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闹剧滑向失控,一个店长滑稽的死去,而后在‘天人五衰’宣布为此事负责,凶手是谁已经无人在意了。取而代之的是又开始变得混乱的横滨。
关于发布宣布的事,作为‘天人五衰’明面上仅有的两个成员,樱真月和太宰都不知情,樱真月通过只有他们知道的联络频道发出询问,得到的回复里,乱步确认不知情,费奥多尔宣称不知情,而果戈里……没有回复。
直到这时,大家才恍然意识到,很久没人见过果戈里了。
这也不能怪他们,属于果戈里的早餐宅急便每次都按时送到他们手里,而且果戈里性格本来就跳脱,平常就十天半个月失踪一次。
“既然昨天的早餐宅急便还是苹果派,姑且可以认为果戈里还是安全的——不得不说,连费奥多尔都放弃苹果派了,果戈里还执着的让你品尝苹果派啊。”太宰扫了一眼窝在沙发里,显得漫不经心的樱真月,“而且,作为一个空间型异能者,想要杀死他也不容易。”
“虽然是这么说,”樱真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在思考的是果戈里投敌的可能……”
太宰:“……”
不过,目前讨论这些都没有意义,被他重创的【江户川乱步】至今没有消息,他们在明处,而对方已经完全藏进黑暗里了。他们所能做的除了尽可能搜寻对方的情报之外,就只能等,等着对方率先发难。
这一等,又两个月过去。
冬日迫近,天气阴沉沉的,为了宣扬威名,港口黑手党三五不时就会朝‘天人五衰’和‘羊’的基地发动袭击,派出的人手明里暗里还都是先代派。先代派们对首领森鸥外颇有微词,对分配到身上的任务也很有意见,但又觉得还不到发动篡位的时刻,于是做任务的态度就变得很消极——‘天人五衰’的基地攻不下来,就转头打‘羊’,反正‘羊’里除了羊之王,其他都是没什么反抗能力的孩子。
然后,这就变成了中原中也的噩梦,他今天刚把被抓走的同伴A救回来,第二天同伴B被抓走了,救回同伴B后,第三天同伴C又被抓走了……无限循环的救援让他疲于奔命,他不是没想过一劳永逸,像上次一样直接攻打港口黑手党总部,但是,和上次不同的是,上次的港口黑手党是无序扩张状态,各部人手外调,他可以轻易攻入五栋大楼内部,而现在港口黑手党停止外扩,五栋大楼里除了源源不断的武器,还有各种各样的异能者,想要进入港口黑手党,就要和这些异能者单挑,车轮战,甚至是群殴……
太难了。
难的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他虚心请教了他的智将——在第一次因为店长案件被抓走同伴,他展开救援后,为了不再全军覆没,他一直要求乱步跟在他身边。
乱步理所当然的……拒绝了。
于是,变成了他跟着乱步。
虽然桀骜不驯,但中原中也心里是佩服乱步。别的不说,加入‘羊’之后,乱步就从来不添乱,他不会要求武器,不会主动绑架他人,生存必需品仅仅是几包粗点心——有的时候粗点心都不需要,因为会有人投喂,有时是丢失钱包的路人,有时是被偷窃的店铺老板,当然,也有可能是想挖墙角的樱真月,除此之外,乱步在他疲于奔命的救援路上,切切实实提供了无数帮助,他可以只用一个思考就能知道被绑走的同伴被关押在哪里,只用一个思考就能知道港口黑手党会派多少人进攻,唯一的缺点是,十分被动。
没人问他就不说。
只要他不询问,哪怕港口黑手党打到门口了,乱步也只会安静的吃粗点心,把进港口黑手党审讯室当成回家一样,完全不在意,有的时候从港口黑手党回来还会胖两斤,就很怪!
他不得不怀疑,港口黑手党也和樱真月一样想挖走他的外置大脑。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外置大脑很朴实,至今没有被花花世界迷惑!
面对中原中也的质询,抱着粗点心的乱步思考了两秒:“你是问……要怎么样才能解除你的困境?”
中原中也:“……”
敏锐的察觉到乱步可能说出的话,中原中也纠正道:“不,我问的是怎么样才能不让‘羊’的成员被绑架。”
乱步把粗点心塞进嘴里:“把他们关进笼子里。”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换一个办法。”
乱步又把粗点心塞进嘴里:“一个首领当成这样真是丢脸啊。”
中原中也焦躁的反驳:“都说了,我不是首领。我们是同伴。”
乱步安静的看着他,也不知道想了什么,“港口黑手党的进攻还会持续很久,直到先代派彻底完蛋,或者森鸥外被拉下台。”
中原中也皱起眉:“港口黑手党的派系斗争很激烈吗?”
乱步:“权利的斗争从来都很激烈,不过目前还在水面下,是在可操纵范围内。”
中原中也:“操纵?有人在操纵这种斗争吗?”
乱步:“……当然。所以,如果你想摆脱被裹挟的现状,最好的办法是让‘羊’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斗争里死去。”
中原中也想也不想的反驳:“不行。”
乱步耸耸肩:“那就只剩下最后的办法了,把他送到和平的地方去。”
“和平的地方?现在横滨哪有和平的地方……等等,”中原中也猛地顿住,“‘天人五衰’的基地?那个占有欲很强的家伙,为了给同伴提供好的生存环境,将整片街区都纳入保护范围,甚至不允许任何人携带武器进入。”
港口黑手党的进攻都被樱真月暴力的压制在街区之外——不得不说,他的异能确实太便利了!
乱步:“是哦,那个地方就很不错。而且,你不是还欠着他们很多钱吗?你就说要要把同伴送进那些街区的店铺工作以偿还欠款……啊,就算白濑他们不愿意工作,被樱真月吊在路灯上,也比被港口黑手党抓进审讯室强,不是吗?”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完、完全没办法反驳!
虽然有被樱真月打包卖去非洲挖煤的风险,但确实是个摆脱港口黑手党的好主意。
对这个阴损的主意一无所知的樱真月打了个寒颤。
随着时间流逝,横滨的天气越来越冷,而樱真月是个很怕冷的人,他变得怠惰,不愿意出门,连早上起床都晚了半个小时——只晚半个小时是因为这段时间,太宰一直带着‘书’,人间失格的压制下,他脑袋里的嗡嗡声削减,能够好好的睡个觉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拿着‘书’的太宰越发早出晚归,甚至偶尔夜不归宿,樱真月为此很忧愁,连叹了三口气才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他的房间依旧很简单,唯独床上增添了很温暖很柔软的被子。
艰难的穿上毛衣和外套,走到客厅,三井次郎已经把早餐端出来了。
太宰不在家,作为唯一的组织决策人,樱真月理直气壮的把早餐时间点挪后了半个小时,三井次郎和织田作对此都没有意见,能晚半个小时上班,还不扣工资,天使老板了属于是!
今天的早餐是米饭配烤鲑鱼,还有玉子烧和味增汤,以及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的早餐宅急便,樱真月不挑食,很快的所有东西吃完,然后又被三井次郎塞了一瓶出牛奶,放下筷子的织田作也得到了一瓶。按照三井次郎的说法,他认真仔细的阅读了三本营养学,得出一个世界级结论:人就是要喝纯牛奶的。
织田作表示他长得够高了,不需要纯牛奶了。
三井次郎嗯嗯了两声,又给他塞了一瓶。
樱真月很唏嘘,悄无声息挪远,然后幸灾乐祸的庆幸自己只需要喝一瓶。
客厅里很温暖,早前被中原中也创出来的墙体又补上了——他原本就打算改建出一个书店,结果中原中也一创,气笑的樱真月直接闯进港口黑手党审讯室抓了两个成员出来,吊在吊灯上,十分恶劣的逼迫中原中也把墙补上,补成他需要的书店的样子,现在,书店已经投入使用,成排的书柜摆满了他的漫画书。
今天没有额外的工作,冷风吹得人也不想出门,樱真月打算在书店里窝一天,等太宰回来一起吃晚饭,然而一拉开门,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得他一咯噔,然后他震惊的发现,外面的街道比想象中更热闹一点:
路过的拉面店老板跟他打着招呼,身后跟着的是一脸忿忿不平的戴着蓝色腕带的……白濑?
这个白濑还敢用眼睛横他!
真是!
倒反天罡!
他转过头,郑重的把出牛奶塞进织田作手里,磨着牙说:“你看好阿治的基地,我这就去把中原中也斩于马下。”
织田作:“……”
……等一下,他有缺乏营养到要喝三瓶纯牛奶吗?——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关于天人五衰内部关系》
太宰:好无聊,坑一下费奥多尔吧。
费奥多尔:好无聊,拖乱步下水吧。
乱步:好无聊,让小真月去解决吧。
樱真月:好无聊,去找点好东西献给阿治吧~
果戈里:好无聊,今天先杀哪个挚友呢~
今日份更新!
晚上有加更鸭!
我掐指一算:到目前为止,营养液加更总计7更;小地雷加更总计8更;现在已经还了4更!还剩11更!
冲鸭陈免免!!
第42章
樱真月冲出去的时候,拿着三瓶纯牛奶的织田作思考的问题是要不要上去帮忙?如果要帮忙的话,得帮谁?
这个问题冒出来他就有点发愣,他想起他好像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刚被【福泽谕吉】从七号机关捞出来的时候,就思考过是要帮太宰还是帮【江户川乱步】,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有点新奇,他恍惚的回想,原来自己是这么擅长思考的人吗?
他一边想一边掏出手机准备,他一个人是按住不樱真月的,中原中也也不行,只有一个人能按住守护领地的樱真月,就算樱真月手里没带刀——他的刀落在车里,跟着车一起被港口黑手党收缴了,他现在拿的是枪,那把枪还是从他口袋里摸出去的。
拨通的电话在短暂的停顿后,传回不在服务器的忙音。
此时,电话的另一端,东京街头一个咖啡厅里,太宰拉开椅子坐下,“非得来这种地方吗?你的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这是一家私人咖啡厅,开在居民区的巷子里,卫星导航都不一定能找到,很适合当做私下碰面的地点。
仿古的唱片机流淌出舒缓的音符,摆着三张椅子的咖啡桌,厚重的防寒披风搭在椅子上,费奥多尔端起咖啡:“偶尔也把偏见丢在一边吧,我的同伴,虽然我知道你看到的‘书’跟我们不一样。”
“没办法,‘书’里的你都太过让人厌烦,告诉其他【太宰治】我跟你坐在一张桌子喝咖啡,他们可能会以为我疯了——虽然我也绝对不可能和【太宰治】喝咖啡。”太宰露出很嫌弃的表情。
对于太宰治来说,每一个【太宰治】都很值得讨厌。
费奥多尔端详着他,仿佛只要看得认真就能从厚厚的茧中窥探到想知道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他发出一句很短促的笑声:“真是,很好奇你到底在‘书’里看到了什么……”
最后一张椅子上,百无聊赖的乱步转着空碟子,他的面前摆着一份草莓小蛋糕:“针锋相对先放一放吧,来谈点正事,果戈里失踪多久了?”
费奥多尔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大半年了吧。从小真月中弹那天开始。”
太宰:“……”
乱步:“……”
太宰嫌弃:“你们就是这样当挚友的?”
费奥多尔摊开手,一副塑料挚友的表情:“从我抽到那只签开始,我就只是一个反派。我很忙的,我代替你见证篡位,代替为港口黑手党开疆扩土,还要更新情报系统,甄别有用信息,搜寻‘入侵者’,还得抽空给总是入狱的乱步酱开后门,忙得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比那些世界的【坂口安吾】还要忙碌呢。”
太宰更嫌弃了:“照着抄都不会?”
乱步理直气壮:“但是港口黑手党审讯室的伙食都比‘羊’好。”
费奥多尔礼貌微笑。
打嘴炮没意义,坐在这里的三个人彼此都清楚对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江户川乱步】还是没有消息吗?”
“嗯,就连异能特务科、司法机关局也没有与之相关的消息。”
“作为唯一个管理异能者的政方机构,异能特务科至今还在坐山观虎斗,按照那些大人物的想法,横滨就是一个养蛊场,唯有胜利者才会被认可为王——在老首领死之前,他们期望真月能做到,但在森鸥外篡位之后,他们又再次观望起来。”
“他们是否观望对现在的局势没有影响。”
“确实呢。【江户川乱步】说过的话验证了,在第一个‘选择’的节点,以真月作为锚点,我们给世界选了一个好开头。”
“作为代价,我们最重要的一张‘牌’暴露在光下。”
费奥多尔不着痕迹的看了太宰一眼,但太宰漠然地像一座雕像,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他有点遗憾。
“这就是【江户川乱步】至今隐匿的原因吧,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的世界没有【樱真月】,小真月的出现是变量,如果我是他们,我也会先藏匿起来搜寻情报。”
“也就是说,果戈里完全有投敌的可能啊。‘天人五衰’宣布为杀人事件负责就是很好的证明……”太宰声音低得像是呓语,“一个一心想要杀死挚友的小丑,费奥多尔君,怎么看你都比真月危险哦。”
“呵呵,也不能这么说,真月也在果戈里的暗杀名单上,或者说,在座个人都在名单上。”
樱真月有个人才狩猎名单,果戈里手里有个挚友暗杀名单,很合理。
“也就是说,接下来是大逃杀时间?”
“说起来,还有人在意那个无辜惨死的建材店店长吗?”
乱步和太宰都看向费奥多尔。
“在‘天人五衰’宣布为此负责后,”费奥多尔笑得很优雅,虽然樱真月起名起得很随便,但费奥多尔很轻易接受了这个名字,并且稍加操作把‘没什么人承认’的前缀去掉了,“这个案子就摆到了异能特务科长官的案桌上。”
“这样吗?”一勺一勺把草莓小蛋糕吃完的乱步狐疑,“你怎么知道案子放在异能特务科长官的案桌上?”
费奥多尔笑得真诚了一些。
“因为我铺设的情报网反向卧底了异能特务科。”费奥多尔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太宰,“照着丰功伟绩抄确实不难,但是有所突破就很难了。”
想要监控整个横滨的动向,就不能错过任何一个信息。
太宰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嘛……”
*
冬日的乌云笼罩,中午也并没有变得暖和一些。
在港口黑手打都不敢入侵的街区里,樱真月已经打完一架了,扎高的马尾摇摇欲坠,他的脸上带着伤,衣服也变得脏兮兮的,看起来挺惨的,但他对面的中原中也更惨,中原中也倒在路中央,全身上下看起来没一点好皮。
这片土地笼罩在樱真月的异能下,是禁止使用异能的。两个人就这么近身肉-搏,靠着拳头在街头打了半天,一开始还有街坊邻居在围观,后面难以分胜负的战局失去吸引力,人群就此散去,为了生活奔波、不得不在这里工作的‘羊’们甚至都懒得给他们一个眼神。
倒在地上的中原中也已经脱力了,樱真月其实也没什么力气了,但睚眦必报的报复心理支撑着,他愣是站了起来,又嘚嘚跑过去踹了中原中也一脚,踹完也脱力的仰面一倒,倒在地面上。
粗重的喘息,恍惚的眼睛望着天空,过了好久,定住,映入眼底的却不是铅灰色的天空,而是太宰的脸。
“呵,很有精力啊,你是在拆家吗?”
樱真月咯噔一下坐了起来,人还没坐稳就开始告状:“不是我,是中原中也!他居然带着组织入侵我们的领地!”
中原中也忿忿不平,中原中也也想告状,但他真的没有力气了,樱真月是真的不讲武德,手里拿刀的时候杀气凌然招招毙命,手里没刀了,杀气少了,但还是招招致命,他每一个拳头都奔着杀人命脉去的……他真的很不理解,樱真月到底在哪个尸山血海里搏命才能练出这种技能?到底是什么信念支撑着他淬炼出这种技能?
太宰当然没有相信这种鬼话,他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中也,就抬起脚步往前走,“差不多就去把自己洗干净。”
樱真月噢了一声,手脚麻利的爬起来,拍拍屁股追上去。
“今天回来得很早啊阿治,吃过午饭能一起睡觉吗?最近天气冷,不想动呢……”
说话的声音一点点远去,寒风卷过,躺在地上的中原中也气得有点想发笑,挑事儿的又不是他,为什么他被瞪了一眼?
早晚得把那两个人都杀了!
磨着牙,中原中也勉力支撑着自己爬起来,往回走,反正又没有人来扶他一把,被他逼迫来的同伴正生着他的气,没有生气的也在餐饮店后厨洗盘子,没人注意到他已经打完了该回家了,忽然,一包粗点心递过来。
“要吃吗?”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侧过头。
就看到让出粗点心的乱步就站在他的旁边。
“不吃吗?”
乱步又问。
中原中也原本是打算摇头的,他不是喜欢吃粗点心的人,但临了又想点头,点头的刹那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这包粗点心哪里来的?”
乱步眨了眨眼:“樱真月刚刚给的。”
中原中也气得要仰倒,然后一仰头就真的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今天没有小剧场……
今日份加更(吐魂ing)
第43章
安静的休息室。
空调温度开得很足,披着风衣的太宰都觉得有点热了的时候,浴室门打开,带着一身水汽的樱真月走出来,因为刚洗完澡,那一头粉色的头发搭在身后,让他凭空又多了点幼稚……不对,一直很幼稚。
太宰朝他招手,拿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太宰其实会吹头发,他这个人只要想,没什么是不能做的,他甚至能进厨房做饭,只是做的改良活力汤除了视死如归的樱真月没人敢吃。
空调的细微声响鼓动,太宰放下吹风机,对着镜子拢起吹干的长发,樱真月也看着镜子,镜子里反射着他带上的脸颊,也反射出太宰专注的神情,专注的像是在面对自己的伟大作品——他很少在太宰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这种变态的表情只会在费奥多尔的脸上出现。
“发生了什么事吗?”樱真月问。
“唔,是有一些事……”太宰一边复述着和费奥多尔、乱步会面的谈话,一边拿起樱真月的发圈,把过长的头发绑成马尾,鬓角垂落的发尾落到颈窝里,镜子里的太宰垂落眼眸,掩盖瞳孔深处的东西,而他的手已经扣住樱真月的下颌,苍白的绷带让颧骨上的擦伤都变得艳丽。
这是一个很近的距离,一般的友人绝不会靠得这么近,但樱真月没有这个常识,他觉得喜欢的挚友就是要待在一起的,所以他只是顺着太宰的话思考。
“费奥多尔居然说他不知道果戈里的踪迹吗?”
“嗯。”
“说谎了吧。”
“显而易见。”
“乱步也知道吗?”
“知道。”太宰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费奥多尔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或许他也是果戈里的同谋,这是最糟糕的结果。”
防火防盗防同伴,费奥多尔显然不是良善之辈,没有很浓烈的救世情怀,存在随时跳反的可能,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没有救世情怀,如果太宰跳反,他也会毫不犹豫跳反,然后就剩乱步一个人孤独对抗全世界,也不对,在他们流露出想要跳反的时候,乱步也会毫不犹豫跳反的——怎么看,这个世界都一副要玩完的样子。
樱真月思考了一下,换了个更关注的话题:“那大逃杀呢?已经开始了吗?这段时间我也跟着你出门吧。”
“不哦,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樱真月有点不高兴了,但他还是问:“什么事?”
“你还记得那个死去的建材店店长吗?横滨每天都有无数类似的事件在发生,”太宰望向镜子,望向镜子里的樱真月凝望他的眼睛,“既然他们希望‘天人五衰’为此负责,那就去吧,去让整个横滨都看到你……”
*
寒冷的海风掠过,晦暗的海面,孤零的鸥鸟急促的鸣叫。
如注的车流上方,高耸的桥塔上,裹着厚围巾的樱真月冷得吸了吸鼻子,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停摆的港口里,一队不善的非法武装正在迫近。
按照太宰给的情报,这伙人是专业的行窃团伙,团队成员多为因劣迹被辞退的警察,隐没在人群中,目标是一切流传的珍贵物品,比如能卖很多钱的宝石,能卖很多钱的字画,他们自称自己为‘48’。
樱真月看过‘书’,对这个不太重要的组织有一些印象,在其他的世界里,这个组织会因为传闻中十分昂贵的,上过拍卖行的风景画死咬织田作不放;作为顶级的杀手,织田作本不应该害怕他们,但大象能轻易踩死蚂蚁却依旧会为蚂蚁困扰,更何况那时的织田作已经立下不再杀人的誓言,这个后果导致,不胜其扰的织田作加入港口黑手党,一路马不停蹄的奔向死亡。
当然,现在不同了,因为被塞进七号机关,‘48’没机会盯着织田作不放,织田作也不会为此加入港口黑手党,港口黑手党的森鸥外也不会因为惋惜一个强大的异能者甘心做着底层的工作就故意派他送死。
当然,更深层的原因是因为太宰没加入港口黑手党。
虽然从来没有浪费时间设想,但如果当初太宰抽中的是港口黑手党的签,那他一定会先一步提着砍刀从港口黑手党的一楼砍上四十楼,先一步变身黑夜暴君,然后与全世界为敌——等等,这可能也是一种拯救世界的办法,在其他的世界线里,也不存在‘樱真月成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可能。
然后,太宰、费奥多尔、乱步和果戈里都当他的干部,他们一路从关东扩张到关西,再到整个本岛,四岛,然后与全世界为敌——是的,一定会发生这种事情的,费奥多尔就不是给人当部下的料,他一定会一边扩张领土一边寻找机会篡位,篡位的方法是给榨出来的苹果汁下毒,然后果戈里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直接用异能把毒苹果送进他们每一个人的肚子里,乱步就一边吐泡沫一边引爆提前埋好的炸弹,大声的说出要死一起死的暴言……
…………
不,不行,完全不行。
世界会玩完不要紧,要紧的是太宰免疫果戈里的异能,他不会被毒死,剩下四个都会被毒死,他不能把他的太宰孤独的留在这里,樱真月又冷得吸了吸鼻子。
为了得到珍贵的藏品,在樱真月的注视下,‘48’的成员已经成功绑架了一位富豪,他们预备把这个富豪关进港口的集装箱里,然后用严厉的酷刑逼迫他说出自己的保险柜密码,就在这时,伫立的樱真月一跃而下,掠过的风扬起他的围巾和头发,他沿着塔桥奔跑,刀锋出鞘的瞬间,他蹬着塔桥跳出去,落点是堆高的集装箱。
巨大的轰鸣声,集装箱被砸得坍塌下去,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被绑在审讯椅上的富豪,落地的樱真月直起身体,漠然地看着这群穿着警服的败类,‘48’的成员也曾在刀尖行走,互相对视一眼后,凶狠地朝着樱真月冲来……
十分钟后。
在富豪吓破胆的恐惧里,樱真月拖着他往外走,浓郁的血腥味被抛在身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冷风一吹,惊恐的富豪冷静了一些,他看着不停倒退的景象,强忍着害怕试图商量,“少、少年……能把我放下来吗?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听到声音的樱真月回过头,发现富豪的样子比在审讯室里还糟糕,被‘48’吓出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破破烂烂的衣服带着血痕和尘土,又被他拖行了一段路——没办法,他还是个少年,没有成年人高,总不能扛着他走,不过再这样拖下去,对方很可能会死,樱真月犹豫了片刻,想着是不是该把闲得发慌的三井次郎叫过来时,微不可闻的风声扰动,粉色的眼眸骤然一睁,提刀的樱真月往身后一格挡。
当——地一声。
刺耳的金属对撞声响起。
樱真月掀起眼眸,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一位提着武士刀,穿着和服的中年人,银白的头发顺着风舞动,还有他搭在肩上的围巾。
碰撞的刀分开,两人都往后跳了一步,无形的对峙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冻住。
樱真月能感知到他的杀意,但对方没有很快发动二次攻击,而是分出一份注意力看向富豪,“高桥先生,你没事吧?”
高桥先生已经本能的缩成一团,错在角落里,樱真月恍然大悟:“哦,你是他的保镖?”
福泽谕吉重新横刀:“是的。这里是武装保镖社福泽谕吉,受此人委托提供保护,你是——传闻中的‘天人五衰’樱真月吗?”
“欸!你居然认识我?”樱真月一下好奇起来。
老实说,樱真月讨厌很多人,比如港口黑手党的森鸥外,比如异能特务科的种田山头火,但他不讨厌福泽谕吉,因为在他看过的无数多的世界线里,福泽谕吉都没有伤害过太宰。
福泽谕吉敛没声息:“整个横滨没人不认识阁下。”
樱真月:“那外界是怎么说我的呢?”
福泽谕吉:“杀死无辜店长的邪恶之徒。”
樱真月:“……”
福泽谕吉:“也是抵抗港口黑手党,庇护一方的非法武装首领?”
樱真月:“…………首领?”
回忆着或近或远听过的诸多传闻,福泽谕吉握紧刀:“‘天人五衰’不是你创立的吗?你仅有的那位同伴就是如此宣称的。好了,闲话就先说到这里吧,无论你想做什么,请放开我的雇主吗?”
他的雇主看起来要冻死在那个狭窄的角落里了,他需要尽快的将他送进医院或者其他温暖的地方,为此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樱真月,然而,樱真月直接侧步抬手:“请。”
福泽谕吉愣了一下,再抬头,不知道为何而来的樱真月已经收刀走远了。
离开的少年看起来也很冷,没走几步就冷得打喷嚏,扎高的马尾也耷拉着,看起来像是很想躲进温暖的壁炉房打盹的猫。
停靠在街道旁的车辆被拉开,发出的声响吓了三井次郎一跳。
副驾驶座里的织田作回过头,就看到蔫蔫的樱真月窝在后座上,看起来已经离感冒不远了。
懒洋洋的抬起手,展开手里的任务单,樱真月又吸了吸鼻子。
“任重道远,出发去下一个目的地吧,干活干得快说不定还能赶上和阿治一起吃晚饭。”——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今天没有小剧场!
今日份更新!
那么,明天见啦~
第44章
“今天的任务是:陪小孩子踢球;阻止一场恶势力犯罪;按时吃午饭;再救援一个无辜路人……”
衬着冬日阳光,樱真月靠在车后座,一条条的读太宰给他的今日任务。
前排开车的三井次郎欲言又止地看着车外公园空地上嚎啕大哭的小孩子,五分钟前,他开车经过这个公园,看到有孩子在踢足球,拿着任务单的樱真月叫他绕回来,高高兴兴下车,然后加入,开踢,射门,实力碾压,连下三球,绝不留情,小孩们愣了三秒才想起来,哭得震天响,但樱真月不为所动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上车,然后在任务单上的踢球后面画个圈,表示已经完成了。
车窗外,破防的小孩越哭越大声。
作为前黑手党,一向为非作歹的三井次郎都觉得有些不忍心了,他侧头看向副驾驶座的织田作——这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和织田作都按照安排跟随樱真月跑任务。
“这没问题吗?织田作……先生。”
织田作:“……不用特意加先生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BOSS的任务确实完成了。”
虽然小孩哭了,但他确实已经陪小孩踢球了,谁说陪踢球就一定要让小孩高高兴兴呢。
三井次郎:“……”
三井次郎:“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这些任务没问题吗?”
陪小孩踢球就算了,阻止黑恶势力犯罪是什么道理,他们本身就是黑恶势力吧!他们一开始就是靠走私武器发家的,虽然在‘黑衣人’被打败后,他们的走私渠道关闭,已经不干这行……等等,等等!不干走私之后,好像也没有别的新业务,他们组织是怎么活下来了!下个月还发工资吗?!
织田作读出了他的意思,但并不悲观,不知为何他的潜意识让他信任太宰,他总觉得太宰在做一些很重要的事,他为那些事耗费了很大心力,正一个人在黑暗里孤独的行走着,他很想提供一点帮助,以……友人的身份。
而且虽然任务很无厘头,但近段时间横滨上上下下都是与樱真月有关的传说,什么帮助市警追击犯罪的黑手党,帮助黑手党阻挠市警出警逮捕,阻止人员绑架,帮助武器走私……好的,坏的,什么样的事迹都有,甚至,慢慢的,演变成会有人专门守在有可能发生犯罪的地方,就为了能近距离看一看樱真月这个据说是一夜冒出来的,能硬刚羊之王,手撕港口黑手党武装部队的少年新星。胆子大一点的,不知道听说了什么传闻,直接冲进天人五衰的基地范围,表示愿意加入,甚至为了加入,还要去挑战‘羊’,以此为敲门砖表达自己加入组织的决心。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中原中也十分无助,隐隐觉得又上了谁的套,苦于没有证据,就只能每天疲于奔命的战斗战斗。
车厢里足够温暖,樱真月放下打圈的笔,开始思考:“这么冷的天,该去哪里阻止犯罪呢?”
今天天气还不错,阳光充足,落进车里,照在他的刀上。那柄遗失的胁差还在港口黑手党的仓库里,他现在带的是另一柄打刀——作为同样遗失了车的人,三井次郎曾经询问过要不要去取回胁差,但樱真月表示,刀是很普通的刀,没什么特殊意义,而且他现在长高了,该换一把了,然后隔天太宰就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一柄打刀。
如今这柄可以称为礼物的打刀放在樱真月手里,樱真月十分珍惜,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出鞘。
“不是因为天气冷才没有犯罪,”织田作想了想,“没有犯罪是因为你时不时出没。现在连警车出警都不会鸣笛了。”
开车的三井次郎忙不迭附和。
织田作继续说:“策划犯罪的恶徒害怕你会出现打乱计划,阻止犯罪的警察也害怕你会帮助对面,因为没有人知道你会帮那边。”
开车的三井次郎继续附和。
樱真月:“……”
樱真月眨了眨眼:“但是我只是按照太宰的任务行事。”
织田作挠挠头,不太擅长的继续分析:“问题就出在这里,在早上出门之前,没人知道太宰会在任务单上写什么。”
开车的三井次郎依然附和。
樱真月踹了他一脚,懒洋洋的往后靠:“写什么都没关系吧。”
“是的。”织田作往车窗外看了一眼,飞速后退的街道,时不时就能看到打扮不一的人,他们行动各异,却会在车辆开过之后,统一的背过身隐晦的发送信息,那些信息发出去的瞬间,都会被这辆车装置的拦截器捕获,继而又传给不知道在哪里的太宰。
樱真月也注意到了那些监视的人,这些人归属的势力各不相同,发出的情报也各不相同,但都不是太宰想要的那一条。
“算了,继续做任务吧,”车窗外,福泽谕吉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樱真月灵机一动,“既然没有恶势力犯罪,那我们就主动创造恶势力犯罪的条件吧。”
“主动创造?”
织田作和三井次郎都露出不解的眼神。
樱真月示意着路过的福泽谕吉,“那是武装保镖社的社长,他今天有单子。”
三井次郎更迷茫了:“你要阻止他的单子吗?武装保镖社是有异能许可证的,阻止那位社长的行动不算恶势力犯罪吧。”
织田作附和:“确实不算。”
樱真月露出恶劣的笑:“谁说我要阻止他?这种事情交给港口黑手党不就行了。”
三井次郎:“?”
织田作:“?”
三井次郎不解:“港口黑手党最近也不和平,早前传出先代派要篡位的流言,爆发了许多事故,但那些事故……”三井次郎试图委婉一点,“那些事故都因为你中道崩阻了,后来甚至因为你的任务单神鬼莫测,篡位流言都被压制下去了。”
“所以是个很不错的机会。”樱真月示意停车,带着自己的打刀站到街道上,“这里是中华街,里面最大的两家宝石店铺在三天前接受了港口黑手党庇护,而今天是他们订立合同的时间。”
樱真月提着刀朝那两家宝石店走去。
留下开车的三井次郎呆滞了三秒,震惊的超织田作发问:“等一下,他怎么知道这两家店和港口黑手党达成了协议,又怎么知道今天是他们订立合同的时间?”
织田作:“……”
织田作:“不知道。”
他加入组织的时间也才一个多月,这种机密他怎么会知道?不过……他猜是太宰的手笔,太宰在安排任务的时候,想必已经推算到这一个事件了。
就他们说话的时间,走进店铺的樱真月已经出来了,他提着一个多出来的箱子动作利落的穿越人群,翻过矮墙,一路狂奔,后边跟着一整队的港口黑手党武装部队,为首的队长一边追一边打电话联系,绕过拐角又一个港口黑手党武装部队追上来,穿过第三个、第四个拐角时,樱真月身后浩浩荡荡又滑稽又搞笑的跟着五六十个港口黑手党成员了——从他们背着的枪和子弹看,这么多的人手,已经足够碾平一个中等实力的非法武装组织了。
大概是觉得人手够了,樱真月脚步一拐,朝着福泽谕吉离开的方向追去,如果费奥多尔没有摸鱼,如果他早上起床习惯性阅读的情报没有出错,福泽谕吉今天的工作应该是保护一位来自东京的重要官员的秘书。
那位官员职位很高,权力很大,因为政见不同被同僚排挤,时不时还会遇到刺杀事件,所以他的秘书也格外注重安全。
如果让这位秘书看到浩浩荡荡的黑手党队伍,估计会吓得当场尖叫吧。
樱真月脚步不停,敏捷地穿过亮起的红绿灯,翻过拥挤的人群,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影子,他一个急刹,再定睛去看,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并没有值得关注的人,浩浩荡荡追击的港口黑手党成员已经近在眼前,甚至子弹已经打到他的脚边,樱真月没再管,脚步一拐,再次拉满速度狂奔。
人群开始慌乱,听到枪声的路人也开始奔走。
空气没有血腥气,更换首领后的港口黑手党仿佛有了脑子,知道不能朝路人开刀,不然他还要停下来救人,很快的,街道空旷下来,只远远的开来几辆车。
很快的,不知道发生什么的车辆迫近,樱真月撑着路灯灯柱,一跃冲出去道路,在受惊吓的司机急拐时跳上车顶,车子歪七扭八的装上路边,停住,不到三秒,港口黑手党的武装部队密不透风的将他们围起来。
车厢里,负责守卫的福泽谕吉沉下脸色,而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秘书先生已经满脸惊恐了。
“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被包围了?!”秘书先生大声的尖叫起来,他试图去抓福泽谕吉的手,但没抓住。
福泽谕吉拉开车门,一夫当关的站着,和车顶的樱真月对上视线。
“ciao~”樱真月半蹲在车顶,笑眯眯的打招呼:“又见面啦,福泽先生。”——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更新!
晚上有加更啦!
第45章
空旷的街区只剩下他们一行人。
港口黑手党武装部队密不透风的组成包围圈,黑洞洞的枪口平举着,车厢里的司机和秘书先生瑟瑟发抖,车厢外福泽谕吉已经握紧刀把,只有樱真月悠闲地蹲在车顶依旧笑眯眯的。
寒冷的海风掠过,吹起福泽谕吉的围巾。
“你想做什么……”
脱口的询问还没说完,樱真月消失在原地,余光捕捉到他一跃而起,拔出手中崭新的刀——老实说,福泽谕吉觉得很没办法理解。
很多时候他都没办法理解樱真月的举动,他相信很多人都没办法理解,就比如一个月前,他于港口救援被非法组织抓走的雇主,却被樱真月截了胡,本来以为要跟樱真月苦战一番,却没想到樱真月直接把雇主交还给他。
在他把雇主送回安全地,结束这个单子后,第一时间接到异能特务科的急单,异能特务科当然没什么需要他保护的,他们只是来询问与樱真月相关的全部细节,来的人甚至是长官种田山头火。
因为夏目老师的关系,他和种田长官还算有些交情,知道异能特务科一直在搜寻和樱真月有关的情报,但是与樱真月有关的情报很早之前就公布在情报暗网上了。
将属于樱真月的情报推到桌面上,种田长官一改运筹帷幄,变得凝重忧愁:“从情报网上的信息看,我们可以完整的拼凑出一个樱真月,一个年少流浪,遇到伙伴,安分的在擂钵街待了几年直到长大,然后以雷霆之势闪亮登台出现在众人面前,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听起来挺热血的,但是仔细一想,人为的痕迹太多,一个生活在擂钵街的异能者为何能隐姓埋名?要知道,按照情报网上的情报看,他早几年就清扫横滨各种非法组织,不止一次。”
福泽谕吉也凝重起来。
“依照人性的逻辑——我们姑且先认为樱君是人类,动不动就扫荡式清理非法武装才是他的性格,那么,他又为什么能沉默几年,为什么沉默几年后又突然登台?”武装社的接待厅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种田长官落下定语,“那几年的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件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很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促使他,不,促使他和他的同伴做出某种决定,那个决定一直延续至今。
“如今,我们想要获得更多的信息……”
仿佛回音,这句话重新浮现在脑海里,余光中樱真月已经提着刀从天而降,带着邪性的笑意,劈下刀带着势不可挡的气息,没人知道他要劈向哪里,直到刀锋落地,一排港口黑手党成员被掀翻出去,血腥气霎时弥漫,落地的樱真月没有停顿的又冲向另一个方向。
速度很快,快到几乎没有办法捕捉,但福泽谕吉还是敏锐的察觉出,樱真月使用刀的方式居然跟他有几分雷同。
同一时间,枪声响起。
子弹扭曲空气,噼里啪啦的乱飞,樱真月在攻击范围内,很不幸,福泽谕吉也在,两人的反应同样默契,提刀格挡,子弹在刀刃上弹出火花,流弹打中车窗,东京来的秘书先生放声大叫,一瞬间场面变得无比混乱。
福泽谕吉不仅要防备打向他的子弹,还要保护车里的司机和秘书先生,这让他进退两难,他只能用余光看向樱真月,樱真月站在站在不远处,如果不是打刀舞成流光弹飞子弹,他看起来像是午睡醒来要去冰箱拿冰淇淋一样闲得发慌,不知道为什么,福泽谕吉一瞬间有点生气,他明白过来樱真月是故意的,但他不知道樱真月为什么这么做。
“你有办法是吗?”
“欸?”樱真月看向他。
“你有办法解决这里的事情?”
樱真月依旧笑着:“你不是也可以吗……哦,你要保护大家,可以哦,我帮你。”
他说着,抬起的打刀劈开瞄准心脏的子弹,同时脚下鎏光一闪,一片金碧辉煌中,世界变成了另一种颜色,无形的规则铭刻其上——
那一刹那,异能覆盖范围内,一切事物都停下。
出膛的子弹以最诡异的姿态停在枪口,福泽谕吉震惊了,瞳孔也不住的颤动,这就是樱真月的异能吗?无法违背的规则,听起来真是让人恐慌畏惧,这已经是高危异能,必须要被管控的状态了,但异能特务科至今没有行动,甚至都没有在明面上调查……果然是想要弄清楚那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吗?
“好了。”樱真月笑嘻嘻地向福泽谕吉伸出手,“还有什么是我能帮助你的吗?”
顷刻间,福泽谕吉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豁免了,他得到了行动的权利,武士刀也被重新握在手里,他可以做任何事,可以把惊恐的秘书先生带离这里,可以踹两脚突然开枪的港口黑手党,斥责他们像城市的蛀虫到处乱爬,但他都没有,这一切的事情都是樱真月引起的,但他不明白樱真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觉得自己应该问一下。
“你——”
鎏光倏忽一闪,樱真月骤然回头,整个人闪电一般飞奔出去,落在原地的福泽谕吉只来得及看清他背影和他追着的影子。
随着樱真月的离开,金碧辉煌的光散去,但被规则影响的港口黑手党成员却依旧停在原地。
沿街的道路飞快的退去,樱真月的速度很快。和中原中也不一样,他不是力量型选手,对他来说,体术的高峰是足够锋利的刀和超越所有人的敏捷,在他前面的人也知道自己没办法跑过樱真月,只能借着地形乱绕。
如果是一个月之前,樱真月可能会有点棘手,但是这一个月,他每天穿梭在横滨街头做任务,他连哪条街哪个角落哪根电线杆上多贴了一张小广告都知道,绕地形根本难不倒他,借着几个跳跃踩着不知道谁家的阳台,半空的樱真月以势不可挡的姿态直劈而下。
碎砖崩起,碎片划过面颊,带出血液,披着斗篷的身影跳开,落定。
落地的樱真月缓缓起身,锋利的刀刃闪过冷光,邪性的笑漫开,“我抓到你了。”
披着斗篷的人抬手擦掉脸颊上的血迹,忽然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白色的帽兜被掀开,露出果戈里的脸。
“哈哈哈哈超厉害啊,你是怎么做到的?要达成这种体术,需要每天坚持不懈的锻炼吧,”果戈里抚着脸,露出疯狂的表情,“如果是这样,我开始理解他想要杀死你们的决心了呢~”
樱真月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但也没有很想跟,因为他意识到,面前的果戈里并不是他认识的果戈里,站在他面前的果戈里更高,更年长,璀璨的金瞳更灰暗——这不是他的同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果戈里】。
“看起来真是有够糟糕的。”
“谁说不是呢。”
【果戈里】依旧笑着,小丑总是笑着,但披风扬起,金色的阵法在视野的盲区形成,一管漆黑的枪口悄无声息的出现,枪口对准的地方是樱真月的心口!
当——
撕碎空气的子弹被刀刃弹开,压低身形的樱真月炮弹一样冲出去,裹挟着杀意,没有一点留手,直取【果戈里】的喉咙。
普通情况下,【果戈里】没办法躲开这一刀,他只能用异能拉开——他的异能‘外套’,同样是空间系异能,但他能随意传送三十米内的任何物体,在他们还在书店里蜗居的时候,果戈里就总是用这个异能偷偷的从冰箱里运粗点心投喂乱步。
樱真月熟悉果戈里,也能简单的预判【果戈里】的动作,所以一击不中就即刻发起第二刀,一刀接一刀,狭窄的巷子里,碎砖块伴随着无处不在的暗枪乱飞,谁也没办法简单直白的杀死对方。
果戈里是有些戏精天然疯在身上的,他的梦想是追逐绝对的自由,认为思想也是囚牢的一部分,所以致力于杀死挚友,樱真月也是他的挚友之一。
在他收留果戈里的头几年,每天起床,没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应对果戈里的丝滑刺杀小连招,有时候是刀枪,有时候是毒药,他会用各种办法刺杀他的挚友们,然后被挚友们联手绑到水泥柱上,沉进东京湾。
后来,慢慢的,还是他意识到简单的办法无法杀死挚友才停下这种没用的儿童游戏。
【果戈里】也意识到,樱真月远比他意料的更了解他,只能借着异能再次拉开距离,更换空掉的弹匣,“说起来,呐呐呐,小真月,你怎么不问问我果戈里在哪里呢~”
“没什么必要问吧,”樱真月重新挽刀,“离家出走的小猫饿了就会自己回来。”
【果戈里】一顿,没再说话,笑意从他脸上淡去,他轻轻地抬起手,扣动扳机,密密麻麻的子弹如雨水一样倾泻而出,子弹在墙上反弹,一时间无处不在,樱真月不得不闪躲,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发出刺耳的声响,樱真月接起来,就听到太宰奔跑时发出的急促声音。
“真月,别跟他缠斗。大逃杀已经开始了,目标是乱步……”
带着电流的声音突兀的被掐断,紧接着,更多的子弹倾泻而出。
“哦呀~真正的行动被看穿了,”【果戈里】垂下眼眸,灰暗的金色眼瞳被遮挡,一时间让人分不清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不过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么,下次见——”——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加更!
明天见啦~
第46章
奔跑的脚步踉跄,乱步摔到地上。
膝盖擦过地面,疼痛感顺着突触传递,很痛,自从在擂钵街遇见樱真月,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陌生的感觉让他有点想摆烂,但衣摆耷拉在泥泞的地面,带着一点血迹,还有子弹炸开后划破的口子。
追在他身后的是港口黑手党的武装部队,准确的说是港口黑手党先代派,干部大佐指挥的武装部队,这支队伍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消息,趁着樱真月和太宰不在,就进攻了这里——如果是平时,在樱真月异能的压制下,他或许连武器都没办法带进这片街区。
但是,在昨天,‘人间失格’取消了‘不存在的规则’。
作为曾经的黑夜暴君,港口黑手党虽然历经首领更替,但在森鸥外和费奥多尔的双重保障之下,尽可能保存了实力,代价是先代派也尽可能的保留了实力。如今,武装部队扛着精良的武器,依附在这片街区的人完全不是对手,除了早就被调到这里的中原中也。
但是藏在暗处的对手也早有应对,放出了同在港口黑手党的兰堂。
无人知晓的漆黑监控室里,庞大的信息流闪过泛着荧光的屏幕,它们一条条变化成线索,印入太宰的脑海,最终以横滨为棋盘,所有的人事物都变成棋子映现在棋盘之上,太宰是执棋,另一方藏在黑暗里,但他们都知道对方是谁。
从时间线上讲,兰堂此刻因异能的强大,被称为港口黑手党最有可能成为干部的人,在森鸥外篡位之时,他站在森鸥外的身后,是新首领一派,现在却为先代派出战……
太宰叹了口气。
过去,为了抑制随时间延伸出现的选择点,他们做过很多改变,比如摧毁绑架芥川银的组织,避免他们提前狗带;比如把织田作送进七号机关,避免他遇见福泽谕吉;比如让挑动‘羊’,又让樱真月站到台前,写下一个好的开头……然而随着森鸥外篡位,命运的丝线依然有复辟的可能,兰堂出现在这里,挡在中原中也的面前。
他被策反了,策反的原因显而易见,有人用‘荒霸吐’的情报收买了他。
荒霸吐的留言最早出现是擂钵街,是擂钵街爆炸事件的起因,而兰堂是亲历者之一,尽管在爆炸中失去记忆,他仍然执着的想要调查清楚荒霸吐的真相。
“真是糟糕啊。”太宰嘟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屏幕的监控上。
监控里,兰堂和中原中也再一次对上。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成为对手,早在夏天由武器走私引发的混乱里,‘羊’被港口黑手党抓走,中原中也一个人打进五栋大楼,当时阻拦他的人就是兰堂。
当时的战况称不上好,双方都拿对方没什么办法,兰堂的异能‘彩画集’能构建出独立的亚空间,兰堂能操纵空间中的物体,但仅仅是这样没办法对重力附体的中原中也造成伤害;中原中也也是如此,他的重力没办法越过亚空间对兰堂造成致命打击,所以说!这些空间异能者就是讨人厌啊!
愤怒的中原中也挥出拳头砸在彩画集的亚空间之上,黑红的重力弥漫而上,试图分庭抗礼,但下一刻,亚空间压缩的冲击波击中中也所在的地方,如果中也还在那里,一定会被撕成两半的。
兰堂有些可惜的看着落空的一击,如果能造成击杀,那这次的任务会轻松很多,其实他也不是非要背叛森鸥外,或者说他并没有背叛谁,他加入港口黑手党就是为了调查荒霸吐的事件,这是他丧失所有记忆之后唯一的执着。
而且,他有种奇妙的预感,时间的帷幕已经拉开,在不知道是谁搭建好的舞台上,就等着众人登台,但他不是主角,在他面前的第一个登台的中原中也也不是。
化作野兽的重力撕咬着,兰堂垂眸看着愤怒的少年,“你没有办法突破这个空间。”
中也瞪着他。
兰堂继续说:“你可以用上次的办法,以极致的速度奔跑,用距离突破我异能的覆盖范围,但是就算你突破了我的异能,你又能做什么呢,在街道的两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遍布,一部分如鬣狗一样追杀着羊的成员,一部分如密不通风的丝网,正准备围堵江户川乱步,两方都无比危险,一旦错过,就只能对着失去生命力的尸体嚎啕大哭,那么,你想要救谁?”
中也猛地顿住,他知道港口黑手党挣扎猎杀‘羊’,这是他急于战胜兰堂的原因,但轻易的将死亡说出口,不免让他睁大眼睛。
他没有设想过这种结局,或者说他很少去思考生存以外的事情,所以无论是羊的同伴死去,还是乱步死去,他都没办法接受,他握紧拳头,恍如困兽一样再次发起进攻。
巷子的另一边,乱步已经很疲惫了。
肺腔发出喘息的裂痛,他跑了很远的距离,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脑力派应有的距离,但袭击他的子弹依然无处不在,有时候是从很高的地方袭来的狙击弹,有时候是从很近的地方打来的小口径弹,无论那种子弹都能杀死他,在他看不到凶手的时候。
“不想跑了……”
乱步嘟囔了一句。
瘫倒在地的身体想要蜷缩起来,但下一刻,一枚狙击弹落在他的脚边,炸开的尘土迫使他放射性的缩腿,紧接着又一颗小口径弹在他腿的另一边炸开,潜藏在身体里的求生本能驱使他重新站起来,往前踉跄的走。
在他的身后,披风随着步伐摆动,黑色的贝雷帽下是碧绿的眼睛。
“没错,就是这样,乱步酱,快跑起来……”
乱步听到了这句话,因为他已经跑不动了,只能像乌龟一样往前挪,所以他一边挪一边搭话:“真是好久不见了。”
【江户川乱步】扬了扬手里的枪,碧绿的眼睛眯到一起,“嗯,确实很久不见了。”
乱步也看到了枪,想摆烂的心又涌上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要不你们直接打死我吧。”
【江户川乱步】:“这就放弃了吗?这样可没办法阻止我。”
乱步大口的喘着气:“阻止不了就算了吧。反正‘觉者’就几个,世界悄无声息被吞没也不会有很多人觉得痛苦,在那些人眼里,或许还觉得去掉了几个祸害。”
【江户川乱步】停了下来,他安静的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乱步,乱步紧紧的抱着腿,像个受到伤害的野兽,“说的也是。觉醒的人更痛苦,说到底你们想要做的事情也只是想救自己,A世界和B世界融合也不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人还是那些人,失去的只有觉醒的你们——这样的想法在你们心里拉扯了很久吧。”
乱步没有应答。
【江户川乱步】:“难怪呢。你们本来可以做到更多的事情。比如直接一点,把樱真月直接推到世界的中心,让他成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武装侦探社的社员,又或者是异能特务科的长官——在拯救世界这张答卷上,拥有‘樱真月’的你们可以写出成千上万种答案,但你们一直拖到我们到来,才不得不提起笔……”
有意义吗?
有价值吗?
有必要吗?
所有的问题都盘踞在他们的脑海里,如同‘书’展现出来的,成千上万种可能,他们见过无数种自己,看见自己在命运的缝隙里或高昂或低落的活着,就好像他们自己已经活了成百上千次,有必要再活一次吗?
或者说,他们真的能分清自己和‘自己’的区别吗?
乱步侧目,一个成年的他站在不远处,看起来也如‘书’中描写的那样,天才,稚气,带着无所不能的锋芒,他是引发混乱的【将军】,号称一两场战争就能毁灭世界的另一个自己。
【江户川乱步】叹息,他举起枪,用漆黑的枪口瞄准另一个自己:“好吧,我理解了你的沉默。无意义的挣扎到底有没有意义这种事情……就连我也不知道啊。”
声音在巷子里回荡,掩盖住扳机扣动的微响,子弹出膛,裹挟着空气直奔乱步的眉心。
这是必杀的一击,子弹会沿着轨迹击穿脑颅,意识会先于疼痛丧失,就算是拥有‘请君勿死’的医生与谢野晶子在这里,也不一定能够在意识消散前挽救他……乱步看着那枚子弹,又越过子弹看着,开枪的【江户川乱步】,他从他眼里看到晦暗的光正在散去,说不清的悲悯流淌出来,是在为自己感到难过吗?
“永别了乱步,”【江户川乱步】低声呢喃,“睡个好觉吧……”
“当啷——”
一声刺耳的嗡鸣,子弹倏忽停住,一瞬间鎏光铺开,完全笼罩着这片区域。
【江户川乱步】猛地回头,透过房子与房子的间隙,他看到在这片区域最高的地方,寒冷的疾风掠过,长发与围巾都鼓动着飘飞在半空,成为主宰的樱真月举着手,灼目的鎏光在他指尖爆,是绝不可违背的规则:
「禁止伤害……」——
作者有话说:【江户川乱步】:看吧,我就说第一条核心规则绝不是「禁止伤害太宰治」这么简单!
今日份更新!
明天见!(滑跪ing)
第47章
规则落成的顷刻,那一颗凝滞的子弹就以一种十分诡异个姿态划出去,打在乱步背后的墙上,留下一个深坑。
沉默弥漫,【江户川乱步】看着乱步,忽得笑出来,“真是让人震惊的一幕——这是今日份的第二个异能了吧?接下来他要怎么做呢?”
乱步扶着墙站起来,短暂的休息让他恢复了一点体力,他的目光落到樱真月身上,樱真月是急匆匆赶回来的,可能是因为太担心,落地直接开异能,现在还没发现他的位置,乱步把目光收回来。
【江户川乱步】依然很好奇,又问:“说起来,樱真月知道你们的计划吗?我是指,你把自己当做诱饵这件事,毕竟他现在一无所知的样子,看起来就很不聪明的样子。”
乱步:“如果他听到你这么说会很生气的。”
【江户川乱步】:“因为你把自己当诱饵?”
乱步:“因为你说他不聪明。”
【江户川乱步】:“……”
“真月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拖后腿。”乱步笑起来,“情报网上的信息没有写,我认识樱真月是在他捡到太宰的第二个月,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小混蛋,他没有父母教导,没有常识,做什么都按自己的心意,他会让太宰吃他喜欢的东西看他喜欢的书,他想把一切喜欢的东西都送给他喜欢的太宰,但太宰就会将毒药塞进他的食物里,将短刀刺进他的心脏里,最后一次被太宰刺中的时候,他的表情很困惑,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歪着脑袋向太宰发出询问:你不喜欢那本漫画书吗?”
太宰当然不喜欢漫画书。
事实上,那时候他刚读完‘书’,残酷的真相摆在眼前,无数的世界无数的‘太宰治’摆在眼前,而他看起来是最悲惨的那个,他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没有上桌的资格却要承担同样甚至更多的灾厄,他何止不喜欢漫画书,他甚至不喜欢这个世界。
所以无论樱真月献给他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把短刀刺进樱真月的心脏里。
在得知世界真相的那一刻,他们四个人做出的反应如此相似,相似的都要杀死樱真月——就好像杀死樱真月就能直接杀死这个世界一样。
所以,何故在此诞生为‘我’?
【江户川乱步】也沉默了一下:“后来呢?”
那沉默的四年里,还发生了什么?
“后来?”
乱步扶着墙放声大笑出来,就像一个精神也不太正常的人。
“那是另外的价格,你准备好为此支付代价了吗?”
【江户川乱步】心头一跳,身体比脑子更快地歪倒,下一秒,刀锋擦着鼻尖划过,黑色的贝雷帽都摔落到地上,【江户川乱步】踉跄的倒在地上,一抬眼就看到樱真月缓缓直起身体,仿佛绝不可逾越的墙挡在乱步面前。
“来的真快啊……”【江户川乱步】低声说着。
乱步指挥他就像指挥一把刀:“真月,杀了他!”
樱真月提着刀就冲出去。
樱真月的话很少,真正要动手的时候,话就更少了,在他的认知里话多容易败北,而且他觉得他也没什么话需要跟对方说,对方是江户川乱步,但又不是他认识的江户川乱步。挥出去的刀没有一点犹豫,要不是【江户川乱步】足够敏锐,偏头躲开,那刀刃落下来时就不仅仅是划破胸膛,而是会割断喉咙。
毫不留情面,第二刀接踵而至,在击中【江户川乱步】的刹那,金色的阵光亮起,【江户川乱步】消失在原地,劈空的打刀立刻转身冲出去,而消失的【江户川乱步】已经出现在三十米外,他抬起手,再一次朝着乱步扣动扳机,但扣了个空。
手里的枪就像哑火了一样,有什么不可违背的规则让子弹安静的躺在弹匣了。
干脆的把枪甩到地上,【江户川乱步】断言:“那一条规则是禁止使用热-武器。”
“了解。”半空中有另一个人回答了他。
是【果戈里】。
白发金眸的小丑出现在半空,他眯着眼睛,尽情的笑着,紧接着,另一道金光盘成阵,巨大的电线杆以极高的速度被传送出来,目标是樱真月,但樱真月的反应很快,他往后一跳,蹬着墙跳上电线杆,沿着电线杆直奔,目标方向看似是尽头的【果戈里】,却在最后的时刻一拐,直奔地面的【江户川乱步】。
不会真有人把他当笨蛋吧?
打架又不是决斗,除了这里,巷子外的其他地方都是战场,中原中也就被挡在街道中央,他当然要挑赢得最快赢得最稳妥的那一个办法解决,在现场里,大脑担当毫无疑问是【江户川乱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江户川乱步】和【果戈里】成为同伙,但只要能把【江户川乱步】解决,杜绝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恶果,那【果戈里】也就只会是一把刀而已。
【果戈里】显然直到他在想什么,异能‘外套’再一次发动。
【江户川乱步】再一次消失,身后气流涌动,樱真月敏捷的避开,下一秒,高速运动的巨大电线杆将红砖墙砌出的房子撞得粉碎,樱真月倒吸一口气,不是震惊,是愤怒,这是太宰的基地外围的建筑,这些建筑里开着寿司店、拉面店和水果店,还有便利店、咖啡厅和家庭餐馆,他怎么敢直接撞塌!他知道重建需要多少钱吗?
贫穷的樱真月磨着牙笑了出声,他歪着头看向半空的【果戈里】,垂落的马尾顺着风摆动。
“哦呀~是生气了吗?”【果戈里】笑眯眯摆着脑袋,“虽然说了下次见,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见面呢——骗你的哦,其实这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金色的阵光再一次放出刺目的光,与此同时,提着刀的樱真月如同闪电一样迈出脚步,抬起的脚与地面接触的刹那,微光漾起,一瞬间为周遭渡上璀璨的鎏光:
——「异能禁止」。
金色的阵光如流萤消散,失重的【果戈里】踉跄了两步才堪堪落地站稳,然而锋利的打刀已经近在眼前了。作为可贵的空间型异能者,【果戈里】的战斗力并不低,在最初的世界里,光是靠他一个人,就几乎把定位为‘主角’的武装侦探社打散了,但跟中原中也一样,他也过分依赖自己的异能。
好用的异能总是容易把主人变成纯粹的异能发射器,所以当异能禁止时,他们的战斗力就会极限下降。
樱真月需要的是把握对方无法适应的时间,为此他苦练了整整四年的剑术。
他曾经说,他感到焦虑是真话,‘不存在的规则’或许有很大的泛用性,但却也依旧有很多事情没办法做到,他总不能在制定规则的时候写:进入他的空间的人先朝自己的脑门开两枪。
不是不能做到,也不是需要支付代价,而是没什么用。
朝脑门开枪无法让饭团变得有味道,朝脑门开枪也无法让人们拥有自己的思维,朝脑门开枪更无法解决他们世界面临的问题,因此他很焦虑,他需要的不是更大的杀伤力,而是更大的保护力,去保护摇摇欲坠的太宰,去从这个如同泡沫一样易碎的世界抢夺出太宰的灵魂。
从这一点看,他的心里,是憎恨着这个世界的!
如果世界是稳定的,如果太宰只是悲悯,那他就能用双手去缔结去创造去建立,去为太宰打造一个宜居的环境,去让太宰走他自己想走的路,但不是,世界不稳定,在以【江户川乱步】为首的所谓入侵者到来之前,他们把每一天都当末日过。
要怎么样!
怎么样做!
才能把属于太宰的东西夺回来?!
灵魂如同火焰一样燃烧,灼热得像是要把世界化成灰烬,但樱真月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依旧平稳的凶猛地挥刀,那刀裹挟的风流像是咆哮一样,冲着踉跄落地的【果戈里】。【果戈里】没有闪躲,他眯着眼睛,脸上显出几分疯狂感——
“当——”
武士刀格挡住了被愤怒侵染的打刀。
樱真月侧头,对上【福泽谕吉】的眼睛。【果戈里】就在他前面,他站直身体,拍拍不存在的尘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短刀,转向从一开始就被堵在角落里出不去的乱步走出,走了两步,又要笑不笑的回过头,悲怜的看着樱真月,“三个异能了吧,樱君还有余力战斗吗?啊,忘了说了,其实这次大逃杀的目标一直都是你哦~”
樱真月没回答,被火焰灼烧的瞳孔愈加愤怒。
同一时间。
某个不被知晓的暗室里,荧光依旧亮着,无数的信息流闪过,太宰沉思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的声音落下,紧接着,紧闭的大门被暴力破开,一队蒙着脸的队伍扛着上膛的枪冲进来。
“举起手,禁止反抗!”
太宰叹了一口气,依言举起手——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更新!
晚上可能有加更!但是会很晚!(如果来不及,加更就挪到明天吧,滑跪ing……)
第48章
“举起手,禁止反抗!”
闯入者大声呵斥,他们全都蒙着脸,穿着宽大的长披风,看不清面容和身形,但说出来的话却很字正腔圆,十分官方,让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他们来自哪里,太宰举手举得很干脆,没有一点反抗,让前来逮捕他的年轻人都愣了三秒。
漆黑的枪口压着太宰走出这间暗室,寒风吹过来,本来明媚的天气变得暗沉,一场大雪即将到来。
押解用车就停在巷口,距离他们不过一百米,太宰仰起头,透过房子的间隙看向乌云密布的天际,忽然开口问:“今天是圣诞日吧。”
带领这队人的年轻人脚步一顿,莫名觉得这句话是在和他说,“是。今天是圣诞。圣诞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尊敬的长官先生,”太宰重新迈开脚步,“只不过是真月的十六岁生日而已,在过去的每一个圣诞日,他都会准备一个还不错的蛋糕,有时候还会试图给路过的流浪儿分发糖果,那些糖果是他自己做的,全是芥末味,还有几个是魔鬼椒味的。”
年轻人:“……?”
魔鬼吗这是?
太宰也嫌弃起来:“所以,总是要给他收拾烂摊子呐。不过一开始的时候,其实我是打算杀死他的,因为他还打算花十个亿帮我办个生日宴会。”
年轻人:“…………?”
等一下,乍一听很像嫌弃,但真的不是炫耀吗?年轻人忽然觉得不能再让他这么闲聊下去了,他打断这个话题,“给你花十亿办生日宴会,居然还要因为这个理由被杀死吗?这比在糖果里放芥末还要魔鬼,那可是像是一个兄长一样关照你的人。”
一百米的距离已经走到尽头,年轻人一边冷淡的吐槽,一边以枪口示意太宰上车。
“不。”太宰无所谓坐上去,任由车上的人将他铐在栏杆上,“实际上,我的生日比他早大半年。”
年轻人:“……”
重点是年龄吗!
真是够了,莫名其妙的话题,年轻人面无表情的关上车门,汽车飞驰出去。寒冷的冬日里,没人探头观望,在这座城市生存的人们已经习惯了混沌和混乱,手持武器的恶徒穿梭在巷子里,目光凶狠,流浪的孩子蜷缩在角落,神情呆滞,相比于探究城市又发生了什么,他们更想知道能让人活到明天的物资在哪里。
车厢里的太宰已经沉默下来,他被蒙上眼睛,只侧着耳朵,像是能从呼啸而过的风声里听到别的声音一样。
而战场的正中,樱真月已经能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这是一个布了很长很久的局,从【江户川乱步】出现开始,横滨由一批武器引发不可遏的混乱,混乱消耗了横滨的战斗力,让稳定的局面被打破,卡住的bug消失,世界运转,时间线铺开,他们不得不做出选择——作为‘书’的持有者,太宰将他推到舞台正中,书写下一个有别于其他世界的开头,这是当时的最优解。
虽然埋藏在和平的表象之下,再没有人提及,但他们五个人都知道,他是维系稳定的存在,世界的意识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在他脑海里的‘书’时刻嗡鸣着,只是抗议他的摆烂,它给了他最强的异能,让他书写规则,期待着他能振臂一呼,前脚收一个智囊,后脚提一个武士,一边拳打港口黑手党,一边挟异能特务科以令内阁诸大臣,最好统领四岛,踩着一众尸体登上王座,号令天下,这样绝无仅有的发展线足够升格成‘书’的最后一页,让他们的世界成为被记录的、稳定的世界。
但,樱真月没有。
樱真月觉醒异能后的第一件事,是提着钓竿去鹤见川钓鱼,并暗暗立誓钓不上金色传说就去上游给鹤见川改道,然后,‘书’不得不提前给了他一个SSR的太宰治。
可是SSR的太宰治没能让它的救世主走上正途,反而提着刀给救世主的心脏开口子,‘书’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对着烂成一坨的局面疯狂暴鸣——它只是一个新生的、才觉醒的世界意识,他无法理解人类对于‘我是不是我’的思考,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每一个知道世界真相的人,第一个反应都是杀死樱真月。
樱真月活着,世界就活着;杀死樱真月,世界也会不可遏制的走向破灭。
但有谁是绝对的心怀希望者?能在面对超乎想象的悲剧时,仍一心奋起,积极乐观的拯救世界呢?
太宰是吗?
费奥多尔是吗?
乱步是吗?
他们都不是绝对的心怀希望的人。
他们甚至都没有积极乐观的美德。
所以,在樱真月站到舞台正中的那一刻,他们都能预料到,以【江户川乱步】为代表的入侵者就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杀死樱真月会变成所有人的第一目标——这就是费奥多尔会专门嘲笑太宰,表示舍不得就换个玩法的原因。
大逃杀的目标一定是他,乱步只是诱饵,诱导的不仅仅是【江户川乱步】和【果戈里】,还有他,提着刀,樱真月长舒一口气,起码乱步没有受伤。他忽然想起,他最后一次强制性的把太宰塞进浴缸里,太宰奋起想要用手指抠出他的眼睛的样子,愤怒和绝望在鸢眸里灼烧着,那时候他就知道,太宰不喜欢这个世界,所以他不能把织田作和坂口安吾抓到房间里,让他们陪太宰喝酒和说话,也不能建一个小别墅,在里面搭一个吊床等到夏天的时候一起切西瓜,他不能种蒲公英也不能种玫瑰花……
那他能做什么呢?
他停在那里想了很久。想不出来。然后他就乘着船,花了几天时间把‘书’丢进马里亚纳海沟,他能听到‘书’在他的脑海里尖锐暴鸣,但他不在乎,他潜进水里,摸了一个长得很肥美的蟹,高高兴兴的回家给太宰准备蟹肉料理。
远远还能听到中原中也大战兰堂的声音,因为「枪火禁止」,瑟瑟发抖的‘羊’也开始反抗,在他面前站着一个【福泽谕吉】和一个【果戈里】,【果戈里】虽然拿着短刀,但没了异能就是个战五渣,靠单纯拼体术,他能够持平【福泽谕吉】,也还不算死局,樱真月刀一横,一句话没说就如同炮弹一样冲出去。
第一刀先把走向乱步的【果戈里】逼退。
乱步看着他,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樱真月从腿边的束袋里抽出一把短刀递过去,“如果他们越过我用刀捅你,那你也用刀捅他们,就像我们在训练场里模拟过的那样。”
乱步顿住,眼睁睁看着樱真月把短刀塞进手里,又再一次攻向【果戈里】。
柿子是要挑软的捏的,【果戈里】就是他眼中的软柿子,在樱真月的手中,打刀的攻击范围更大,杀伤力更迫人,【果戈里】只能用短刀试图格挡,但三四次里就会空一两次,刀刃划过身躯,也只能勉强让伤口和位置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福泽谕吉】自然不能光看着,在【果戈里】第二次受伤时,就以攻击迫使樱真月转换目标。
狭窄的巷子里,刀刃碰撞擦出火花,敏捷的身形总是急速的掠过又骤然出现,相比上一次,连开三个异能樱真月速度变慢了很多,再加上从很远的地方赶来,体能进一步消耗,但【福泽谕吉】又不得不承认,樱真月更精进了,他的动作更流畅,防守更迅捷,他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完成攻击预判——如果是在正常的时间点,他可能会忍不住询问这个少年是否需要一个剑术老师。
樱真月确实是天赋选手,只要给他时间,他甚至能解析吸纳敌人的进攻方式,但他的敌人显然已经很了解他了,能同时派出【福泽谕吉】和【果戈里】就是不准备拉长战局,樱真月能够当下【福泽谕吉】的武士刀,却很难在扛刀的同时防备【果戈里】的暗处袭击,同时还要防止【果戈里】越过他去攻击乱步。
空气染上甜腻的血腥味,属于冬日的寒冷侵袭,但樱真月不觉得冷了,大概是血液流得多了,感知变得迟钝了——【果戈里】确实是奔着杀他来的,手里的短刀都带着血槽,被刺中的腹部依旧在流血,血液顺着衣服的褶皱淌下来,让他的速度又慢了几个度。
这样下去可能会被拖死。
樱真月叹了一口气,侧身避开短刀的刹那,挥舞的打刀杵向地面,璀璨的鎏光再一次亮起:
「禁止行动」
这是第四个异能。
规则落地的顷刻,被迫禁止的【福泽谕吉】和【果戈里】都不可遏止的瞪大眼睛,樱真月踉跄的一下,过度使用异能让他无法控制身体,他强行撑着站着,几乎是同一时间,呼啸的风带来一点异样,他侧过头去看,那是一枚亚音速的狙击弹,子弹的目标是他的脑袋。
如果被这颗不知道是谁从多远的地方打出来的子弹击中,他的脑袋会像西瓜一样炸掉,但子弹无法打中,它被第二个规则禁止了。
“真是一个接一个的后手……”樱真月嘟囔着,说出口的声音却突兀地停顿了,疼痛感从肺腔弥漫扩散,直到剥夺他本就不多的力气——那是另一枚子弹。
一个人出现在他的身后,朝他开枪,子弹击碎肺部,空气快速流失……但是子弹怎么会打中他呢?
大雪落了下来,强弩之末的樱真月又踉跄了一步,他勉力的转头,试图看清朝他开枪的人,但过度流失的血液和空气让视线变得朦胧,他只能看清那只扣动扳机的手,和缠绕在手腕上的绷带,随后再也不受控制地倒下去……——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更新!
你们知道的,脑力派总是你预判我我预判你……所以,千万别慌!
最后,晚上补昨天的加更鸭~
第49章
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太宰的声音恍如在耳边,樱真月觉得他像是垂入无垠的深海,一片混沌里,思考都变得迟钝,唯一的光源在面前凝聚,是‘书’。樱真月有点失望,他觉得有点疲惫,也觉得有点痛,他闭上眼睛,放任自己下落,但‘书’很坚持,白芒亮起,书页骤然翻开。
记录的文字蜕变成画面,一帧一帧的放映,樱真月闭上眼睛,它就在樱真月脑子里放,樱真月只能再睁开眼,展现在眼前的画面正好是他在鹤见川钓起太宰的那一幕——书页里记录的主角是他,大半的画面都以他的视角铺开,所以他很轻易的,在黄昏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对上那双鸢眸。
那个时候,那双鸢眸还圆圆的,带着几分孩子的稚气,尽管有一只被绷带缠绕着,却仿佛藏着一整个世界,没有人能读懂,没有人能接触的世界。
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樱真月可以很清楚的回忆起当时的心情。
在最初的时候,从他产生自我认知开始,他就一直拿着‘书’,他是最早阅读‘书’的那个,在当时的他眼里,‘书’就像一个潘多拉的盒子,他可以从中学到体术,学到生存必备的技能,也能可以从那一行行编年史一样的世界概括里,轻易的知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会知道面对这些事时不同的人会有什么不同的反应、相同的人会因为细微的差别产生什么别样的变化——如果他是奸诈又狡猾的狐狸,或者是骄矜又自我的暴君,那他或许会靠着这些玩出花来,但他不是,从他见到太宰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可能是狐狸或者暴君。
因为在那一刻,他由心而生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喜,那是一种灼热的,能够点燃灵魂的火种,是能开出遍野的玫瑰的种子,他凝望着那双眼睛中的自己的倒影,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如果能被他一直注视着就好了。
如果是被他注视着,那他愿意做任何事。
画面依旧沿着时间线前行,他看着太宰眼里一瞬间闪过挣扎,看着太宰按捺想反抗的手,乖巧的被他带回家。他那时的家还不是书店,而是一个小小的二层木屋,放着一张矮床,他把太宰带进屋子里,门隔绝了圣诞的音乐,也隔绝了冬夜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
暖气是最先开起来的,他怕冷,暖气的温度开得很高,又跑上跑下的放热水,再出来时,太宰依旧停在玄关——可能是暖气,或者是遮蔽大雪的屋顶,又或者是那个被随便搁置在桌子上的,插着数字蜡烛‘10’的生日蛋糕,总之,太宰没有悄无声息的开门离去,年幼的樱真月也没有想过这一层,他把温暖的水放进浴缸,又放上浴盐和他最喜欢的小黄鸭,想了想又放了漂亮的红玫瑰,然后高高兴兴的找到太宰,剥开他的还潮湿的衣服,试图把他也放进暖洋洋的浴缸里。
他伸出手去拉扯太宰的衣服的时候,那双圆的鸢眸一瞬间瞪直,深邃的眼底甚至带着一种‘人类果然如此’的暗沉和灰败,但那时候樱真月读不懂,他满心满眼都是他捡到的宝贝太羸弱了,不规律的饮食让他的胳膊和腿都很纤细,在河里浸透的衣服会让他生病,缠绕的绷带里还有微不可闻的血腥气,所以,他得给他准备更多更好的食物,准备柔软的保暖的衣服,还要把所有欺负他的人都打趴下……
他轻而易举的,把太宰剥干净,放进浴缸里。
因为从来没被照顾过,也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他的动作和温柔毫不相干,太宰还因此呛了两口水,被迫摘掉绷带露出的两只眼睛仿佛有黑泥在翻腾。太宰的心里可能已经闪过了成百上千种杀人办法,但樱真月一无所知,他挤了一泵香波,想像洗宝宝一样把他的宝贝洗干净,然后,下一秒,突然奋起的太宰屈指抠向他的眼睛。
一瞬间爆发的动作不可谓不凌厉,哪怕是以第三视角看着都会让人忍不住后仰,画面外,樱真月摸了摸鼻子,要不是他反应快,现在已经是个绝望的瞎子了。
战争一旦打响就很难平息,特别是浴缸滑溜溜的,香波的泡泡飘得到处都是,樱真月试图按住挣扎的太宰,太宰试图挖出变态的眼睛,挣扎来去,樱真月也一头栽进浴缸里,又被太宰摁住呛了几口水,扑腾着都不忘把喜欢的小黄鸭塞给太宰……直到两个小时后,因为体力不支,太宰率先败下阵来。
被挠得浑身是伤的樱真月顽强的将太宰塞进小黄鸭睡衣里,再整个塞回床上,最后还把毛茸茸的布娃娃放到太宰手里,他则垫着脚从满墙的人心解读书籍里挑了一本还不错的童话故事,准备给太宰讲一讲,但刚开了个头,就困得睡过去了。
被厚厚的睡衣和厚厚的被子完全裹住的太宰面无表情,他试图抽动手和脚,但窄小的矮床施展不开,熟睡的樱真月翻了个身,手脚并用,连人带被子的抱住他,窗外寒风呼啸,鹅毛一样的大雪纷纷扬扬……
画面外,樱真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指着画面里被定格的太宰,“热出汗了,一定是!难怪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跑了。”
‘书’:“……”
樱真月忍不住勾起唇角:“他跑路的时候还不忘在门上做机关,我一开门一大桶冰雪倒下来,雪里还藏着一把那么长的刀;他还把暖气关了,水管拆了,我起来的时候,水都淹到脚窝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种冷啊。”
‘书’:“…………?”
樱真月继续说:“其实,玄关外也有机关,那是一把打开门就会拉响的枪,子弹高度正好能把我的脑袋打成碎西瓜。那时候他想杀我,是因为真的很生气啊。”
不过那时候他没有走玄关,他圈着被子,看着毁于一旦的家,思考了半个小时,决定跳窗出逃……见鬼的会自己漏水自己生产机关的房子,再见了,他要去为挚友换上更大更漂亮的房子!
然后他花了一点时间找到太宰,然后把太宰塞进新的房子里,然后又被太宰挠了一晚上……这样的日子重复无数次,他都忘了换了几个房子时,太宰妥协了,他表示可以住下,但绝对不允许浴室同时存在两个会呼吸的生物。
樱真月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他歪着头,表情困惑地说:“那不是我们挚友之间的游戏吗?”
话没能说完。
因为太宰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把枪,不知道是否认挚友还是否认游戏的子弹擦着他的面颊飞过去,在身后的墙面上炸出一个小坑。
樱真月:“……”
那一瞬间,他还什么都不懂,但他感到一股战栗。
不是因为害怕子弹打中他,而是提着枪的太宰昂着头,像个高贵的君王——如果有王座这种东西,那一定是太宰的,他以生命立誓。
所以,尽管太宰还是每天在他的门口装机关,在任何他会出没的地方藏上膛的枪,他还是决定要给太宰献上最好的东西,他带着这种心情,第一次虔诚的翻开‘书’,认真仔细的研读每一个字句,他读到最初的世界,流浪的太宰被无良的医生捡走,向死求生的哀鸣被淹没,他的名为织田作的好友倒在血泊里,而他被驱赶被放逐被迫,整整两年,才有重新得到落脚的地方;第二页的第二个世界,在求生的哀鸣被淹没前,得到‘书’的太宰,为了挽救走向死局的好友,赫然走上另一条更漆黑的道路……
无数的世界又一次在他面前展开,直到翻到最后几页。
最后的几页不知道出自哪几个世界,讲的是太宰得到拥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他们一起流浪,一起成长,一起缔结羁绊,任何不敢触及之物,连同自由一起,都放在太宰的面前,他觉得那是最开心的太宰。
于是,他指着这一页书,表示要为他的太宰搭建同样的宝座。
‘书’闪了闪,发出了尖锐的暴鸣,意思是雷同的操作无法挽救世界,如果他做出相同的事情,那最终的结果就是被那个世界吞噬。
但樱真月才不管呢,他把尖锐暴鸣的‘书’往窗外一丢,高高兴兴出门去给太宰寻觅助力,窗外,路过的太宰捡起那本‘书’,微弱的光辉一闪,尖锐暴鸣的‘书’蜕变成白底红边的《完全自杀手册》。
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画面外,樱真月看着太宰翻开《完全自杀手册》,东升西落的太阳打下阴影,一直到深夜,太宰都没再迈开脚步。
樱真月无法得知太宰在‘书’里看到什么,那些仿佛编年史一样的记事体发生了变化,但在那之后,太宰无时无刻不想杀死他。
没有犹豫和胆怯,那双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暗沉、彻底死寂的鸢眸只剩下决绝:他要杀死他。
“我们的开头……”樱真月呢喃着,“从一开始就称不上友善。”
所以,哪怕他第一时间发现了太宰的变化,他也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反应,他手足无措的陪伴,他把最好的东西,最好的同伴,甚至是全世界都送给太宰,也没办法改变分毫,当太宰最后一次把短刀刺进他的心脏,他终于意识到,太宰不是要杀死他,他是要杀死这个世界。
他憎恨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加更!
最近这段时间下午都会很忙,加更只能晚上写,所以更新时间会很晚,宝子们不要熬夜哇!
那么,明天见~
第50章
太宰憎恨世界。
但他以世界为根基。
樱真月捂着胸膛的伤口在沙发枯坐,旁边除了给他吊命的‘书’什么也没有,太宰在刺中他之后,就像无事发生那样,轻声的说着我出门啦就转身离开,房门当着他的面缓缓阖上。
室内一片死寂。
窗外的春风吹动枝桠,盛放的樱花如同雪一样纷扬,虽然开头不是很好,但樱真月还是想多做点什么,按照他的计划,他本应该在今天带着心情不好的太宰去郊游,他会带上一张花纹很好看的布,在花开得最好看的地方停留,他会布上放满他准备好的食物,食物他都选好了,太宰最喜欢的蟹肉料理装满一整盒,就放在厨房的冷冻柜里,没有酒,但有鲜榨的草莓汁,他还准备了一些惊喜,他准备告诉太宰他要努力起来,要像‘书’期盼的那样,先是拳打港口黑手党,再挟异能特务科以令内阁大臣,如果太宰喜欢,他就把坂口安吾摁在异能特务科长官的位置上,让他每天晚上都从堆满的文件里空出时间到酒馆喝番茄汁,再给织田作建一个出版社,雇百八十个编辑催更,只要织田作一日不动笔,他就派一个编辑上门号丧,直到横滨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织田作的大作!
他还准备让森鸥外当黑奴,日夜不停的给他打工,然后挑工作最忙的日子让武装侦探社上门突袭,增加负担,他还准备把猎犬巡成警卫队,专门去街上捡垃圾,还有乱步、费奥多尔、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每个人都有自己超级加倍的工作,除了太宰,太宰他什么都不用做,他可以漫无目的的散步,可以想吃蟹肉料理就吃蟹肉料理,想看花就看花,想睡懒觉就睡懒觉,整个世界都会为他的愿望让步……
但是,现在不行了。
他没有办法让离开的太宰聆听他无敌于世的计划,他只能坐在这个被血浸透的沙发思考该怎么办。
可他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办法。
他没有办法,太宰憎恨世界和憎恨他好像没什么分别,杀死他就能杀死世界。
真是天崩开局,他什么都没做,却好像已经站在太宰的对立面。
时间的流逝没能给他带来解决办法,第二天的清晨,太阳再次跃出海平面,为他续命的‘书’的光辉已经透出虚弱感。这个世界本来就还不算稳定,它卡在选择的岔路口,不知道要向左还是向右,直到房门再次传来响动,自顾自离开的太宰再一次站在门口。
四目相对,太宰眼中的情绪一点点淡去——那是一个混合了悲悯,哀伤,绝望和一点点困惑的复杂情绪,看起来像是要放任他彻底死掉之后,回来对着他的尸体哀悼一样。
但他没死,所以那些情绪又完全消失了。
太宰站在玄关的阴影里,声音很轻:“你现在还算是人类吗?”
樱真月一下站了起来,捂着伤口的手松开,大量的血又涌出来,他张了张口,很久,才用同样轻的声音回答:“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地上没有尸体,所以我还是人类吧。”
“是嘛……”太宰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客厅,看着被血液浸透的木地板,那个出血量已经可以放满浴缸让大家都泡个澡了,“看起来真的很不像啊。”
他走上前,拿起沙发上的‘书’。
‘人间失格’的压制下,续命的‘书’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轻轻松松变成了《完全自杀手册》,樱真月没有想要阻止,也没有能力阻止,他只是带着失血过多的苍白,身体一晃就栽了下去,栽下去的时候头还磕到了玻璃台面,他甚至还有心思去思考为什么玻璃没有碎。
再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刺鼻的消毒水让昏迷中的他觉得难受,他强迫自己睁开眼,苍白的天花板倒映,他花了好几分钟才让视线凝聚,守在他旁边的是乱步,正百无聊赖的翻着‘书’。
沉寂的空间,除了呼吸声就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
樱真月侧过头,忽然问:“乱步,你是不是也想杀死我?”
窗外樱花都已经落尽了,夏初的阳光照在病床尾,停在乱步漆黑的大衣前,他头都没抬,“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每天喝的水里,吃的饭里都有我放的毒药。”
樱真月:“……”
樱真月顿了顿:“难怪你们都不跟我一起吃饭啊……”
乱步耸耸肩:“那些毒药只需要一点点就能放倒一头大象,傻子才会去吃呢。”
樱真月:“…………”
樱真月觉得要强调一下:“我不是傻子。”
乱步很敷衍:“嗯嗯嗯。”
樱真月又问:“阿治呢?”
乱步终于抬起头了,他看了一眼床上的樱真月,阴郁的碧绿眼睛倒映着樱真月的样子,他看起来真的很虚弱,重伤昏迷的一个多月里,身体机能受到损伤,过度缺血的脸色苍白得不像人类,因为磕伤而脑震荡,苍白的纱布缠绕着……
“哦,他啊,”乱步回答,“在隔壁的病房躺着。”
樱真月:“???”
乱步继续翻手里的‘书’:“一个月前,他花了点代价雇我把你送医之后,可能觉得有点饿了,就把冰箱里的蟹肉料理和鲜榨草莓汁吃了,然后当场吐血昏迷,我只好也把他送进来了。”
樱真月:“……”
樱真月几乎跳起来,点滴都没摘的摇着乱步的肩膀勒令:“那是我准备拿去春游的食物啊!你也在我的春游邀请名单上。”
“我知道,”乱步被摇成了海草,“我其实准备在那个风和日丽的时间杀死所有人。”
樱真月:“…………”
樱真月摇得更用力了:“以后不许在食物里下毒了!果汁也不行!如果你非要这么做,我就让整个横滨的粗点心都从世界消失!”
乱步:“……”
他承认他被威胁到了,他抬手按响呼唤铃,没一会儿,护士进来,发出尖锐暴鸣。医生护士一起闯进来,倒血的点滴重新挂上,散落的绷带重新缠好,确认伤势没有加重之后,病床才重新安静下来,乱步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只剩‘书’被搁置在床头,樱真月仰着头看着雪白天花板,沉默了两分钟就又偷偷地爬起来,提着点滴溜到隔壁病房。
隔壁病房只摆着一张病床,床上躺着睡着的太宰,窗户开着,温柔的风拂过,树叶沙沙的响,连阳光都柔和了,樱真月忽然就安心下来,他把点滴挂到高处,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来,趴着。
虚弱会让人觉得疲惫,没几分钟樱真月就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太宰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发呆,樱真月仰头看了一下,他的点滴早就打完了,不知道是被护士摘了还是被太宰摘了,他趴在床边,侧着头问太宰:“晚上好,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太宰侧过头看着他:“完全没有。实际上,入住的第二天我就已经可以出院了。”
樱真月顿了顿:“那,为什么没有出院呢?”
太宰叹息:“因为家里已经完全不能住了,客厅遍布血迹,搞不好还有苍蝇和蚊子。”
樱真月:“……”
樱真月低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这样啊,那等我好起来,我们再换个房子吧。你想要什么样的?”
“随便吧。”太宰撇开视线,再一次望向窗外,窗外是横滨的夜景,霓虹闪烁着,却没有应有的喧闹,“你发现了吗?医院比街区还要热闹一些。”
樱真月垂落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动了动。
“因为世界的意识锚定在你身上,当你受伤,它判定你需要帮助,就会将所剩不多的能量用于构建医院,以确保你不会就此死去。换句话说,你是世界的主角,如果你此刻需要枪,它就会逻辑底线的范围内,在距离你最近的地方制造一起两败俱伤的混乱,让你得到枪,前提是它还有足够的能量。”
而在能量不够的地方,连梅子饭团都没有味道啊。
樱真月手足无措的坐在椅子上,他觉得有点冷,大概是失血带来的后遗症还没好。
“那么,你想要什么呢?真月……”
呢喃的低语,这是太宰第一次呼唤他的名字。
他们的年龄都还小,但他们的视野和记忆已经越过常人无数倍,他想要什么呢?他想让太宰开心一点,无论以什么身份,樱真月想,但显然他已经不能拳打港口黑手党,再挟异能特务科以令内阁大臣,他不能让坂口安吾头疼的喝番茄汁,也不能雇一百个编辑催稿织田作了……
那他还能做什么?
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安静的待在病床边,心想,如果太宰再用刀刺进他的心脏,他就把‘书’塞进太宰手里。
“开心一点吧,”樱真月说,“让你开心一点。我把你从鹤见川钓上来,是为了让你开心一点的……”
为此,就算杀死他也无所谓。
因为他自诞生起,一个人孤独生活了那么久,就只打算捡一个会一直互相陪伴的人啊——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更新!
那么,明天见啦~(瘫倒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