证。
再说,那血屠分部的人,既然有本事不惊动一鸟一兽,便将这么多人头挂在门口,便是在警告枳沉宫。
倘若不合对方的心意,他也会血屠枳沉宫总部。
如同今日一般。
黍辞跟着众人进去的时候,便见枳枫脸色阴沉地坐在椅子里,底下噤若无声,纷纷低着头,压根不敢动一丝一毫。
听到门口的动静,枳枫扫来一眼,前方的人赶紧道:“回宫主,属下已经将黍辞带来。”
他们纷纷让路,叫枳枫看见站在最后的黍辞。
枳枫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底的烦躁,这才道:“黍辞,你今天去哪里了?”
“回宫主,我只是去散了个步。”
“散步?”枳枫看他一眼,“看见艾落了?”
站在一旁的艾落瞪了黍辞一眼。
黍辞面无波澜,只嗯了一声,接着又道:“不知属下何时得罪了艾落,还请宫主责罚。”
他跪到地上,看着却并没有承认错误的意思。
艾落一听,更气了:“你这是在做什么?恶人先告状?”
话没说完,便听枳枫烦躁地打断:“这里没你的事!”
艾落气得上前一步:“他……”
刚说一个字,就见枳枫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狠戾的目光像是能瞬间将他撕碎。
艾落登时闭上嘴,悻悻地退回原处:“属……属下知错。”
枳枫这才又问黍辞:“你既然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他,又为何要我罚你?”
黍辞低声道:“我听闻艾落将与宫主成婚,婚后便是枳沉宫二主,属下冒犯了他,便是属下的错。”
枳枫轻呵了一声,他扭头瞥了艾落一眼,那眼中满是轻蔑,不见半分情谊。
这眼神叫艾落心头一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随后,便听枳枫道:“我确实是曾说过要与艾落成婚,但事尚未定成,若是以此身份去欺压大家,便不配与我成婚,不配成为枳沉宫的宫主。”
枳枫道:“这门婚事,我会重新考虑。”
他看了黍辞一眼,声音放轻不少:“你也不必受罚。”
黍辞不明所以,看了艾落一眼,却冷不丁撞进一双淬满阴毒的眸中。
但枳枫看向艾落时,艾落的阴毒目光又被瞬间敛回,只作出一副乖巧可怜的样子,含泪道:“宫主的决定我无从干预,只是我想澄清一件事。”
他看了黍辞一眼:“并非是我有意纠缠,只是我那日遇见艾施,听艾施说起,是黍辞吓诱她逃离枳沉宫,因此她才主动离开枳沉宫,以至于被人抓去的!”
此话一出,全殿寂静。
枳枫闻言,眸子眯了眯,他当场道:“其他人先出去。”
众人也急忙离开,只留下黍辞,艾落和枳枫三人。
艾落恨恨地瞪了黍辞一眼,哭诉道:“宫主,此事不是我故意隐瞒,昨夜我瞧见黍辞,怕他也给我使手段,这才不敢全盘托出。”
他眼角落下泪来,神情激动:“但是,关于黍辞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她却不敢直接告诉我,我毫无证据,只好每天故意去找黍辞的事,等着他像那日恐吓我姐姐那样恐吓我。”
枳枫双眼一眯,突然想起来。
能叫艾施吓得逃离枳沉宫的,也确实有一件事。
而那个缘由,枳枫也只和黍辞说起过。
枳沉宫虽然曾被内奸潜入,但倘若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劫走艾施,艾施不可能不挣扎,也不可能不叫别人发现。
那日艾施毫无预兆消失在枳沉宫,他一直想不通是如何做到,但如果是艾施自己离开,那便容易了。
黍辞和艾落不合,更不会把这事告诉艾落,艾落却能说出这么个似是而非的话来——
虽然错漏百出,但却一一对应。
所以,种种事迹,都在指应着,艾施的离开,果然和黍辞有关系!
枳枫呼吸不稳。
倘若真是黍辞所做,那不就说明,他已经背叛了枳沉宫?
艾落见枳枫有了反应,而黍辞一言不发,便意识到自己可能误打误撞猜对了。
他立刻吵着要枳枫处置黍辞,又吵着让黍辞还他姐姐。
枳枫头痛至极。
虽然黍辞背叛了自己,但他现在已经失忆,若真是要问,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何况,按着似情草的药效来看,黍辞应当已经爱上自己了才对,之后,黍辞也不会背叛他。
枳枫思绪翻飞间,便做出了取舍:“竟有此事!黍辞,你可有话说?”
黍辞:“……”
他对这事毫无记忆,更别说有什么话辩解。
黍辞看了艾落一眼,无法,只得道:“属下对枳沉宫,对宫主忠心不二,还望宫主彻查。”
枳枫黑沉着脸,冷哼一声:“等我行了宫法,再看看你的忠心。”
他顿了下,道:“艾落,你可还有什么隐瞒?”
艾落被这么突然一问,脸上登时落下冷汗。
枳枫声音裹着寒冰,一视同仁地扫向艾落:“你回去好好想想,稍后我再去问你,艾施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一句都别有隐瞒,否则——”
艾落被问得自乱阵脚,无心再留下来看黍辞受罚,赶紧应声退下。
待人一走,殿内空荡许多,黍辞察觉到身侧的烛光暗了一下,接着,一道身影落到了他的身上。
第49章 【VIP】
“黍辞。”枳枫问他, “你对此事,可有印象?”
黍辞道:“回宫主,属下不记得了。”
顿了顿, 黍辞补充道:“属下不认为属下会做这种事。”
“哦?”枳枫闻言一挑,问, “你不是失去记忆了么?又有何凭据认为呢?”
“宫主早上曾告诉属下, 属下是宫主的心腹。”黍辞不紧不慢开口, “既然是宫主心腹,想必是宫主最为信任的人。我受宫主如此信任,又为何要做这种事?”
他细挑慢敲, 都不明白自己把那所谓艾姑娘赶走的原因。
“倘若真是我做的, 那想必, 也是因为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
“这属下也不清楚。”黍辞垂着眸,理所应当,“属下没有记忆了。”
枳枫:“……”
他喉咙堵着, 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毕竟那药是他下的, 黍辞失去记忆,也是他早预料到的, 甚至这所谓心腹的话, 也是他说给黍辞听的。
黍辞信了,这说明黍辞相信他, 即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枳枫都只能认。
况且,艾施也已经离开, 今早的事, 兴许就是因为艾施被绑,不得不透露给五皇子的。
事已至此, 无法挽回,黍辞还有用,他没必要在这时候自断臂膀。
于是枳枫道:“你放心,我也是相信你的,艾施的事,我会亲自去查。”
黍辞低头应是,心里对他的承诺并没半分感觉。
枳枫道:“你只需办好我给你的任务。”
说着,他顿了下,才想起来这事忘记说了:“你大概也忘记了我交给你的任务。”
黍辞这才抬头,听见他道:“再半个月,五皇子登基前一日,他会过来接你进宫,你的任务是在他登基前那晚杀了他。”
黍辞一愣。
枳枫道:“我知晓你不情愿。”
他蹲下,伸手挑起黍辞的下巴,细细观摩着:“我会全力保你,不会让你受伤,你安心去做。”
黍辞喉结滚了滚,他微微启唇:“属下……”
“你是怕什么?”枳枫察觉到他身体僵硬,声音放轻了,哄他道,“你没和他见过面,不用担心你会被拆穿。他一直以为你就是真正的太子妃。”
黍辞眉间一颤。
“对,那个陆驭也是以为你是太子妃,这才要娶你的,可惜他爱的只是太子妃,不是你。不过他最后也被五皇子杀了。”
枳枫愉悦地牵起唇来:“所有欺负你的,我都会帮你解决掉。”
黍辞心脏发疼,他胸口起伏着,眼眶发热。
枳枫只以为他是感动如此,连眼尾都泛了红,看着更为楚楚可怜,十分赏心悦目,他心情转好,大拇指在黍辞苍白的唇上抹了抹。
“届时,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黍辞垂下眼眸,哑声道:“好。”
枳枫却并没因此放开他,手指反倒更贴着黍辞的脸,甚至凑近了几许。
黍辞意识到什么,身体猛地一缩,接着反应很快地将双手交叠盖于额前,磕在地上:“多谢宫主!”
方才摸过黍辞的触感还停留在指腹间,他的骤然退去让枳枫心情不虞,但转念又觉得兴许是黍辞太过羞涩。
毕竟在陆驭之前,黍辞从不知道什么叫情爱,被陆驭花言巧语哄骗,还信以为真,跑来找他询问。
想起此事,枳枫心头那点不虞很快便散去了。
他收回手,道:“这些天你就别出现在艾落面前了,多准备准备,到时倘若杀不了五皇子——”
说着,枳枫将怀中一方药包交给黍辞:“此药,是似情草,你混入酒水中让他饮下,这药量足以让他暴毙。”
黍辞接过那药包,点点头:“是。”
“你先回去吧。”枳枫道。
黍辞起身退下。
他回到阁楼里,简单漱洗一番便躺到床上去。
这一日,他像个游魂似的,被那些混乱的记忆和枳枫说的话搅得如同烂泥一般。
那些自己留下的信件,无一张提到陆驭和太子妃的事,也无一句提到他到底是谁。
他记得太少,以至于完全不能成为佐证。
而这些人口中的陆驭,全然是个滚蛋。
黍辞心中困惑,眼睛盯着手腕上的字瞧。
陆驭死了,他也无处去证明,不是吗?
他失忆前,好像那么喜欢陆驭,可陆驭,有为他做什么吗?
黍辞心想,没有吧?倘若是有,那他一定还能记得些什么,但凡有个物件,但凡有留下什么,他应该都会想起来才是。
黍辞眼睛慢慢阖上,在失去意识前,他对自己道。
那就不要喜欢陆驭了。
他到时候杀了五皇子,就当给陆驭报了仇。
然后,他要离开这里,离开枳沉宫。
……
一夜不知做了什么梦,黍辞醒来时,只觉得头痛至极。
他睁开眼睛,感觉手上抓着什么,拿起来一瞧,才知道自己半梦半醒间,不知发什么疯,又跑去写了一纸的字。
那些字毫无意外,全是陆驭。
黍辞把纸烧掉,去院里舞剑。
第二日,醒来时,却又见一张纸,那纸上依旧是他的字迹,写的依然是陆驭。
他好像在告诉自己什么,但醒来后的黍辞,无从知晓。
时间一天天过去,黍辞每日醒来都会收到自己写的一纸书信。
他曾也把屋里的纸都藏起来,可一旦入梦,即使没有纸,他也会去寻其他的东西,或是匕首,或是剑,或是他自己的血。
逐渐的,黍辞也放弃挣扎,习惯了这如影随形的陆驭。
他烧着纸,心中暗想,这个陆驭可真了不得,明明死了,还要化成冤魂不散。
那得多喜欢我?
念此,黍辞忍不住笑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约定那日。
黍辞一大早就被叫去大殿。
他换上宫里送过来,说是给他准备的新衣服,走到殿上,就瞧见一个面上戴着黑纱的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我家爷眼光真不错,黍公子和这身红衣可真是般配。”男人展了扇子,声音轻飘飘的,孟浪的很。
黍辞不悦地蹙起眉尖,没应他的话,径直走向枳枫:“属下参见宫主。”
黍辞素日穿的都是黑色衣物,人又不苟言笑,像是根木头,偶尔醉酒露出的那一抹艳态已叫枳枫心动,如今瞧他身着红衣,枳枫甚至觉得有些不舍。
这模样,可比艾落要好上不少。
也难怪陆驭冒险也要再回来看他一眼。
枳枫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可惜。
早知道黍辞长得如此美貌,在二皇子那伙人找上他前,他就应该先自己享受一番。
正这么想着,那蒙面男子突然出声催促道:“怎么?你们要像民间嫁女似的,来个哭嫁么?”
枳枫脸色一沉,眯眼瞪过去,可那男人丝毫不怕,反倒继续笑嘻嘻着:“我也没说错嘛,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凶?枳宫主,看好你的狗。”
他摇着扇子,扭头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还在这愣着干什么?宫主?”
枳枫手指瞬间攥紧。
倘若不是陆驭先前毁他势力,他何至于如今屈服于五皇子手下?
更别说,如今连五皇子的一条狗,都能冲他犬吠!
枳枫敢怒不敢言,眼前的人却偏生要激怒他似的,又开口道:“黍公子,嫁入皇宫,你不得高兴高兴,怎么一个笑容都没有?来,和我学着笑一下?”
黍辞被拉过去,被对方戳着脸摆出各种表情,黍辞正欲发火,此时却听身后枳枫开口:“既然时候不早了,就早点起程吧。”
枳枫强忍着怒火,别开脸道:“黍辞,去吧。”
黍辞闻言,却是一愣。
以他记忆和知道的情况来看,枳沉宫虽不比皇宫势力,但也不至于受一个下人如此羞辱。
堂堂枳沉宫宫主,竟然容忍到如此地步?
他心中困惑着,脚步一转,跟着男人走出去。
入宫的马车就停在门外,男人敲敲车沿,叫黍辞坐进去:“进了宫可要守规矩,你担负着可不只是自己的性命,更是整个枳沉宫的哦。”
男人坐上马,说着,又忍不住笑了下:“你不如现在脱离枳沉宫,为我们爷做事好了,你们宫主没能耐,这样羞辱他都只能忍下来。但若跟了我们爷,只要你开口,我们爷肯定能帮你出气,如何?”
黍辞坐在马车里,听耳旁聒噪,他敷衍地应道:“行啊。”
黍辞拉开侧帘,弯眼一笑:“那怎么样才能加入你们呢?”
男人神秘一笑:“很简单,等到了宫里,你就知道了。”
黍辞朝他翻了个白眼,拉过侧帘,转身回去了。
马车外,男人笑意更甚,还饶有兴致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口哨,慢慢吹出调来。
在口哨声中,马车缓缓驶入皇宫,最后在一间宫院门口停下来。
黍辞拉开车帘,便见方才那男人已经离开,旁侧的小太监告诉他:“宫里一切都已经为你置备妥当,你今后就住在这里,没有传唤,不得离开这里一步。”
黍辞对皇宫没有印象,可当他抬眼看到宫门时,却本能地觉得奇怪:“为何在这里?”
“嗯?”小太监没明白他的意思。
黍辞便重复了一遍。
小太监摇摇脑袋:“这是旨意,你照听便是。”
说着,他叫人把宫门打开,请黍辞进去。
黍辞只得走下马车。
他刚走进宫,大门便被人关上。
外面传来上锁的声音,黍辞心里嗤了一声,在宫墙上绕了一圈,很快停在某处,心道,怎么会有人觉得锁了门他就跑不出去了?
他明明只要从这里的柴火堆里搬出藏好的梯子就——
黍辞手里握着梯子,身形突然顿了一下。
他怎么知道这里会有梯子的?
第50章 【VIP】
黍辞愣了片刻, 还是把梯子架在宫墙上。
他不记得以前的事,说不定之前也来皇宫做过任务,因此黍辞没有多想, 快步上墙,扫视了周围一圈, 但见自己所住的宫院周围都守着士兵, 倘若他这么贸然闯出去, 定然会被人发现。
他只观察片刻,接着又瞧见有人朝他这宫院过来,黍辞立马跳下去, 把梯子藏好, 接着进了屋。
不多时, 便有一宫女端着晚膳进来,甜声甜语道:“请用膳。”
黍辞点点头,谢过小宫女, 在她的注视下夹起一筷米饭, 却没着急吃下去,倒是问她:“敢问我何时能见到五皇子呢?”
小宫女自然无权得知此事, 她垂着脑袋答道:“此事您听安排便是。”
“那这饭, 不会有毒吧?”黍辞有些担心,“我听闻宫主尔虞我诈, 经常有这种毒害人的事发生。”
他将那一筷子米饭递过去:“你可帮我试下毒?”
宫女脸色微微有些僵硬, 她忙道:“小主哪说的话,宫中不容这种事发生, 您不必担忧。”
“那你是嫌弃我要吃的东西了?”
宫女胸口起伏了下, 不得不提醒他:“小主,小的敢以项上人头保证。”
“可你都不敢吃。”黍辞放下筷子, 站起身,“那我也不吃。”
那宫女无法,只得拿起筷子,夹了一筷米饭吃下去,接着又舀了一勺汤,以及一筷肉,菜,等等,几乎把每一道都吃过了,这才罢手。
她面色紧张,勉强撑着表情:“小的已经都吃过了,无毒。”
“那好。”黍辞转过身来,冲她微微一笑,“我第一次进皇宫,还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恐以后冒犯了,你可得同我好好说说。”
他坐回位置上,一副虚心好学的模样,更叫那宫女额上满汗,浑身都开始轻颤。
不多时,药效开始发作,宫女声音都抖了:“小的,小的内急,还请小主在这稍等片刻,小的马上回来。”
黍辞挑起眉尖,应声:“好呀。”
宫女表情一松,挪着步移到门口,朝黍辞深鞠一躬,接着扭头赶紧朝外跑去。
可没等她跑多远,只听噗嗵一声,等黍辞出来瞧时,她已经晕了过去。
黍辞检查了一番,发现这宫女其他毛病都没有,只是睡着了,他便去把饭菜端到墙根倒掉,胡乱用杂草盖住,接着回到屋里,将手臂往桌子一放,人倒在桌子上假装昏睡过去。
不多时,外面宫门便被人打开,走进来几个人,将黍辞抱走。
却不曾想,对方只是把黍辞抱到另外一个宫院,放进寝屋中,便把门锁上了。
黍辞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心塞不已。
他还以为自己这回就会见到五皇子。
不过身下这床被褥垫得格外松软,黍辞心道果然是皇宫,即使是给他安排的房间,都处置得如此好,他平白疲累了许久,如今又躺在极其舒服的地方,有烟炉燃着好闻的熏香,只觉心情畅快,不自觉便睡过去了。
吵醒他的,是外面的厮杀。
那声音很远,仿佛是在故意压着声响,怕吵醒他似的,可还是漏了几声厉声的惨叫,令本还做着甜梦的黍辞从梦中抽回。
他盘腿坐在床上,拿了枕头砸倒烟炉,却没见外面有什么动静,应当是守门的人已经离开了。
黍辞长呼了口气,忍不住回忆了下刚才的梦境,可他依旧什么都不记得。
他烦闷地看着屋门,等了片刻,才起身上前,一脚踹在门上。
奇怪,被人锁了。
黍辞去找窗户,他推了推窗户,又是锁的。
他这时才意识到,五皇子应当是遇到麻烦了。
外面的厮杀或许就是冲着五皇子而来,否则也不会给他转移宫院。
可是为什么呢?
黍辞边踹着门边思考。
不过他此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见门已经被踹开,便抬步走出去。
入眼只见大门紧闭,宫墙之外又传来闷喊声,大抵是被人捂住口鼻。
黍辞从侧墙跳出,瞧见满地尸体,他捡了一把剑,翻身上墙,从房顶瞧见了宫中的惨状。
只见一身穿着夜行衣的刺客,正持刀剑,穿梭在每个宫院中,见人便杀。
血溅宫墙三尺,地聚血水成流。
黍辞注意到,被杀的宫人,身上都佩着一个香囊,香囊上刺着“伍”的字样。
他正奇怪着,突然感觉到什么,一抬头,便和队伍中一个黑衣人对上目光。
黍辞立刻抽剑,正欲一战,可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接着便离开了。
黍辞愣了一下,接着转目望去,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便随便找了个黑衣人冲过去,可对方不仅不应战,见到他,反倒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
难道是枳沉宫的人?
黍辞心中疑惑,正欲再揪住一人问清楚,这时突然听见一声口哨,尚还穿梭在宫墙间的黑衣人齐齐抬头望向同一个方向。
接着,他们像得到了什么指示,立刻全部撤离。
不等多想,黍辞便转身跟上去。
今夜正是个好时机,不论对方是谁的人,他的任务也只是杀了五皇子罢了。
他趁乱离开,倒也不错。
黍辞快步在屋顶上穿梭,很快便到了地方。
他掀开一块瓦片,从洞口探去,只见一人站在殿堂之上,身穿着明黄衣袍,只是从他的角度,看不清那人的面貌。
黍辞目光朝下望去,见屋里还有一具尸体,瞧着是个太监模样,黍辞心里泛着嘀咕,身体却已经动作,他跃下屋顶,在落地的同时,快速行剑刺去。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刺向对方时,那人却突然转过身,以一扇挡住了黍辞的剑。
有风带过,扬起黍辞乌发,他抬眸望去,却见那人扬唇轻笑,像是等他许久。
“你来了。”
黍辞心跳慢了一下。
一种熟悉感瞬间在脑中炸开,他张张唇,像是马上能喊出对方的名字。
然而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他盯了陆驭片刻,眼神从意外至心痛,又逐渐化成茫然。
陆驭笑容滞了滞。
他眉心一紧,正欲询问黍辞,然而这时,黍辞却突然回过神,立刻收剑再刺。
陆驭以扇再作格挡,瞧黍辞不愿正眼看他,还以为黍辞只是气恼他的出现。
却不知道,黍辞此刻只是在想。
以枳枫的话中,那五皇子和陆驭是亲兄弟,所以他们应当长得相像。
所以,他方才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兴许是以为见到了陆驭。
黍辞心念至此,胸口便生出一团火气,这时又听陆驭问他:“为何打我?”“你气消了吗?”“小心身体。”
他便觉得更加烦闷,恨不得一剑刺哑陆驭:“你可真烦!”
终于听到黍辞的声音,陆驭松了口气,笑道:“我不烦一烦,怎么见到你?”
黍辞嗤道:“这便是你的遗言?”
他进攻被陆驭挡住,也不知那扇中玄机,竟卡着他的剑一时抽不出来。
陆驭游刃有余,甚至还有余心坐上龙椅,笑盈盈道:“本还怕你不来,多谢你来了。”
黍辞闻言,更是气愤不已:“别说废话!我来取你性命!”
陆驭闻言一愣,这才注意到黍辞似乎一直没喊过他的名字,即便是方才最为惊讶之时。
他试探地问道:“黍辞,你可知我是谁?”
黍辞切齿道:“我怎么不知?当今五皇子,将是我剑下亡魂者。”
他弃剑,持匕首冲上前。
陆驭愣了一瞬,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也丢下扇子,反手握住黍辞手中的匕首,另一只手攥住黍辞衣领,猛地将人扯近:“我是谁?”
黍辞撞上前去,不得不一膝盖摁上龙椅边缘,他抬起头,鼻尖与陆驭鼻尖相触。
两人靠得极近,近到仿佛下一瞬便会拥吻上去。
黍辞心跳乱了一瞬,他莫名觉得心乱,下意识地听从陆驭的话回答道:“不就是五皇——”
话没说完,后脖颈突地被人敲了一记,他瞬间失了气力,倒进陆驭的怀中。
陆驭抱住人,看了眼面前的男人。
男人捡起地上的扇子,心疼道:“只是借你一晚,怎么把我扇子都拆了?”
“到时候还你一把。”陆驭问,“人呢?”
“五皇子?已被我关进地牢。”男人嘻嘻笑道,“知道你恨他,所以我没杀了他。”
说罢,看了眼陆驭怀中昏迷的人,有些奇怪:“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没……”陆驭顿了一下,想起什么,眼神瞬间冷下来,“枳沉宫,给我屠了。”
男人一愣,忍不住嘀咕:“我才回来你就给我吩咐这吩咐那,那个宫主……”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明白了:“我就说今天过去接他的时候,那个枳枫看他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他把剑抽出来丢到地上,心疼地摸了扇子两下,随后塞进怀中,顺手把地上的老太监拖出去。
陆驭这才将匕首丢到地上,打横将人抱起,朝寝殿走去。
他虽然离开皇宫有一段时间,但宫中依旧有他的人在盯着,将他的寝殿打理如新。
陆驭把人放到床上,叫人取来锁链扣住黍辞的脚踝,这才转身出门。
这一夜,皇宫血洗。
五皇子被打入地牢,所有相关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几乎被全部根除。
陆驭垂眸,瞧着地上跪着的人,问道:“国公,你觉得,是五弟坐这个皇位合适,还是朕合适?”
那国公浑身颤了一颤,想起自己被控制住的妻儿,只得闭着眼睛高声宣布:“吾皇万岁,万万岁!”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齐齐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