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在一阵惊天动地的追逐战后, 问答赛终于以“委员长勉强解气,给他留了口气继续比赛”的结局告终。


    但紧接着,就是考验个人能力的第二场比赛。


    “——要拯救人质, 就要证明你能带给她真正的幸福。”


    主持人泡泡老师站在演讲台上,如同开设成功学讲座的微商达人一般,满脸严肃地抓着话筒:


    “所以,厨艺是最重要的!正所谓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因此,赛方决定将本轮比赛设置为厨艺比拼。”


    说着,他忽然向侧迈开一步,让出了站位。


    “为此,我们邀请到了在该领域相当权威的专家——毒蝎子碧洋琪女士!”


    随后,仿佛早就准备好一般,广播中再度传来充满激情的登场音效。


    伴随着风纪委员与桃巨会成员们的热烈掌声,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碧洋琪从阴影中款款走出。


    甚至没等他睁大眼确认, 背后便先一步传来了“扑通”的闷响, 狱寺君捂住胃,单手撑地, 颤巍巍道:


    “老…老姐……”


    说完,就双眼一闭,昏迷过去。


    沢田纲吉:“狱寺君!”


    他瞪大眼, 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人、果然是碧洋琪啊!


    话说回来,这家伙明明今天上午还嘟囔着“去当烹饪社的指导老师可以从中捞点油水买新食材”之类的话,结果转头就出现在了绑匪根据地的楼下……


    不不,比起这个,厨艺比赛会请碧洋琪当评委才更值得吐槽——如果是她的话,评判标准要么是听起来很奇怪的“爱意”、要么干脆就是谁做出生化武器谁就胜利,这样一想,无论如何都很难赢吧? !


    思及此处,纲吉额角不由滑过一滴冷汗,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碧洋琪转过头,远远看了他一眼,略微点了点头,大概是“放心吧,一切OK”的意思。


    …虽然完全不知道到底哪里可以放心。


    接着,她抬手,平静宣布道:


    “比赛时间限定为十五分钟。谁做出更能带来幸福的料理,谁就是胜者。”


    “十、十五分钟?!”纲吉的眼珠脱眶而出。


    即使是鲜少参与家务的他也知道,想要在十五分钟内完成一道料理根本就是天方宴谈——平时妈妈光是备菜就要十五分钟不止了!


    “嗯,有异议吗?”


    碧洋琪看过来,脸上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冷酷:“如果参赛双方都有意见的话,也可以酌情修改比赛内容——那么云雀选手,你有异议吗?”


    虽然是这样问着,但桃巨会成员们却已经将各种参赛厨具都搬了过来。


    除了锅铲砧板外,居然还有烤箱破壁机这种非必要的设备……甚至连原本正在围观的风纪委员,都搬着一堆来源不明的食材堆放到了旁边,俨然一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做也得做的架势。


    …总觉得就算双方都拒绝,她也会假装很遗憾地说“场地已经布置好了”,然后告诉他来都来了,如果不做的话就去吃她的万紫毒千红。


    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个寒噤,沉默地摇了摇头,同时将期冀的目光投向了云雀学长。


    ——快说点什么吧云雀学长!十五分钟料理什么的,未免也太苛刻了!


    然而,注意到他目光的云雀恭弥只是面色平淡地移开了视线,嘴角牵了牵,全然是一副嘲讽的模样,而嘲讽的对象,毫无疑问就是身为对手的他。


    纲吉:“……”恶意好大!


    “看来双方都没有异议呢。”


    担任主持人的Reborn适时地跳出来,气定神闲地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欣慰道:“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周围瞬间变得嘈杂忙碌了起来。


    纲吉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展成了他难以想象的样子:


    两个风纪委员捧着一只巨大的帝王蟹走了过去,草壁学长弯腰从鱼缸里吃力地捞出两条小臂长的波士顿龙虾;渡边将贴着“法国黑松露”标签的竹篮摆到桌上,顺便从里面掏出两盒布满奢华雪花纹的和牛肉……


    与此同时,云雀恭弥身上凭空出现了一条黑色围裙,胸口处甚至印有某种暗金色的LOGO ,虽然他不认识,但大概率是什么昂贵的奢侈品——就连他手里握着的那把菜刀,刀把上面都有十字花的纹路。


    不出意外的话,云雀学长所在的白组周边,最便宜的东西应该是桃巨会提供的那些锅碗瓢盆了。


    沢田纲吉:“……”


    虽然平时派头也很大,但学校里的云雀学长至少还是普通的国中生水平,现在出现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所以那个人果然也是很恐怖的富家少爷吗? !


    说,说起来好像也是…因为云雀学长揍完人之后还会叫救护车,所以学校里一直有传言说并盛中央医院也是云雀学长家的财产,现在看来、完全就不是传言啊!


    纲吉被对方的恐怖实力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概是他盯着那堆昂贵食材的目光太过灼热,云雀恭弥微微扬起眉,抬头看了眼他,沉默片刻,解释了一句:


    “因为怕弄脏校服,所以才穿围裙的。”


    “……”完全不是这个问题吧!


    他张了张口,实在无言以对,只能满头黑线地回过头,看了面前的桌子上。


    除了基本的厨具与调料外,什么也没有。


    纲吉觑了眼站在一旁戴着黑色墨镜的桃巨会成员,内心挣扎片刻,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请问我们的食材…?”


    “啊,抱歉。”


    虽然一副经典□□模样,但对方意外地非常礼貌,对着他恭敬地鞠了一躬,才从同僚手中接过了超市的塑料袋,转头递给他:“这是您的食材,请随意使用。”


    太好了,虽然比不过云雀学长那边,但至少有提供食材,这就足够了!


    他暗自庆幸,眼含热泪地打开塑料袋,将里面的食材一一摆上桌面,然而,每拿出一样食材,他的表情便僵硬一分。


    白萝卜,红萝卜,胡萝卜,腌萝卜。


    生鸡蛋,熟鸡蛋,温泉蛋。


    卷心菜,生菜,白菜。


    ——袋子空了。


    沢田纲吉:“……”


    他抖了抖塑料袋,里面飘飘悠悠落出一张小票,捡起来看了眼,共计1800円——比他委托Reborn买菜的跑腿费还少!


    差距太大了吧!不说十倍、感觉对面的食材成本已经超过他们的整整一百倍了!


    …这种食材到底能做出什么料理啊!带来幸福的沙拉吗? !


    “为了确定参赛者是否能给人质带来幸福,我们特意购买了最朴素的食材喔。”


    稚嫩的声音忽然从背后飘来。


    纲吉吓了一跳,猛然回头,被他委托跑腿的人如同背后灵一般走过来,轻飘飘地看了眼桌面上的食材,镇定地解释道:


    “这也是考验你们厨艺的一环。当然,如果弄到更昂贵的食材也可以,毕竟经济也是自身能力的一种喔。”


    “……”他看了眼对面的风纪委员,发现他们已经如火如荼开始给帝王蟹剥壳了,于是大脑宕机片刻,才慢一拍地吐槽道,“那你也完全没说要自己准备食材啊!”


    小婴儿背过手,吹起了口哨:“嘛,毕竟收集信息也是个人能力的一种呢。”


    “我看你就是忘记了吧!”


    虽然嘴上还在吐槽,但纲吉难免有些焦虑。


    在得知京弥也在某处观察着自己之后,这场对决的性质就隐隐有了改变,他的心情也从“最好赢了证明自己,但没赢也没关系”的无所谓,变成了“无论怎么样都要证明给她看”的决绝。毕竟说一千遍抱歉也不如一次切实的证明,就算京弥同学已经列出了两条玩笑似的考核条例,他也想加倍地告诉她,其实自己能做的有更多。


    更何况,厨艺这种东西,他虽然不太擅长,但云雀学长更像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比起他来也并不太占优势。


    ——第一轮比赛已经和胜利失之交臂,这一次一定要赢!


    抱着这样的决心,他干脆撇开Reborn ,弯腰在食材中翻找起来,一边在脑中搜寻着合适的菜谱。


    有鸡蛋的话,玉子烧怎么样?之前给京弥带了妈妈手作的便当,她似乎很喜欢这种家常菜,而且做起来也不会很费时,即使是不常下厨的他也能很好地完成……


    正当纲吉拿起一枚鸡蛋,一言不发地陷入沉思时,一旁同样研究着卷心菜的山本忽然“咦”了一声。


    “这是…狱寺,你醒了?”


    纲吉这才回神:“狱寺君?”


    狱寺捂着胃,脸色苍白地点点头。


    左右手对着他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抬手递给他一个塑料袋……上面还印着711的LOGO ,似乎就是他最开始带来的那个。


    “这是便利店的员工福利,蛋挞皮和蛋挞液。原本打算带回家做午餐便当的,刚刚忽然想起可以用来参加比赛…就当是弥补我上局的错误决策,十代目,请收下吧!”


    狱寺看起来完全就是凭借意志力才站起来的,整个人摇摇欲坠。纲吉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


    “没关系的狱寺君!比起蛋挞什么的,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不!”狱寺君单手握拳,露出坚定无比的表情,将塑料袋推回他手里,“请相信我,这次一定可以的,十代目!”


    “因为第一次家政课,云雀京弥那家伙就用了相同的手法赢得了老姐的夸奖……所以我想,就算老姐本身不喜欢蛋挞这种食物,也会因为我们和上次交出了同样的料理而有所触动,毕竟她上一次就说过,云雀京弥的预制蛋挞是爱的料理。”


    纲吉:“……”


    纲吉:“……好,好有道理!不愧是狱寺君!”


    虽然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蛋挞皮和蛋挞液做成的蛋挞能叫做爱的料理,但按照这个思路,似乎真的可以——


    虽然他心里完全不觉得这种东西能带给京弥幸福,但考官可是那个碧洋琪啊!


    这样想着,他双眼骤然亮了起来,一把抓住狱寺君的手,狠狠握了两下。


    “太好了!这样一来一定可以的!太谢谢你了狱寺君!”


    “不…不客气,十代目。”


    狱寺君奄奄一息地说着,嘴角牵起一抹释怀的笑容,没等他再开口,便捂着胃部,扶墙滑落下去。


    “请您继承我的意志……成为…带给云雀京弥幸福的…胜利者……”——


    作者有话说:太中二了!本场比赛已经浮夸到不知天地为何物了(主要指恭咪的排场和狱寺的台词)


    写完之后脑子里浮现出了的“宁可在自行车后座笑,也不要坐在宝马里哭”这种台词,虽然很诡异但意外地非常贴切……


    当然,十年后就完全是另一种局面了[彩虹屁]


    顺带提一嘴,个人设定里十年后应该是270下厨更多,偶尔也有两个人一起照着菜谱学习做饭的场景,从半成品蛋挞变成纯手工蛋挞什么的[垂耳兔头]


    第72章


    “……”


    “怎么了,京弥?”


    “没什么,只是有点震惊,群众的力量什么的。”我说。


    ——距离方才碧洋琪出现、忽然宣布第二场比赛为厨艺比拼, 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我和迪诺仍然坐在203的招待室,以“检验团建成果”的名义观看着屏幕中的比赛。


    此时此刻,红白两组的成品都已端上餐桌展示,电视上正播放着双方料理的特写。


    沢田君代表的红组桌面上,勉勉强强摆放着一盘蛋挞、一份玉子烧,以及一份盖着温泉蛋的萝卜沙拉。看得出来烹饪者很努力地想摆好盘,但因为食材实在过于简陋,以至于最后能夸出口的,好像只有萝卜沙拉的颜色很丰富。


    是的。在生菜卷心菜熟白菜——我什至很难理解为什么沙拉里会出现白菜——以外,碗中还有切得分外整齐、摆放严谨的四色萝卜,倘若出现在高级餐厅作为附属菜品,食客应当会夸赞一句很精美。但如果摆在卖相潦草的蛋挞与玉子烧旁边,看起来反而有一种自欺欺人的凄凉感。


    ……并且很显然,身为主厨的沢田君也是这样想的。


    镜头停从桌面的几道菜品上一一掠过,最终停留在参赛者脸上,我看到屏幕之上,沢田纲吉嘴角挂着一丝超然物外的笑容,仿佛已经看破红尘,灵魂出窍了。


    与此同时,铺着白色桌布的对手组——


    装饰精美的瓷盘与色彩各异的器皿整齐摆放,甚至直到计时结束的现在,疑似有强迫症的草壁学长犹嫌不够,偷偷从背后掏出一瓶红酒,摆在色彩浓郁的菜肴旁。


    帝王蟹刺身、清蒸波龙、黑松露意面……这些刻板印象中的“豪华料理”被板正地摆在形态各异的容器中,配合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干冰花叶,乍一看异常唬人。


    之所以说“乍一看”,是因为这些东西根本只有食材很厉害……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主厨根本没怎么动手。


    根据之前电视转播的情况来看,帝王蟹是风纪委员一起剥的、波龙是草壁学长放上蒸锅的,黑松露是渡边刨的,非要说的话,哥哥本人只负责煮意大利面而已。


    但意面这种东西,就算是草履虫看完教程也知道怎么煮——而且那家伙口味超级清淡,据我观察,他刚才什么调料都没有放,完全只是纯粹的把面煮熟了而已!


    反观一旁看起来已经在心底认输的沢田君……呜哇,虽然卖相上真的朴素到有点凄凉,但至少有参与全部的开火过程!


    “哎呀。看来京弥心里已经有倾向了呢?”迪诺笑眯眯地说。


    “请不要用这种祖母看孙女的眼神看着我。”我义正言辞地说,“比起倾向什么的,在厨艺比赛上端出刺身这种行为才是超级不合理吧。如果把黑松露换成香菇、帝王蟹换成蟹柳的话,双方根本势均力敌嘛。”


    “话也不能这么说喔。”


    仿佛穿透屏幕听到了我的质疑,电视机里忽然传来小婴儿清脆稚嫩的声音。


    “虽然本轮比赛也叫厨艺比拼,但严格来说,只要交出能带来幸福的料理就算合格。虽然有受食材的影响,但能获取昂贵的食材也属于一种个人能力呢。”


    穿着彩色西服的Reborn捻了捻胡须,看似专业地解释着:“就像是红组的选手们使用了半成品的蛋挞皮和蛋挞液一样,云雀的料理都是合理的。”


    “什么!”提出质疑的狱寺瞪大双眼,压低了声音,“可恶,那个主持人居然看穿了我们的蛋挞……”


    “好了隼人。”


    抱臂站在一旁的碧洋琪(在狱寺的强烈要求下,她还是不情不愿地戴上了墨镜)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冷静道:“我会结合这些方面给出合适的评分。”


    “……”大概是出于对碧洋琪的忌惮,狱寺君略带不满地闭上了嘴。


    紧接着,她便走上前,开始依次检查双方菜肴的卖相与口味。


    于是镜头又跟着来到了料理前,开始新一轮的特写。我对厨艺评价环节毫无兴趣,何况十五分钟做出来的食物也看不出所谓技术,因而干脆站起身,走出招待室,权当散心休息。


    “哎呀,我倒是也觉得阿纲做的蛋挞很不错,不过白组的的确更奢华一点,也不知道毒蝎子会选谁……”


    似乎对这场实况转播很感兴趣,迪诺盯着屏幕,自言自语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离开。


    我便也没有再打扰他。


    从接待室到正中间的办公厅,虽然也零星有几个工作人员,但大都聚在窗边凑着热闹,我得以一路畅通。


    虽然主持时Reborn提供的最终位置是203号,但实际上,写字楼的整个二层似乎都属于同一个组织。


    但因为刚来就被迪诺热情洋溢地接引进了待客室,罗马里欧的茶点上来之后,电视里便开始播放起奇怪的比赛吸引了注意,所以直到现在、走到办公厅的我才猛然意识到某个问题。


    …虽然说是团建演习,但参与人员为什么会是沢田君和哥哥来着?


    沢田君就不说了,以哥哥的性格,怎么可能放下风纪委员会的月末报告跑来这里参加团建啊?


    退一步说, Reborn和碧洋琪会担任主持人和评委什么的也很奇怪……


    某种诡异的猜测从脑中一闪而过,我倏地抬头,环顾起这间屋子。


    ——办公室正中央摆着黑檀木的刀架,墙面上挂着龙虎图的卷轴,角落里放着巨大的陶瓷鱼缸,玄关正中央的牌匾上写着“一体同心”四个大字。


    靠南的窗户边,竹麻窗帘紧紧拉下,隐约能看见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贴在玻璃上,毫无疑问就是这间办公室组织的名称。


    “桃…巨会?”


    我艰难地辨认着镜像过的字体,读出来后不由沉默了片刻,再次转头看向其他地方。


    除了某些象征意味浓烈的摆设之外,整间办公室都是还算正常,成套的办公桌椅摆在正中,桌面上凌乱地扔着几只拆封过的速溶咖啡,置物架里层层叠叠地摆放着厚度不一的文件,储物柜上放着普通的绿萝盆栽,看起来全然是普通的办公室。


    我:“……”


    虽然社畜气息非常浓厚,但这个地方是□□的办公室吧?而且“桃巨会”这个名称相当耳熟啊,前几天是不是还上过电视来着?


    话说回来,虽然过去这么久也有点习惯了,但是最开始迪诺身边就带着一堆黑衣人吧?又是黑西装又是黑墨镜的,而且每个都身强体壮看起来很恐怖,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请的保镖,现在一想,好像也有另一种解释。


    ……不是吧?


    原来桃巨会其实是意大利组织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桃巨会的绑架属于跨国案件吗?要报警的话是不是该联系国际刑警?


    等一下,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的话,迪诺岂不是桃巨会的什么小头目? !


    在并盛本地扎根数年的黑.道组织,应当也对父母的产业有所耳闻,当时在代官山迪诺开出的薪水本就很可疑了,现在又莫名其妙对仅有半天之缘的我表现得相当熟络,还请我到他的根据地喝下午茶……


    我倒吸一口凉气。


    绑架、是绑架吧? !先是通过巨额日薪卸下我的心防,因为当时急于赚钱我也没太在意,现在想想完全就是经典的诈骗!和我刷了脸熟后不久再下手,这样成功的几率就会更高,甚至还兴师动众地把沢田君和哥哥的风纪委员一起骗来,莫非是盘算着将未成年人一网打尽,想干一票大的? !


    真是人不可貌相…因为迪诺那家伙笑得太爽朗了,我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的人傻钱多!


    想到这里,我插在口袋中的手不由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想从中摸出手机做点什么,却发现手机早在第一轮比赛最后、与沢田君发送消息时,落在了接待室沙发里。


    我:“……”不好。


    直至此时,我心底才涌上一股可怕的危机感。若是针对我一个人也就算了,可楼下还有沢田君他们,哥哥带来的风纪委员数量也比不过桃巨会的人——更何况那些家伙都是外国面孔的成年人,真要动手,风纪委员绝对敌不过他们。


    冷静点、云雀京弥。正所谓“谋定而后动”,趁着这些黑西装还没注意到你,得赶紧和其……


    “咦,京弥小姐怎么出来了?”


    正从窗边向下眺望的黑衣人忽然回头,看到我时明显惊讶了一瞬间,随后冲我打起了招呼。


    “——!”


    我吓了一跳,努力维持着表情,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撞到了鱼缸。


    “稍微有点无聊,所以出来透透气。”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看楼下已经评出结果了,应该没那么无聊了?”


    “…结果这么快就出来了?”


    “是呢。”对方笑了笑,“说是各有千秋,所以又是平局——呃?!”


    他忽然露出有些惊恐的表情,直直地盯着我。


    “?”


    我背在身后的手一紧,疑心他已经看到了我手中的硬币。


    抿了抿唇,正想再周旋两句,却忽然见他扑过来,一把将我拽开:


    “小心!!”


    我微微一怔。


    直至此刻,我才发觉,背后好像凭空出现了某种可怕的气息,甚至已经显现出巨大的阴影。


    然后,“呲啦”一声,身后的鱼缸四分五裂。


    我蓦地回头。


    “安翠欧…是安翠欧!”


    宛如特摄片一般,在我身后不到一公分,忽然凭空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深色乌龟。鱼缸破碎流出的水,此时正源源不断地向这只庞然大物涌去,我眼睁睁地看着它变得更大更大、一直到天花板出现了蛛纹似的裂痕。


    那位黑西装瞪大眼,惊恐道:


    “——房子要塌了、快跑!!”——


    作者有话说:安翠欧就在鱼缸里,让我们把它请出来好吗!


    不然怎么说两位能谈恋爱呢……完全两位吐槽役啊,迪诺现在是缅北头子了[垂耳兔头]


    第73章


    与此同时。


    第3写字楼前, 比赛现场。


    “所谓爱的料理,看重的不仅是料理本身,还有食材、制作方式、成品的色泽口味乃至于摆盘。”


    担任评委的碧洋琪如是说。


    虽然比赛本身有点儿戏, 但她意外地非常认真, 居然真的仔细端详过大家端上的成品, 并且给出了(看起来)中肯的评价。


    “白组。你的食材万里挑一,但烹饪技巧过于简单,虽然成果看起来很不错,但我在菜肴中没有品尝出爱——这代表着,你或许可以给她带来物质的富足,却没有采取正确的方式接近她的心!”


    站在云雀的高级料理前,碧洋琪双手环胸,冷冷地给出了这样的判词。


    站在一旁的纲吉偷偷瞪大了眼。


    “能带来富足的物质却无法贴近她的心”、这种话已经完全超越料理的范畴了吧!听起来像胡扯但又很哲学,这个人难道是什么能参透人性的神秘占卜师吗? !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居然隐隐能体悟到碧洋琪想表达的意思,结合起京弥平日里与云雀学长的关系,甚至觉得有那么两分道理……


    “至于红组——”


    碧洋琪拖长了音调。


    “是?!”


    纲吉不由自主地立正站好,如同被点名的小学生一样,乖乖等候着审判。


    “你们一比一地复刻出了云雀京弥当初家政课上的蛋挞口味,这说明你们珍视彼此的记忆,这一点值得肯定。”碧洋琪先是点点头,随后,看着明显松了口气的纲吉,话锋一转,“但同样地,你们的缺点也很明显……虽然我曾在黑曜乐园反驳过MM ,但是!过分寒酸的料理象征着你们匮乏的经济实力,如果无法给予心爱之人舒适的条件,这便是男人的耻辱!”


    这样说着,碧洋琪拍案而起,指向他与云雀。


    “综上所述,你们双方的料理,均不合格!”


    “?!”


    一时不知该吐槽“食材根本就是是赛方提供的啊”还是“心爱之人这种话当着云雀学长的面说出来没关系吗”,犹豫片刻,纲吉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所以,比赛的结果是…?”


    “平局。”碧洋琪毫不留情道。


    又,又是平局? !


    纲吉瞬间石化。原本抱着“云雀学长应该不擅长料理”的心态,暗自发誓一定要取胜,结果却因为食材太寒酸又拿到了平局…早知道平时就多在厨房帮妈妈打下手了!这样说不定还能因为厨艺多加点分、不至于又是这种局面!


    这下只能寄希望于第三场比赛了。


    他深感挫败,看了眼碧洋琪严厉的侧脸,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垂头丧气地看着工作人员们收拾起现场,等待着Reborn宣布下一场比赛。


    然而,似乎有人比他更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杂七杂八的厨具刚被撤下,菜品尚且还摆在盘中,便听见另一边,不知哪个风纪委员大声喊道:


    “我不服!”


    “?”


    碧洋琪掀起眼皮。


    人群中忽然站出来一个飞机头。纲吉认出来他是那个给龙虾剥壳的勇者,因为过程中被夹了一钳子痛得鬼哭狼嚎,所以很在意比赛的结果。


    风纪委员举起缠着纱布的右手:


    “明明委员长的食材比对方高级了一百倍,只是品尝不出爱这种虚无缥缈的理由,根本无法说服我们接受这个结果!”


    大概是他的姿态太过义无反顾,以至于感染了身边的飞机头。


    紧接着,便有更多风纪委员附和,渡边君甚至偷偷抹了把泪,而后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抗议列队中:


    “我们不接受!”


    “不接受!”


    “更改结果!”


    “……”纲吉目瞪口呆。


    不,不愧是风纪委员!就连厨艺比赛也要闹出这样的阵仗,真是可怕……


    他忍不住地将目光转过去,果不其然,到雀恭弥拧起眉,脸色微愠,纲吉猜测他是对风纪委员的自作主张感到不快。


    然而,正当云雀恭弥张了张口,准备说话时——


    “哗啦——!”


    写字楼的玻璃窗忽然发出了刺耳的破碎声。


    紧接着,自开始就窗帘紧闭、一片寂静的二楼,猛然爆发出可怖的巨响。


    这声音不似人为,几乎像是某种巨物的咆哮,伴着阵阵轰鸣,窗户的玻璃碎片噼里啪啦尽数落下,整座大楼随之震颤。


    “怎、怎么回事?!”


    抗议着的风纪委员们纷纷抬头。包括原本没什么存在感的桃巨会成员在内,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向着声源望过去。


    “那是……乌龟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乌龟??!”


    “糟糕!好像是安翠欧失控了!!”


    “BOSS还在楼上!”


    质疑与惊呼交织在一起,黑衣人们纷纷掏出手机,边打电话边往楼上跑,风纪委员们则各自奔向不同的位置,拼命护住了云雀学长的料理,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纲吉的头脑短暂地空白了一下。


    在他的视野里,二楼的窗户全碎,竹制窗帘被半扯下来,露出了一部分光景:一直体型巨大的乌龟探着头,在里头撵着人四处走动,天花板的墙屑扑簌簌地落下,整栋大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甚至有人被乌龟挤到了窗边,身形高大的黑色西服抓着窗沿,半个身子仰至半空,似乎是被逼到退无可退,引来周遭一片骇然惊叫。


    “二楼!快去二楼!”身旁有人惊慌地指挥着,“那边还有普通人!”


    无暇顾及他们口中的“普通人”是什么意思,纲吉脑中划过少女的面庞。


    他清晰地听见自己上牙磕到下牙的声音,整个人莫名战栗起来,下意识地念出了某个名字。


    “……”


    “十代目,这里太危险了,请您尽快离开…!”


    狱寺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似乎正推搡着他向外走,可他纹丝不动。


    “——十代目?”


    纲吉有些茫然地回头,与友人对视。


    他才后知后觉回过神。透过对方暗含紧张的瞳眸,纲吉清楚地看见了自己:嘴唇紧抿,脸色煞白,饶是如此,他的视线仍然紧紧黏在二楼那只巨大的怪物身上,整个人似乎无意识地打着颤。


    “京弥同学……”


    他再一次念了遍她的名字。


    这几个音节勉强唤回了他的理智,沢田纲吉终于清醒了一点,艰难地收回视线,冲着朋友郑重地摇摇头。


    “京弥同学还在楼上。”


    他没有说再多的话。


    含义已经很明显了。他必须去救她,尽管看起来很困难,但这是出自他本心的、最真实的意愿——他无法放任京弥一个人在楼内,面对那样的危险。


    “……”狱寺看着他的神情,微微一怔。


    最终,这位左右手还是放弃了劝说,认真道:“我和您一起去,十代目!”


    纲吉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愿牵连旁人:


    “没关系的狱寺君,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用……”


    “我知道云雀京弥那家伙对十代目很重要,但她也是彭格列的人。”狱寺说,“身为左右手、以及学生会的成员,我想和十代目一起,把那家伙救出来。”


    “既然如此,那也算我一个吧?”


    山本忽然道。


    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棒球棍模样的锅铲——即使是这种情况,纲吉也忍不住有点想吐槽——一只胳膊搭上他的肩,冲他们笑了一下,扬了扬手里的武器。


    “身为朋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京弥一个人在二楼啊。”


    “大家……”


    沢田纲吉有些感动。


    毕竟一开始就是为了营救京弥同学,现在虽然方向变了,但意外地可以称得上殊途同归。这样想着他,握紧了拳头,重重点头:


    “嗯!那就大家一起,把京弥救——”


    “不可以喔。”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稚嫩童音打断了他。


    “…咦?”


    纲吉循声低头。


    声音的主人正站在他们三人中间,他不知何时摘掉了鼻子下的八字胡,漆黑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大家一起是不可以的。”Reborn说,“只能阿纲一个人去。”


    狱寺瞪大眼。


    “ Reborn先生?!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为什么我们不能和十代目一起去?”


    “因为那边也是一个人前往的。”


    小婴儿说着,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纲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云雀学长已经正提着浮萍拐,气势汹汹地走向楼梯……看起来是打算亲自制裁二楼的乌龟版哥斯拉。


    “如果想要赢下比赛的话,就超过云雀,在他之前把京弥救下来好了。”Reborn说。


    “…这种事怎么可能啊!”他当即反驳。


    且不提云雀学长有着怎样可怕的实力,身为废柴纲的自己完全没法做到比他更快,单看二楼那只乌龟的体型……它可是快要把整座楼撑破了啊!除非他能发挥出当初打败六道骸时的实力,否则根本不——等等,如果他能像当初打败六道骸一样打败乌龟哥斯拉不就好了? !


    想到这里,纲吉眼前蓦地一亮。


    他止住了未尽的话语,目光熠熠地看向家庭教师,开口。


    “ Re……”


    “别想了。” Reborn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列恩至今没有产出第二颗批评弹,死气弹倒是还有几发。”


    说着,他忽然又看了眼纲吉,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如果你想裸着身体去英雄救美的话也可以。” Reborn说,“不过,现在可是在云雀恭弥眼皮子底下,旁边还有那么多风纪委员,如果真的这么做的话——噗噗。”


    “不必了!”


    眼见他越说越过分,甚至发出了相当刻意的嘲笑声,原本还抱有些许侥幸心理的纲吉立刻敛了心思,满头黑线地大声回绝。


    Reborn :“反正你不也很想战胜云雀吗?想成为她第一个见到的人,让她看到自己的决心什么的,这刚好是个不错的机会呢。更何况现在只是在见习恋爱当中,如果能证明自己就好了,一定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弥补之前让她生气的过错,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赢……”


    “嗯嗯,是这样没——等一下!”纲吉惊恐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可是有读心术的杀手喔。”


    “…不要随便读我的心啊!”


    他恼羞成怒,实在无法忍受家庭教师的火上浇油,干脆背过身:


    “总之我现在要去楼上了——你要是有武器什么的就拿出来,没有就不要指指点点了啦!”


    Reborn:“……”


    纲吉:“……”完全没有吗!


    虽然很不爽,但其实也没怎么出乎意料,比较Reborn这家伙一向不会给他提供什么帮助,倒不如说每次都在给他添堵……


    这样想着,他有点心酸地向着写字楼走去,背影在风中显得异常萧瑟。


    直至半只脚踏进门内,他才听见家庭教师气定神闲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如果想帅气一把的话,还是戴上手套比较好喔。万一运气好又点燃了火焰,说不定能让她刮目相看呢。”


    “…不用你多操心啦!”


    他心怀怨怼地对家庭教师撂下气话。


    尽管如此,在走进大厅内,纲吉还是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


    犹豫片刻,他将那副随身携带的毛线手套取出来,垂下眼,小心翼翼地戴上。 ——


    作者有话说:感谢哥斯拉安翠欧的友情出演!


    由于楼上根本没留几个部下,迪诺大概率变成废柴,所以加百罗涅的大家其实也很紧张(……)


    第74章


    ……所以,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窝在茶水间的角落,我有些困惑地思索起来。


    原本只是因为无聊而出门透气的。


    结果刚出门就注意到了办公室的装饰,通过某些黑.道特征过于明显的细节推测出迪诺·加百罗涅的真实身份与动机,大惊之下想要寻求帮助,却刚好被他的同伙注意到……然后,正当我思索着对策的时候,身后的鱼缸里,忽然钻出来一只两米多高的乌龟。


    ——两米多高的乌龟。


    我的人生, 在经历了“男友是真黑手党而且头上会冒火”“火箭筒能把人弹射到十年后”“奇怪的凤梨头能入侵梦境”之后, 终于迎来了最离奇的不可思议。


    并且,这只乌龟异常暴躁。


    和刻板印象里乌龟的“动作迟缓”截然不同,它先是徘徊着砸碎了所有的窗户,很快开始追着黑西装开始疯狂咬人,如同陷入躁狂的哥斯拉,看见人就追。


    ——期间推翻了三张办公桌、踩坏了数不清椅子,甚至将会议室的门框撑成了异形。


    被追的那位先生边跑边掏出手机, 逃生逃死的同时又要注意前方的路障, 顺便还要腾出手拨通号码,整个人看起来绝望极了。


    我犹豫了一下。


    虽然已经笃定迪诺是黑.帮头目, 身为属下的黑西装们也应被视作从犯,但对方刚刚还好心提醒过我,按理来说, 我应该帮他一把才对。


    但是,这群人可是货真价实的、疑似对我不怀好意的黑.道组织啊? !


    踌躇之际,那位好心的黑西装已经将手机贴在耳边,开始鬼哭狼嚎起来,听语气还颇有精神,大概不需要帮助。


    “罗马里欧先生!安翠欧又进水变大了!现在二楼的都是实习生,BOSS看到我们的脸根本没有用——呜哇!救命!”


    我:“……”


    虽然大部分内容都听不懂,但可以确定的是,二楼的成员都是实习生。


    太好了!是实习生——要不就趁现在跑走好了!


    心中不太道德地燃起一丝希望,却见对方又探出脑袋,满面担忧地望过来,真心实意地嘱咐道:


    “非常抱歉京弥小姐,但是二楼现在很危险。请您先躲到茶水间——我们很快就会解决!”


    我:“……好的。”


    …在对方殷切的注视下,我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茶水间。


    与此同时,门外再度传来乒铃乓啷的追逐声,乌龟的低吼与年轻人凄厉的惨叫一同传来,随之便是剧烈的地面震颤。


    “安,安翠欧!我是达里奥啊——平时给你喂小鱼的达里奥!呃!!!”


    “等一下!那个是承重墙啊不能吃的!!”


    “别、别咬我!!呜哇、BOSS!!”


    我:“……”


    靠在茶水间的吧台边,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听着门外如此惨烈的叫声,即使清楚对方是□□,也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所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有点绝望地想。


    明明只是出来喝个下午茶而已,结果莫名其妙卷入了黑.帮和哥斯拉的争斗中,现在甚至还陷入了有点微妙的道德困境——算了,不管怎么说达里奥都救过我,还是去帮帮他吧?


    这样想着,我试探性地推开了一条门缝,向外看了一眼。


    然而,还未等我定睛,便听见“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有鞭子打在了地板上,屋外安翠欧的低吼短暂地停顿了一瞬,另一人的脚步声更加清晰。


    随后,清亮的男声响起。


    “抱歉达里奥,让你久等了。”那个人说,“我刚刚去疏散其他部下了,还好没有出现伤亡。你没事吧?”


    我顺着门缝看了一眼,头皮一阵发麻——迪诺果然找过来了。


    “我没事,BOSS。只是承重墙被安翠欧……”


    “没关系。毕竟安翠欧是我随身携带的,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他对部下笑了笑。


    说着,金发青年手腕一转,鞭梢瞬间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绳圈,带着“咻”的破风声,流畅收势。


    迪诺三两步走上前,摆出游刃有余的姿态,长鞭直指乌龟。


    “来吧,安翠欧。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掉进鱼缸里的,不过这里是其他人的地盘,可不能放任你乱咬啊。”


    达里奥:“BOSS!”


    我微微睁大眼,看着迪诺架势十足地抬手挥鞭,屏息凝神。


    下一秒——


    只见他奋力一挥,鞭子充满激情地扬起,在空中抡出一个半圆,随后歪歪扭扭地甩至后方,长鞭脱手而出。


    “啪嗒”一声,鞭子失控地砸向茶水间,原本半掩着的木门蓦地被砸开,发出尖锐的吱呀声,我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


    然后,门扉大敞,长鞭落在了我的脚下。


    迪诺:“……”


    我:“……”


    “对不起, BOSS 。”站在一边的达里奥哭丧着脸,仿佛很自责地说,“我只是个实习生,没办法像罗马里欧先生那样激发您的潜能……”


    …我怀疑他用的其实是什么外星语言,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每个字我都听懂了,连起来的意思却全然弄不明白。


    激发潜能是什么? Mega进化吗?所以说迪诺其实和安翠欧一样,都不是地球人类对吗?


    虽然如此腹诽着,但眼下局面紧张,我不得不与他们虚与委蛇。


    弯下腰,我慢吞吞地将鞭子拾起,递给迪诺,对他牵起一个看似平淡的笑容。


    “给,迪诺先生的鞭子。”


    “京弥?”他似乎相当惊讶,“你居然没有一起下去吗?!”


    “……”我干巴巴地说,“因为安翠欧出现时我就在附近,所以没能跑得掉。”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当然也想远远甩开绑匪了。


    迪诺显然不了解我内心的真正想法,只是微微低头,单手握住鞭柄,露出了决绝的眼神。


    “既然是这样,那我更要好好发挥了啊。”


    他摸了摸我的头,身上莫名其妙浮现出某种使命在身的坚定气质,仿佛在无形之中和谁达成了某种约定,严肃承诺着:


    “绝不能让京弥受伤!”


    “…?”


    我确信自己并没有失忆,因而完全不理解迪诺这种“一定要替你远在老家的父母照顾你”的使命感从何而来。


    只是,没给我多问的机会,迪诺便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一会就让你变回去,安翠欧!”


    对着巨型乌龟大喊着,他足下一蹬,身体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向安翠欧,右手猛地一甩,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的圆弧。


    “咻——啪!”


    我下意识地睁大眼。


    有那么一时半刻,我几乎真的以为迪诺要发力,轻易解决掉陷入狂暴的安翠欧。


    然而,下一秒,鞭梢就泄了力。


    在我与达里奥紧张的注视下,鞭梢如面条一般软绵绵地搭上了龟壳,甚至连道印子都没留下。


    “……”


    而后,反作用力顺着鞭子传回手腕,迪诺整个人踉跄了一下。紧接着,鞭子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诡异趋势,牢牢卷住我的脚踝,限制住我的行动——我猛然抬头,却发现迪诺已经正脸朝地,狠狠摔了下去。


    我:“…等一下?!”


    故意的吗? !拼着自己摔跤的风险也要拉我下水…作为□□头目而言,未免也太敬业了吧!


    而且不知怎地,总觉得他的摔跤方式似曾消失,仿佛在哪里见过……


    种种思绪在我脑子飞快闪过,现实不过才一眨眼的工夫。


    某种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起,我抿了抿唇,抬起头,却见安翠欧已经被彻底激怒,对着我们龇起了牙。


    “吼——”


    单层楼高的乌龟愤怒地叫了一声,地板墙面一阵颤动,安翠欧直直地低头冲过来。


    它的速度快得离奇,在脚踝被长鞭缠住的情况下,我几乎没可能避开它的攻击!


    “京弥!?”


    “京弥小姐!!”


    耳畔同时传来迪诺与达里奥的惊呼。


    温热的风从头顶呼啸而来,我瞳孔骤缩,一时难以反应,只能紧紧闭上双眼,心如擂鼓。


    “锵——!”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耳边传来金属与墙面碰撞的回响,我微微一怔,心有所感地抬起头。


    “哥哥……”


    夏初的微风从破碎的窗边吹过,走廊尽头,披着外套的黑发少年单手持拐,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而在我颊侧,另一只浮萍拐,正深深嵌入墙中。


    “早就和你说过,少跟奇怪的人交往。”


    这样说着,云雀恭弥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了一旁的迪诺,看到对方脸上印出的红痕,又有点嫌弃地移开了视线。


    “绑架的事待会再和你算账。”


    他瞥了我一眼,干脆利落地将浮萍拐从墙中拔出,墙面扑簌簌地落下碎屑,一部分蹭到了我脸颊。


    我一动不动。


    仿佛随手为之般,云雀恭弥屈指敲了下我的额头,将我拉起来,又指了指走廊尽头。


    “去那里躲着。”


    他命令说。


    我尚未完全回神,有些怔忡地望过去,尽头的楼梯恰好匆忙跑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沢田君?”


    对方微微一怔,微微发潮的刘海下,露出一双紧张而欣喜的暖色圆眼。


    “京弥同学!”


    他的脸上灰扑扑的,鼻梁上还有一小道擦伤,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表情却分外雀跃。看到我时,双眼亮晶晶地小跑过来,又轻轻握住了我的肩。


    “京弥同学、没事吧?!”


    沢田纲吉紧张地上下打量着我,又有些局促地抬手,想用毛线手套擦去我脸上的灰痕,小声说:“因为你一直没有回消息,我……”


    “够了。”


    一旁的云雀恭弥终于冷冷回头,眉头扬起,满脸的不耐烦:


    “沢田纲吉,你还要啰嗦到什么时候?赶紧带她走。” ——


    作者有话说:恭咪对迪诺的第一印象:很逊的绑架犯


    感谢迪诺先生舍己为人,促成了云守和十代目的第一次和平合作(?)


    第75章


    “……”


    按理来说,我应该吐槽一下兄长对沢田纲吉说话的态度,例如“他之前不是看沢田君很不顺眼吗”之类的。


    然而劫后余生,安翠欧的嘶吼尚且回响在耳畔,种种情绪交织缠结,我一时难以处理,只能维持着方才木然的表情,微微侧过脸。


    沢田纲吉刚刚应付完兄长,此时骤然回头,看到我时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小声唤道:


    “京弥同学?”


    我顿了顿,这才抬头:“…嗯?”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


    “那个,我们先离开吧。”


    他小心翼翼地说着,又摘下手套,轻轻牵起了我的手。


    “有云雀学长的话, 应该没问题……楼下有工作人员接应,我们可以先去和狱寺君他们汇合。”


    “……”我没有挣脱,而是严肃地直视着他。


    “工作人员, 是桃巨会的成员?”


    “呃,应该?”


    沢田君搔了搔脸颊,有些不确定地说:“不过他们好像和Reborn认识,人也很和善,所以应该可以相信?”


    说实话,我之前也是这么看待迪诺的。


    然而,直至此刻,我还是确信——甚至可以说愈发笃定,迪诺·加百罗涅,绝对是某个黑.帮的首领。


    在这样的前提下, 要相信那些所谓的“工作人员”,未免太过困难了吧?


    所幸现在云雀恭弥也赶到了现场,我可以不用再瞻前顾后。定了定神,我微微握紧沢田君的手,斟酌着开口道:


    “其实,那些人,可能是——”


    只是,没等我说完,迪诺已经捡起长鞭,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毫不见外地加入了对话。


    “阿纲说得没错,接应的人手都在楼下。”


    由于方才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态度,也并未将兄长的失礼放在心上,冲着我们好脾气地笑了笑:


    “就让达里奥带你们去吧——别担心,安翠欧是我的宠物,我会解决它的。”


    “欸,迪诺先生?!”


    沢田君这才注意到他。


    他对迪诺的印象应当还停留在代官山,认为对方仅仅是位心地善良的路过外国人,因而心中并无芥蒂,只是有些惊讶地问:


    “迪诺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迪诺也露出了相同的诧异神色。


    “咦?Reborn他没和你说吗,我……”


    “——BOSS!”


    熟悉的声音忽然打断了谈话。


    我循声望去,便看见罗马里欧急匆匆地从安全通道跑上来。


    “刚刚一直在忙着处理晚间的事情,达里奥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果然二楼不该留这么多实习生的……”


    他有些无奈地念叨了两句,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专业得体的模样,即便背景里的安翠欧已经和哥哥大战了八百回合,还是颇为镇定地对着我与沢田君打了招呼,随后,才断断续续地和迪诺报告起外面的情况。


    大致是说现场设备都已经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无关人员也疏散得差不多了,现在只要解决了安翠欧就万事大吉云云。


    “没问题的,罗马里欧!既然你来了,那我就不用担心了。”


    迪诺再一次露出了信心满满的神色,单手叉腰,利落地挽了个鞭花,甚至有暇回头,对着我与沢田君做了个ok的手势。


    “这次一定不会失败的,相信我吧,京弥阿纲!”


    我:“……哈。”


    不,任何人目睹你两次翻车,都很难再对你抱有希望了。


    另一头,本已和安翠欧缠斗起来的兄长忽然注意到这里,顺势抬肘给了乌龟一拐,身法轻盈地后退了两步,落在我身旁。


    “不是让你早点离开吗?”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他语气中并没有责怪,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反而是沢田君缩了缩脖子,一副不大自在的神情。


    我刚想开口谴责一下他的个人英雄主义,身旁的迪诺忽然插嘴。


    “没关系的啦。有我在的话不会拖很久,安翠欧很快就会被制服的,如果他们想的话,就让他们待在这里吧?”


    “?”


    兄长仿佛这才注意到他,淡淡问:


    “你是谁?”


    迪诺:“……”


    “…好、好不客气!”一旁的沢田君满头黑线地吐槽,“该说不愧是云雀学长吗?!”


    迪诺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瞬,露出有点束手无策的笨蛋成年人的表情——这点我倒是很能共情,因为哥哥就是这样,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处于叛逆期,让人完全没法应对。


    这样想着,我叹了口气,息事宁人道:“没关系啦哥哥,迪诺先生只是普通的黑.帮劫匪而已。”


    “什、什么?!”


    比起云雀恭弥,迪诺最先做出了反应,虽然没有当真,但头顶还是飞来了一片阴云,看起来相当消沉:


    “我在京弥眼中居然是这种形象吗…?!”


    沢田君随之投来了“居然这么说?!”的震惊视线,很显然也没有相信我口中的“黑.帮劫匪”。


    哪怕我是真心实意说出这句话的。


    “……没关系!”


    不知怎么又恢复了精神,迪诺飞快握拳:


    “一定是我刚才表现得太逊了才会让京弥有这样的误会,没关系、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罗马里欧!”


    “是,BOSS!”


    罗马里欧大声回答。而后,他动作流畅地从口袋中掏出两张中年男人的面具——这两张脸我依稀有点印象,似乎是和他关系很好的同事——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眼疾手快地将面具戴到了达里奥和沢田君脸上。


    达里奥尚且还算镇定,但沢田君猝不及防被戴上面具,下意识地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欸?”


    然而罗马里欧并未回答,只是拍了拍沢田君的肩膀,又指了指前方的迪诺,示意我们仔细看。


    只见迪诺回头瞥了一眼,也不知看的是谁,周身气质倏地一变,浑身上下散发出某种可靠的气息,简直是被□□附身的程度。


    陷入狂暴的安翠欧甩了甩头,一掌拍到他跟前,激起大片尘土飞扬,沢田君吓得一个激灵,“咿”了一声。


    迪诺浑然不惧,向后一跃,轻易地避开了攻击。


    巨龟原本被云雀恭弥吸引走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主人身上,怒吼着想要再次进攻,却见他神态从容,手腕微微一抖,鞭梢如灵蛇吐信,精准地卷住安翠欧的右足,然后驾轻就熟地使力一抽,巨龟翻转在地。


    “吼——!”


    安翠欧猛地失去平衡,轰然坠地,砸起了一片烟尘。


    而后,尘埃散尽,迪诺站在乌龟面前,笑眯眯地摸了摸宠物的龟壳。


    “哎呀,总算结束了。”


    他拎着鞭子,半是困扰半是释怀地笑了下,走向我们时,有点无奈地说:


    “这次又要赔偿重修大楼的费用了,真是麻烦。罗马里欧,麻烦你去找吹风机来,先把安翠……”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


    云雀恭弥:“哇哦。你出手很快嘛。”


    我:“…!”


    来了、露出了“没打尽兴”“被抢人头很不爽”以及“本来心情就不好居然还有人虎口拔须”表情的哥哥!


    虽然不确定具体原因到底是什么,但是毫无疑问,哥哥他绝对有在生气!


    云雀恭弥提起了浮萍拐,看了眼迪诺,勾起一个兴致勃勃的笑容。


    我反手扣住沢田君的手腕,飞快地冲他使了个眼色,后退了两步。


    …顺便把他脸上的面具摘了。


    “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那我们就先下楼去了!”


    抛下这样一句话,我连头也没回,抓着沢田君、飞快奔往逃生通道。


    ——隔着五六米的距离,我清晰地听到兄长冷哼了一声。


    而后,他语气平静对另一人道:“跟我打一场。”


    “抱歉啊,我这里还有后续事项要处理,暂时没时间——你是京弥的哥哥吧?和她长得很像呢。”


    “……”


    “对了,你和阿纲关系怎么样?他其实性格很不错,也很有潜力。身为家长,偶尔也要参考一下妹妹的想法呢。”


    “你很吵。”


    在这之后,便是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似乎是浮萍拐撞击在墙面上,随之则是鞭子破空的声音,听得人头皮一阵发麻。


    我:“……”


    脾气好坏!


    一直走到楼梯平台,我都能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以及迪诺真诚的劝阻。虽然只在代官山有过一面之缘,但迪诺的语气简直熟稔到有点离奇,谈及沢田君时,听起来就好像在向哥哥推销后辈一样——等等,说到后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了…!


    我脚下一顿,忍不住侧过脸,望向沢田纲吉。


    沢田君下意识地随着我停下脚步,有点疑惑地抬起眼,对上我视线时,目光躲闪了一瞬,似乎有点不自在。


    “怎,怎么了?”


    犹豫了一下,我才开口。


    “刚才,迪诺先生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沢田君说。”


    “……”沢田君短暂地思索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好像。的确有这回事?”


    某种诡异的猜测在我心中浮现。我问:“莫非沢田君和迪诺先生之前认识?”


    他有点茫然地摇摇头。


    “之前在代官山就是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了,那个时候京弥同学也在——”


    沢田纲吉说着,忽然神色微变,整个人有点微妙地紧绷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眼我,试探性地问:“京弥同学问这个是做什么…?”


    “稍微有点在意。”


    迪诺的态度实在过于熟络了,就算是自来熟也要有个度吧?而且他好像还有提到Reborn ,在我这里又坐实了□□的身份。种种因素加起来,无论怎么看都很奇怪——


    这样想着,我眨了眨眼,踌躇了一下,暂时将“迪诺是桃巨会头目、想要通过绑架把未成年人一网打尽之后再吞并彭格列”的推论压在心底。


    然而,未等我再开口,不远处的二楼办公厅,忽然传来“锵啷”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沉重的金属制品狠狠砸落在地。


    沢田纲吉浑然未觉,睁大双眼,神色中透露出一股清晰的无措:


    “京弥同学、难道很在意迪诺先生吗?!”——


    作者有话说:27:(茫然)(警觉)(有点急了)


    第76章


    “京弥同学、难道很在意迪诺先生吗?!”


    沢田君看着我,露出了忐忑而急切的表情。


    我先是一愕,过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不由瞪大眼。


    “——你在说什么呢!”


    我先是有点生气, 然而看到他那副可怜惶恐的神色, 忽然又有点好笑。


    怎么会这样紧张呢?


    明明我只是在担心迪诺的身份, 心不在焉了一小会儿。


    …沢田君,就这样害怕吗?


    二楼的两位尚在争斗,头顶一阵沸反盈天,我无心过问。


    “——”


    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我蓦然凑近了沢田纲吉,微微蹙眉,认真地盯着他。


    “在沢田君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沢田纲吉棕色的眸光闪了闪。


    离得这么近,我才注意到他瞳色偏深,在阳光下会折射出柔和的暖色,里头似乎什么也没有,仅仅是倒映着我的脸,近乎茫然地望着我。


    “我……”


    他下意识地吐出一个音节。


    “嗯?”


    直至这时, 他才好像终于反应过来,睫毛猛地一颤,视线慌乱地聚焦, 又慌忙移开,手足无措地解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沢田纲吉的声音又微弱下去。


    我耐心地等待了几秒,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周围又一次陷入沉寂,唯有二楼不断传来家具碰撞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回响。


    其实剩下的话也不用再听。多半是“迪诺先生很厉害”“我只是个废柴”这样的丧气话,因为沢田君总是这样,一副垂头丧气、对自己毫无自信的模样。


    ——这家伙,至今表现的患得患失,难道是因为还没接受自己的身份吗?


    我神思不属地想。


    从沢田君告白到现在,其实也没有过去多久,因此我们在一起的消息只有那天一起去游乐园的朋友们知道,而哥哥这几天正和我闹着别扭,我担心他擅自去找沢田君的麻烦,于是稍微提醒了一下,恳请大家暂时对风纪委员们保密,等过几天亲自和云雀恭弥说。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不想给沢田君添麻烦”的意愿,才导致他心神不宁,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感到不安。


    思绪发散到这里,我不由恍惚了一下。说实话,连我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察觉到某人的心事……或许在这么久的相处中,我已经比想象中的还要了解沢田纲吉了。


    这样想着,我忍不住又一次抬起眼,与见习男友对视着。


    也许是距离太近,我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衣领上淡淡的、苹果味的洗衣液气味。他的眼睫不住颤抖,目光始终不敢与我对视。


    我忽然发现,他的睫毛虽然不长,却非常浓密,垂眼时会遮住小半的瞳孔,看起来就像小型草食动物一样,显得有些可怜。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


    “!”


    沢田纲吉吓了一跳,身体微微后倾,似乎想要后退,又抿起唇,忍耐似的站定在原地,耳根飞速染上一层薄红。


    “京弥同学……”


    他小声叫我的名字,仿佛被欺负了一般,眼中水光微澜。


    我眨了眨眼。


    “纲君,是笨蛋吗?”


    “……”


    他先是略微一怔,随后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眼睛微微睁大,耳根的红晕忽然蔓延到整张脸上,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纲,纲君?!”


    …好像完全没听到我骂他笨蛋一样。


    ——但是,这样更加像笨蛋了啊?


    最重要的是,沢田纲吉的脸红仿佛有着超乎寻常的感染力,明明我已经想好如何开口了,可他磕磕巴巴地重复完后,不知怎地,我也感觉颊边发烫,竟有些忘记了措辞。


    最终,我只能憋出几个字:“考核守则第二条。”


    “想要的东西一定要说出口?”


    沢田君飞快回答着,说完也愣了一下,看起来完全是条件反射的举措。


    “什么嘛。”我略微松了口气,“沢田君不是记得吗?”


    “……”


    “为什么不说?”


    他脸红红地看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以说吗?”


    我点点头。


    维持着被我捧住脸的动作,他犹豫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目光灼灼地望向我。


    “我想要,京弥同学一直叫我纲君。”


    我:“……”


    我:“……?”


    这一回,我确信沢田纲吉拥有某种特殊能力了。如果方才只是颊边发烫的话,此时此刻,我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身体各处的血流上涌,千方百计地往耳朵、脸颊钻。即使不用镜子,我也能猜到,此时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相当狼狈。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松开手,有点恼羞成怒地说:“不是让你说这个啦!”


    随即我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我微微移开视线,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理了理鬓发,试着以一种更理性的语气阐述:


    “有误会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要解释的。”


    为了避免尴尬,我什至刻意忽略了主语。


    沢田纲吉的目光落在我抽回的手上,手指微微曲起,像是一个想伸手追回的动作,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然后,他轻轻摇了摇头:“京弥同学不需要解释什么。”


    “嗯?”


    我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疑惑的音节。


    “就像京弥同学自己说的,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一直相信京弥同学。”他顿了顿,有点赧然地挠了挠头,对着我露出一个笑容,“非要说的话,应该是我关心则乱…呃,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随后,不等我回答,他便接着道:


    “而且京弥同学愿意和我讨论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了。如果有误会,那一定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京弥同学本身无关。”


    我:“……”


    什么啊,莫名其妙说了一些很有正宫气度的话!这种时候反而不羞涩了吗?


    我莫名有种挫败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干巴巴道:


    “回答正确,赫奇帕奇加十分。”


    “…怎么忽然变成哈○波特了!”沢田纲吉沉默了一秒,尽职吐槽,“而且为什么擅自给我分到赫奇帕奇了啊,格兰芬多不行吗!”


    “因为沢田君今天没有穿红色衣服。”


    虽然是用棒读的语气在解释,但说完,我还是忍不住弯起眼睛,虎牙不听话地跑出来放风。


    在二楼鸡飞狗跳的打斗声中,我回头,对沢田纲吉笑着招手。


    “接下来应该没什么事了。一起回去吧?”


    “…嗯!”


    他小跑着上前,踌躇了一瞬,悄悄勾住我的指尖。


    “回去吧,京弥。”


    偷偷换掉了敬语,沢田纲吉状似平静地回答。


    我抿唇想笑,感受着指尖的温度,苹果的香气似有若无地萦绕着,初夏的风透过门窗拂过脸颊。少年恋人与我牵手,一步一步,慢悠悠走下台阶。


    “谢谢,纲君。”


    “欸,怎么了吗?”


    “想要赢得比赛的样子,我都看到了,所以很感谢。”


    “啊、那个!京弥,难道一直在看吗?”


    “一直都在。”


    “抱歉……结果无论怎么样都没能赢。”


    “但是我很开心喔,因为看到纲君为我那么努力。”


    “……!!!”-


    “嗯呣,做得不错嘛。”


    不远处,被加百罗涅成员包围、正操纵着无人机的小婴儿发出了平静的赞许。


    “既然如此——”


    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中牵手并行的两人,他微微勾起嘴角,放下遥控器。


    “检验你觉悟的时刻到了,阿纲。”


    这样说着,他压了压帽檐,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形状可疑的小型按钮,悠然按下。


    下一秒。


    “云雀!云雀!”


    黄色的机械小鸟猛然起飞,拍着翅膀的动作略显僵硬,但还是坚强地依照既定路线,直直地飞入写字楼,在一片狼藉的办公厅上空盘旋着,直直地往黑发少年手心中钻。


    “……嗯?”


    战斗被打断,云雀恭弥不由皱眉,满脸不爽;看到神似云豆的小鸟,才勉强将心中的不满压下,伸手接过。


    与他交手的迪诺却终于松了口气。


    他本就无心对决,又碍于情面,不敢对京弥的哥哥下重手,只好勉强应对。此时终于抓到时机,不敢耽误,干脆冲着对方摆摆手算作道别,也不管云雀恭弥注意到没有,飞快地从二楼跳下,稳稳地落在一旁的卡车顶上。


    云雀恭弥眉头一挑,朝着窗外眺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小鸟。


    “找我什么事?”


    “京弥!京弥!”


    机械小鸟拍着翅膀叫喊,在他掌心转了个圏,露出脚上绑着的字条。


    小鸟继续:“京弥!京弥!”


    “……”


    他略微有点不解,但还是拆下那张小小的字条,展开。


    只见上面用红色水彩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排大字:


    【云雀京弥在和沢田纲吉交往】


    其中“交往”二字还特意加重了外轮廓,显得触目惊心。


    云雀恭弥:“……”


    机械小鸟自然不会明白兄长的心情,在交出字条后,就再次飞回半空,依照程序念着自己的口号:


    “京弥!京弥!”


    云雀恭弥:“………”


    他垂下眼,面无表情地捡起掉落在地的浮萍拐,回头看了眼楼下。


    好巧不巧,他那位叛逆清高的妹妹,此时正与某个男性牵着手(尽管只是手指),与楼下的学生会成员交谈。


    期间有门口的树叶落到她发顶,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替她捻起,换来了京弥一个浅淡却自然的笑容。


    云雀恭弥:“…………”


    “京弥!京弥!”


    小鸟火上浇油。


    云雀恭弥又看了足足半分钟,才眼睛痛似的闭上了眼。


    一直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负责处理安翠欧的加百罗涅成员上楼,他才终于睁开眼,脸上浮现出一个令人胆寒的、恐怖的笑容。


    “哇哦…胆子不小嘛。”


    风纪委员长握着浮萍拐,像先前的对手一样,三两下跳上车顶,身形矫健地落地,恰好停留在几位学生会成员面前。


    “云、云雀学长?”沢田纲吉有点紧张地望向他。


    恰好,妹妹因为手机落在楼上,正要去与罗马里欧沟通,此时正背对着他们;云雀恭弥正好可以向这只学生会的草食动物证实这件事。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是?!”


    “刚好我在楼上没打尽兴。”他语气沉静地说着,唇边却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你现在准备好等死了吗?”


    “咦?!等等云雀学长、我——”


    “想跑?”


    “哇啊——对、对不起!!!”(完全不知道原因,但还是道歉了)


    单方面的你追我赶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地,来自学生会的另外两名成员便抄着武器加入进来。


    “十代目别怕!我来助你——双倍炸弹!!”


    “哦?这是在玩猫鼠游戏吗?也带我一个吧!”


    然后风纪委员们也开始了追逐。


    “…委员长?没问题!我们一定能把他们抓住的!”


    再之后是加百罗涅的黑衣人们。


    “抱歉各位,这里正在进行善后工作……哎呀,好像动嘴皮子没有用。好像只能先让他们冷静下来了?”


    以及更多的无关人员。


    “这是……罗密欧的照片?!站住、罗密欧在哪里?!!”


    “等一下、怎么忽然打起来了?阿纲,发生什么事了——呜哇!罗马里欧呢?!”


    “哇哦。又是你,用鞭子的…那就连你一起打好了。”


    ——以至于到最后,整座写字楼下,只有某个摆弄着机械云豆的小婴儿独善其身。


    而事件的中心,独自去二楼找手机的云雀京弥,正因为顾虑到见习男友的心情,犹豫着是否要将实情告诉兄长。


    然后,在下楼途中,莫名其妙地捡到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云雀…京弥在和沢田纲吉交往——什么?!”


    她大骇,慌忙扔下纸条,一路小跑至楼下,半途撞上罗马里欧。


    “啊,京弥小姐。”


    这位加百罗涅的二把手看见她,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向后让了让,露出熟悉的中央医院救护车:


    “真是抱歉…… BOSS本来是抱着成为师弟恋爱助攻的想法而来的,结果大家都进医院了。” ——


    作者有话说:师兄副本结束了!撒花! [撒花]


    以及柏林老师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第77章


    结果到最后,无论是哥哥还是沢田君,都在医院待了两天才出院,无论是比赛还是私人恩怨都没有分出胜负。


    后来Reborn告诉我, 迪诺其实是他的第一个学生, 加百罗涅家族的BOSS——总之也是正儿八经的黑手党。


    “哎呀, 真是抱歉。”


    彼时,迪诺·加百罗涅笑着挠了挠头,很诚恳地说:


    “因为之前在代官山遇到你们, 当时就有点在意了, 后来Reborn又和我借了司机,说要载阿纲去告白,我才知道你们两个恋爱了。”


    …说起来,那天沢田君在游乐场门口,的确有个看起来很可疑的司机停着豪车站在一边。


    迪诺又道:“刚好工作的事情处理完了可以来拜访师弟,而且京弥也担任过我的日语老师,所以本来想着能不能做你们的恋爱助攻的,结果出了这种岔子,真是不好意思哪。”


    说这话时,他的脸上还贴着OK绷,下巴上仍有被浮萍拐重击过的淤青,神情又颇为真诚。这种情况,就算是我,也不好意思再追究什么了。


    “总之,我应该还会在并盛待一阵子。之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来找我!”


    指挥着部下将礼物堆到客厅,在沢田君“呜哇!怎么这么多!”的惊呼,以及蓝波“有没有葡萄软糖和巧克力”的叫喊声中,迪诺冲我们笑着挥了挥手,带着一干黑衣人翩然离开。


    初夏的并盛町温暖宜人,时间不疾不徐地向前,似乎什么改变也没发生。


    但随着关系的变更,又好像有了很多的不同。


    例如原先总是一个人上学,但某一天早晨,却在必经之路上等到了见习男友。


    刚刚晨练完的山本君站在前面笑眯眯地打招呼,狱寺双手插兜靠在河边的护栏,抱怨说我走得真慢、让十代目等这么久。


    然后在我目露茫然的时候,沢田纲吉又悄悄伸手,试探着牵我的手,问说以后一起上学,可不可以。


    山本狱寺走在前面,假装没有听到。


    我于是假装思索着,偷看他紧张的表情,在心里默数三秒,才状似犹豫地同意。


    沢田纲吉便又露出闪亮亮的小狗眼神,牵着我的手紧了一下,又慌忙松开,说对不起、有没有弄疼你。


    我便忍不住笑出来。


    又比如,原本已经接受了学生会存在、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哥哥,忽然又提起了兴趣,每天热衷于带着风纪委员找沢田君的麻烦。


    无论是在教室还是在操场,或者是走廊、接待室,甚至于教师办公室,风纪委员总能见缝插针地找他的麻烦,校服校徽啦,群聚啦,接待室卫生啦,但最后总会演变成学生会和风纪委员会的大混战。


    哥哥偶尔也会亲自去找他,不过沢田君依然是狼狈逃窜,偶尔有Reborn在附近,就会因为种种原因再次爆衣,头顶火焰,冲过去对着哥哥大喊“我一定会对京弥很好的请你放心”,然后再次惹怒哥哥,被追得满校乱跑。


    亦或者是放学后,或者周末。


    初夏到来,白昼的时间逐渐拉长,往往放学时太阳还在正空,沢田君偶尔也会鼓起勇气邀请我去一些有意思的地方,比如可以抓娃娃的商场,或是时长举办抽奖活动的动物园。


    去动物园时恰好是周六,我们凭借着入场券各抽了一次奖,沢田君一如既往的不走运,抽到的是一本印有泡泡老师大头照的便利贴。


    “……这种东西是怎么混进动物园奖池的啊!”


    看到上面戴着大象头套、双眼漆黑的小婴儿,他吓得把奖品拿远,有点绝望地喊。


    “可能是联名吧。上面好像有写,泡泡老师乃著名泰拳大师,目前负责本园袋鼠的拳击课程什么的……”


    “谁会去教袋鼠拳击啦?”


    有点无语地吐槽着,沢田君胡乱将便利贴塞进口袋,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又放缓语气,靠近了问:


    “京弥呢,抽到什么了?”


    我刮开奖券涂层,咦了一声。


    “文具套装……又是这个啊。”


    “又是…?”


    沢田纲吉反应了一瞬,略微睁大眼:


    “啊,上次在鬼屋抽中的也是文具!”


    随后,仿佛想到了不太好的体验,他露出死鱼眼,小声吐槽:“ Reborn那家伙能准备什么文具啊,不会是印着自己大头的作业本吧?”


    我:“……”还真有。


    不过,奖品也不全是没用的东西。


    犹豫了一下,我从口袋中摸出一支笔,轻轻塞到他手中。


    “嗯?这是……”


    沢田君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接过,将笔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忽然咦了一声:“贝壳徽章,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随后,不知触碰到什么按钮,通体漆黑的中性笔忽然“滴”了一声,随后发出清晰的人声。


    【阿纲先生喜欢的人,原来是京弥さん吗? 】


    【——是、我喜欢京弥同学! 】


    【一直以来,都只喜欢京弥同学,从来、从来没有喜欢其他人过! 】


    之后又是一声提示音,播放结束。


    “——?!”


    沢田纲吉脸上空白了一瞬,旋即露出了不加遮掩的惊慌失措,吓得几乎要把录音笔扔出去。


    “那个、京弥!我!”


    他疯狂摆手摇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脸一路红到耳根,最后在我有点好笑的注视下,默默抬手,捂住了下半张脸。


    “喏。”我说,“这就是那次抽中的奖品,说明书上写它是彭格列新锐工程师强尼二发明的新型录音笔,后来我才发现里面有这段音频。”


    沢田纲吉看起来很想落荒而逃,但最终只是一动不动,面红耳赤地接受着我的审视。


    少顷,我才微微笑起来,从善如流地收回目光,轻巧地将录音笔收回口袋。


    “也许是Reborn给的提示吧。说不定有什么Plan B ,比如当初纲君如果没有告白,录音笔就会自动开启,播放这段音频什么的。”


    “这种推测就不用说了啦!”


    沢田君像是终于无法忍受,自暴自弃地放下捂脸的手,转而牵住我的手,匆匆往动物园里走:


    “总而言之Plan B没能实施、我和京弥也成功在一起了,这支录音笔根本没有用——京弥不是觉得小熊猫很可爱吗?我们去那里看吧!”


    我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一直到沢田君脚步渐缓,忍不住回头看我,才郑重其事地否定了他的话。


    “不是没有用喔。”


    “欸?”


    “录音笔。”我飞快地说,“能再听到纲君告白,我其实很开心。”


    ……沢田纲吉又脸红了。


    时间依旧平缓地流逝,我与沢田君在日复一日中牵手,世界偶尔安静,但大部分时候充斥着炸弹与手雷,鸡飞狗跳。


    在和他独处时,偶尔也会抓住几个跟踪的风纪委员,把他们揪出来审问一番,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是“委员长很担心您啊大小姐”,可真正去质问云雀恭弥,他又总不承认。


    我有点生气。


    可是沢田君每次都会拦住我,好声好气地说没关系,毕竟云雀学长是为了京弥好嘛。


    “可是纲君不会生气吗?”我问,“毕竟哥哥一直在找你麻烦啊。”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


    “我知道云雀学长是在意京弥才会这样的。”他对着我微微笑起来,“因为我也很在意京弥,所以这样反而会比较安心。”


    还真是沢田纲吉会说出来的话。


    “总有一天我会靠自己,获得云雀学长认可的。”


    他这样承诺着,不知对我还是对自己说。


    我自然很愿意听到他这样说,因此没有提醒沢田君,当初在家政课上,被十年火箭筒砸中的云雀恭弥,即使在十年后也仍在锲而不舍地追杀他。


    沢田君有体谅大魔王、堂堂正正受到认可的心固然很好,但这不妨碍我心中打起其他算盘。


    从黑曜乐园回来的那几天,我几乎每晚都会在梦里见到蓝色的热带水果,某天在餐桌上提起,哥哥罕见地表现出了明显的反感,甚至没有喝完椰奶就起身离开了,无疑对他非常厌恶。


    再加上柿本千种曾说过的“天赋”,以及风提起的、性情古怪能力卓越的幻术师,我思量再三,还是和母亲提起了此事。


    …毕竟兄长最近对学生会的打击相当严重,虽然没有针对我,但风纪委员的过度关注也给我带来不小的麻烦。


    物理反抗难以实现,干脆从特殊能力开始学起好了——我的目标相当朴素,只要能让云雀恭弥看到五十个风纪委员戴着学生会的袖章在校门口群聚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在支付完高额的学费后,我和自称“玛蒙”的术士开始了线上教学。


    除此以外,生活便是一如既往的和平。


    学生会需要批复的申请越来越多,我和狱寺君不得不埋头苦干,劳动力捉襟见肘,以至于连不擅长文书的沢田君与山本,都只能苦着脸学习处理文件。


    直到某一天——


    “咦,这个是……”


    原本无精打采的山本,忽然扬起手中的某份文件,眼中放光:


    “我们之前策划的体育祭、这周就要重办了!”——


    作者有话说:下个副本是体育祭~! [彩虹屁]


    第78章


    “说到体育祭的话, 果然第一想到的是借物赛跑吧?”


    “是呢,今年的鬼牌应该也是那个,不知道会被谁抽中。”


    “风纪委员长的袖章……呜哇, 想想就汗毛倒竖欸。”


    课间,我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翻着课本,一面抽空听着着身旁的朋友闲聊。


    京子:“我听哥哥说,今年的题目好像都是由学生会拟定的?”


    黑川花:“好像是有这种说法……”


    大家于是顺势望向我。


    话题忽然被抛过来,我抬起头,对着面露好奇的女孩子们笑了一下,透露了一点无伤大雅的细节:


    “因为入夏了嘛。总务处说天气转暖,安排太激烈的运动可能会中暑,今年体育祭会适当减弱竞技性、加强趣味性——所以我们增加了借物跑、两人三足、倒杆大赛的场次,还特地多写了一点借物的类型。”


    “欸——”


    女孩子们拉长了语调, 适当地表现出惊讶,很快地, 她们便七嘴八舌交流起来。


    “这么说来,岂不是什么都会有?除了风纪委员长的袖章之外,应该还有其他鬼牌吧?”


    “是呢。去年铃木学姐不是还抽到了数学老师的婚戒这种题目吗?结果根津他根本没有结婚, 后来干脆记恨上学姐了啊。”


    “欸——好恶心!话说,今年不是有转校生吗?狱寺君的脾气很不好,和他有关的东西应该也会进入鬼牌行列吧。”


    临近体育祭,大家的心情都轻快起来,聊得太激动,便忘记控制音量,聊天内容自然而然地被不远处聚集着的男生所捕捉到。


    听到自己的名字,狱寺“嘁”了一声,小声嘟囔了两句真闲,扭头一看,发现沢田纲吉的视线正似有若无、不受控制地飘向某处,顿时转变了态度。


    “十代目,需要替您把围绕在云雀身边的那些家伙都赶走吗?”


    他凑到沢田纲吉身边,单手掩嘴,小声问。


    “!”


    猛然回过神,棕发少年慌神了片刻,也压低声音回答:


    “不、不用了狱寺君!我只是在想借物跑的题目…什么的。”


    得益于在射击游戏上锻炼出来的洞察力,不远处,沢田君与狱寺的交谈被我尽收眼底。


    我忍不住眨了眨眼。


    一旁的黑川花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趁着其他人还在讨论,她微微凑近我,悄声问:


    “我听社团的学长说,题目都是你一个人出的?”


    “没错,”我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个故弄玄虚的笑容,“今年的借物赛跑是重头戏喔。”


    京子闻言,微微睁大眼:“好厉害,京弥さん!”


    “你们就期待吧。”


    说着,我的目光从狱寺君身上飞快略过,勾了勾嘴角。


    正这时,教室的前门被人轻轻敲了敲,教室中交谈的声音略微减弱,随后,一个飞机头探出脑袋:


    “请问大小姐在吗?”


    大家的闲聊声又弱了些。


    虽然都还在聊天,但多少都有借着交谈暗中观察的意思,或好奇或担心的目光从四周传来,我眼皮一跳,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什么事?”


    渡边君看了我一眼,郑重其事地交出一份文件。


    “这个是风纪委员会主导的附加赛名单,请您过目。”


    …附加赛?之前有这个项目吗?


    有些困惑地接过文件夹,我大致翻了翻,提取出几个关键词。


    “接力赛、二人三足——借物赛跑?学生会和……风纪委员会的、绝对战场…?”


    我抬起头,面无表情。


    “……”


    渡边的眼神有些心虚地飘移了一瞬,注意到一旁狱寺投来的不善目光,额角滑过一滴冷汗:


    “这个,是委员长昨天让大家加班赶出来的企划。大概是除了正常比赛外,会额外增加一轮只有风纪委员和学生会干事参加的特殊赛,赢家可以提出一个要求……”


    我低下头,翻了翻比赛名单,然后抬头,看了眼渡边。


    低头确认,再次抬头。


    “——我?”


    我指了指自己,有点难以置信:


    “我也要参加?”


    渡边牵强地笑了一下:“呵…呵呵,这个是委员长特地要求的……”


    我哽住,抿起唇。


    然而此时此刻,来自四面八方的八卦视线纷纷投来,我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只好对渡边打了个手势,让他先去走廊。


    而后,又扭过头,和坐立不安、始终关注着这里的沢田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狱寺和山本一起带来。


    最终,我们停留在楼梯间内,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这不合规。”我冷静道,“这种活动应该提前向学生会申报,经过批准才可以实施,风纪委员会自作主张,会给我们添很大的麻烦。”


    渡边唯唯诺诺道:“这是委员长的决定……”


    狱寺:“可恶!那家伙在向彭格列挑衅吗?!”


    山本:“虽然额外的比赛也挺有意思的,不过我们大家都有报其他的项目,恐怕没办法参加呢。是吧,阿纲?”


    “啊…哈哈……”沢田君露出苦涩的笑容,看来还对自己抽中参加接力赛耿耿于怀。


    被大家同时施压,渡边此时已经满头大汗,吭吭哧哧地挤出两句诸如“委员长已经下定决心了”的废话,看了又看,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看起来最好说话的沢田君。


    “你们也知道,风纪委员会做出的决策是永远不会更改的…!”


    明明是一副不良少年打扮,渡边君的表情却相当无助,面色惨淡地盯着沢田君,急切道:“更何况,委员长只让我们追杀了你一周,你难道不该心存感激吗、沢田?!”


    “不,我完全不觉得有哪里值得感激……”他毫不犹豫地吐槽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


    大概是渡边君“糟了交不了差回去就等着死吧”的倒霉表情让他动了恻隐之心,沢田君犹豫了一瞬,再开口时,语气中不自觉带了点松动:


    “可是,借物赛跑里也有京弥的名字。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哦。”


    一道空灵而清脆的声音忽然传来。


    紧接着,壁挂消防栓忽然“啪”一声从里推开,玻璃门恰好不好地砸到沢田君的侧脸,留下一道清晰的红痕。


    在沢田纲吉“你是从哪里来的啊!”的怒吼中,穿着白大褂的小婴儿跳到山本肩膀上,神色自若地无视了大家的眼神,自顾自道:


    “因为学校聘请了出色的黑手党医师,所以借物赛跑这种程度的比赛,京弥参加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要说得好像京弥要一边打吊针一边赛跑啊!”


    沢田君有些不满地高声反驳。


    Reborn勾起嘴角,从容不迫地转向我,语气平和:


    “京弥,你认为呢?”


    我摇摇头,正欲否定,便听到他幽幽道:


    “毕竟赢了的人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呢。如果能从风纪委员那里拿到三个月的保护费,岂不是再也不需要贪污经费了?”


    我:“……”


    会、会心一击!


    “…事先声明一下,我完全没有贪污,那个是属于学生会长的财务补贴。”


    我竖起一根手指,郑重地强调了一遍。


    随后,沐浴在狱寺君“你这家伙叛变太快了”的不满目光、以及山本君“啊哈哈这也不错嘛”的笑容爽朗中,我从小婴儿手中接过笔,从善如流地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渡边君热泪盈眶,如同看向救命恩人一般仰望着Reborn 。


    “好了。”我说,“以风纪委员三个月的保护费为赌注,学生会同意比赛。”


    ……沢田纲吉则微微蹙眉,满含忧虑地望向我。 -


    当天夜里,我将已经备好的抽奖箱带回了房间。


    作为最受大家欢迎的比赛项目,借物赛跑的参与门槛低、娱乐性极强,每次报名都人数都遥遥领先。


    为了确保比赛的最终效果符合总务处“增加趣味性、减弱竞技性”的需求,抽签箱中的每一张纸条都是经过我手,严格审核过的高难度题目。


    甚至出于各种考量,我还接受了碧洋琪的提议,在其中加入了“兄弟姐妹”等题目,以便她能达成心愿,借助比赛与叛逆期的弟弟重修旧好。


    除此以外,还有“有十年历史的实物”“穿了两种颜色袜子的人”“一对已经分手了的情侣”等题目。


    本来所有的字条都已经检查完毕、折叠整齐塞进了箱子,但为了今天应承下的比赛,我不得不重新整理题目,明目张胆地给自己放水。


    外国的硬币,留下。


    左撇子的试卷,留下。


    留着飞机头的人,扔掉。


    和自己姓氏相同的人,扔掉。


    最喜欢的人……犹豫片刻,我还是留下了它。


    就在我马不停蹄地拆开字条,在留下和扔掉不断抉择的时候,房间忽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我掀起眼皮,墙上的时钟恰好指向九点,此时敲门的绝不会是家政。


    思绪短暂地停滞一瞬,我很快反应过来,随手抽出一本文件夹,将它摊开在书桌上,掩过凌乱堆叠的纸条们。


    第二声敲门很快停下。


    然而,没有等我应门,不速之客便毫不客气地推开门,气定神闲地出现在了门前。


    ——就好像刚才那两声叩门只是单纯为了通知,和“礼仪”两个字完全不沾边似的。


    我有点不满地扬起眉。


    “什么事?”


    “嗯?”


    穿着宽松的黑色睡衣,云雀恭弥懒洋洋地发出一声鼻音,淡淡地扫了眼我的桌面,了然道:


    “现在开始赶工了,京弥?”——


    作者有话说:我写体育祭就是为了借物跑! (超大声)


    这个副本应该会有比较多的恭咪含量,当然小男友也是有的! [垂耳兔头]


    第79章


    ——我和云雀恭弥正在冷战。


    说是冷战, 但和平日里也差不了多少,毕竟我和他很少黏在一起,大多数时候都是各做各的事, 必要的交流也可以通过草壁学长或其他中间人传达。


    非要讲的话, 也就是早晨吃饭时不说话、晚上回家不打招呼、路过他时直接无视, 这样的程度。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哥哥讨厌我和男性接触、不想我恋爱,认为天下男人皆草食动物,且看沢田君格外不顺眼;


    我早就抗议过,只不过收效甚微,后来渐渐也懒得再说。可如今与沢田君恋爱,看着他每天被风纪委员追杀,可怜巴巴,学生会也受波及,心中难免产生怨气。


    最初我还抱着好好沟通的心态去找过他,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无奈哥哥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我。


    “这种无聊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彼时, 斜靠在沙发上的兄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如果连这是事情都处理不好, 说明他只是只无能的草食动物——或者你分手。”


    我自然不可能听他的话。


    后来第二天,风纪委员照例去接待室门口堵着沢田君找麻烦,我则再次试着去找哥哥理论。


    这一回,我干脆被风纪委员挡在了门外。


    ……就这样,气急败坏的我, 同哥哥展开了漫长的冷战。


    我们两个在此方面都是行家,想要一天、一周甚至一个月不与人说话,称得上轻而易举。然而这回,却是云雀恭弥先打破了沉默。


    “现在开始赶工了,京弥?”


    “……”


    我面无表情, 别过头不看他。


    “劝你不要这么做。”


    云雀恭弥牵起嘴角,语气隐含嘲笑:


    “题目的纸条已经让草壁做过备份,即使你连夜修改,明天场上的胜负也不会改变的。”


    我:“……”


    他似乎对我此刻的表情(不用想都知道很难看)相当欣赏,很是恶劣地驻足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从背后取出一瓶甜牛奶,“啪”的摆在桌沿。


    “喝完早点睡觉。”


    抛下这句话,他便轻巧转身,不忘带门离开,房间里又只剩下钟摆的滴答声。


    被他无端挑衅、还正好说中了实情,我的心情糟糕透顶,盯着桌面露出的纸条一角,走了会儿神,才不情不愿地拿起牛奶瓶。


    榛果味。


    玻璃瓶还温着,外头尚有水珠,应当是隔水加热过。


    “…真是的。”


    我盯着它看了会儿,忽然有点泄气,于是叹了口气,重重靠上椅背。 -


    第二天,体育祭如期举办。


    也许是先前的黑曜事件带来了太大的压力,大家的情绪亟待宣泄,加之校务处有意营造气氛,今年的体育祭便格外热闹。


    校门上绑着红蓝双色的彩带,横幅上写着“热烈庆祝并盛体育祭”,门口的公告栏上贴满了不同社团的节目预告,广播里放着不知谁点的《群青》,轻快的音乐里,学生们三三两两嬉笑着。


    隔着半条街,便听到校门口传来少年们的交谈笑闹声,就连平日里满脸严肃的风纪委员,诘襟制服下也换上了宽松的T恤,远远还能看见有飞机头正抛着拉拉队的手花——


    …噫,什么人会想看风纪委员在旁边跳舞啊?


    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我站在校门口逗留了片刻,满怀敬意地观赏着飞机头的应援舞。


    尽管昨晚被云雀恭弥打击过一回,但出于某种侥幸心理,我还是艰难地将借物赛跑的题目重新筛选整理了一番,以备不时之需。


    也是因此,作息还算规律的我难得熬了夜,今早起床时才发现睡过头了,连忙给沢田君发了消息,让他们不用等我,紧赶慢赶才跑到学校。


    早晨潦草地叼了片面包出门,跑过来又花了一阵时间,一直到这时,我才觉得稍微有点头晕。


    …也可能是被风纪委员拉拉队给刺激到了。


    看着维持着Ending Pose 、不知朝着谁飞吻的飞机头们,我有点麻木地想。


    “他们可是排练了很久的。”


    稚嫩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我愣了一下,顺着声音抬起头,便看见学校围栏上背手站着的Reborn 。


    他穿着经典的美式拉拉队制服,手中拿着粉色的手花,金色的假发颇为用心地绑成了双马尾,注意到我视线时,甚至还模仿着方才风纪委员的动作,冲我抛来一个飞吻。


    “Ciao su。”


    造型诡异的小婴儿低下头与我对视,在我注意到他的口红、瞳孔地震之后,才满意地勾起唇:


    “阿纲他们已经等你很久了喔。”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脚步声,我下意识回头望去。


    “——京弥!”


    沢田君眼神亮晶晶地小跑过来,怀中似乎抱着什么,隔着不远的距离,我没有多注意,只是对他扬起一个小小的微笑。


    “早上好?”


    “早安、京弥…!”在风纪委员的注视下穿过人群,沢田君气喘吁吁地停在跟前,回以腼腆的笑容,同时递来一个小袋子。


    “因为京弥说睡过头了,早晨又有比赛,我担心你来不及吃早饭,所以特地买了三明治和牛奶——”


    这样说着,他取出一瓶牛奶,我伸手接过,是草莓味。


    见我没有流露出不喜,沢田纲吉似乎松了口气,又伸手去拿三明治,手伸进塑料袋中,摸了个空。


    “…嗯?”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低下头。


    ——然后,他臂弯中的不明物体兀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腮帮鼓起、沾满食物碎屑的脸。


    “三明治~蓝波大人最——喜欢芝士三明治了!嚼嚼嚼。”


    沢田纲吉:“……”


    我:“……”这是什么!


    “…你不要把人家的早餐吃掉啊!”他有点恼怒地提起蓝波,谴责道,“京弥会低血糖的!”


    “蓝波大人捡到的就是蓝波大人的~”


    小牛将食物飞快咽下,三两下挣脱了沢田君,跳到地上,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开始狂拍自己屁股挑衅:


    “笨蛋阿纲,就不给你!”


    “等等蓝波!”


    沢田纲吉下意识地要去追。


    然而,未等他跑上两步,正朝着校内狂奔的蓝波便发出一声“嘎啊!”的惨叫,紧接着便被人提起身子,在空中手舞足蹈地狗刨起来。


    “你这蠢牛!是不是又给十代目添麻烦了!”


    狱寺君满脸不爽地冲着蓝波吼了一声,随后一秒变脸,对着沢田君殷勤道:


    “没事的十代目,我现在就替您好好教训一下这家伙——”


    “嘛,嘛,狱寺你太认真了。”山本摆手,笑着劝道,“好歹是请他来应援的嘛。”


    “没错,隼人。”碧洋琪也紧随而来,拍了拍狱寺君的肩膀,摆出了沉稳的大人姿态,“难得的体育祭,别这么紧张。”


    “老…老姐!”


    狱寺君捂着腹部倒下了。


    周围很快传来了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平日里狱寺和山本就颇有人气,碧洋琪又凭借潇洒帅气的外貌成为最受欢迎的家政老师(代理),加上近来学生会与风纪委员会摩擦不断,这几人一出现,便吸引了大家全部的注意。


    我与沢田君堪称同步地划过黑线,不约而同地对周围大家投来的视线感到了不自在。


    我情不自禁地与他对视了一眼。


    我:什么情况?


    沢田纲吉:因为要和风纪委员会比赛,我们的人手不够,所以……


    我:话是这么说,但蓝波也要参加吗?


    沢田纲吉:因为妈妈今天要去邻市的大商场抢购和牛,家里暂时没人照顾他,所以只能带来了。


    我:等一下、什么和牛要去邻市抢购啊?


    沢田纲吉:三折的和牛…?


    我:……


    如果是三折的话,好像也是人之常情。


    这样想着,我收回视线,正打算把大家先带回接待室,却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夹杂着诸如“好帅”“呜哇、是明星吗”的议论,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慢吞吞地回头。


    “哟京弥!阿纲!”


    穿着军绿夹克的青年笑着冲我们挥了挥手,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两排黑西装。


    此外,他手中还牵着一个熟悉的红衣小孩……毫无疑问正是一平。


    “Reborn说你们今天有运动会,我就带罗马里欧他们来加油了!”


    仿佛完全读不懂空气一般,在附近同学(主要是风纪委员)的微妙注视下,迪诺从部下手中接过包装精美的打包盒:


    “我还给带了酒店大厨做的早餐——啊,大家都吃过了吗?”


    不知道触发了哪个关键词,原本正埋没在人群中、仅仅只是虎视眈眈的风纪委员,忽然将粉色的手花往地上一扔,自发地走成一排,大摇大摆地冲向迪诺。


    “喂、你的意思是我们让大小姐吃不上早饭了吗?”


    风纪委员气势汹汹地问。


    迪诺似乎愣了一下,额角也划过一滴冷汗,笑着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未等他开口解释,身后的黑西装们纷纷掏出了应当被打马赛克的武器,指向了飞机头。


    “请你对我们的BOSS尊重一点。”


    “哈?这里可是风纪委员的地盘!”


    两方人马拧眉对视,我仿佛能幻视中间出现的特效体VS。


    我:“……”


    吵、吵起来了!


    在校门口、而且只是因为早餐,这两拨人直接掏出武器了啊!


    此时此刻,就算再有不适,我也彻底清醒了。为了防止学校成为废墟,身为学生会长,我不得不上前一步,插.进两方人马之间,硬着头皮道:


    “各位,烦请稍等,这里还是学校门口……”


    顿了一顿,我忽然感觉小腿上传来微妙的触感。


    “…京弥、小心!!”


    身侧蓦地传来沢田纲吉惊慌失措的叫喊。


    我略微低下头。


    ……不出所料,一平头顶已经出现了古怪的倒计时,双手正死死抱着我的小腿。


    我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然而,尚未等我反应过来,耳畔便传来一阵激昂的钢琴声——这声音恍若幻听,却切切实实盖过了头顶正在播放的流行乐。


    不知怎地,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妙。


    下一秒,沢田纲吉忽然扑到我脚边,以一种异常狼狈的姿态,将一平从我小腿上扯了下来,狠狠地向天边甩去。


    再然后。


    “轰——!!!”


    清晨八点,并盛的天边忽然炸开一朵响亮的蘑菇云。


    然后,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兄长平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哇哦。”


    他慢条斯理地问:


    “你这是在组织群聚吗,京?”——


    作者有话说:最近忽然降温,我发现码字的时候闭上眼睛很舒服……


    体育祭的话当然要热闹一点才好了!感谢氛围组一平! (?)


    第80章


    最终,云雀恭弥还是没能将我们全部制裁。


    当时的情况实在一言难尽。


    在他掏出浮萍拐之后,周围的同学们纷纷落荒而逃,其中有位因为太紧张,无意间撞倒了蓝波,将这孩子推到了云雀恭弥眼皮子底下。


    …紧接着,这个调皮到有点讨厌的小鬼,忽然产生了卓绝的危机意识,盯着哥哥后退两步。


    在云雀恭弥沉默的注视下,蓝波咬着下唇,含泪念了两句“要忍耐”,然后忽然崩溃大哭,从爆炸头里拔出了十年火箭筒,自顾自地钻了进去。


    结果十年后蓝波刚刚出现,就被碧洋琪怒吼着“罗密欧”疯狂追杀,两人以云雀恭弥为圆心,我与沢田君为半径,进行了小范围的追逐战。


    …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碧洋琪忽然掏出色泽诡异的意大利面,开始无差别攻击。


    但因为我和沢田纲吉离得太近、周围人又太多,逃跑无门,他迫不得已,干脆将我拉至身后,用脸接下了碧洋琪的意大利面,当场倒地。


    紧接着就演变为大混战,狱寺君奄奄一息地掏出炸药乱扔一气,山本抓着棒球棍开始打炸药,碧洋琪追着蓝波乱跑,哥哥忽然提起浮萍拐往迪诺脸上冲去。


    我站在灾难圈中央,短暂地怀疑起世界的真实性,随后艰难地拖住晕倒的沢田君,走回了接待室。 -


    “呜哇……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从接待室的沙发上爬起来,沢田纲吉揉着脑袋,有点茫然地环顾了眼四周。


    “你醒了?”


    我拾起滑落的薄毯,随手放回沙发,回头看着他,认真地说:


    “国三的期末考已经开始了。”


    “……”


    沢田君的表情空白了两秒。


    “哈??!”


    我于是重复一遍,友善提醒:“已经过去两年了。”


    他惊恐地抱住脑袋:“已、已经国三了吗?!刚刚好像还是国一的运动会啊!我记得迪诺先生和部下们带着早餐来了,然后——”


    这样说着,他脸色凝滞了一瞬,沉默片刻,迟疑道:


    “……然后,发生什么了?”


    “然后你就被风纪委员殃及,晕过去了。”我从口袋中摸出手帕,略显浮夸地擦了擦眼角,悲伤道,“纲君被大家抬到了接待室,轮流照顾了两年…夏马尔说你可能醒不来了, Reborn带着狱寺君他们回了意大利,哥哥已经升入高中,山本君正在参与升学考,所以只剩下我了。”


    “不,不可能吧?”


    沢田君越听越惶恐,直到现在也没敢质疑,小心翼翼地觑了我一眼:


    “那京弥,为什么还在这里…?”


    他看上去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设定,并且好像脑补出“自己身患重疾、恋人不离不弃”之类的诡异设定,眼底闪烁着泪花。


    “因为我保送了,不用考试。”我飞快道。


    “呃——欸?”


    “嘎吱”一声,我看见坐在原地、满目动容的沢田纲吉凝成了一座白色石膏,从中裂开,眼角甚至还挂着豆大的泪滴。


    完全是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我:“……”


    这个人,是不是太好骗了点?


    我犹豫了一下,在“继续骗他”和“告知真相”中短暂地纠结了几秒,最终还是找回了自己的良心。


    我轻咳一声,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起,起身靠近。


    “纲君,其实……”


    刚刚苏醒的沢田纲吉反应还有些迟钝。闻言,只是面露茫然地仰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随后,他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想站起身。


    然而,地毯上布满蓝波乱扔的糖果与手榴弹,他未曾注意脚下,一个踉跄,再度滑倒在沙发上。


    这也就算了。可接待室沙发紧挨着茶几,留下的空隙本就有限,他慌乱之下闭上眼,胡乱撑住身子,双腿却被乱七八糟的玩具挤得无处安放——


    然后,将我绊倒。


    “!”


    我睁大眼,脚下失衡,下意识想要扶住什么,只是反应不及,就这样直直往沢田纲吉身上栽去,单手撑住沙发。


    最终,以一种影视作品中极其常见的姿势,我将沢田君压在身下。


    “——”


    沢田纲吉瞪大双眼。


    少年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我感觉到他胸口剧烈的起伏,那双一向平和、甚至称得上温吞的棕色双眼,此时毫无疑问地盛满了惊慌与无措,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头顶冒出蒸汽。


    他的目光怔怔地在我脸上逗留许久,先是望着我的眼,目光交错后,又飞快挪开,下移,望向鼻梁,最终停留在唇畔。


    我下意识地抿起唇。


    上午九点,和熙的日光从窗边洒向地板,窗帘被清风拂起,拆封过的棒棒糖胡乱扔在角落,空气里泛起糖果的气味。


    鼻尖是熟悉而难以察觉的青苹果气味,他的衣领洁白干净,半掩着起伏微弱的喉结。


    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吞咽了一下,我听见他小声开口,语含茫然。


    “京弥…?”


    这样的变故不过就在瞬息之间。


    头脑空白了一瞬,原本想说的话莫名其妙地失了踪迹,一直到他的尾音慢半拍地传入耳中,我才终于勉强抓住一点头绪,故作冷静地开口。


    “其实,刚刚是——”


    “你痛不痛?”


    他的话语几乎与我同时响起。我微微愕然,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竟一时语塞,收了声。


    可一向善解人意的人,这时却没有顾及我的无措。


    他犹豫着伸出手,见我没有反抗,便愈发大胆,右手微微颤抖着靠近,姿态温柔又笨拙,轻轻地撩起我额前的一缕刘海。


    “有点红。”


    他小声说。


    大概是他的目光过分正直,我反而有点不自在,于是略微别过脸,同样小声地回答:


    “没关系,不痛。”


    随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怎样的蠢事,不动声色地偏了下头,让落在肩上的长发挡住微烫的耳朵,顿了顿,才将最先前的话补完:


    “刚刚是骗你的。”


    沢田纲吉下意识地“啊”了一下,仿佛没反应过来,有点困惑地望着我。


    我轻咳一声,手腕微微使力,试着从他身上爬起来,一面若无其事地解释:


    “现在当然还是国一的体……”


    “十代目!还有十分钟就轮到我们了,您还——”


    接待室的门忽然被风风火火地推开。


    紧接着,穿着运动服狱寺“咦”了一声,踏进接待室两步,语气弱下去,带着明显的不解。


    “十代目?怎么连云雀也不见了……不是刚刚还在的吗?”


    我:“……”


    此时此刻,我不得不悄悄庆幸接待室的沙发足够高大,能将我与沢田纲吉的身形完全遮掩。


    明明什么也没有做、摔倒也只是纯粹的意外,但此时此刻,我还是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忐忑不安地关注着狱寺的动静。


    …顺便捂住了沢田纲吉的嘴。


    温热的呼吸喷在手背上,我睁大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试图通过眼神传递出自己的想法。


    【不要出声。 】


    “……”


    在我紧张的注视下,沢田君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他有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略微动了动膝盖,掩饰性地支起左腿,随后便如我期望的那般,几乎屏住呼吸地沉默着。


    说不定沢田君比我还紧张。


    我有点心不在焉地想,会变成这样都怪蓝波随手乱扔东西,回头一定要狠狠说教一番——不如把他扔到风纪委员会吧?草壁学长长得很凶又细心,对付蓝波这种小鬼很有效,还能给云雀恭弥添点麻烦……


    思绪渐渐飘远,身后狱寺的碎碎念也逐渐小声,他在门口张望了一番,最终得出“十代目“”是不是提前去操场了的结论”,于是带上了门,准备离开。


    只是事与愿违。越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我松了口气,正准备从地板上(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沢田君身上)爬起来时,门外又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哟狱寺,找到阿纲和京弥了吗?”是语气愉快的山本,看来体育祭真的让他心情愉悦。


    “还没找到吗?罗马里欧他们已经准备好应援棒和手花了,可不能让师弟在气势上落入下乘啊,即使对方是京弥的哥哥也不想!”这是莫名其妙产生了胜负欲的迪诺。


    “刚才不是还在接待室的吗?我刚刚才下了一千円的注,赌学生会胜利。如果逃跑我就杀了他。”以及开始散发杀意的碧洋琪。


    “老…老姐!”被碧洋琪刺激到的狱寺君痛苦地捂住腹部,一只手扶住门框,虚弱而坚强地回答,“十代目都不在接待室,可能已经提前醒来,和云雀一起去了操场……”


    …干得好,狱寺君!就这样一鼓作气地把大家带走,五分钟之内我就会和沢田君出现在操场了!


    我在心中暗自祷告。


    很显然,沢田君也与我抱着相同的想法——倒不如说他比我还要紧张。


    也许是现在的姿势太过微妙,原本浅淡的,来自他衬衫上的苹果香气已经萦满我鼻腔,而为了保持隐蔽,我又不得不压低身子,导致与他的距离已经超出了安全范畴。


    沢田纲吉的耳根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隔着单薄的衬衫,我感觉到他急剧上升的体温,毛茸茸的发尾甚至微微泛起了潮意。


    …明明是在交往的。


    大概是意识到有人比我更加紧张、反而因此放松下来,也或许是因为我本身就有点糟糕的恶趣味,忽然觉得此时的沢田君异常好欺负。


    再或者,根本就没什么具体原因——


    我维持住表情的冷淡,在他错愕的注视下,又靠近了一点。


    然后,报复一般的,缓缓掀起他额前的碎发。


    “——!”


    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沢田纲吉整个人都僵直住了,双眼一眨不眨地凝望着我,呼吸愈发急促。若非距离门口太远,窗外又不断传来学生的笑闹,这点动静,一定会被敏锐的朋友们发现的。


    在男友小狗般惊慌、又透露着难言期待的注视下,我眨了眨眼,略微倾身。


    在他额前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作者有话说:整点感情进展! [垂耳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