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十九年，卫靳没有想过自己会是同性恋的可能。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现在，摆在这个问题之前的还有个更严峻的现实，那就是：怎么消火。
隐约月光闪烁的天花板深深映进他的眼里，让这匹孤冷了十九年的孤狼握了下拳。
忍着吧。
这是在徐慎青家里，徐慎青就睡在他的旁边，他动弹不得，无路可退。
下一步，他需要确定的是，他的同性恋倾向是不是仅仅只针对徐慎青。
……他好像，只对徐慎青有感觉？
这感觉来得还波涛汹涌，一时间无法消退，明明脑袋还能理智地思考和处理问题，身体却在发热，指尖往那边挪动一点，就有潮湿而汹涌的心绪攀上头脑，烧得他又迷又醉。
想砸，想咬，想干点什么。
徐慎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外面小区里老头老太太养的翠鸟高声在叫，稀薄的阳光穿透薄雾与枝丫，他打了哈欠，慢吞吞起床，把昨晚玩的手柄和线收好，在床边站了一会，才猛地意识到卫靳不在床上。
人呢？变作田螺姑娘跑了？大早上失去踪影。
不过什么田螺？该是个田螺郎君来着，帅哥嘛。
徐慎青脑子不怎么清醒，乱七八糟的思绪涌进来，揣着线刚要走出去，卫靳擦着头发走了进来，房间里开着暖气，他只薄薄地套着t恤长裤，身上有潮湿的气息。
“你去洗澡了？”
卫靳的黑眸扫过他一眼，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对。”
好爱干净的帅哥一枚啊。
一天要洗两次澡。
徐慎青啧一声，上下打量扫着卫靳：“让我看看，洗过澡的卫靳同学走出去一定大杀四方，每个性取向为男的……”
话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笑着换了个方向：“每个漂亮妹子都会为你驻足三秒，就是这么闪耀。”
他不太想在卫靳身上开这种性取向玩笑，看起来这人应该对同性恋包容度还没那么高。
卫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
徐慎青左转右转。
洗过澡后的卫靳同学还真蛮清新的，隐约能看到薄薄t恤下流畅的肌肉线条和坚实的胸膛，校草级别的，徐慎青以健身的同好角度欣赏了一会，才转回卫靳脸上。
他有些吃惊：“你脸怎么这么红？”
卫靳皱眉，摸了下额头：“是吗？”
“是的，”徐慎青凝重道，“暖气开的太足了吗？要不出去转转？”
徐慎青真觉得卫靳今天有点不一样，脸被蒸得有些发红，身上泛着点水光，没有平时那种走在外头咄咄逼人的锋利了，他看着看着就开始跑神，在心里为好兄弟的好看吹了个口哨。
卫靳却有些不自然地拿毛巾挡了挡：“一会出去，应该不是暖气的原因。”
只有他知道是什么原因。
徐慎青却在他旁边嗅了下，皱眉道：“冬天你洗的冷水澡吗？”
水的气息凉凉的。
真是步步紧逼。
卫靳的紧张来得有点猛，喉头微动：“冷水提神醒脑。”
紧接着他补充道：“帮助学习。”
这句找补的话听得他自己都想闭眼。
徐慎青却哦了一声，忍俊不禁。
学霸是怎么炼成的？学霸就是这样练成的！大冬天洗冷水澡，就是为了学习，听听！
向卫靳学习。
徐絮女士等他们吃完早饭，才慢哒慢哒地去上班，两个人又打了一上午游戏。
卫靳这次没有心不在焉了，对游戏的态度很认真，对和他pk的态度很认真，徐慎青很满意。
他兄弟，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完美的。
除了恐同。
哦，不恐他，所以这个没事。
完美的兄弟。
啧啧，完美。
下午回了学校，因为卫靳说过的学习，徐慎青本来是打算上完下午课之后和卫靳去图书馆的，毕竟和卷王做朋友，自己也得卷起来，结果卫靳说他有别的事，晚上就不陪他一块了。
徐慎青有些失望。
卷王的卷去哪里了？跑到原一琛头上了吗？
——原一琛最近烫了个卷发，很卷。
既然卫靳不来，那他来。
在图书馆大坐特坐，期末绝对嘎嘎超越卫靳。
他买了杯咖啡，和卫靳说晚上十点再回去，就坐在那里开始做题。
燕大图书馆人均卷王，几乎进来都找不到位置，人满满当当，在绿植和书架间氤氲着咖啡的香气。
帅哥走到哪里都吸引人，坐在哪里也吸引人。徐慎青平时个性没个正经的样子，学习时候却很认真，侧脸被光染着，做到某些题时露个笑，连黑色毛衣都闪闪发光。
悄摸摸的，就有性取向为男的某位同学拍下来，在表白墙上寻人：
“哪个专业的帅哥，失物招领，太帅了。”
徐慎青不知道被拍了，他过了很久才看手机。
班干群里发了消息，这一届篮球赛就要开始了，徐慎青把消息转发到班群，又顺手转给了卫靳。
“来来，和你徐哥一起参加。夺冠不成问题。”
发完他就一乐。
好自大哦徐慎青同学。
而此时的卫靳，正在状若沉着地翻看着小网站。
他坐在寝室里，周围是一片漆黑，没有开灯，只有电脑桌前的盈盈亮光照着他的脸，微蓝的，让黑发下的五官显出种专注而夺魄的色彩，屏气凝神，认真得不成样子。
——如果他不是在翻看同性视频网站的话。
正巧原一琛有晚课，方骁出门找他女朋友去了。他在这看小视频，很安全。
徐慎青的消息发来，卫靳拿起手机，垂下眸子，犹豫了半天，才发个好。
过了一会，面对满屏的小视频，他双臂搭在胸前，皱起了眉，随手点开了一个。
欧美区的，作风很狂野，昏暗的卧室里绳索玩具一应俱全。
但在里面其中一个外国男人全露之前，卫靳就关掉了它。
下一个，日语avi，混沌三人行。
——没有丝毫感觉。
再下一个，——已经没有点开下一个的欲望了。
因为全都没有反应。
今天一天，他搜了不少资料，关于同性恋究竟是否天生没有确切的答案，但他优秀的生物知识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同性恋不会传染。
那同性恋有没有只针对一个人的？
卫靳觉得自己现在手脚有些混乱，难耐的心潮起伏于中。
是同性恋，喜欢徐慎青，不知道哪个更难让他接受。这样的思绪如火种般，在一望无际的心野上，烧开了扑天大火。
如果是，能怎样？如果不是，又怎样？
他恶心同性恋是一回事，恶心得势后纸醉金迷的叔叔荒唐的作风是一回事。
徐慎青是在他们之外的另一回事。
不同的，永远的少年。
他心绪起伏，好像火灼烧着他的心，又打开手机，想说点什么，辗转半天，先看到论坛上有人发的照片。
有人偷拍了一张徐慎青在图书馆的照片。
下面有人很快评论：“偷拍也太没有品了，但是这是我们专业的帅哥就很有品了。”
“好青春哟，帅哥是为了谁而笑啊？总不会为了题吧。”
卫靳的手碰了下照片。
你会因为什么而笑呢？
他猛地放下手机站起来，在桌子旁原地走了两步，只觉得口干舌燥。
停下来，他又喝了口水，连喝两口，变得干燥的唾液和水一起被咽了下去。
徐慎青本来打算十点钟才回去的，结果一不小心认真过头，题给提前刷完了，只好在那无聊地转了会笔，很快就站起来，背上包出了图书馆。
他左脚刚踏出图书馆的门，后面就有人急急慌慌地喊：“徐、徐慎青同学，等、等一下。”
他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后面的人。
何知亭挽着图书馆管理的袖章，气喘吁吁，很白的皮肤泛着红，结结巴巴道：“是这样的，徐、徐同学你是班长吧？”
徐慎青挑眉：“对。”
何知亭道：“明、明天下午，篮球赛的场地申请，记、记得来拿队服。我管篮球赛。明天下午，球馆休息室，别忘、忘了。”
他说话的结巴好像是天生的，一句话的时间能当别人三句话，徐慎青耐心听他说完，刚比个ok的手势，对面看他一眼，就更加脸红地一路小跑走了，好像脚下有针毡似的。
这就不好办了吧？
徐慎青有点头疼地看着他跑进图书馆内，都想让人替他去拿了。
他叹口气，拢了拢背包肩带，心里想着这件事，回了宿舍。
寝室门开着条缝，里面黑漆漆的。
徐慎青下意识放轻声音，推开了门，门嘎吱一声响动，寝室里面有电脑啪地一声合上的声音。
他还没伸手，就有人按了开关，灯光瞬间照亮整个寝室。
卫靳坐在椅子上，抬手就开了灯，见进来的是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似的，两只手拿起了杯子。
里面都已经没水了。
看什么呢如此慌张。
错觉吗？
徐慎青把单肩包挂回床头，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会，十点半打卡叫我。”
卫靳点了点头。
徐慎青脱鞋上了床，被子都没拢好，单纯想小憩一会，结果睡不着，干脆拿出耳机，往头上一戴，打算听会歌。
卫靳见到人背朝他睡了，又重新打开电脑，现在当然没有再看gv的心思，动动鼠标就要退出去。
动作戏上演到高潮部分，卫靳扫了一眼，还没来得及产生什么感受，先察觉到不对劲。
耳机怎么没有声音？
不对劲。
他手心冒汗，猛地回头看向徐慎青。
连半天才反应到没歌、反而连蓝牙在耳机里听到男人呻吟声的徐慎青也迟疑地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呻吟声还在响，还有水声。
徐慎青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紧张得想咽口水。
现在，寝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而，他的蓝牙，除了自己的，只会连到卫靳的设备上。
隐约连绵的呻吟声在这样的寂静里当着背景音。
完完全全的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