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梦魇
“和你为敌？”
就像听到什么莫大的笑话, 伊卡洛斯嗤笑一声，作为眷从，连力量都不属于自己, 更何况是和眷主作对。
污染物少年微眯起眼睛：“我原以为，你已经不会再出手了。”
凌柒绷着表情，暗自在脑海中揣度。
对方是不是真认识夜鸦？
这样的语气, 实在太过熟悉。
为了避免露馅，凌柒没有回话，默默将他的人气值变现直播镜头玩家挡在身后, 开始催动异能。
同一片区域的影子, 只会听令于一个主人，感受到力量失控的躁动，伊卡洛斯表情微变：“就这样不希望我对他们下手？”
这次再不回应, 似乎不太礼貌，思索片刻后，凌柒选择借用【夜鸦pro.min】的话。
“你现在，应该在学校上课。”
少年平静的语气中, 听不出任何感情变化。
而不是为了一个已经死亡的存在, 站在这个位置。
伊卡洛斯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恍惚地抬起头。
自从第一次学习污染物的能力节点, 开始接触污染，自愿堕化, 他就幻想过很多次，那双漆黑的眼睛会不会将目光逗留在自己身上。
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因为他背离人类而憎恶也好，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触动也罢，都好。
唯独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为什么要理所当然的将自己放在保护者的位置上？
伊卡洛斯忍不住想。
只要被归类为人, 对方就永远会报以最大限度的宽容和耐心。
永远忠诚于人类的锋刃。
少年表情淡漠，带着疏离和冷淡的气息。
伊卡洛斯扫了玩家一眼，身形消失不见。
他有足够理由怀疑，夜鸦真的会想把他，一个适龄但误入歧途的人类未成年小孩，洗干净污染值，然后打包送进学校，学习几何算术题。
感知到污染波动的彻底消失，凌柒下意识抬手一摸鼻子。
被他吓走了？
他的脸真有这么吓人吓污染物吗？
凌柒放下长刀，试探着收回【永夜】，确认自己没有因为使用异能的副作用，当众吐血身亡后，松下口气。
“前辈，刚才那个污染物是？”
百晓生主动走上前，
“伊卡和卡洛斯，他们的情况还好吗？”
显然不好，看出玩家想要情报和奖励的小心思，凌柒解释道：“是分身。”
“他们的能力同源，从这股能力的来源处，继承到切割力量、分化出不同个体的能力。”
那对兄弟，本质上就是同一人，充其量也只是污染物不同年龄阶段的分体马甲。
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拥有2+1个截然不同的性格。
“很难缠的能力。”
凌柒甩干净刀刃上污染物的血液，将刀收入刀鞘，“不过不用担心，他暂时不会再回来。”
想了想，他又补充：“今天晚上，你们做的很不错，是我失约了。”
反应了好一会，百晓生才回想起对方所指的失约。
在复活点，苏羽和异能者争辩《保护法》的负责人到底是不是夜鸦时，少年突然不告而别。
玩家并不觉得这会是失约。
角色从今晚露面开始，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伤势未愈，却强撑着到最后关头，再次赶来。
少年却满不在乎的样子，确认玩家没有缺漏后，便带着队伍返回大厅。
离开大厅后，百晓生曾一度怀疑，大厅中那些npc会被污染物寄生体团灭。
很快，他发现他猜的大错特错。
那些npc不仅没有死，甚至还活的不错。
苏羽带着其他普通人，坐在地板上，围在一圈打扑克，远处徘徊者几只病号服。
就像被一层无形的结界所隔开，污染物馋的涎水直流，却一直不敢跨越那层边界，对人类发起进攻。
见凌柒到来，它们便一溜烟没了影子。
立刻有人站起身：“七前辈回来了？！”
另一个人感慨：“这次多亏七前辈及时赶过来，才救下大家！”
还有人孺慕：“哪怕是自己受伤，却也将其他人的安全放在首位。”
最后，服务员歆羡道：“不愧是高阶异能者，哪怕只靠气息，都能把那些寄生体吓退。”
劫后余生的众人，满是和死亡擦边而过后的惊恐，以及对异能者的敬仰赞美。
是很久前才经历过的场景。
苏羽开始晃神。
在夜鸦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像现在这样，因为被救，感恩欣喜的赞颂对方的功绩。
凌柒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莫名的，他突然有些不舒服。
这些人，只不过是他去救玩家时顺路救下，充其量也就十来个，相比夜鸦所做的事情，自然是远远不如。
但只因为在人群面前表演的好，就成为万众瞩目家的救赎。
论迹不论心，做了好事，就应该得到赞扬，凌柒自然可以理所当然的接下这些溢美之词。
但他确实不太舒服。
见副本顺利结算，凌柒躲过玩家的包围圈，抽身离开。
“七前辈怎么了，是不开心吗？”
有人慌张抓住苏羽衣角，战战兢兢地问，生怕自己哪里的动作让异能者厌烦。
不知为何，苏羽并不想搭理对方。
“你说的对。”
他收好扑克牌，应付道。
————
回到宿舍后，心中那股郁气才消散掉。
凌柒在洗手台洗了把脸。
耳边系统嘀嘀咕咕的播报着奖励，他大概猜到，是人气值进阶的提示。
副本结算后，玩家会解锁一个结算pv，一般和副本背景相关。
作为社恐，凌柒有点上镜恐惧症的，之前情况危急，担心pv中可能会有情报，他才不得以去看自己的上镜画面。
现在，凌柒身处一个安全环境，忍不住开始拖延症。
明天看也不迟。
他宽慰自己道。
提到pv，凌柒又回想起在上一个pv中，系统把他改成了青年体型，以此来帮助他掩盖马甲。
夜鸦是青年体型，很高。
凌柒下了床，小跑着来到洗手台前，撑在洗手台上仔细端详。
镜子中，少年面容冷俊，身形虽高挑，但骨架还未完全张开。
两年时间，自从凌柒被捡回基地，有记忆开始，他好像就一直是这个模样，没有变化过。
凌柒对身高没有什么执念。
他只是忍不住好奇，如果要扮演夜鸦，系统会不会帮他觉醒青年形态。
凌柒知道异能者拥有控制身形变化的能力。
但作为无异能者，他对变化身形的技能，也只耳闻过，没有亲身经历。
几秒钟后，少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将手掌按在镜面上。
凌柒用面瘫表情说：“变。”
没有变化。
凌柒用夜鸦的高冷男神音再次说：“变大。”
还是没有变化。
凌柒思来想去，或许是他的形容词用的不对，于是改口：“我要变高。”
镜面中，面瘫少年眨巴着眼，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凌柒没了兴致。
他回到床上，盖上被子，不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梦中，并不安稳。
耳边总是有人在簌簌低语，很烦。、
无论凌柒多用力的捂住耳朵，那个声音还是会透过他的耳膜，在脑海中回荡。
他试图张开嘴让对方别吵。
但就和鬼压床一样，凌柒全身上下所有肌肉都在用力，但就是无法开口说话。
梦境中，带着杀意、怨气、冷漠和暴虐嗜血的陌生情感。
黑红交织的梦魇深处，是一双猩红的眼瞳，眼神淡漠，就像冰冷的无机质体，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不是他！
凌柒开始对这双眼睛感到恐惧，如同窒息的凝滞感席卷而来，越发喘不过气。
耳边的低语逐渐清晰。
青年崩溃绝望地重复同一句话。
“醒醒不能睡过去。”
“一定要，醒过来”
谁在说话？
凌柒想要细细辨认对方的声音，但青年的声带似乎都被什么东西影响，泣血般，混着破碎的沙哑感。
很快，另一道飘渺冷冽的嗓音，彻底将青年的低语声覆盖下去。
“为什么没有支援？”
凌柒彻底愣住，过分熟悉的声音和语气，让他都无法再欺骗自己。
“为什么没有人救我？”
青年的语气平和过分，就像单纯感到疑惑。
明明他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愿意救他？
是他自己的声音吗？
凌柒恍惚地意识到。
————
在不知名力量的影响下，基地内的光线被扭曲成明显的梯度变化，一层层减暗，直至无人通道的深处，也是黑暗的最深处。
菌类污染物厌光喜暗，跟随本能，被梯度分明的阴影变化诱导，聚集着向深处走去。
风家领头的异能者抱着金属盒，步伐僵硬地跟在污染物群中，再不复之前淡定的神情。
他千万次想把手中的金属盒丢出去。
但无论如何用力，那个盒子，依旧死死贴在他的手掌上。
血红色的细小筋脉从金属盒缝隙中探爬出，蔓延至男人手心。
异能者的第六感极为敏锐，直觉发出警告，男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和其他寄生体一样，朝未知的深处前进。
怎么可能？
他之前无数次用这个盒子中的晶核，去负责为夜鸦设下陷阱，用过那么多次都成功了，怎么这次就出现问题？！
察觉到事态的失控，男人越发慌张。
他只是B阶异能者，差半步突破A阶，但这半步，他迈了半辈子都没有跨过去。
知道自己的天赋到达极限后，男人便换了个努力方向。
他加入风家，一步步高升，直到后来，加入那个计划，清洗背叛者的计划。
异能者的统治不容置疑，所有反抗的个体，都需要被清洗。
其中，不乏像夜鸦这样的高阶异能者。
那些异能者，大多是夜鸦身边的队友，或者直系手下，甚至有A阶异能者。
比如，夜鸦一直带在身边的助手。
男人曾眼睁睁看着他可望而不可即的A阶异能者近乎惨烈的下场，自此之后，阶级在他心中便不再重要。
哪怕是等级高如夜鸦，在网络上的风评不一样还会被他们控制？
直到现在，手中A阶晶核的失控，才让男人恍然醒悟，他手中一直利用的这个道具，到底是多么危险的存在。
他骇然地看着自己一点点步入通道最深处。
终于，看见那个不可名状的血腥的造物。
直径超过三米的巨大肉球，宛如心脏般规律地跳动，无数筋脉从血团上散落下来，散发着污秽至极的邪恶气息。
血团中，裹着一个人形的黑影。
浅薄的污染物知识让男人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个孵化器。
他不受控制地走到血茧前方，将金属盒奉上。
心脏中探出一条猩黏的触肢，将盒内的A阶晶核卷入茧体，发出瘆人的咀嚼声。
濒死的恐惧感，让男人爆发前所未有的潜力，混沌的脑海也逐渐清明。
但这并不是好消息，他从没有哪一刻，如此希望自己能被干净利落地吓死过去，不用承担被活吃的恐惧。
近乎绝望的，男人睁着眼睛，看着触手将目标锁定为自己。
下一刹那，裹着寒气的长刀插入心脏。
污染物爆发出凄厉的鸣叫，似乎是发出什么指令，其他的病号服也跟着叫喊起来。
洗脑般重复刺耳的声音音，让男人太阳穴都一阵阵胀痛。
——加入我们
——为什么，拒绝？！
男人听到身后之人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就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他猛地回头扑倒在对方脚边：“救我，救我！”
抬头瞬间，却看见记忆深刻的面容。
夜鸦的相貌，是被藏在最深处的档案资料，男人有幸见过。
那是只要见过一次，便会终身难忘的俊冷面容。
“夜鸦，是你？！”
男人惊喜地叫道，但很快，表情又变得扭曲。
不会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夜鸦对人类的宽容，以及足够让他们蹬鼻子上脸的好脾气。
异能者再不复之前恐惧的神色，察觉到自己差点被吓尿的丑态暴露后，恼羞成怒道：“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死！”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男人越发气愤：“玩忽职守，你有想过回去后会得到什么处罚吗？你！”
伴随着咔嚓一声，历经折磨的制式长刀断在茧体中。
冷不丁的，男人看见青年漆黑碎发下，猩红淡漠的双眼。
很漂亮，艺术品般，就像摆放在展柜最中央，被一层层玻璃罩隔绝保护在内的顶尖红晶石，却带着无机质的冰冷质感。
男人屏住呼吸。
他听见青年疑惑的问声，尾音带着冷调。
“为什么，刀会断呢。”
看着断裂在血茧中的刀刃，夜鸦抓住断刃的截面。
锋锐的刀片边缘在青年手心割出骇人的刀口，血液水一般流下，在苍白的皮肤上滑落，诡美妖异。
夜鸦仿佛没有任何痛感，抓紧刀刃，将其拔出一点距离，再次插入茧体内。
血影中的污染物叫声凄厉。
青年语气困惑，眼中是猩红的血色：“为什么，没有支援？”
第24章 人气进阶
【警告：监测到污染值飙升！】
【基地中疑似出现高阶污染物, 全体异能者注意警戒！！！】
刺耳的警报声在基地内爆发，走廊中亮起猩红的警示灯光。
凌柒恍惚地从梦魇深处被吵醒。
脑海中，还是不知名存在凄厉沙哑的喊声, 吵得凌柒脑海中一阵刺痛，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耳边的【高危污染物出现】吓了一大跳。
哪里, 哪里有高危污染物？！
凌柒手一抖，下意识摸向身侧，想要拿起武器自我保护。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宿舍房间。
凌柒常年一个人睡两个枕头。
床的一边睡他, 另一边睡刀, 好方便在类似的紧急情况下，能第一时间掏出武器。
等凌柒抬起手，没有摸到柔软的被褥, 没有冰冷但熟悉的刀刃。
只有手心刻骨的剧痛，混着粘腻恶心的触感。
凌柒低头，看见手中抓着的断刃。
刀刃从中间断开，连着刀把的半截, 因为无用, 已经被随便丢开到一旁。
剩下的那半截，被凌柒握在手里。
因为太过用力, 锋利的刀片陷入手掌很深的位置，血迹还未干涸, 丝丝缕缕地渗出。
凌柒愣了半秒，反应过来，皱成苦瓜脸。
他说他手里怎么这么痛，感情是物理意义被刻骨！
心疼地给自己裹了几圈纱布后，凌柒又发现他位置的不对。
一个完全陌生的地下空间。
血红的筋膜附着在地板上, 几十只污染物的尸体堆叠在一起，都找不到地方下脚。
凌柒又低头，在脚边发现个面目全非的男性人类。
沉默良久后，担心对方还有救，凌柒掀正男人的身体。
凌柒：“……”
他又把尸体摆正回去，正脸朝下。
脚下的筋膜竟然还有腐蚀人体皮肤的作用，能让人物理意义丢脸。
不过，这样的伤应该造成不了致命伤？
凌柒思索片刻，又把男人的尸体反过来，检查了一番。
对方身体完整，几乎看不到任何外伤，内部脏器也没问题。
唯独脸部，哪怕被腐蚀大半，却依稀可以辨认出惊恐至极的表情。
不会是被吓死的吧？
凌柒忍不住心中吐槽。
不知是不是受到心理作用影响，他竟然还真的闻到股尿骚气。
他依稀记起来，搬运男人尸体时，异能者衣服布料上可疑的水迹。
凌柒：“……”
“水！”
凌柒惊慌失措地对系统大喊，“我不干净了！”
【没碰到】
系统安慰道，帮欲哭无泪的角色从商城中换出干净的水源和洗手液，以及用于更换的纱布。
处理完心理阴影，凌柒又看向空间中央，瞬间炸起一身寒毛。
巨大的肉团腐烂发臭，被切割的七零八落，内部全是粘猩的不明组织，简直不异于一团烂肉，黑红的粘液从肉团中流出，渗入地板。
但它还活着。
筋脉还在蠕动，扎根在污染物的尸体上，一股一股地从尸体中汲取养分，运回心脏。
凌柒背后止不住地发毛。
系统屏幕给出介绍。
【名称：不知名存在的茧（分体）】
【等阶：S（伪）】
【好感度：60】
【它对你很感兴趣；它很畏惧你】
捕捉到关键的S阶字眼，凌柒皱起眉。
好在，血茧似乎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哪怕凌柒靠的如此之近，都没敢动作。
凌柒从系统商城重新换了把刀，先将心脏散落的筋膜割断，又在茧身上试探着捅了几刀。
污染物似乎太过虚弱，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凌柒忍不住感慨，不知到底是何等存在，才能对这只伪S级的污染物造成如此大的伤害，让他捡了人头。
他又补了几刀，血茧奄奄一息，就连吸食养分的筋膜都失去光泽，惊慌的蠕动着，但因为固着在地板上，连逃跑都做不到。
见异能者还没有留手的征兆，污染物剧烈地抽搐起来，垂死挣扎般，爆发出一阵宛如婴啼的凄厉嘶鸣。
凌柒太阳穴一阵胀痛，好不容易缓过神，再睁开眼时，血茧已然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个漂亮过分的女人。
幻影身材姣好，缺衣少布，神情凄然，藕节般的手臂试图朝凌柒伸过来，楚楚可怜道：“夜鸦大人”
简直不异于恐怖谷效应。
凌柒背后一阵恶寒。
根据记忆中的位置，他面无表情地将刀刃插入幻影上方，破开虚空中的茧体，刀身在茧中搅动了一圈，终于找到那枚污染晶核。
女人眼神惊恐，不敢置信地看着凌柒动作，伴随着咔嚓一声，幻象彻底消失不见。
整个茧体崩溃地颤动，系统面板同步变动。
【名称：不知名存在的茧（分体）】
【等阶：S（伪）】
【好感度：-23】
【它非常畏惧你；它开始怀疑自己的伪装能力】
没过一秒，凌柒又眼睁睁看着面板最后一栏又产生变化。
【它对自己的伪装能力很有信心；它开始怀疑你的性取向】
神经病啊？
凌柒莫名其妙，在心中暗骂一句。
【污染物：不知名存在的分体已死亡】
确认警报声中的高危污染物，大概就是眼前这傻缺玩意后，凌柒放下心。
他试图思索，自己为什么会从床上被绑架到这处诡异的地下空间，还莫名其妙弄断了刀。
想了小半天，没明白，所幸不再思考。
凌柒最后看了眼陪伴他良久的断刀。
刀刃残躯浸满腐臭的血液，让他连捡回来的欲望都没有，只忍不住地心痛。
制式长刀便宜是便宜，但也只相对便宜。
要是有钱，凌柒也不会每天端着个最基础的刀到处干架。
就这么一断，他的钱包顿时瘪了一截。
对于地位底端的无异能者，赚钱的难度不言而喻。
凌柒心痛得要死，心中安慰自己，等完成剧情，继承了夜鸦的遗产，他还需要为区区小钱担忧？
夜鸦知了名地喜欢钱，甚至到来者不拒的地步，遗产肯定不少。
一切处理完善，凌柒又准备回宿舍压压惊。
他转过身，地下空间的出口处，却不知何时多出个身影。
天青色短发的异能者面容俊美，一身风衣剪贴恰到好处，完美修饰出人体，衣摆上隐约的暗纹，依稀可以辨认出昂贵的灵性材质，昭示主人矜贵的背景。
只有最富裕的家族，才能养出如此处理所当然的傲慢和优雅气质。
凌柒目光警觉，迅速翻找脑海记忆，但并没有从论坛中找到任何能对上的角色形象。
风林符合青发青瞳的特点，但他是高马尾长发，锚点对不上。
显然，这是一个全新出场的角色。
极大概率还是风家的异能者。
陌生异能者尾音轻佻的上扬：“呀，前辈，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风止笑容灿烂，笑意却不达眼底，回想到他一路走来，被阴影异能覆盖，光线呈明显梯度变化的走廊。
轻易将异能范围覆盖到整个基地，悄无声息地将所有污染物诱捕到同一区域，一网打尽。
最后，却一副这样风轻云淡的表情。
风止看着眼前的青年，面容冷俊，却过分苍白虚弱，就像破损的瓷器，漂亮、易碎、又锋锐割人。
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其弄得更碎。
风止笑了笑，问：“前辈，这些污染物都是你的手笔？”
凌柒目光警觉，他并不想和对方牵扯过多，风家异能者身上傲慢睥睨的气质很难让人产生好感，只回答道：“是。”
风止并无所谓凌柒的态度，又问：“你没有戴面具。”
凌柒收刀入鞘，语气冷漠：“戴又如何，不戴又如何。”
他就是不戴面具，又和风家有什么关系？
“这样吗？”
风止并没有意料到凌柒会给出这样的回复，神情微变。
但这种表情只出现一瞬，很快，他又恢复淡然的神情，轻飘飘道：
“我知道了前辈，希望方才那位蠢笨的手下没有给您带来困扰。”
他知道了什么？
凌柒莫名其妙从另一个出口离开，没再管身后陌生异能者古怪的脸色。
他越发郁闷。
总感觉，虽然有系统帮他捂马甲，但和没捂一样，有一个算一个，都能看出他是夜鸦。
今天的走廊还变矮了，视角也很奇怪
凌柒意识到什么不对，偏过头。
走廊的特质金属墙面不仅能隔绝污染，起到防护作用，还亮的反光，清晰印照出凌柒的样貌。
那是位身形高挑的青年。
漆黑的发，殷红的眼，以及染着猩红血迹的衣摆，血水沿着手中银灰色的刀身缓缓下流。
简直就像死后又爬起来的厉鬼，冷漠看着影像外自己低劣的扮演者。
刹那间，凌柒呼吸一滞。
很难不幻视pv中鲜血淋漓的身影。
走廊刚停歇的警报声再次响起。
【警告：基地中疑似出现高阶污染物，全体异能者注意警戒！】
凌柒脑子还没回转过来。
半秒后，他和见了鬼一样，再不复方才散步般的轻松神情，用从A阶，不，是从S阶污染物手下逃命的速度，朝宿舍方向冲去。
凌柒一边跑，一边心惊胆战地在脑海中问系统：“系统！不是说好夜鸦死了才让我扮演他的吗？他怎么还能诈尸？！”
闹鬼了没人管管吗！
系统：“没有”
凌柒凄厉质问：“那这个警报是怎么回事？”
那污染物不都变成一滩烂肉了，怎么还有高危污染物警报？
大半夜的，这么空一个基地，他们上哪去变出一个高危污染物来散发污染波动，触发警报？！
总不可能是他吧？
系统沉默会：“……你好像跑错路了。”
凌柒才反应过来，他竟然慌不择路地在基地中走错方向。
这为他的逃跑事业雪上加霜。
他甚至都分不出心力去顾忌夜鸦身份的脸面，差点没连滚带爬、手脚并用，仿佛后面有鬼在追，得亏借着面瘫设定，才勉强维持住形象。
系统：“……”
凌柒蒙头往前跑，急道：“系统捞一把啊！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他死了，系统找谁去扮演夜鸦？
不对，现在正主来了，好像也不需要凌柒去扮演夜鸦。
凌柒生出股被卸磨杀驴的悲愤之情，忍不住想，如果他现在停止奔跑，回头对夜鸦求情，对方会不会看他是个无异能普通人的情况下，饶他一命。
系统：“有人来了。”
根据系统提醒，凌柒终于注意到，通道最前方出现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来不及思考，他就下意识跟着对方。
都是逃亡的人，总不能把凌柒往危险的地方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见熟悉的建筑群。
看着宿舍区的标识，凌柒喜极而泣。
他在心中道了谢，回到宿舍，把门反锁，在床上大喘着气，还惊魂未定。
跑路时，凌柒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身后可能的追击者身上，都没看清带路人长什么样。
对方速度快的吓人，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跑的没有一丝犹豫，仿佛也在被鬼追。
凌柒沉默片刻，突然顿悟：“他把我当成鬼了？”
三更半夜，走廊里突然出现一个跟着自己，不停狂追，身影笼罩在不明黑雾中的奇怪异能者，那确实和见鬼无异。
“哦不。”
凌柒一拍脑门，心虚地在心中道了歉。
对不起，善良的好心带路人。
希望对方没事。
路过洗手间时，凌柒还是忍不住瞄了眼镜子。
镜面中，少年面容清秀。
凌柒愣了半秒，不敢置信地洗手台前。
仔细端详了好一番，他才确认，镜子中的自己确实是最开始常用的伪装脸。
不知何时，凌柒在面容上做的伪装再次生效。
“系统！”
凌柒惊喜道，“你知不知道你吓了我一跳。”
这种好事，都不早点告诉他！
如果让凌柒选择，他肯定还是喜欢现在这样，相对温和清隽的长相。
不用承受太多目光和压力，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检测到人气值达标】
【角色：凌柒人气值已从默默无闻提升为小有名气】
【角色：凌柒（夜鸦）角色定位已更改】
【当前定位：基地背景板（隐藏boss）】
两个角色定位？
凌柒茫然了会，他对背景板的定位很满意，事实上，他最开始就只想给自己捞个背景板的身份。
只是括号内的隐藏boss，很难不让人多想。
boss，一般指非玩家控制的敌对高战力角色，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被玩家击败，化身宝箱或者各种珍稀装备、材料。
虽然会有巨额的面板加成，但自带玩家仇恨。
凌柒又在系统中翻看一会，在人气值进阶后，系统还给他发了不少奖励。
最突出的一点，便是【永夜】修复度变成了20%，等阶也从F阶提升到D阶。
凌柒掏出光碟，仔细研究了番，感觉没什么变化，依旧只有控制阴影的攻击技能，隐藏气息的辅助技能
等等，不对。
繁杂的灵力节点中，骤然多出几个凌柒从未见过的全新节点。
之前，凌柒不是没有尝试过从【永夜】中拆解更多异能，但进度凝滞不前。
拆出来的异能，不是效果不好，便是副作用太大。
根本不像永夜中的能力，反而像缺斤少两的残次品。
直到现在，系统填补上关键灵力节点，凌柒才恍然大悟，思路豁然开朗。
没用多少时间，他便拆出第三个异能。
【术影分身】
第25章 系统你个狗蛋！
凌柒又研究片刻, 确认，这是一个极好用的分身术。
并不是简单地控制阴影制造幻象，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分身。
通过剥离能力, 制作出一个能独立存在的分体。
就像细胞的有丝分裂。
被分化出来的个体，除了外貌和身形会有一定差异外，和原来的本体同根同源, 受凌柒的完全控制。
凌柒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系统愿意让他的伪装继续生效。
感情是给他发了替代技能，有分体去出卖色相, 还要他本体什么事呢？
不过这是个双赢的事情, 有了分体，凌柒的本体便不需要再承担更多风险。
凌柒开始尝试第一个分体，按照【永夜】的灵流节点, 催动灵力。
浓稠石油般的液态阴影在地面流淌。
凌柒取出长刀，割过手腕，猩红的血压流下，融入阴影当中。
瞬间, 影子就像被注入灵魂, 迅速汇聚成人形。
隐约间，凌柒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 也随着血液被一起剥离，流入分体内部。
他打开游戏面板。
【分体：全属性值下降80%(等于分体属性值)】
【虚弱：生命值上限、体力上限、恢复速度降低10%（24h）】
从炮灰升级成boss面板后, 凌柒的属性值便翻了数倍不止。
而现在，制造出分身后，他属性值退回到最开始的状态，甚至还要更低。
凌柒心情却舒畅起来，就像脱去什么负担。
绑定boss面板后, 他总感觉自己变得陌生，脑海中，时不时出现些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不解的血腥念头。
比如两次看见风家异能者利用普通人，当做吸引污染物攻击的诱饵时。
在那一瞬间，凌柒真的在想，好烦啊，要不全部弄死得了的想法。
黑红的线条，轻轻一割，那些人的头颅就会像无数污染物一样，滚落在地上，比杀死一只鸡还简单。
这种想法也只出现过一瞬间，就被凌柒压下。
凌柒只觉后怕。
被杀意笼罩的，失控的夜鸦，无数个纠缠他的血红梦魇中堕化的身影，带着窒息的苦痛。
凌柒隐约意识到，这或许是boss面板，或者夜鸦身份的副作用。
将boss面板剥离出来后，虽然属性值大幅下降，但凌柒受到的影响也减轻很多。
凌柒本体用的是他最开始的壳子，就只是最纯粹的他，菌林基地默默无闻的背景板npc。
很让人有安全感的身份。
不需要经历危险，不需要担心污染物，也不需要和高阶异能者周旋，更不需要想方设法在玩家面前刷存在感，获得人气值。
凌柒将注意力专注于分体上。
粘腻的液态黑影中，最先伸出的，是一只骨节修长的手，皮肤白得过分，透出青黑的血管。
那只手抓着破口的边缘，就像撕掉什么外衣或者茧体，将阴影扯开，露出全身。
那是张俊帅到极点的面容，漆黑的发丝下，是冷冽的眉眼，眼睛漂亮过分。
这双眼睛实在是太漂亮了。
原本，夜鸦或许还可以用生人勿近的气质来震慑他人。
但现在，作为没有意识的分体，在略显迷茫懵懂的表情下，这双妖异的眼睛，平白让青年原本冷淡的五官添上几分妖冶惑人的美感。
石油般的液体沿着青年劲瘦腰身流淌，就像从脏污的血影中诞生的惑人鬼魅。
凌柒只差半秒就看到他自己裸奔的场景。
好在，最外层的阴影并没有浪费，迅速裹在分体身上，化作一身漆黑大衣，很好避免凌柒在自己面前走光。
头一回用自己的视角看自己，他有些新奇。
制作出分体后，凌柒不仅能拥有本体的视野，还同步解锁了分体视野，又尝试分出一部分意识放在分体上，便同时拥有两个身体的控制权。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同时控制两具身体，不异于天方夜谭。
就连同时控制左手画圈，右手画圆，都少有人能做到。
但不知为何，凌柒只适应了一小会，便熟悉这种奇怪的双开方式。
他归功于自己是个天赋异禀的天才，并为此诞生出微不可察的自得之情。
就像买到新玩具新皮肤，就要第一时间试玩试穿一样，凌柒小心翼翼控制分体遮掩好面容，去买早餐，美滋滋回到床上，翻开论坛。
按道理而言，他应该先翻翻“七”的角色tag，好统计角色的风评走向。为后续计划做准备。
但作为一只具有上镜恐惧症的社恐，凌柒总莫名抗拒看见他的脸出现在社交媒体上。
简单来说，他有点社死。
扮演角色时，受局势所迫，凌柒没时间考虑太多情况，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却扮演好夜鸦。
但现在，身处安全环境时，被压下的尴尬社死情绪就反刍回来。
加上曾在论坛上围观过数个玩家声讨夜鸦，骂声连片的帖子，凌柒总是不太敢去看玩家对他的评价。
他决定先刷副本结算pv缓一缓。
出乎凌柒意料的是，pv才入目，便是他前不久才刚经历的情景。
猩红的血茧，群聚在一起的污染物，以及吓尿的男人，在猩红的氛围灯光下，一切景象都泛出恐怖诡谲的不安气息。
弹幕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这个血茧就是关底boss？】
【四月他们都没打到这个boss，就差点被团灭，别出什么幺蛾子吧，副本都结束了】
【那个叫七的新角色不是去处理了吗？有他在基地，肯定不会有事】
凌柒对自己的实力有自知之明，他不过是扯着夜鸦的虎皮狐假虎威罢了，作为亲历者，他比玩家得知更多信息。
比如，很快就会出现一个高等级角色，将污染物用刀片成肉片。
弹幕注定会失望，七早就在此之前回宿舍睡大觉了，哪有时间去片污染物？
凌柒打开倍速，准备跳过前面这段，直接跳到高战力角色的出场的时刻。
伴随着进度条的快进，终于，一道修瘦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手中，是凌柒再熟悉不过的事物。
银灰色的刀身闪着寒光，映出血色。
看着熟悉的款式，凌柒一愣。
快进过头了？
怎么是他的刀？
凌柒不信邪，又回退了一小段，把倍速调回1.0，终于，再次等到角色登场的画面。
还是他的刀。
凌柒还是不信邪，把进度条拖到最开始的位置，一点点往后看。
伴随着十分具有节奏感的脚步声，制式长靴踩踏在筋膜上，手持长刀的青年一点点出现在画面中。
“是你？！”
男人惊恐地抬起头，“你，你没有戴面具？”
“我戴不戴面具，又和你有何种关系？”
青年浅叹道，在男人面前半蹲下身，用刀尖抬起异能者的下巴。
在男人惶恐至极的瞳仁中，清晰映照出一双猩红的眼。
黑色，红色，在场景中交织成无数纷乱扭曲的线条。
地下房间中央，原本被认为是关底boss的血茧被青年一刀贯穿。
男人的尸骸倒在地上，空洞的眼神中，依稀可以看出异能者死前有多么恐惧。
凌柒：“……”
凌柒：[惊恐.jpg][无声呐喊.jpg]
“系统！”
凌柒深深呼吸一口气，语气崩溃，“难道我梦中好杀人？”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些不对劲。
副本pv不是在他睡觉前，就已经结算下放了吗？
但血茧却是在凌柒睡着后，才被不知名的存在殴打得半死不活。
pv发布时，血茧还活蹦乱跳呢。
“好你个系统，竟然弄pv诈骗！”
凌柒被吓得心跳都漏跳半拍，义愤填膺道。
拼贴多个素材画面，最后剪辑到一起，做成pv发放，是《深渊之底》的惯用招数。
系统显然没有要改正的态度，提醒道：【中午会发布版本预告pv】
“嗯？！”
凌柒有些惊讶，但一想，主角团的考核任务，也就是当今版本的主线，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再过半个月左右，就会进入中央异能学院。
提前两周发布版本pv，也算正常。
凌柒又翻看了遍副本结算pv的评论区。
系统对夜鸦的脸藏的很死，显然是打算等凌柒爆马后，吓玩家一跳，再不济就是有其他意图。
评论区风向都在讨论夜鸦黑化的事情，猜测这位声名狼藉的首席执行官，会不会下个版本就要异变成boss。
有玩家忧心忡忡，虽然讨厌夜鸦，但夜鸦的战力，还是被玩家认可的。
如果对方堕化成污染物，对人类的防守而言，是很严重的打击。
到时候夜鸦化身的boss，定然有着远超玩家想象的挑战难度。
另一些玩家则持积极看法，坚信只要有血条，没什么boss是玩家不能磨死的，并且拔刀嚯嚯，为终于能逮到弄死夜鸦的机会而兴奋不已。
这部分玩家大多是七周夜的粉丝，把夜鸦当做横刀夺爱的仇人，对夜鸦仇视到了骨子里，甚至已经开始商量组队，要一起围剿boss。
凌柒看得心里发悚。
但很快，他又想，反正玩家也打不过他。
就算能打过分体，也不可能连坐到凌柒本体，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
凌柒放心下来。
分体买好早餐回到宿舍，凌柒又仔细端详了遍夜鸦的脸，和pv中的boss完全对不上号。
如果说，pv中的夜鸦就像丛林中的狼王，眼神凌厉凶狠，那凌柒制作的分体，因为正主操作还不是特别熟练，眼神中总是透着股哈士奇特有的澄澈。
哪个是正版，哪个是伪劣品，一眼便知。
敝帚自珍，分体缺点虽多，但总体来说，凌柒对这个技能还挺满意。
看上去蠢是蠢了点，但只要有分体，那以后高风险的脏活累活，都可以交给对方去做。
至于本体，可以安心留在基地吹空调。
美哉。
就算玩家要找夜鸦报仇，也只能找到分体头上，和凌柒本体没有任何关系。
大不了控制分体脖子一抹，死遁跑路，系统和玩家还能奈凌柒如何？
刷论坛的时间总是飞快。
中午12:00闹钟响起，凌柒才意犹未尽地退出帖子。
版本pv就在论坛首页置顶，很好找。
pv封面，是一如既往的新版本海报。
几乎只一眼，凌柒就看见pv中央特写的青年身影。
黑发黑瞳，面容冷淡，手持长刀
是“七”的锚点没错。
除了身高体型对不上，一切都对上了。
凌柒沉默半秒，抓过系统屏幕，今日内第二次崩溃：“系统啊！”
“你个狗蛋！”
“把夜鸦全身放在海报首页，主角团正中心，你脑子没坑吗？！为了流量脸都不要了？”
那群玩家知道了，不得给凌柒好不容易捏出来的分体剁成臊子？！
别说是玩家了，单凭夜鸦和主角团结的仇，想必在玩家把夜鸦剁成臊子时，风林谢彦以及一众主角团成员，将非常愿意加一把火。
那凌柒还活个球球？
第26章 新版本pv预告
凌柒呼吸一滞, 生怕下一秒就有人把封面上七的青年体和夜鸦对上号。
夜鸦出现的第一个pv中，就有人试图通过对比身材比例，扒出夜鸦身份。
现在有了七作为对照, 如果真有玩家闲得慌，去对比七和夜鸦，说不定真能看出什么。
但很快, 凌柒放心下来。
pv封面的角色立绘和游戏内角色的真实建模，有不小的差距，玩家最多只能看出角色同样是黑发黑瞳。
至于身材, 二次元哪个男角色不是宽肩窄腰大长腿呢？
pv中的弹幕, 则彻底让凌柒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大半都是凌柒从其他角色tag中看眼熟，几乎能背诵下来的舔颜注水弹幕。
其中，混杂着零星稍许有营养, 在讨论新角色“七”青年体和加入主角团新情报的弹幕。
玩家中可能有10%是剧情党，20%是战力党，30%是xx角色厨但99%都带着颜控属性，只是或多或少。
剩下的1%, 是彻底没有底线的颜狗。
毕竟人都是视觉动物, 在出现新角色的瞬间，大部分玩家还是会率先关注角色的建模, 而不是角色背后隐藏了什么秘密。
这样看得话，玩家比凌柒想象中安全无害。
一群只喜欢看帅哥美女的生物, 能有多坏心眼。
和凌柒预想的差不多，pv开头，是主角团进入中央异能学院报告的场景，无比祥和。
这当然不会持续太久时间。
在系统神乎其神（乱七八糟）的剪辑技巧下，上一秒还在校园报道的主角团, 下一秒，就在黑暗森林被污染物追的仓皇逃窜。
刀光闪过，蛇怪被干净利落地斩下头颅。
面容熟悉又陌生的异能者一点点从阴影中走出，黑色的发，黑色的瞳，异高挑修长的身形，越发衬得青年气质冷冽，生人勿近。
“发力姿势，灵力流转，气息掩盖，全部漏洞百出。”
角色收回武器，没有任何语气波动，平静得像是陈述事实，“就凭这些，你们还想找夜鸦报仇？”
介绍面板同步出现。
【名称：谢柒】
【异能调查协会——特级调查员】
【中央异能学院——特聘指导员】
“新版本，我们将解锁新的等级上限，玩家将在全新角色：谢柒的带领下，觉醒突破B阶的方式”
剧情预告部分结束，背景音开始介绍游戏新版本的更新内容，却没有得到任何关注。
弹幕炸开锅。
【主角团抱上大腿了？！】
【特训吧，这绝对是特训，而且听语气，这个新角色是在训练主角团和夜鸦作战？】
【绝对没看错，那条污染物也是阴影系，异能效果都和影子相关】
【青年体啊！少年体原来还能变大？不行了这角色帅我一脸，官方你有这么好的建模藏着掖着干什么？】
【真的没有一个人和我一起幻视吗】
【官方搞什么，还有一个字也是qi，不会真有什么关系吧】
【连武器和锚点都差不多】
【消费死人人气，官方迟早一起入坟哈】
【这都能ky？没看错主场吧，没家的野狗到处哭坟是吧】
【去去去，你家正主没视频吗，到处ky】
【你****（该评论涉嫌违规，已被管理员封禁）】
原本谢柒是少年体态，所以哪怕元素将近，却没有人将他和另一位角色联系在一起。
然而现在，当一个同样是黑发黑瞳，主武器为长刀，还同样是主角团导师的青年男性角色出现，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另一个个体。
弹幕吵得愈演愈烈。
凌柒看着屏幕，脑子还没转过弯。
谢柒，是谁？
他什么时候改了名字？
不对，他在游戏中是扮演夜鸦，谢柒，也只可能是夜鸦的身份。
或者说，夜鸦的真名。
凌柒皱起眉，剧情走向有点魔幻，夜鸦是游戏boss，谢柒却是主角团的导师，并且看pv预告，即将亲身传授主角团（玩家）击败夜鸦的技巧。
人格分裂？
沉默片刻，凌柒突然一巴掌拍在分体的大腿上，顿悟。
夜鸦没有人格分裂，但夜鸦有分身啊！
这剧情不就是经典的，反派分身察觉到另一个自己要做坏事，于是找到主角团，让他们阻止自己毁灭世界的戏码？
系统少年漫看多了吧，什么乱七八糟的设定都往他身上按？
凌柒怀疑系统是不是要给他整个大活，翻看着弹幕，希望能得到更多有效信息。
很可惜，弹幕情况惨不忍睹。
七周夜的粉丝判定谢柒抄袭设定，声讨策划的弹幕铺天盖地，甚至已经波及到谢柒，说角色是冒牌仿制品，零星插着几条看不惯回怼的弹幕。
真正猜测剧情的弹幕，一条都没有。
不得以，凌柒放弃挣扎，准备等pv结束后再看专门的剧情分析。
《深渊之底》游戏logo复现，整个pv画面陷入黑屏。
pv走到尾声，吵了快一整个pv的弹幕稍微减少，大概是准备转移阵地。
凌柒被弹幕吵得头痛，准备退出界面，眼尾余光却看到进度条竟然还有一大截。
没等他反应，熟悉的黑红色彩出现在屏幕中，连原本的游戏logo都被扭曲。
pv中逐渐浮现出新的画面。
主角团正在任务间隙，扎营休整，就像失灵的老电视机一样，整个画面带着年代久远的失真感。
野外，《深渊之底》官方认证的游戏主角谢彦，面容青涩的金发少年正在控制灵力烤串。
另一边，两位少女靠在一起休息，小声聊着天。
头发还没有那么长的风家小少爷带着烤制好的食物，向营地的一角走去。
一种莫名的预感，让所有弹幕安静下来，不管是吵架的，还是为谢柒辩驳的，还是单纯看不管七周夜粉丝ky的弹幕，全都安静下来。
风林轻声喊道：“学长？”
伴随着光影的扭曲，树荫下的人影逐渐清晰，面容清俊的异能者靠在树干上，微微抬起眼眸。
“嗯，我在。”
是玩家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也是玩家再熟悉不过的场景，灾厄般的副本前夕，青年死亡的前夜。
一如既往的，作为队伍中实力最强的异能者，七周夜担任起警备的责任。
在那场副本战，他是最先察觉污染物进攻的存在。
一天一夜，从角色发现污染物，陷入鏖战，到角色强撑着伤势，将同伴和当时的玩家带到安全地点，都没有任何支援。
最后吗，他们终于等到异能者，异协的首席执行官，杀害七周夜的凶手。
百晓生看着pv，忍不住皱起眉。
他对这种官方消费死亡角色炒冷饭的行为，一直都很看不顺眼。
但从另一个角度，《深渊之底》官方再如何不要脸，也不至于在版本预告中让老角色诈尸。
预告之所以称之为预告，那pv内容势必和游戏新剧情相关。
七周夜五年前就已经死亡，怎么也不应该出现在预告pv中。
百晓生心中生出股不祥的预感。
冷不丁的，他回想起不久前拨出的通讯，因为装置失灵，谢柒的声音被重复播放的那句“我在”。
混着杂音的呢喃声逐渐刺耳。
百晓生突然回过神，发现那根本不是他的记忆，而是pv中的原声。
就像被撕裂的梦境，整个pv画面错位崩坏，大量血红的字体浮现在屏幕上，层层堆叠在一起。
“我在”
“我一直都在”
七周夜似乎叹了口气，喊道：“谢彦。”
背景中，坐在篝火旁边的少年抬起头，笑道：“怎么了，老师？”
“如果找到我，在下一次相遇。”
黑红的字体下，青年眼中都似乎泛起猩红的血色，“谢彦，你一定要杀了我。”
暖金发色的游戏主角从床上猛地坐起身。
终究不过噩梦一场，他想。
但pv还没结束。
画面一转，来到基地的地下，黑红的背景中，玩家熟悉的，本该早已死亡的面容染着血色。
风家的异能者笑问：“前辈，这些都是您的手笔？”
地面，是无数尸骸，腐臭的血液积成水泊。
青年将刀身收入刀鞘，瞳中是冰冷的猩红色彩：“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
“你好，请问是夜鸦前辈吗？”
听到门外全然陌生的称呼，凌柒猛地一抖，关掉系统屏幕。
他下意识站起身，想要用本体去开门，握住把手的前一秒，突然停下动作。
“我进来了。”
基地管理员刷卡，推门进入。
房间中只有一位面容俊冷的青年，哪怕已经被提前告知夜鸦的外貌特征，女人还是忍不住被对方的脸所惊艳到。
她微微颔首：“夜鸦大人，总部找了你很久。”
异能协会总部。
凌柒控制分体，跟着前方调查官装扮的女人，在建筑中绕行。
刷过一张又一张磁卡，度过一道有一道门禁，终于回到一个门前，大概是夜鸦的住所。
管理员在门口止步，示意凌柒自己一个人进屋。
凌柒看着门牌上的标识。
【禁闭室（专属）——夜鸦】
房间并不算大，整体装修很是简洁，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屋的主人应该挺爱干净。
凌柒挑了个椅子坐下。
虽然早就预料到，被风家异能者看出身份后，迟早会被异协找上门。
但没想到，对方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凌柒暂时没有和异协闹掰的冲动，顺其自然，借着异协的手来到主角团新版本的开放地图。
——中心城。
他脑子还有些乱，脑海中，重复播放pv的场景。
原本凌柒以为，他需要扮演夜鸦自己杀自己就足够离谱。
但现在，凌柒发现事态已经超出控制。
pv最后的画面，明明是凌柒扮演夜鸦和风止对话的场景，但在pv中，凌柒却是七周夜的脸，还被恶意剪辑了台词。
原对话中，风家异能者明明问的是：“这些污染物是你的手笔吗？”
结果系统把污染物三个字一去，搞得好像凌柒是什么幕后boss，一手造成菌林基地的所有杀戮。
这简直是恶意剪辑！
凌柒欲哭无泪。
更可恶的是，系统不仅改编了他的话，还换了他的脸。
虽然搞pv诈骗，但系统怎么不至于犯下如此明显的错误。
和风家异能者对话的本身就是夜鸦，那出现在pv中的，就只能是夜鸦，最多为了防止暴露凌柒马甲，把脸遮住，不会有第二个存在。
系统既然敢大大方方地把夜鸦换成七周夜，却不担心出现逻辑谬误，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夜鸦和七周夜，很可能就是同一人。
对于拥有分身技能的夜鸦而言，控制自己杀了自己的事情，并非无法做到。
但这样的事实实在太过离奇，离谱到凌柒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的猜想。
前者，是游戏风评最恶劣的负面角色，后者，是游戏开服便死亡的白月光。
凌柒：“系统，帮我导出一下我本体，伪装的脸，以及七周夜的正脸照片。”
很快，凌柒按照本体、七周夜、以及伪装脸的顺序，将三张照片摆放在一起。
三张照片分开看，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摆放在一起，就显而易见。
左边的脸，五官最为冷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中间的脸相对柔和，总体偏向清冷，右边的脸全然无害，清秀平和。
三者，呈现明显的递进关系。
简直就像，有人用同一种设计思路，将最左边的脸加上柔化的滤镜，然后一层一层加强。
凌柒沉默良久。
他给自己洗掉记忆，在不看七周夜脸模的情况下，手动伪装调整一遍自己本体的脸后，不敢置信地闭上眼睛。
一模一样。
凌柒终于确信，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七周夜和夜鸦，貌似真的是同一个人。
想起七周夜手下那批邪教，凌柒越发头痛。
经过五年时间，在大量二创作品的推动，以及官方时不时的营销下，七周夜虽然早早下线，但人气不跌反涨。
这对凌柒而言并不算好消息。
如果那些因为角色死亡哭坟哭了五年，早就哭变异的粉丝，真的算角色粉丝的话。
正主太过白月光，又死的早，基本没有对家能找到黑点，加上群体数量庞大，七周夜的粉丝在游戏社区中就是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泥石流。
如果凌柒敢把夜鸦就是七周夜的猜测发到论坛上，绝对会瞬间消息爆满99+。
连骨灰都得被七周夜的粉丝扬了。
俗话说得好，死掉的白月光才是最好的白月光。
要是凌柒跳出来，说：“嘿，我就是七周夜，我复活了，你们高兴吗？”
玩家根本不会欣喜若狂。
长达五年的悲伤，只会在发现自己被欺骗的瞬间，转化为暴怒，将角色淹没。
但
凌柒看着身前的工作台，夜鸦的遗物，桌面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摘抄笔记。
一份异能光碟的设计手稿，还没来得及被正主画完，剩下大半灵力节点都是空缺状态。
但这份手稿，已经永远不会有被画完的那一天了。
或许如果凌柒没有出现，顶替掉夜鸦的身份，再过几天，这些残留的遗物都会被异协清理干净。
凌柒突然笑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
就算夜鸦和七周夜是同一人，死在五年前的大概率只是夜鸦的一个分体，那又怎样呢？
毕竟，夜鸦不是也已经死掉了吗？
第27章 继承夜鸦的遗产
异协暂时没有人找凌柒, 他在房间中坐了会，开始整理夜鸦的遗物。
主要是一些手稿，还有残留的光碟母版。
无一例外, 全是A阶异能光碟母版。
光碟研发项目已经被制止，但显然，夜鸦私底下依旧有在制作光碟。
凌柒连B阶光碟都几乎没接触过, 没想到一夜之间，骤然变得富裕。
他一时有些恍惚。
凌柒翻看了遍光碟母版的道具介绍，确认, 其功能类似于武器制作图纸。
只要有充足材料, 便可以借助游戏系统内置的制造台，量产技能光碟。
凌柒很快意识到，这是一笔难以用价值衡量的宝贵财富。
盈余的光碟, 完全可以用来当做任务奖励，吸引玩家按照凌柒的意图做事（完成任务）。
更不用说，哪怕不和玩家做交易，这些光碟本身, 也可以极大程度扩展凌柒自己的技能池。
而就是这样珍贵的, 足以引导整个玩家群体动荡的道具，就这样被随意丢在房间角落积灰。
凌柒压抑好激动的心情, 很快冷静下来。
哪怕有母版，光碟的制作材料也是一大问题。
设计异能光碟的材料, 一个比一个珍贵，能做出一个就不错了，更何况量产。
把光碟收纳好，凌柒重新解锁夜鸦的账户，对方物理意义上的遗产。
虽然幻想过天降横财的喜悦, 但凌柒倒没有真用这笔钱做什么。
毕竟是遗产，胡乱挥霍肯定不合适。
至少得按照夜鸦生前的意愿，用在合适的地方，比如捐给边缘城市，用作防护资金。
不过总体，凌柒还是很期待的，连F阶异能者的月薪都是普通人的两倍，更何况以贪财著名的夜鸦。
虽然不能自己用，但享受一把变富豪的快感，也挺不错。
凌柒做好被一长串0惊艳到准备，登录夜鸦的账户。
系统一阵卡顿，随即，刷新出一大串提示。
凌柒突然发现，他做的准备并不充分。
入目是一长串的定时扣款记录，电子光屏叮叮当当响个没完，隔了小半分钟，才终于安静下来。
凌柒看着每一条单拎出来，都够他喝小半年营养液的扣款记录，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打款对象大多是某某福利院，某某基础教育学校，某某边防工程。
此外，凌柒眼尖地捕捉到一个巨额款项，打款账户正是主角所在的调查团。
这笔项目并不是定时扣款，而是一个月前，中央学院拟录取名单公布的那天。
凌柒静默半秒，翻回到账户界面。
余额：2501
凌柒再定睛一看，前面还有个负号。
他简单计算一下，发现夜鸦这个月所有扣的款项合计在一起，足够把十个他拆开卖，连腰子带肾的，或许还不止。
凌柒淡定关停所有定时打款业务。
夜鸦确实是一个足够让人安心的存在，凌柒想，就连遗产都不需要让他担心，就提前处理完备。
不对，还倒扣了凌柒两千五百元。
凌柒觉得他自己就是个二百五。
他用哪个脑子才会想到从夜鸦这里继承遗产？
对方要真有遗产，至于把禁闭室当家睡吗？
比凌柒睡基地还落魄，简直难兄难弟。
夜鸦的账户信息也并非全然无用。
至少，凌柒可以从那笔能把他拆开卖的巨额学费和生活费中，基本确定，对方极大概率就是七周夜了。
夜鸦可真是给他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从物理意义，到人际关系方面。
凌柒越发头痛。
这样的话，那他未来的角色扮演计划，或许还要进一步更改。
第二天，异协终于开始搭理凌柒，把他拉去做检查。
凌柒并没有隐瞒自己失去灵核（本来就没有）的信息，大大方方走进检查室。
很快，检查报告打印出来。
在医护人员看鬼的眼神中，凌柒淡定自若地去食堂吃午饭。
异协食堂的厨师技艺精湛，菜肴口味上佳。
最关键是全部免费，对凌柒的钱包极为友好。
当天下午，凌柒终于迎来第一位不速之客。
夜鸦的“好友”，光明教会圣子，岚。
凌柒记得大屏幕上对方光鲜亮丽的景象。
实话实说，他并不是特别能理解，对方竟然能和夜鸦走到一块去。
但事实就是如此。
夜鸦在玩家面前出现的场景，几乎都有岚作为对照组。
如果夜鸦表情冷酷，岚就会用最温和的语气宽慰玩家，解释说，那不是他的本意。
如果夜鸦斥责某高阶异能者临战脱逃，没有履行好职责，岚则会用最包容的微笑，洗净异能者的不满和怨气。
总而言之，夜鸦和岚，游戏中公认的最强战力和顶级辅助，是非常鲜明的对照。
最开始，夜鸦对岚态度并不算好。
毕竟任谁走到哪里就被人跟到哪里，很难不厌烦。
这一点，也成为夜鸦脾气差的有力佐证。
毕竟，大部分玩家遇见夜鸦的场景，对方都被烦的没什么好脸色。
岚却一直没有怨气。
直到一次，终于有岚粉没忍住，在夜鸦面前故意用很大的声音询问岚，为什么要无怨无悔帮助夜鸦。
圣子浅谈口气，语气依旧温柔。
“他救了很多人。”
“平民总是无辜的，如果没有夜鸦，会有无数人被污染物袭击的潮水淹没。”
“作为圣子，帮助夜鸦，也是在帮助那些被受害于污染物的平民。”
似乎为了不引起正主注意，岚可以压低声音，显得这段话分外真诚。
自那之后，虽然夜鸦依旧没给岚太多好脸色，但也不再像往常一样抗拒，对岚跟着他一起执行任务、共享战绩的行为，也全然默许。
如果岚在夜鸦死后，没有第一时间参与发布会，帮助异协遮掩夜鸦的死讯，或许，凌柒也会认为对方真是个洁白无瑕的大圣人。
这次对方以好友之名的“探望”，与其说是探望，不如说是试探。
毕竟任谁看到一个已死之人诈尸，都很难不惊讶。
让凌柒意外的是，岚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无论走到哪里都弄的声势浩大，身后跟着教会的侍从，洒下价格堪比金子的灵酿，引得万人围观。
铂金长发的青年穿着一身休闲装，在脸上稍微做了些掩盖，褪去雍容华贵的盛装礼服后，竟显出几分清爽和干净的气质。
是很契合普通人的气质。
丝毫看不出对方竟然是顶级阶层的光明教会圣子，万人之上的高贵存在。
如果把这样的岚放进街道边，对方简直能毫无违和感得融入任何一个被夜鸦保护的普通人群体，就像一个相貌帅气了点的普通男大学生。
哪怕是和夜鸦交涉这般重大的事项，对方也只通知了几位异协高层，声明不用隆重接待。
就连凌柒和对方谈话的房间，都只是基地附近咖啡茶馆的独立包厢。
凌柒越发警觉地坐在岚对面。
他记起来，印象中夜鸦和岚一起出现的场合，对方也从未穿过，或者说展示出任何高层阶级的傲慢气质。
对方对夜鸦太熟悉了，熟悉到让凌柒感到恐惧的地步。
虽然很难接受，但凌柒还是不得不承认，岚绝对能用这样的壳子，把夜鸦骗得团团转。
一位地位比A阶异能者还要高的存在，却对普通人有着最大限度的包容和友善态度，尽心尽力，为抵抗污染而献身。
简直完美无缺。
就算是凌柒，也只是借着夜鸦死亡的信息，探出对方的漏洞。
而现在，圣子就和最平平无奇的大学生那样，礼貌地从无异能者服务员手中接过咖啡，道谢后，将其中一杯推到凌柒面前。
岚率先开口，目光担忧：“你最近过的还好吗？”
“他们说，你的灵核受了很严重的伤。”
“教会专职治疗，如果异协处理不好的话”
岚的语气称得上温和，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既不过分疏离，也没有热情到让人无措的地步。
但他的眼神，却给凌柒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这位圣子的眼神几乎粘在了他的脸上、肩颈、手腕、乃至腰腹，带着恶意的侵略感，粘腻而阴寒，就像在打量评价一个物件。
等凌柒抬头和岚对视，圣子却依旧是温和地笑着，仿佛刚才的目光只是凌柒的错觉
凌柒一阵恶寒，产生种拔腿就走的冲动。
看出凌柒的不耐，岚表情似乎有些受伤，但还是勉强笑了笑。
他并没有在意凌柒抗拒的态度，从空间装置中取出一把墨色长刀。
刀身修长，刃体如黑曜石一般透亮，气息隐而不发，却依旧可以辩识出其绝非俗物。
“无月夜，我帮你找回来了。”
岚将长刀推过桌面，又叹了口气，
“哪怕其他的你都不要，刀总还是要带在身上的。”
凌柒皱着眉，接过刀身。
几乎只瞬间，他便判断出这确切就是夜鸦的刀。
体内灵力流转，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就顺畅流入刀内，欣然共振。
凌柒甚至从灵流中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雀跃和欣喜，就像寻回到许久未见的旧友。
伴随着灵力的注入，黑曜长刀也和活物般一点点苏醒，刀身上浮现出暗蓝的幽晦纹路，气势陡然暴增。
咖啡桌旁，灵植最外层的叶片瞬息间脱落，内层瑟缩地卷在一起，已经被刺激出保护姿态。
为了防止引发太多异常，凌柒减少灵力的输入，刀体也恢复正常。
系统面板上刷新出武器的介绍。
【名称：无月夜】
【等阶：S】
【简介：夜鸦的伴身武器】
隐约耳熟的称呼，让凌柒忍不住皱起眉。
他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凌柒一边随口应付岚的问话，一边打开论坛，搜索“无月夜”三个字。
没曾想，瞬间刷新出大量搜索结果。
这是一位玩家，而且还是知名主播，绝对顶尖战力技术流玩家的游戏id。
两年以前，《深渊之底》内最知名的技术大佬玩家还不是四月流风。
而是这位神秘的无月夜。
只是在两年前，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无月夜销毁了游戏账号，从此销声匿迹。
后来，四月流风逐渐在直播平台活跃，代替无月夜成为技术的巅峰代表。
凌柒摸着手中的刀体，忍不住思索。
是简单的重名，还是某种巧合？
无论是夜鸦还是无月夜，在论坛上知名度都极高，两者却从未有过任何关联。
这是很罕见的情况。
作为知名角色，很少有哪位主播的视频画面中，找不到任何夜鸦的身影，也几乎没有过夜鸦的任何记录。
再不济，也会在视频中多少提过夜鸦。
反过来，夜鸦身边也很少出现过无月夜，在对方留存在玩家眼前的所有影像记录中。
“谢柒？”
见凌柒心不在焉的神情，岚扣了扣桌面，“关于这次异协的任务，你怎么看？”
凌柒：“什么？”
岚解释道：“去中央异能学院当指导员。”
“说是指导员，其实就是保安，那些高层，看着你受伤，第一时间就想要想办法分权。”
“更何况，现在你连面具都不戴了。”
“他们已经有了下一位首席执行官的预选，龙青，我记得那孩子很讨厌你。”
岚勉强笑了笑，似乎确实在为好友的未来担忧，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如果凌柒接下任务，就会立刻被异协高层剥夺职位，变成一个在异能学院教书当安保的闲人。
凌柒随意道：“这样吗，我知道了。”
空气陷入沉默。
岚换了个话题，问：“你的面具呢？”
凌柒回答：“坏了，不会修。”
圣子打趣道：“那确实得去问问供应面具的那些人，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凌柒敷衍地点头。
光屏通讯器弹出一条通讯，备注是异协管理员，最开始来接凌柒回禁闭室的女人，白雨。
【急事，速回！】
终于有了脱身机会，凌柒没有丝毫犹豫地起身离开。
岚坐在原地。
良久，他不知对何人说：“是他，不会错。”
虚空中传来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把刀还回去干什么？你明知道”
“无月夜只会对夜鸦的灵力有回应。”
圣子打断男人的斥责，将几乎满杯、一口未动的咖啡倒入垃圾桶，浅笑着问，
“到时候，在剧情推动力的影响下，谢彦肯定会是他的学生，对吧？”
“是。”
男人语气不耐，“你为什么不拦着他，要是他接下这个任务，到时候肯定又有镜头。”
“宙斯盯上他的脸了，该死的，那个只看脸的蠢货，面具就应该焊死在夜鸦脸上！”
“急什么。”
岚轻飘飘道，“他现在没有灵核，又拖着伤，要是暴露身份，不用我们出手，天启就会将他处理干净。”
天启，近五年骤然出现，并在短短两年内从C阶异能者进阶到A阶的神秘异能者，也被玩家戏称主角光环的真正持有人。
他和夜鸦，是众所周知的死敌。
没有人知道，天启为什么会如此憎恨夜鸦。
自从对方第一次以天启这个代号，在污染区中活跃时，就明确表示过自己对夜鸦厌恶至极的态度。
一个月前边境污染物潮爆发，夜鸦最后和天启打过一架，不久后，便“受伤失踪”。
就算天启人品有基础保障，说他坑害夜鸦，基本不可能，但夜鸦身上旧的伤势，绝对有来源于天启的部分。
如果夜鸦被污染物杀死，天启就是毫无疑问的间接凶手，最佳助攻。
不知想到什么，岚扬起嘴角。
“真是有点期待了，这一出好戏。”
————
“谢彦。”
风林摸了摸耳边淡金色的波纹，和远方的队友简单交接完任务情况，
“我的考核已经结束了。”
他将女孩交付给异协处理污染遗孤的负责人。
在前不久骤然爆发的污染灾害中，女孩一夜之间失去了双亲，就连家里唯一的大女儿，也为了引走污染物保护妹妹，消失在深夜的黑潮中。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对方大概率会被送去专门的福利院。
这是无数被污染灾害破坏的家庭的缩影。
但女孩终究是不同的。
她亲身接触过一个至关紧要的情报，因而才被异协关注，派遣专门的异能者进行护送。
直至昨夜，由风林带队的异能者小队，终于将对方安全送达中心城。
借助最顶尖的设备，研究院从女孩身上提取到一只从未出现在人类面前的，S阶污染物的气息。
就像躲在阴暗角落的狡猾狼狐，在察觉到人类方顶尖战力受伤的瞬间，指挥所有污染物发动反扑。
“他们给这只污染物命名为耶梦加得，吞噬世界的大蛇，呵，夜鸦才刚受伤，就恐惧悲观到这种地步。”
风林忍不住冷笑一声，耳边术法清晰传来队友的回答。
谢彦叹息一声：“它隐藏得太好了，之前从没有人知道，污染物中竟然也会诞生S阶个体。”
事实上，就连S阶这个阶级，也是为夜鸦特地开放。
“只会躲躲藏藏的缩头龟。”
突然想到最新得知的讯息，风林语气莫名，“夜鸦回来了，似乎在养伤。”
他有些恍惚。
很难不回想到菌林基地的场景，擦边而过的出手机会，
按道理而言，风林根本不应该错过这次机会，放过杀害七周夜的凶手。
最后终究不了了之。
想了想，风林补充提醒道：“风止似乎在关注你，记得注意安全。”
谢彦：“嗯，我知道了。”
风林挂断通讯。
在菌林基地中，谢彦拒绝了他的邀请。
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其实松了一口气。
理智告诉风林，风止刻意让他联系谢彦，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能落入对方的圈套。
但感情上，风林又绝无可能放过这次机会。
好在，谢彦已经拒绝，他也没有必要继续纠结。
不过
风林皱起眉，他对风家那些高傲自大的同期再清楚不过。
在风止眼里，一个连C阶都没有的低级异能者，地位不会比普通人好到哪里去。
所以，谢彦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被对方盯上？
灰域边境，一处寸草不生的荒原，和它的名字一样，天空永远是诡谲的黑灰色，日夜不分。
金发蓝瞳的异能者独自站在荒原之上。
感知到高阶存在压抑的气场，污染物远远避开。
“天启大人！”
助手装扮的女人小跑着赶到现场，呼吸急促，神情担忧，
“根据检查报告，您的情况已经不足以支撑您去灰域中执行任务了。”
短短一个月时间，对方深入灰域十次以上。
哪怕是A阶异能者，身体也绝对会到达极限。
天启转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确实不怪玩家将天启称为真正意义上的主角，青年面容俊美，再加上标准的少年漫勇者配色，就连品格也是论坛公认的一等一优秀。
虽然不至于像少年漫主角那样，大喊着“友情啊羁绊啊”，就冲上去把反派剁成片片，但总体，天启也算标准的正义主角形象。
“但还差最后一点。”
天启看向灰域被迷雾笼罩的深处，污染起源之地。
这是连玩家都无法涉足的地图边境。
虽然称作开放世界，但《深渊之底》中的地图从没有完全开放过。
除去像中心城这样，只能随着版本剧情一点点解锁的区域，其他的未开放区域，大多是玩家无法涉足的禁地，以灰域为代表。
这片在玩家开服时期，就包围在地图边界的区域，并没有空气墙等常见的物理阻拦设定。
或许是为了增加代入感，《深渊之底》设置的“空气墙”，十分巧妙。
越接近灰域，刷新的敌怪等级就越高，在游戏前期，玩家连污染物的防线都闯不过，自然探索不了地图。
直到前段时间，玩家终于能够勉强触及边境时，又触发额外的“传送机制”。
首席执行官的职责之一，便是守护边境。
任何越界的玩家，都会让夜鸦揍一顿狠，被影子打包丢回安全区域，在首席执行官专门用来丢玩家的大坑中，享受24h的禁闭。
助手跟在天启身后，看着黑压压的雾气，越发慎得慌。
她并不理解天启的行为，如果是为了寻找夜鸦，正主前些天不是已经回到异协总部了？
还是说，因为一个月前的那次事件？
作为一直跟在天启身边的助手，女人是为数不多见过天启和夜鸦正面对峙的存在。
虽然外界传言中，夜鸦和天启是势均力敌的死敌，但女人却知道，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就算是死敌，那也只是天启单方面的死敌。
在大部分情况下，夜鸦基本不会搭理天启，总是脾气好的出奇。
女人说不太清楚那种感觉。
夜鸦对天启包容得实在太过头了。
她曾看见过夜鸦对天启的眼神，简直就像把天启当过分无理取闹的小辈看待，哪怕被突然攻击，也只是轻而易举的避开，态度随意至极。
但天启对夜鸦是毫不掩饰的憎恨。
次数多了，夜鸦也开始回手。
也正是那次对战，让女人对首席执行官的战斗力有了直观认知。
单方面的绝对碾压。
在此之前，女人就算知道天启大概率打不过夜鸦，但多少也可以交手一段时间。
任谁天天看着天启追着夜鸦打，夜鸦都没有还手，都会有类似的错觉。
但战斗真正爆发时，还没有超过一秒，天启就被摁倒在地。
当然，那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自那以后，天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和夜鸦打一架。
助手并不理解她的上级为什么如此执着，仿佛和夜鸦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么就是受虐狂。
逐渐的，天启能坚持的时间从一秒，十秒，延长到能对打超过一分钟，十分钟。
直到现在，甚至能够有一段时间打出平分秋色的效果。
当然，作为旁观者，没有人能比助手更清楚，夜鸦一直在留手。
对方似乎把这些战斗当做指导小辈的课程，结束战斗后，甚至还有闲心找女人点餐一杯柠檬水，然后悠哉悠哉离开。
与之相反的是，每次打完架，天启都半死不活。
一半是被揍的，一半是被夜鸦无所谓的态度气的。
女人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前，夜鸦竟然真的会在和天启的战斗中受伤。
这在他和天启的对战中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首席执行官总是能风轻云淡，游刃有余地躲过所有攻击。
但在夜鸦和天启的最后一次对战中，青年罕见的没有躲过攻击。
猩红的液体一点点染红衣摆，以胸口为中心向外扩散，如果不是最后关头夜鸦稍微侧身，这一击会正好贯穿过他的心脏。
天启是根本不会留手的。
他更没有意料到自己的攻击会真的生效，愣在原地。
哪怕顶着如此骇人严重的伤势，夜鸦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波动：“足够了吗？”
助手并没有听懂夜鸦这句话的意义，却看见她向来稳重的上级，脸上出现罕见的气愤神情，仿佛夜鸦说的那句话，是再严重不过的侮辱。
“他们不需要你插手。”
天启嗤笑一声，语气厌恶，“带着你虚伪的善意，离我们远点。”
夜鸦似乎愣了会，又似乎没有。
战斗还在继续，哪怕是带着伤势，夜鸦也轻而易举再次将天启按倒在地。
并没有再分出太多眼神，夜鸦转过身，准备离开。
为了防止战斗余波波及建筑，他和天启打架的地方，大多现在灰域边境。
青年并没有太多留恋，转身朝灰域深处走去。
天启反应过来，气急大喊：“你去哪？！”
“与你无关。”
夜鸦回头，似乎是确认了什么，语气平静至极，
“你拦不住我。”
天启确实拦不住他，哪怕夜鸦受伤，对方也没有在他手下撑过哪怕半小时。
首席执行官的身影消失在灰雾深处。
直到一周过后，女人才得知夜鸦失踪的消息。
她并没有意料到，那场战斗，竟然是她见到对方的最后一面。
女人大概猜到夜鸦和天启似乎吵了一架，或者天启单方面找夜鸦吵了一架，她很有自知之明，没再过多关注两位高阶的私事。
之后，天启让她把账户中一笔转账退回。
是很大的一笔钱，女人不理解上级这样做的念头，换位思考地心疼了好一会，照做后，却显示退还失败。
另一个账户，已经被销毁了。
女人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着实担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作为一直留守在边境的存在，她远比躲在中心城的异能者清楚，如果失去夜鸦的防守，灰域那些污染物一旦冲出边界，后果将有多不堪设想。
好在，夜鸦回来了。
想到这里，女人松下口气。
她小心翼翼跟在天启身后，实在不理解，既然夜鸦已经回归，那还有什么必要去寻找对方离开的痕迹？
场景重现，是一种高阶灵力使用技巧，通过和场地中残留的灵力痕迹共振，复现特定时间的情景。
效果虽强，但使用条件也极为苛刻。
不仅需要场地特殊，能够长时间保留灵力痕迹，还需要向需要复现的场景中，想见到的个体，确实有残留下蕴含其能量的标记。
巧合的是，夜鸦恰巧就满足这两个条件。
在鸟不拉屎的灰域边界，几乎不会有异能者和污染物爆发战斗，产生足以清洗掉灵力痕迹的能力余波。
而夜鸦又受了伤，总会有些血迹。
作为灵流传输的媒介，血液内富含异能者的灵力，足以用作复现的材料。
在污染区中遗落自己的血液是大忌，夜鸦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将任何注意分给自己的伤口，也没有做止血措施，任由血液流了一路。
这恰好方便后来之人利用血液，回溯当时之人经过的影像。
这一个月来，助手跟着天启，一点点看着夜鸦的残影深入灰域。
路上甚至没有遭到任何污染物的攻击
原本聚集在污染域的污染物，哪怕只是感知到夜鸦血液中残留的灵力，都恐惧地避开。
一路上，并没有和污染物爆发任何战斗，甚至堪称风平浪静。
助手却悚得慌。
她自然是知道，夜鸦是被污染物偷袭重伤。
但根据天启一路复现的景象，污染物根本没有任何偷袭的征兆，甚至对夜鸦避之莫及。
而夜鸦，也根本不是在污染区中执行任务的态度。
助手甚至眼睁睁看着好几次，污染物就从青年身前窜过。
如果是以往，夜鸦必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攻击机会，绝对会顺手将污染物击毙，这是他信奉的理念，每杀死一只污染物，就是救下未来一位可能被污染物杀害的普通人。
但现在，青年却只是平静看着污染物离开。
夜鸦目标明确，向灰域深处前进。
简直就像，去赴约。
随着天空越发黑暗，助手大概猜到，天启口中的“只差一点”是指什么了。
只差最后一段距离，他们就能复现到夜鸦被偷袭重伤的地点。
那是一处灰败的，巨大裂隙的边缘。
随着复现结界的催动，黑发青年的身影逐渐凝实，站在悬崖边，因为失血过多，有些过分苍白，甚至称得上修瘦。
或许是这样的夜鸦太过虚弱，和对方往日的形象差距太大，亦或者是背景太过苍渺，衬托得异能者的身影过分寂寥，女人无端心口一紧。
似乎有不知名的存在现身，裂隙边缘爆发起一阵狂风。
复现能力只能作用于留下灵力的个体，助手只能看到夜鸦的衣摆也被这股大风吹起，猎猎作响。
哪怕身上带伤，在污染物面前，夜鸦却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姿态。
他似乎在和污染物交谈。
没有声音，正主还带着面具，助手看不见夜鸦的表情，甚至都无法根据口型分析出对方说了什么话。
女人有点想靠近点，确认夜鸦的情况。
似乎察觉到什么，青年骤然回头。
助手寒毛乍起，但很快，她发现对方的目光并没有集中在自己身上，没由来的松下口气。
她看着那双幽晦的眼睛，不知为何，突然回想起一个月前，夜鸦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你拦不住我。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污染物的攻击不知从哪个角度出现，贯穿过异能者胸口。
助手猛地瞪大眼睛，确定污染物攻击的位置正是夜鸦后心。
猩红的色泽，映照在女人眼底。
她语气惊惶：“不，不对，那只污染物怎么可能知道？！”
异能者并没有寻常意义上人类的弱点，哪怕是断肢，只要及时治疗，都可以复生。
他们唯一的致命点，其一是大脑，其二是存储灵力的灵核。
每个异能者的灵核，位置都有所不同，是绝对的机密，哪怕是最信任最亲近的个体，也不会告知。
夜鸦灵核的位置，却是异协很多高层所知道的信息。
在心脏里。
女人近乎惶然地看着那只污染物。
在第一时间，它就目标明确，攻击锁定夜鸦的心脏，而异能者自从第一时间被重创，就没机会再还手。
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女人脑海已经一团乱麻。
哪怕知道高层一直对夜鸦看不过眼，但她也从未想过，竟然真的会有人将如此绝密的信息透露给污染物。
现场已经不足以用惨烈来形容。
黑色的，红色的，混乱驳杂的色彩，扭曲交织在一起。
女人恍惚着重复：“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
“夜鸦不是还活着吗，这只污染物，不对，根本不可能”
怎么可能有人在这样的伤势下，还能活着回去？失去灵核后，异能者必死无疑。
女人突然想起一个情报。
夜鸦，准确来说，是前不久回到异协中心的夜鸦，好像确实失去灵核，重伤未愈。
她有些窒息地抬起头，看向最前方，复现能力的使用者。
天启表情依旧平淡，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情景出现任何变化。
自从这一路走来，对方似乎一直是这样的神情。
助手却无端开始背后发寒。
她总感觉，现在的天启，似乎比其他任何情况下的天启都更恐怖。
哪怕是当初和夜鸦吵架时的天启，都没有给女人过这种感觉。
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助手却觉得，天启的脸色差到极点。
复现能力，截止在夜鸦被污染物袭击的那一刻，青年的身影随着复现的结束一起消散。
场景回到现实。
助手不是很想在这个恐怖的地方停留，也不敢去深思，到底是谁泄露出夜鸦晶核位置的情报。
“天启大人，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她弱弱开口。
天启却不知为何，没有给出回复。
不得以，助手跟上前，来到裂隙边缘，顺着异能者的视线，看向裂谷下方。
那是处仿佛没有尽头的漆黑深渊，污染能量在其中涌动，依稀可以看见黑雾中污染物的身影。
女人看得失神，耳边突然听到异能者的声音。
“走吧。”
天启最后扫过眼前的渊隙。
这里并不是灰域最核心的位置，只是裂隙的一角，离真正的战场核心遥远。
伴随着幻象的消失，血迹内部能量被抽干，也一起消散。
“复现的媒介只能用一次。”
天启解释道，
“回基地吧”
————
摆脱岚的纠缠后，凌柒终于回到房间。
白雨给他转发了一条消息，凌柒确认一遍，发现大概是夜鸦的旧仇人找上门来。
龙青，副席执行官，被誉为夜鸦之下的人类第一战力，万年老二，对夜鸦一直看不过眼。
通讯中，白雨提醒道，龙青得知夜鸦回归的消息后，迅速从边境往中心城赶，最快可能就是今晚，会找凌柒对峙。
失踪一个月时间，明明活着却没有给出任何音讯和解释，对执行官而言是严重的失职。
白雨说，如果可以的话，凌柒最好给出一个解释，无论是为了异协，还是为了他自己。
但这也不是他能解释的事物啊。
凌柒心中暗想，他就算想解释，也根本无法解释。
凌柒绑定系统，扮演夜鸦时，已经是夜鸦死亡的一个月后。
总不可能让他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给异协一个回复。
至于夜鸦本人，则更是死的不能再死。
他要是真诈尸回复异协的消息，那不高兴的人估计更多。
凌柒大概意识到，龙青，极大概率就是被异协派来试探夜鸦的存在。
他对此没什么看法。
大不了就是死呗。
这个分体废了，凌柒就继续回基地当自己的小背景板，还得个安分。
况且，龙青总不至于真对他一个伤残人士下手。
凌柒现在实在没有心力去关注龙青的事情。
他没钱了。
游戏版本还没更新，虽然凌柒接了去中央异能学院当指导员的任务，但一时半会，工资肯定也下不来。
至于异协，那就更不可能给凌柒发工资了。
夜鸦失踪一个月，凌柒观察了遍异协高层的脸色，怀疑他们不仅不会给自己发工资，甚至得扣夜鸦工资。
凌柒本体倒是还有一点钱，但他怕一个陌生账户给夜鸦转账，会引起异协注意。
万一之后有人跟着转账记录锁定凌柒本体，那凌柒还玩个球。
总之，凌柒（分体）现在很穷。
非常非常穷。
身价-2501的穷。
比十个二百五还多一点的穷。
连饭都得蹭异协的免费食堂。
凌柒连面具都不敢带。
他回到异协的第二天，就有人送来夜鸦面具的一比一复刻版。
但太丢脸了，丢夜鸦的脸。
凌柒是真的不敢戴这玩意，天天顶着没人认识的谢柒的脸，去食堂蹭饭，风雨无阻。
没过几天，所有食堂大妈都知道了，直到每天的饭点，都有一个表情高冷的帅哥准时吃饭，饭量还巨大。
凌柒也没办法。
哪怕是异能世界，也得遵循能量守恒定律。
异能者等级越高，能耗就越高。
到了夜鸦这个级别，是真正能做到一顿饭吃十个人的量。
大部分异能者的日常饮食，都是专门灵材制作的食物，能量密度远比普通饭菜要高。
唯一问题是，凌柒现在吃不到。
笑死，根本没钱买。
食堂虽然免费，但一直吃，总会不好意思。
尤其是分体一个人能吃十个人的量。
就算别人不嫌弃，凌柒自己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到了前些天，异协食堂定时刷新冷脸帅哥（ps：饭量超大）的消息，甚至还传开出去，吸引不少闲着没事做的工作人员和异能者，特地在饭点跑来围观。
这对一个社恐的杀伤力不言而喻。
不得以，凌柒把准时饭点刷新改成随机时间刷新，甚至尝试过半夜食堂开不开门。
好在食堂阿姨都已经有经验，专门给凌柒留了饭。
当凌柒端着一盆红烧肉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时，无端从女人眼中看出几分慈祥的神情。
“多瘦啊，吃多点好，长肉。”
食堂阿姨怜惜地看着凌柒过分瘦削的手腕，摇了摇头，长叹口气。
凌柒：“……”
好像被按上了奇怪的人设。
基础伙食有了保障，但一直吃食堂也不是办法。
就像人体需要六大营养素一样，异能者的食物中，也需要另外一种“营养”——灵能。
这种养分，只有昂贵的灵性食材中才能获取。
换句话说，虽然凌柒一直吃食堂，能吃饱，但时间久了，分体还是会营养不良。
为了养活分体，凌柒不得不控制本体，更频繁地进污染区刷任务，赚游戏积分。
然后通过共享的游戏积分账户，让分体在游戏商城中买饭吃。
再加上异协食堂的支持，好歹没给自己饿死。
但凌柒的本体是什么，一个普通背景板npc。
本来养活自己就勉勉强强，更何况现在还得加班养夜鸦。
凌柒甚至开始期待龙青的到来。
既然对方代表异协高层对自己的试探，说不定，凌柒就可以反向试探异协什么时候给自己发工资。
首席执行官的工资肯定不低。
凌柒幻想着，饿的做梦都是白雨发来短信，说这个月的工资已经打到他的账上。
可惜，没有。
龙青也没有出现。
隔了两天，凌柒不信邪，从论坛中翻出这位执行官的信息，找到关键词。
这个龙青，除去万年老二外还有个标签。
路痴。
不得以，凌柒一边盼着版本更新，一边盼着领工资。
七天后，他终于顿悟。
异协大概是想把夜鸦饿死。
或者说，异协高层也没有意料到，夜鸦能在月收入快能把凌柒拆开买的情况下，把自己饿死。
这么大的人了，总得有些存款吧。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凌柒坐在床上，开始数夜鸦的转账记录。
那已经不是转账记录了。
是一条条红油烤鸭、香酥鸡腿、至尊牛排、酱烧肉沫茄子……
痛、太痛了。
凌柒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在幻想中捶胸顿足了一番，忍不住想，夜鸦都考虑那么周到了，怎么就不给自己留点钱用呢。
夜鸦，怎么也不应该是月光族的人设啊。
总不可能是提前确定自己要死，把钱用完了吧
凌柒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又重新翻看了一遍转账记录。
除了大量定时扣款给福利院的转账记录外，夜鸦还有很多款扣款时间有零有整，明显是他主动转账的记录。
比如，转给主角团的那一次。
又比如还有一大笔钱，转给了一些专门收养污染遗孤的福利院。
还有更多的个人账户，凌柒自己也不认识，只能根据头像判断出，这些账户大多是些学生，或者没成年的小孩之类。
转给个人账户的钱，夜鸦大多是在自己的私人联系账号上转过去的，类似于玩家现实世界的wx。
根据聊天记录，凌柒大概确认，这些账户确实是夜鸦资助的个体。
有足够天赋，也足够努力。
那些孩子并不知道夜鸦的身份，称呼夜鸦为柒老师，或者小柒哥哥。
这些转账记录在一个月前戛然而止，和自动扣款的记录有明显区别。
夜鸦考虑得很周到，将自己的财款安排得明明白白，却唯独没考虑到给自己留后路。
事实上，如果不是凌柒回来，验证了身份，夜鸦的账户早就因为自动扣款被扣成负数，冻结无法使用了。
种种迹象表明，夜鸦简直是提前预料到自己的死亡，并处理好自己的“遗产”。
就像，做好一切准备去赴死。
他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凌柒倒吸一口凉气，是饿的。
他瘫着脸坐在床边，原本发掘出秘密的激动心情，瞬间被泼了一盆凉水，立刻冷却下来。
凌柒揉着肚子，想，夜鸦预料到自己的死亡，其实没什么了不起。
再不整点吃的，他也能预料到自己即将被饿死的命运。
第28章 好多钱啊
凌柒从异协里跑路了。
临跑前, 他还有些惴惴不安，担心夜鸦本来就和异协高层差到极致的关系，又会更进一步。
但凌柒转念一想, 夜鸦本来和异协高层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
从-100进化到-101，四舍五入一下，不就约等于没有变化？
再说了, 根据夜鸦高傲的性格，要是真愿意一直被软禁在异协本部，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才是真的见鬼。
夜月高悬, 一个安静的身影悄悄溜出基地。
少年拢了拢兜帽，宽松柔软的藏青色布料很好遮盖住异能者苍白清俊的面容
为了不引人耳目，凌柒特地从夜鸦衣柜中, 挑了套与夜鸦往日穿衣风格截然相反的服装。
他其实有些意外，夜鸦有两个衣柜，其中一个，是标准执行官风格, 大多是修身风衣, 或者战斗制服，散发着冷冽肃杀的气息。
另一个衣柜中, 却大多是休闲服饰，只是看痕迹, 估计闲置了很长一段时间。
其中还有一套校服，根据校徽，凌柒辨认出，这正是中央异能学院的标志，大概猜测出, 这些衣服，都是夜鸦学生时代的服饰。
这恰好方便了他。
凌柒拍拍脸，调整好表情，让自己的神态不过分僵硬，又努力摆出相对纯良的表情。
他在基地生活的那两年，学了很多东西，比如，如何用一张清秀的脸，面无表情地眼神无辜。
系统：【已经标注好最近的夜市地点】
凌柒瞟了眼身后跟踪的一个人影。
显然，异协并没表面上那样对夜鸦放心。
可惜，在夜色下，【永夜】的能力被开发到极限，夜幕覆盖之处，皆为永夜可视之处。
凌柒做不到夜鸦那样的地步，但对付区区异协的小炮灰，已经足以。
异能者引以为豪的隐匿手法，藏不过凌柒的眼睛。
他并没有点破对方的存在，随意在阴影中穿行几步，身形消失不见。
男人错愕地愣在原地，看着没有任何人影的巷道，沉默半响，从怀里取出通讯器。
“不见了。”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存在”
白雨看了看联系软件上，青年随手拍下的夜市照片，心中暗叹一声，给出指示：“不用关注了，直接回来吧。”
————
作为最繁华的人类城市，哪怕是在深夜，中心城的街道依旧繁华。
夜市中放眼望去，全是各式各样的小吃摊，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糖油混合物、各种蛋白质烤焦、混着辣椒素飘香的味道。
周末，很多家庭带着小孩在夜市游玩，亦或者附近的学生和同学结伴出行，凌柒没有任何违和感地混在人群中，耳边也是熙熙攘攘的欢快人声。
他其实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切身体会人类文明繁华的场景，溢满远离危险的安宁气息。
让凌柒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玩家的id标识，在人群中分外显眼。
虽然中心城没有彻底开放，但少数跟着主角团一起行动的同队玩家，很幸运地提前到达这座城市。
凌柒松下口气，又确认一遍系统空间中，他准备好的技能光碟。
这些都是借助夜鸦留下的母版，重制的光碟。
用这些去交换食物，简直绰绰有余。
但太过显眼。
没有人会拿一板砖大小的金子去换烤肉串，C阶灵能光碟同理。
但C阶，已经是夜鸦留下的母版中，等阶最低的存在了，凌柒想换都没办法换。
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个光碟。
本体加班了快一整周，才好不容易搜集到足够多的材料。
玩家最不缺的就是游戏币，凌柒最缺的就是游戏币（钱）。
玩家缺高阶技能光碟，凌柒继承了夜鸦的遗产后，制作光碟对于他而言不算困难。
用光碟换玩家的游戏币，互利互惠的事情。
只是，如何符合人设的将技能光碟卖给玩家，凌柒暂时还没有思路。
他打开任务面板，想要把技能光碟拖到奖励位置，发布任务，却没有反应。
游戏系统显示未到任务剧情点。
远处传来喧哗的人声，人群中，晃过几个熟悉的玩家id。
凌柒点进其中一个主播的直播间。
屏幕中，人群似乎在举办一个活动，身穿黑西装的侍从站在台子上，似乎是露天的小型拍卖场。
“现在，有请我们的压轴拍卖品，一张D阶，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效果的异能光碟，闪亮登场！”
在主持语调激昂的讲解声中，侍从扯下盖在拍卖品上的黑色布料，莹白如玉的碟片就摆放在昂贵红丝绒布料中。
伴随着灵力的注入，碟面上浮现出灵流的纹路，昭示出其确实是完整可用的异能光碟。
主持人一拍手，一个没有任何异能波动的普通人走上台。
【滴！未检测到灵核，目标为无异能者】
【灵力值：F】
在众目睽睽下，普通人拿起光碟，伴随着灵力注入光碟，指尖燃起一股火花。
台下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叹：“逆天，他真的使用出异能了？”
“不是说异能光碟都会有负效果吗，他怎么没有？”
“而且还是D阶异能，我的天，要是能学会D阶异能，岂不是直接起飞了！”
为了展现效果，台上的普通人又接连使用出异能，却没有一点副作用。
凌柒却皱起眉，作为真正使用过光碟的普通人，他对光碟的使用流程在清楚不过。
无论多熟悉灵流结构，也绝不可能在接触光碟的第一秒，就使用出异能。
先不说后续对灵流结构的拆分和理解，光是要将灵力节点的几何模型结构背诵下来，就要耗费不少时间。
哪怕是凌柒，也不可能做到，只一眼就背出D阶异能。
【永夜】被催动到极点，在夜幕的笼罩下，台上“普通人”的气息遮掩道具终于失效。
那是一个D阶异能者。
他本身就可以使用异能，所谓的无副作用异能光碟，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看着台上的那个D阶火系异能者晃头晃脑表演的模样，凌柒差点没忍住笑容。
见台下气氛已经被轰动，主持人语气越发激动：“起拍价十万晶币，最低加价幅度1000晶币，还在等什么，只要十万晶币，D阶异能带回家！”
凌柒不笑了。
“十万？！”
他在意识空间中，语气惊骇地询问系统，“这小破盗版光碟，要十万！”
系统：【玩家拍卖会中卖的价格更高，高品质的C阶光碟甚至卖到过百万的价位，不是说游戏币】
C阶技能，是当前玩家持有技能的等阶上线，拥有至少一个C阶异能，也是高阶玩家的基础标准，也是身份的象征。
凌柒被巨额的数字砸的有点头晕。
直播间的玩家并没有看出拍卖会背后的玄机，但借助信息侦测功能，也察觉到，npc手里的光碟只是盗版。
尘漠忍不住皱起眉：“江湖把戏。”
玩家并看不惯这样的行为，刚想要出手，人群中却响起另一道清亮的少年音。
“骗子，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普通人，他自己就有异能！”
陌生面孔的少年义愤填膺道，“这就是个假光碟，你还拿出来骗钱？”
主持人微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小朋友，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你有证据吗？”
“造谣，可是违反法律的，你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啊。”
安保人员迅速上前，从人群中揪出一个不过十来岁的黑发小孩，察觉到后颈的束缚，少年晃荡得越发厉害。
“放开我！我明明看到了，那个光碟中根本没有任何灵力节点，你们这群坏蛋，拿一个装了激光装置的光碟就去骗钱，不要脸！”
闻言，人群也窸窸窣窣地开始讨论。
“怎么会，刚刚那个人，不是真的使用出异能了吗，怎么会是假光碟呢？”
“那小孩说，那个所谓的普通人，其实是异能者伪装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天啊，幸亏还没报价，要是倾家荡产，花了几十万买个假光碟回去，嘶”
主持人差点没维持住表情，用眼神示意安保人员把少年的嘴捂住。
“放开我，坏蛋！”
被捆住后，少年还在挣扎，力道大得出奇，两个异能者竟然一时半会压不住。
不得以，有异能者开始催动灵力。
锋锐的冰锥凭空浮现，散发着森然寒气。
“放开我，我找我哥，你们这群坏家伙，等我哥过来揍不死你们！”
终究还是年纪小的，少年脸色浮现出惶恐的神情，但更多的依旧是愤愤不平的怒气。
就像是摁在地上的幼狼，哪怕临死前都要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块肉。
“安分点。”
冰系异能者吐出一口唾沫，嫌弃的一脚将少年踹开，冰锥飞射而出。
在接触到少年的前一秒，冰锥却在半空中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拦住。
察觉到什么一般，谢十七猛地回过头，却只在墙角捕捉到一片衣摆。
冰系异能者还想继续出手，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没眼力见的小屁孩。
玩家及时赶来，挡在npc身前。
浅金色短发的游戏主角也赶到现场。
谢彦微眯着眼，身后，光元素的力量环绕在手心：“在公共场合催动异能，故意伤害普通人，到底是谁违反了法律？”
明明异能者身上的灵力波动只有D阶，在场的数位异能者却感受到莫大的压力，竟只被气息压制的丝毫动弹不得。
听见熟悉的嗓音，谢十七眼睛一亮：“小九哥哥！”
————
炸鸡店中，尘漠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孩往嘴里塞入第十三只烤鸡。
他看向另一侧，显然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谢彦，试探着问：“你弟？”
迥异的发色和瞳色，丝毫不相像的面容，都告诉玩家，眼前的角色并没有血缘关系。
谢彦无奈地点点头：“是的，我们在同一家福利院长大。”
谢十七抢答道：“嗯嗯！所以大家都叫同一个姓氏，轮到我了，就是十七。”
所以谢彦原本的名字，是谢九？
不可避免的，玩家脑海中想起另一个同样姓谢，以数字为名的角色。
那位出现在版本里的……
尘漠的思路被打断，谢十七语气自豪：“对，我是来找小七哥哥的！”
玩家愣了会才反应过来，谢彦刚才问谢十七来中心城的目的。
所以真的是谢柒？！
尘漠瞳孔一缩。
听到这个名字后，谢彦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叹了口气：“你找他干什么？”
就像看见叛逆不听话的小辈，原本温和的金发青年，眼神变得些许冷淡：“这么多年，他有管过你们吗？”
察觉到兄长训斥的语气，谢十七心虚地一缩脖子：“我听别人说的，小七哥哥一直在中心城。”
谢彦：“你有证据吗？万一他依旧没管你，我又没找到你，你就准备饿死在中心城？还是被刚才那些异能者当狗一样乱棍打死？”
谢十七语气越来越弱：“他们说，小七哥哥，就是，就是”
谢十七很小声地说出一个身份。
谢彦：“大声点，既然都猜了，那就大声点说出来。”
谢十七一惊，十分听从指令的超大声说道：“是异能光碟的创始人！！！”
一瞬间，整个炸鸡店都安静下来。
见没有人打断自己，谢十七越发自豪地冲玩家解释道：“就刚才那个造假光碟的正版，你们知道吧，发明人，就是署名叫柒的异能者！”
谢彦幽幽开口：“你怎么确定不是重名呢？”
“人家地位那么尊贵，你冲上去，喊人家哥哥，万一认错了人”
谢十七仿佛也跟着谢彦的描述幻想到对应的场景，惊恐地连连摇头：“不，我不要被赶走。”
最后，谢彦反问：
“况且，如果他是谢柒，坐到那个位置上，已经不缺钱了，这么多年来，他又有没有管过你饭吃，衣服穿，冷不冷，饿不饿？”
谢十七眼神茫然，犹豫很久，才摇了摇头。
并不算大的脑容量，让少年根本理解不了，曾经孺慕的哥哥会将他们抛弃的场景。
哪怕只是想象中的虚假事实，谢十七都下意识抗拒，反驳道：“可是”
他记得在冰锥刺到眼前时，那一瞬息熟悉至极的冷冽气息。
几乎一闪而过的影子，挡下足以致残的危险攻击。
但速度太快了，快的简直就像谢十七梦中臆想的存在。
曾经，唯一留存的最年长者，承担起照顾福利院里大部分孩子的重任。
谢十七总是喜欢借着失眠的理由，钻进另一个房间的被子里，全身环绕着好闻的清冷气息，缠着少年用同样冷淡的嗓音讲述睡前的冒险故事。
“不用管他了，明天我送你回去。”
谢彦转移开话题，“上次月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数学还没有及格”
————
遥远的另一侧。
【四月怎么今晚突然开直播了？】
【佬！这次刷哪个副本的速通无伤？】
【最近没有新副本啊，菌林的复刻本，还得新版本更新才有】
作为全服知名技术流大佬，四月流风的粉丝数量极多。
哪怕主播没有任何征兆的直播间中，观看人数常年十万加，弹幕更是一刻也没有间歇。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主播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登录在副本门口。
直播间的场景，是完全和副本不沾边的夜市。
而直播镜头中心的蓝发玩家，正面无表情地把烧烤肉串塞入另一个面无表情的角色手里。
四月流风：“给。”
凌柒嚼着嘴里的土豆球：“嗯。”
第29章 谢七
情况是如何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的, 凌柒也不知道。
就连在拍卖现场救下那个小孩时，他也处在一种恍惚的状态。
理智告诉凌柒，他没必要为一个陌生人冒风险。
但在少年喊出那一声“哥哥”时, 阴影已经下意识凝聚出护罩，将其护在身后。
在夜色的掩盖下，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出阴影的存在, 除了距离最近的少年。
使用异能，意味着能量消耗。
饥饿值雪上加霜，甚至演化成暴虐的冲动, 辅以不知何时升起的不安和紧张感, 所有负面情绪彻底爆发。
凌柒看到，那位被他救下的小孩焦急回过头，似乎在寻找他的存在。
暴动的影子在角落游弋着, 试图锁定场上能量丰沛的个体，贪婪而嗜血。
意识深处发出警告，绝对不能用现在这样的形态出现在人群面前。
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离开所有人。
凌柒压下脑海中混乱不堪的思绪, 几乎只凭着本能, 仓皇离开拍卖会场。
在【永夜】的笼罩下，一切都可以成为猎物, 如果凌柒是污染物，那他估计已经对最近的异能者发起攻击。
凭借最后一丝理智, 凌柒勉强压制住暴动的阴影。
他缓慢地，一点点的，从夜市中离开。
在幽暗巷道深处，将身影隐藏在彻底漆黑的环境中，凌柒的情绪稍许安抚下来。
耳边, 传来青年清朗的嗓音。
“你还好吗？”
蓝发玩家一手端着碗糖油糍粑，一手拿着烤羊肉串，似乎好奇地看着出现在巷道中的陌生npc。
不知使用了什么技能，四月流风眼底闪过一阵蓝光。
饱食度是玩家最常关注的几个状态，尤其在长线作战的副本中，如果饱食度太低，玩家的面板状态就会下滑，饱食度归零后，还会扣除血条。
四月流风将糖油糍粑塞到凌柒嘴里。
“你快饿死了。”
他语气确定，“你现在每秒都在扣我一整管血的生命值。”
玩家所言不虚，饥饿状态会百分比进行扣血。
凌柒：……
真的吗？！
他惶恐地打开游戏系统，震骇发现，面板竟然真挂着【饥荒】debuff。
不仅如此，后面还跟着【幻觉】、【心理压力】、【污染】等一长串debuff。
他都不知道这些buff是怎么挂在了自己身上。
得亏“夜鸦”是boss面板，凌柒才没什么反应，只觉得很饿。
十分钟后。
凌柒咬着土豆球，忍不住想，果然，玩家是好人。
又隔了十分钟，他又突然记起来，大概，或许，他的伪装还在脸上？
要是顶着夜鸦的脸，在一位高人气主播的直播间中，大吃特吃。
然后第二天，凌柒就会在论坛首页，发现他的特写大量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玩家公开处刑
凌柒被他脑海中的幻想吓得眼前一黑，仿佛失去光明，差点腿一软。
好在，身边的好心玩家，又将一杯酸奶水果捞递到凌柒手里。
凌柒咬着勺子，从四月流风的眼睛里清晰看见他的倒影。
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
伪装还在。
就像褪去什么负担，凌柒长舒口气。
察觉到凌柒注视自己的目光，四月流风并没有什么反应，又购买了份卤鸡腿：“给”
凌柒接住差点掉到地上的卤鸡腿，看着眼前消失不见的玩家，面无表情地吓了一跳。
瞬移？
四月流风出现的神出鬼没，消失的也神出鬼没，上一秒还试图继续他的投喂事业，下一秒就凭空消失掉。
凌柒扫视几圈人群，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只有手中的水果奶昔，是玩家留存的痕迹。
系统提示在耳边响起。
【全体玩家注意：版本即将更新，即将清空服务器，请及时下线！】
————
谢十七推开房门。
入目是宽敞明亮的一整套平方房，干净简洁的灰白黑三色装修，显然，主人并不常住，房间内没有什么人气，反倒像是酒店的旅馆。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座在中心城区的房子。
几乎瞬间，少年眼睛里瞬间亮起来星星。
“哥，这是你的房子吗？！”
谢彦将谢十七大包小包的行李丢到沙发上：“是鬼的。”
“太酷了！”
谢十七激动得在房子里跑了一圈，“哥你不是只有D阶吗，原来中心城对异能者的福利这么好？就连D阶都免费发房子？”
那可是中心城！
传说中，只有天赋最高的异能者，最有财力的商人，或者地位最尊贵的联盟统治阶级，才有机会在这座繁华的城市中入住。
“没福利，不发。”
谢彦被烦了一路，额角青筋一跳一跳。
实在没忍住，他用异能捂住那张过分吵闹的嘴：“自己挑个房间滚去睡觉。”
谢十七扒拉着嘴边的金色灵力，费劲全力，也只能发出呜呜的细小声音。
但没过多长时间，少年准确利用精神力，切割掉封印中的灵力节点。
谢彦并没有意外谢十七能破开他的异能，自顾自准备起开学报道需要的物品。
但谢十七突然过分安静，他又有些奇怪。
少年坐在沙发上，愣愣看着宽敞的空间，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察觉到谢彦的目光，谢十七不好意思地摸头笑了笑：“哥，你说这么大的房子，要是小七哥哥在的话多好啊。”
福利院从没有过这么大的房子。
一整个大的宿舍，挤满四五十来个小孩，血味、汗臭味、混着部分年龄过小的孩子排泄物的气息，闷在窄小的空间里。
不会比猪圈更好闻。
只有被精心挑选出，赋予姓氏的孩子，才会有幸住在更宽敞的空间。
谢十七对那段日子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但对于小空间的厌恶恐惧刻留在心底。
仿佛住在那个窄小的空间，是再恐怖不过的一件事情。
福利院里的所有小孩，对被选中赋予姓氏，都非常非常的向往。
当时谢十七还很小，但耳边总是会有同伴和福利院的其他小孩重复着说：“要是能被选中，去到更宽敞的宿舍，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那样的话，几乎刻在谢十七的脑海中。
他还了解到，“更大的房间”之所以被人追捧，是因为里面有一个孩子，叫做谢七。
“在那个宿舍里，有一个叫做谢七的人。”
他们说，“只要有谢七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在所有人的描述中，谢七都极为强大，冷静，是那一批中年级最大的孩子，也是最温柔的保护者。
谢十七从所有人的描述中，用并不算丰富的想象力，尝试构筑出那位谢七的模样。
那一定是个很完美的模样，就像“更大的房间”一样，让所有人向往。
但无论是谢十七脑海中的哪个模样，最后都被他否定，他觉得还不够好，单凭他的想象，根本找不出一个足够完美的形象，来代表那个象征希望的名字。
每周检测灵力时，也是孩子们被挑选赋予姓氏的时刻，谢十七总会在心里祈祷，下一个被送去更大房间的孩子就是他。
那一天终于还是到来的，当福利院老师突然把谢十七喊到办公室，谢十七心中就隐约有了预感。
他期待的那件事情，终于要降临在他身上。
“跟我来吧。”
面容严厉的老师上下扫视一边眼前的小孩，就像在审视一件货物是否合格，随后，示意谢十七跟在她身边。
哪怕是前往更大房间的道路，都满怀着希望和期待。
谢十七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在这处其他孩子被严令禁止进入的房子中，到处都是干净到没有人气的装修。
惨白的地板，惨白的墙壁，惨白的白炽灯光，金属的仪器和各种各样的装置，闪着瘆人的寒光。
谢十七想要仔细观察那些他从未见过的事物，步伐慢了些许，女人不耐地抓着小孩的手往前一拖。
谢十七被老师拽得手腕生疼，不得不跟上对方动作。
终于，他来到一个同样白色的房间前。
少年黑发黑瞳，身形瘦削，记忆中，对方的面容已经模糊，但初见对方时惊艳的情绪，依旧滞留在谢十七脑海里
他记得女人把他拽到床边，对少年说：“他是十七。”
“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你的弟弟。”
————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哥哥。”
冷冽的嗓音，甚至有些陌生，谢彦猛地从床上坐起身，但梦境深处的惊厥并没有消去，反而随着意识的回归，变得越发清晰。
各种各样梦境的残片，就像被恶意剪辑打乱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播放。
谢彦能看见，记忆中的人似乎靠他靠的很近，甚至就在身边观察。
在训练室中，不知道第几次，他被培训机器人的拳头锤倒在地。
练习了一整天的招式，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就连手里的刀都被打翻。
耳边传来女人厌恶不耐地语气：“连这都学不会，废品。”
难以言喻的恐惧情绪翻涌上来，明明已经是很久之前才发生的事情，但谢彦还是能清晰感受到当时的绝望和崩溃。
并下意识想要抓着身边的人影求助。
那个人影似乎叹了口气，又和女人说了什么，老师终于离开。
“谢玖。”
伴随着近身的动作，少年冷冽的气息也笼罩过来，谢彦近乎贪婪的呼吸着，仿佛这样就可以压下刚才的恐惧心理。
“这个招式，要这么用。”
那只有力而冰冷的手握在他的手上，似乎都没有用什么力，就轻易将巨大的金属机器人一刀，拦腰斩断。
在灵力装置的修复下，培训机器人再次站起身，少年已经将手松开。
谢彦知道，对方在等他仿照自己的动作，发起攻击。
所有的恐惧都烟消云散，仿佛只要对方在身边，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按照熟悉的动作和招式，谢彦拿着长刀，似乎为了展示自己的进步，他选择机器人的第二个弱点。
在胸口位置。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他用刀贯穿过对方胸口。
红的血，黑色的影，还有破碎的面容。
粘腻的液体顺着刀身流淌在手心，一点点沿着指尖下滑，带来恶心的湿滑感受。
刀掉在地上。
就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样。
“哥！”
谢彦下意识想要回过头，寻找在他背后的那一个人，在确定对方依旧站在原地时，无可避免地松下口气。
前方，报废的机器人倒在地上。
少年轻声问道：“怎么了，谢玖？”
“没事。”
对上少年担忧的眼神，谢彦下意识摇头，他并不想让对方过分忧虑。
哪怕是在梦中。
隐约间，似乎有什么下意识被他忽略的东西，但谢彦并不想在此时此刻去回忆那些糟心的事物。
他恍惚的看着梦境中依旧完整的人影，是记忆中熟悉的模样。
唯独面容，依旧模糊不清。
为什么看不清呢？
谢彦恍惚着，把刀从地上捡起来，想要向前点，靠对方更近。
随着距离的拉进，那股独属于对方身上，冷冽的气息也越发明显。
终于，谢彦从这股气息中捕捉到另一种极为突兀的气息。
血腥气。
哪来的血？
他依旧是有些晃神，手心粘腻的触感又变得清晰，谢彦低下头，发现是在他的手上，他手中的刀上，还有身前的人影上。
谢彦又猛地抬起头，目光顺着刀体向前，终于看清那道被他贯穿的，本应该出现在培训机器人胸口的，巨大贯穿伤。
血液一直在流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就像重复着生前行为的厉鬼，浑身浸着猩红血色的人影，依旧是用清冷平和的嗓音问：
“怎么了，谢玖？”
————
“谢彦！”
看着入学测试中，队友第二次出手前的迟疑，风林气急大喊，“在考试你都记不清吗？！”
“考试的时候分神，和污染物打架的时候你也分神？！”
能进入中央异能学院的异能者，几乎都是佼佼之辈。
擂台的另一侧，异能者很快把握机会，迅速反击。
这场比赛，在一方失去进攻意愿的情况下，被迅速终结。
风林不敢置信地大喊：“谢彦，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谢彦看着他手里的刀，眼神平静。
在刚才，他的对手其实露出一个明显破绽，只需要一个简单的，他练习过很长时间的招式，就能轻易击败对方。
按道理而言，谢彦应该毫不犹豫地出手。
就像以往很多次一样。
在风林困惑的目光中，谢彦尝试性抓起刀柄，刚才的情景似乎印刻在他脑海中。
只需要在异能者冲过来的瞬间，侧身，然后一刀
他已经用过很多次了，不可能遗忘。
但在脑海中预演的出刀瞬间，身前的异能者又仿佛换了一个人影。
一身是血的异能者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他的攻击。
谢彦呼吸骤然一滞。
原本应该和他预演中一样，舒畅使出的招数，此时此刻却僵滞在手中，再无法用出。
就连与其相关的记忆，都在刹那间变成一片空白。
察觉到异样，风林皱起眉：“发生什么了？”
谢彦将刀放回储物空间：“没事。”
“继续下一场比赛吧。”
第30章 图书馆的资料
中央异能学院的新生需要经过三个入学流程：获得录取通知书、完成考核、开学后再参加一次新生入学测试。
根据测试的综合排名, 对所有新生进行分班。
在阶级分明的异能世界中，高分班级和低分班级在教师资源、宿舍资源、学生福利等方面，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提高自己的综合积分, 争取进入前列班级，不仅是简单地争取一个荣誉，而是真正意义上去和同期异能者争抢资源。
对于所有新生, 包括主角团，入学测试都是至关紧要的比赛。
这场比赛，也在官方直播间全程实况直播。
谢彦在第一场比赛出现严重失误, 几乎瞬间, 就让玩家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谢彦在搞什么啊，擂台上发呆？！】
【刚结束考核太累了吧，或者昨晚没休息好？】
【难度最高的考核不是风林做的吗？他有什么累的, 失误就失误，这也能洗[汗]】
【拜托，就连累都要比谁更累吗？谢彦又不是故意的，肉眼可见的状态不好啊, 某些人别太过分, 连纸片人都要拉踩一下找存在感】
【输了就输了呗，反转就主角团这奇怪体质, 要是一帆风顺，那才是真的见鬼[摊手]】
让玩家松下口气的是, 虽然谢彦状态依旧不算好，后面的比赛中也没有再使用长刀，但作为主角，底子还是在那里。
哪怕只使用异能和对手战斗，也能取到优势。
最后, 凭借恰到好处的总积分排名，擦边录入A班的名额。
【小白怎么看？】
百晓生瞄了眼直播间的弹幕，对于谢彦临场失误的剧情，弹幕已经展开激烈讨论。
“我怎么看？用眼睛看。”
百晓生扶了扶眼镜，借助玩家“编外学员”的身份，进入中央异能学院的图书馆。
“谢彦实力肯定是不用担心的，不过他今天状态确实不对，太犹豫了，在出刀前，他有超过一秒的僵直。”
“那一瞬间，足够谢彦击败对面的异能者，不过具体谢彦发生了什么情况，还得看官方。”
不过，随着版本更新，主角总是率先遭遇特殊状况，也是《深渊之底》的一个惯例？
毕竟主角光环嘛，总是容易撞见奇怪事情。
没准就是昨晚在大街上，突然被卷入奇怪的纠纷，或者其他闹心的状况，才导致今天分神。
作为见多识广的开服玩家，百晓生对类似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昨天尘漠在夜市撞见谢彦和他弟。
谢十七是游戏中从未出现过的角色，谢彦也从未对外界说过自己的家庭背景，按照游戏角色的惯例，对方身世肯定不算好。
说不定谢彦就是见了弟弟，想起来什么不好的东西，今天状态才会下滑。
百晓生摸着下巴，毕竟是相处过五年的角色，想了想，他还是些许担心了一下：“如果真的遇到什么情况，官方肯定会发布pv。”
这并不是他凭空妄想。
如果尘漠昨晚遇到的谢十七，真的是谢彦的弟弟，那官方突然在新版本中载入主角的家人，只有一种可能。
谢彦的背景故事，终于有机会揭露在玩家眼前，百晓生眯了眯眼，忍不住又想到一个名字。
谢柒。
同样的姓氏，同样的以数字为名。
作为新版本预告pv中占比极大的全新剧情角色，对方会和主角的身世有关吗，还是说，甚至就是
百晓生并没有将猜想告诉弹幕，只是在默默在备忘录中，在谢柒标注的文档下方新添一行：
主角的哥哥（疑似）。
短时间内，也没有太多线索。
百晓生不再多想，索性继续他的计划。
主动开启技能后，玩家视野中的所有事物都变成灰白二色，只有少许物件被打上高亮。
虚拟游戏可不会像古早时期的网游，关键任务道具会有额外的闪光点标注，提醒玩家可以交互。
作为第二世界，《深渊之底》内所有事物，都可以按照符合常理的方式进行互动。
以图书馆为例，中央异能学院藏书百万，每一本书，都可以被玩家一页一页观看。
真实度是拉满了，但也几乎断绝玩家从中获得情报的可能性。
至于像传统网游中，随便在书架面前点击一下“F键”，就能找出关键书籍，从中获取小纸条，获得关键情报，或者接取支线任务的情况，那就更是痴心妄想。
百晓生不一样。
要是没点压箱底的本事，那可担不起顶尖剧情分析主播的名头。
能够直接看到场景中各个物件的【价值】，准确来说，是判定目标物品能对本体创造的利益。
很务实的技能。
跟随技能提示，百晓生在图书馆中一层层寻找，中央异能学院在资料储备这方面的建设，还是非常完善的。
带高光标注有价值的物品，几乎随处可见。
百晓生从书架中随便抽出一本书，《污染区营地过夜注意事项》，使用效果极为丰富：
【污染痕迹辨认】技能点数+2、【野营】技能点数+1、【常见污染物的鉴定和应对技能点数+1；
类似的资料类道具，都可以提升对应技能的经验值。
在知识管控的背景世界观中，玩家想要获得类似的资料书，难度不可谓不高。
也就五年前，有人从游戏世界的网络中，发现可以直接下载文档资料，阅读后直接加大量基础技能点，才不至于让大部分玩家顶着白板生活技能，在污染区中闯荡。
能提升如此之多技能点数的书籍，就这样随便放在图书馆里，随便取用，简直豪气。
百晓生感慨，真不愧是以财大气粗闻名的中央异能学院，他又留意到书籍作者的名字。
——07
很特殊的笔名。
百晓生记得，很多异能者为了掩盖身份，都会采用各式各样的代号作为代称。
意味着哪怕知道对方的笔名，也很难找到幕后作者的真实身份。
能写出加点效果如此之好的作品，对方一定是个知识储备，乃至作战经验都十分丰富的强大存在。
百晓生有些遗憾，将书放回书架后，又翻出其他基本带着标注的技能书。
他很快察觉出不对。
几乎九成能加点的技能书，作者都是07。
玩家在书架前快速穿行，翻书的手速都快有残影，越是翻看，百晓生越是震惊。
“他到底写了多少污染知识科普？！”
玩家忍不住惊呼。
要知道在所有知识都被管控的异能世界，所有和污染相关的知识，都是真正意义上价值千金，被异能家族持有的宝贵财富。
所有愿意将自己知识和经验分享出来的作者，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珍惜动物！
这个07，已经不能叫做珍惜异能者了。
百晓生深呼吸一口气，意识到他还在图书馆后，反应过来要压低声音。
只是，出乎玩家的意料，建筑中冷清得过分，除了他之外，几乎再没有其他个体。
这些宝贵的知识，就这样待在图书馆的偏僻角落，一点点积灰，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没有由来的，百晓生呼吸一滞，无端的，心情越发沉闷。
根本不是这些知识不重要，在外界，无数受污染威胁破坏的普通人和低阶异能者，都无比渴求这样的经验，足以救命的经验。
它们应该被传播出去。
而不是被放在图书馆里积灰。
弹幕也很快意识到这些书籍的意义。
【这里的任何一本书，随便搬一本暴露在外界，都可以救下成千上万条人命】
【我服了，那些傻缺，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他们就是故意的，谁会愿意把钱和资本共享给自己鄙夷的低劣人种呢，呵呵】
但这些书，是无法被带出图书馆的。
百晓生沉默片刻，开始整理所有由07写作的资料。
他并没有试图将知识传播出去，在那位【信息封锁】高阶异能的管控下，任何传播行为都会被拦截，并受到严惩。
百晓生只是简单整理好名录，和各个书籍对应增加的技能点数，发在玩家论坛中。
攻略，是一种极有效率的传播方式，会有无数玩家为了技能点数，亦或者其他原因，来到图书馆，阅读这些书籍。
随后，那些携带着知识的玩家，会带着这些信息，去往更遥远的地图。
一种没有由来的冲动，让百晓生并不想让这些书籍，一直待在图书馆里无人问津。
而且更多人知道07，寻找到对方真实身份的可能性就越大。
那位异能者，一定是极为强大且善良的存在，不应该一直籍籍无名。
等百晓生整理完所有资料，已经快过去一个多小时。
他在建立书目时，忍不住脱离游戏中的“阅读”按键，真正翻开书，去阅读那位07的文字，耗费了不少时间。
对方显然不是专业的文学从业者，并没有华丽的字词描述，只是用最简洁犀利的语言，一条条列出他的经验和知识。
直播间里，不少粉丝都在陪着主播一起整理资料。
百晓生的粉丝大多都是游戏剧情的热爱者，哪怕他没有进行其他游戏活动，在直播间里聊剧情也聊的很自在。
他伸了个懒腰，放下最后一本书：“差不多整理好了，去二楼看看吧。”
和现实世界的大学图书馆类似，中央异能学院的图书馆里也有专门供异能者学习的空间。
只是，大学里的图书馆时常人满为患，尤其在考试到来前。
而中央异能学院的图书馆，整个建筑都空空落落，除了间或刷新几个打扫卫生的管理人员，几乎看不见任何人影。
能进入中央异能学院的异能者，要么天赋足够，能够越过信息封锁，获得需要的知识，要么出身自大家族，根本不缺污染物情报。
他们是最不需要这些知识的存在。
但他们看中学校对知识这一财富的储备量。
相比是供学生学习的场地，这座图书馆更像是展现财富的展厅。
它只需要存在在学校里，在宣传视频中，向外界传递出中央异能学院的强大实力便足以。
其他的功能，都不重要。
所以哪怕是前往二楼专门为学员设置的学习空间，百晓生也做好找不到任何有用事物的准备。
毕竟，那些学生都不会来图书馆，更何谈在自习室中留下有用道具。
和百晓生预料中的类似，大部分自习室的座位，都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曾经有人入座的痕迹。
他在二楼绕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除自己外的第二个人影，百晓生甚至开始怀疑，这破地方闹鬼的概率估计都比闹人的概率大。
直到百晓生来到二楼最边缘的一个角落，推开最后一个房门的瞬间，就被数个亮的耀眼的白光夺取所有注意。
比楼下07写作的技能书还要耀眼的白光。
玩家近乎不敢置信地步入房间。
这个房间格外狭小，座位也不多，却是为数不多有人类活动痕迹的房间。
似乎有异能者经常进入这个房间，书柜内摆放着整齐的资料，桌子上还残留着一些本子书笔。
百晓生根据笔迹判断，桌子上的本子来源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第一个字迹干净利落，第二个字迹则明显稳重很多，漂亮得像是大家族子弟专门培育出来的字体，标准到有点假。
那些带着白光标注的笔记，都是第一个字体。
百晓生简单翻了翻纸页，发现第二个字体的主人，似乎在阅读和学习第一个字体的笔记。
事实上，玩家对第二个字体二次分析的内容也并不感兴趣，百晓生并没有太多道德感，目标明确地整理出第一个字体相关的所有文稿。
越是整理，他就越是震惊。
这些笔记，记录着很多污染相关的知识，笔者似乎只是用这些纸页打草稿，简单在空闲时间，记下自己的思路。
万幸，百晓生在此之前就阅读过楼下书籍的文字内容，只一眼就看出，这些文稿，就是那些污染知识科普书籍的初稿。
这些稿件的作者，就是07！
那位07，曾经就是中央异能学院的学生，如果能找到对方名字，甚至就很可能找到对方本人！
百晓生心中涌现出难以言喻的激动情绪，连指尖都在颤抖，他快读阅读过手中的文字。
因为是随手写的手稿，07在手稿边缘插了句很多他自己的杂念。
比如写完这段资料，要去学校东区的小吃街点杯奶茶好好犒劳自己，亦或者因为上课打瞌睡被老师点名。
从这些随笔中，百晓生脑海中也逐渐勾勒出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形象。
对方大概率是男性，很喜欢甜食，讨厌上课，喜欢白天睡觉，晚上还很忙。
终于，百晓生找到他最想要的信息。
在一个笔记本的扉页，清晰标注着第一个字迹主人的名字。
七周夜.16.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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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所有开学项目，又将骤然出现病症的队友送入校医院，风林很难不郁闷。
但走进图书馆时，他还是忍不住松下口气。
就像进入最为放松的场景，见一位许久未见的友人，连步伐都变得轻快。
察觉出异能者的好心情，图书馆门口的管理人员老师笑了笑：“是风林啊，又来图书馆了？”
“像你们这样喜欢读书的异能者可越来越少见了，哎，不过今天倒是例外，真稀奇，竟然待了一整个下午”
“老师好，我先上楼了。”
风林微笑着朝管理员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推开自习室房门的瞬间，异能者表情一愣，随后快步来到桌子前，又扫视一眼书柜，本该放在记忆位置上的手稿全都消失不见。
风林眼神骤然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