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短短几天时间,樱真月已经清理了横滨的大部分地区,擂钵街本应是他的最后一站。
如果没有【太宰】和【太宰】留下的字条,他会在最后的清理结束时,将他们所有住过的房子都转移到太宰的名下,他会将那些房子装成不同的风格,在花园种上不同的花,他会在每个房子的客厅都摆上壁炉和书柜,定制温馨的家具,每个房子都会有四个舒适的房间和四套碗筷,太宰他们搞事搞累了,被人抄了一套就换下一套,反正永远会有落脚的地方——他的计划是这样的。
或许太宰他们不需要,但他并不准备放弃这个计划。
所以他赴约的时候特意费心观察擂钵街的情况,作为横滨为数不多的法外之地,这里的混乱程度远比市区更严重,仅仅两条街的距离就正在进行着四起械斗,横飞的流弹四处乱窜,好几颗都要打到他的脑门了,还好他眼疾手快,才片叶不沾的安全抵达目的地。
那是一栋外表很普通的一户建,窗边透出灯光,说来很奇怪,周边的街区都破败的不成样子了,但这个属于他的房子还是完好无损的,不仅仅是偷渡客和走私犯会下意识忽略它,就连流浪儿都不会潜入进去,世界对他的偏爱已经到了无底线的地步了。
入户门没有关,樱真月走进去,穿过玄关,就看到了那个永远不会忘记的大客厅,因为是夏天,客厅的壁炉没有点着,温暖的灯光从头顶洒落,照着满墙的书柜,上面的每一本书的位置他都很熟悉,熟悉到从那唯一空出的一个格子,就能判断出摆在玻璃桌上静待他到来的是哪一本漫画书,厨房传出一点响动,端着苹果汁的【太宰】走出来。
“欢迎回来,是要先休息一下?还是先吃饭?”
轻快的嗓音,带着一点独属于成年人的喑哑,像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樱真月没有回答,他看着【太宰】手里的苹果汁,又看着【太宰】,【太宰】比想象中高了一点,手上脖颈上都依旧还缠着绷带,西裤衬衫,衬衫挽到手肘,没有穿外套,但他的外套是黑色的,就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费奥多尔不在,没办法让他给你榨苹果汁——嘛,不过我们都知道,不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可能榨出苹果汁。”【太宰】走进客厅,把苹果汁放到玻璃桌上,然后窝回沙发里看书,简单的就像是在自己的家一样……从某一种程度上讲,这确实也算他的家,在另一个世界。
不过太宰可能会很生气,他已经可以想到太宰气到暴走,阴沉着脸色勾起唇角的样子了。
或许给太宰送礼物的时候,要把这间屋子划出去,或者推到重建,不过重建的时间可能不太够了,樱真月一边想一边也坐进沙发里,这个沙发曾经被他的血迹沾染,现在漫画和果汁都摆在面前,可惜并不是温暖的午后。
看书的【太宰】翻下一页书:“你一直在看我哦,是被我成熟帅气的样子迷倒了吗?”
樱真月:“……”
樱真月认真的点了点头:“有一点。没想到他长大之后是这样的。”
【太宰】:“……”
樱真月继续说:“世界果然对我有点太好了,一下子就呼应了我内心的愿望。”
【太宰】:“你的愿望是看到长大后的他?”
“不止,我期望看到每一个他,准确的说,我希望陪伴他到很久很久以后,不过我没什么时间了,”樱真月端起苹果汁,“里面下毒了吗?”
“下毒?”
“嗯,”樱真月困惑起来,“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太宰】停止了所有动作,温馨的光下,鸢色的眼眸像一方深海,他安静的看着樱真月,又好像透过樱真月在看别的谁,“不哦,我是这个世界最不想杀死你的人。”
“在你朝我开了一枪之后?”
“那一枪避开了所有的出血点,”【太宰】顿了顿,“你生气了?”
樱真月摇头:“我没生气,不过阿治很生气,如果可以他可能会拿着枪把你打成蜂窝,然后再把你沉到海里去。”
【太宰】:“……”
【太宰】:“你不阻止他吗?”
樱真月:“不阻止,不过我会帮他把你抬到海边,这样他能省一点力气。”
【太宰】:“…………”
【太宰】:“真是没底线的宠溺啊,你溺爱他和世界溺爱你根本没什么不同嘛,小真月你这样容易被吃的死死的,还会被卖掉被杀掉或者被占有,总之会经历很恐怖的事情啊。”
樱真月很不解:“比如说?”
【太宰】:“比如说,你在医院躺了六个月。你有想过为什么是六个月吗?以世界对你的偏爱,那颗子弹在击中你的刹那,你的伤口就应该进入愈合状态,你之所以会昏迷这么久,是因为‘书’一直在太宰手里,人间失格抑制了世界意识对你的修复。”
“我知道,”樱真月点点头,然后话锋一转,“然后你们就加速制造混乱,进一步耗空能量,让世界一步一步朝着毁灭走去。”
【太宰】:“……”
樱真月指着自己,认真道:“虽然说过很多次,但还是要重申一下,我并不是笨蛋。”
真正笨蛋的人是不能站到阿治旁边的,他不允许,所以,一直以来,他只是更沉默,更不喜欢说话,更喜欢安静舒适的待在有太宰在的地方,对他来说最好的放松办法是和太宰看同一本漫画书,然后是和太宰睡同一张床泡同一个浴缸。
沉默在蔓延。
一直到微弱的笑声响起,【太宰】抬起头:“真是……很熟悉的一句话啊。”
“有人跟你说过同样的话吗?另一个樱真月?”
“嗯,是哦,”【太宰】大方的承认了,“虽然他这么说,但我一直觉得他就是个笨蛋啊。”
樱真月:“……”
“对着你思念另一个你真是很失礼的事情啊,”挂着墙上的挂钟发出整点的声响,【太宰】耸了耸肩,意兴阑珊,“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就当做你愿意来到这里让我见到想见的人的报酬吧,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信息?”
尽管声音神色都没变,但樱真月忽然就觉得对方有点孤独,那种孤独是由心而生,无法排遣的,随时随地都能从内心无处不在的缝隙蔓延出来将他淹没的情绪,这种情绪让他无所适从,心生退意,变得消极……这种情况下能问到的答案有限,他直奔主题:“两个世界,是什么时候产生了分歧?”
【太宰】顿住,他一帧一帧回头看着樱真月,过了好久好久,才开口:“好吧,你确实不是笨蛋。真是恐怖啊,难道这就是大智若愚……”
“不要转移话题,请告诉我答案,”樱真月打断他,“这一点很重要。你看起来太难过了,我不能让阿治步入这个困境里。”
空气都停滞了。
四目相对,那双鸢眸阴郁死寂。
“你想知道这个啊……”
“嗯。”
“是在我选择杀死你的时候哦,”【太宰】呢喃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步伐踉跄,不受控制的栽到樱真月身上,樱真月原本想避开,但视线撞入对方眼中,被其中的水光和哀戚震惊的呆在原地,“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杀死你的吗?就是今天啊……”
樱真月猛地僵在原地。
药物顺着细微的刺痛从脖颈一路蔓延,直至吞噬所有意识。
他栽了下去,栽进一个怀中,他听到【太宰】在说话,他说他确实很聪明,他只是不理解人类,就像他没有人类的常识,不懂得第一次见面的朋友不应该直接带回家,不能扒了衣服塞进浴缸,也不能睡在一张床上说温馨的故事,人类更讲究感受,更讲究仪式,更想要一些……很纯粹的东西。
但他们又很容易把已经得到的珍贵之物弄丢。然后,再拼尽全力去补救。
就算在书中看到过无数无数的前车之鉴,也无法停止犯错,人类一直都是这样无可救药的啊。
那双带着水光的鸢眸安静的看着他,装着他就像装着一整个世界,樱真月很想说话,但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隐约中,他听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他想循着声音望去,但视线也已经模糊了,他能模糊地看到他最熟悉的身影从门口扑进来。
“真月——”——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加更!
明天见~
第62章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没有外人的见证,摈弃一切的伪装,将本性完全暴露出来,太宰举着枪,看着面前的另一个长成青年的自己,就像照镜子一样,他完全可以通过对方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阴沉、狠厉,黑泥翻涌的眼底藏着被绝望笼罩的怪兽,孤注一掷的等待着将世界焚烧殆尽。
但他们都没有动,昏倒的樱真月躺在沙发上,一无所知,柔软的像是睡着了。
太宰的怒火从点燃到爆炸只用了一瞬,他无法感到欢喜和期待,他憎恨着名为太宰治的生物,包括他自己。
在枪口压迫下,【太宰】举着手,露出了嘲讽的笑意:“被憎恨点燃了吗,是对所有物被觊觎而感到愤怒吗?”
太宰举着枪,一步一步前进,一步一步逼迫【太宰】后退,直到对方完全退出沙发的范围,他高昂着头,依旧带着少年稚气的面庞露出的嘲讽同样分毫不差:“丧家之犬也能对别人评头论足了吗?”
【太宰】:“……”
【太宰】忽然正色:“你骂人真难听,很难相信我居然和这样的你是一体两面。”
太宰:“……”
太宰明显被恶心到了,他有些不可置信:“你居然能从这些没营养的话里得到满足感吗?”
【太宰】:“……”
【太宰】耸了耸肩:“所以说我讨厌‘太宰治’,就算是过去的我也一样。”
太宰面无表情:“那可真是荣幸。因为我也很讨厌‘太宰治’,就算是未来的我也……不,我永远都不会变成你,变成这种丧家之犬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死掉算了。”
“这么自信吗?”【太宰】笑着,无名的情绪在眼底翻涌,最后酿成最恶劣的念头,“那如果我告诉,从你变成我是真月最后的期盼呢?是他与世界的意识做交换,用全部换取‘你’和‘维持你不再孤独的同伴’,就算是世界毁灭,也能够保持自我的活下去,你要如何才能从一开始就死掉,绝不变成像我这样的丧家之犬呢?”
太宰骤然僵在原地。
“在横滨,真月有一百零八套房子,他将每套房子都装修得很温馨,每套房子都有四个房间四套碗筷,那些房子里有的种满园的玫瑰,有的爬满蒲公英和常春藤;有一些坐落在樱花环绕的街区里,每年春天到来的时候,就算只是坐在木廊下都能看到繁花盛开的样子;有一些藏在闹市里,楼下是你喜欢的蟹肉料理店,琳琅满目的街区里你可以买到任何你喜欢的商品;他给你准备了很多的东西,期盼着在未来的时光里,就算他不在你也能生活的很好,你觉得这是他赠送给你的礼物,但是……不是啊,他想要送给你的,是你无论如何都可以活下去的‘自我’,那么,你知道什么是你的‘自我’了吗?”
诘问振聋发聩,太宰猛地抬头,在那一刹那,手腕一痛,握着的枪闪电间到了对方手里,太宰惊得退了一步,但反应同样快的从腰后又抽出另一把枪。
【太宰】:“……”
【太宰】顿了顿,扣动扳机,不出意料打了个空,他手里的枪压根没放子弹。
“所以我才说,我最讨厌‘太宰治’。”【太宰】大声抱怨起来,“你就不能像小真月一样好糊弄吗?”
令人厌憎的语气,太宰给了他回应,他推弹上膛,“回答我所有的问题,你们的目的。”
黑洞洞的枪口全是压迫感,【太宰】只能再次举起投降的双手,“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嘛,盗取火种。我们要把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小真月抢走。”
太宰阴沉的看着他,再一次露出那种狮子一样的眼神:“你们的世界已经毁灭了,哪怕是带走真月也无法复苏一个像泡沫碎掉的世界。”
死去的世界永不会复活,这是常识。
【太宰】顿住,太宰知道他说对了。
然而,【太宰】却忽然收敛了所有神情,认真的回答着:“那又怎么样呢?我们可以带着他去流浪,去其他的世界,就像打通关游戏一样;我是未来的你,乱步是未来的乱步,费奥多尔、果戈里,我们都陪伴着他,反正你也认为真月只是需要认同的真月,那么从你们换成我们又有何不可?”
认真变成了困惑。
他认真的发出疑问,并且觉得可行。
有什么问题呢?难道他不是太宰治吗?他们是一体两面的镜像世界,他们是所有世界线里最像对方的人,甚至,从时间线上讲,在选择没有到来之时,他们就是从未来回到过去的人。
就像一条道路的分叉口,他站在其中一条的终点,而太宰站在路口,除非太宰做出了和他截然不同的选择,否则,他终会成为【他】。
那一瞬间,太宰感知到了他的困惑,伴随感知而来的是无尽的怒火,他不是无法控制自己的人,但那一刻,他颤抖着,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开枪吧,他要杀死这个和他抢夺宝藏的恶鬼!在这个虚无的,一无所有的世界里,他明明只有那一件珍贵的宝物,他像恶龙一样花尽所有的力气,将整个世界都压在赌桌上,他也只是……想要夺回他的东西!
“真是……可怕的表情啊,”【太宰】呢喃着,“你为什么如此生气呢?你不是也在绝望中做下了‘杀死樱真月’的决定吗?”
太宰没有回答他。
【太宰】却忽然暴躁起来,他的怒火也从眼中迸发出来,他大步上前质问着,像是质问过去的自己:“回答我!你做下那个决定了吗?你想要从世界的意识里夺回什么?是你即将随世界死去的‘自我’,还是那个会邀请你看花的少年?”
枪口已经顶在脑袋上,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彼此憎恨仇视,用尽全身的力气扼制着想要杀死对方的野望,就好像只要杀掉对方,一切的悲哀都可以被遏止在源头,那会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没有樱真月无法理解的‘诞生为我’的思考,但樱真月不会再心生怠惰,他会按着‘书’给他的剧本,踩着鲜花和白骨登上王座,成为世界所期盼的救世主。
那么,什么是他的‘自我’啊?
难道在看到世界的真相,在知道‘我’与‘其他人’不同时所产生的感受,就是‘自我’了吗?如果只是这样,【太宰】为什么要用这样愤怒的眼神看着他呢,询问他:“你真的知道自己吗?你的‘自我’真的存在吗”?
“那你呢?”太宰很轻声的问,他的目光停在安详昏睡的樱真月身上,“被流放的你再次站在这里,是因为已经明白你的‘自我’是什么了吗?”
……
…………
一片无垠的深海,空洞,漆黑,一无所有。
樱真月在这样一片黑暗里,再一次睁开眼睛,失重是第一感知,而后他看见了自己漂浮的长发,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摸到了头顶那个来之不易的发圈,莫名的,心下骤然安定,还在,那就没事了,他开始思考这里是哪里,但仅仅是一秒钟之后,他就停止了思考,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了一点光源。
作为老熟练工,不出意料那是‘书’,出乎意料的,是拿着‘书’的人。
那人盘腿坐在空中,百无聊赖的翻开书的下一页,只抽空和他摆摆手,“你醒了吗?”
樱真月:“……”
樱真月:“…………”
没有得到回复,那人侧过头,失重的头发顺势扬起,他很困惑:“你为什么不说话?”
樱真月同样盘腿坐下来,表情称得上平静:“我以为大家在看到另一个自己的时候,都会先沉默一下以示尊敬。”
【樱真月】:“……”
【樱真月】大为震惊:“你在逗我笑吗?我居然是讲冷笑话的人设?等等,我记得我是会给路人发芥末糖果的魔鬼人设啊。”
樱真月:“……”
樱真月看着对面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那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吗?还有,不要再说芥末糖果了,让它过去吧。”
“好吧。”【樱真月】耸耸肩,然后继续翻自己手里的‘书’。
樱真月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樱真月】答:“被阿治杀了,就到这里了。”
樱真月顿了顿:“你真的让他把你杀了吗?”
【樱真月】歪着头:“当然啊。我跟他约定过的。”
樱真月看他像看傻子:“就算是约定也有很多操作的空间,比如你可以自己动手,再多做一点什么……你的太宰他很难过,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要哭出来了。”
【樱真月】骤然停住。
从那张少年的面庞看,他没有惊诧,只是难过。
“啊,这个我知道。但是我已经死掉了,我待在‘书’里,‘书’在他手上,但‘人间失格’抵消了所有。”
“这样啊……”樱真月忽然跳起来,“等一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指着【樱真月】手里的‘书’,“世界已经分成两个,就算我死了,也应该是在自己的世界的‘书’里,我为什么能看见你?”
两双粉色的眼眸在半空对视。
“这不是应该的吗?这就是阿治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啊。”【樱真月】看着另一个自己,看他还有点困惑,“世界是由选择诞生的,这一点你知道吗?”
樱真月点头。
【樱真月】继续解释:“就像不停生长的大树,不同的世界从不同的选择支点诞生,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是在‘阿治选择杀死我’的那一个刹那产生了分歧,这么说吧,在这个选择节点上,将阿治选择杀死了我的世界称为a世界,将你的世界称为b世界,而我的世界线比你的世界线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樱真月停在原地,答案已经从他脑海里冒出来了。
“没错哦,”【樱真月】替他回答,“b世界是从a世界分歧出来了。我比你先存在,在我死后,世界的意识变成了无主的‘书’,而‘书’在阿治手里,它遵守了阿治的意愿,在这个选择节点上,诞生出了你们的世界,他愤怒的质问着,或许是想要听到不同的答案吧。”
他想要从过去的自己口中听到别的,会改变未来的答案。
樱真月莫名的发了一会儿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呆什么,最后只能看着自己的手。
“没有别的答案啊,我活着世界就会死掉,世界死掉阿治就会死掉——你知道的,”他摆着手,努力的向自己解释,“阿治他需要很大的空间,需要阳光,需要风,需要很多的人,他要看着那些人看着那些事情在他面前演变,他要看到那些藏在泥泞里的灰暗开出新的花,如此他才能活下去啊。”
他是那么难养的花,他费尽心力努力的浇灌,都不能使他发芽。
他的‘自我’就藏在种子里,已经快要死掉了——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更新!
迟到了好久,发个小红包补偿一下哇~(瘫ing)
那么,明天见啦!
第63章
我是谁?
我为了什么而活着?
人们对这些问题的思考从不停歇,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脱口说出属于自己的答案。
樱真月其实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在他不算长的人生中,实在没做什么事,没有鲜花美酒,也没有金碧辉煌的王座,他在命运的岔路口拐进小巷子,选择安静的陪在一个人身边,和他一起成长,他们一同看过月升日落,一同在阳光铺照的书店看向打闹的同伴,那些无人知晓的时光一分一秒的铭刻在他的脑海里,也将随他一同死去。
也许太宰会记得。
但他并不希望太宰记得。
他更希望太宰朝着前方大步的走,走到有鲜花盛开的地方去,那里世界都爱着他,他可以继续跟乱步吃同一包粗点心,和费奥多尔下一盘勾心斗角的棋,他可以在风和日丽的午后漫步横滨街头,思考怎么把费奥多尔卖到人贩子手里,然后再花费所有的智慧躲避果戈里无处不在的暗杀,抱着呼朋引伴的小孩会从他旁边经过,带过一阵食物的香气;他也可以在风雪交加的傍晚,和同伴缩在客厅的暖炉旁看一直没看完的书,然后靠着下盲棋决定谁应该忍受寒冷去准备晚餐……他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总之不会是回忆起怎么被人从河底钓起来,塞进浴缸,然后不得不思考怎么挖去罪恶者的眼睛。
樱真月捂着眼睛躺到一片虚无里,声音在一片沉寂中响起:“我好像有些理解了。”
“理解了什么?”
【樱真月】问。
樱真月放下手,粉色的眼眸空洞的望着:“理解人类。或许在把阿治从河里钓起来的时候,我应该先绅士的问上一句:你想不想跟我回家?”
【樱真月】思考片刻:“他一定会回答不想的。不过他回答不想,你难道还会把他放回河里吗?”
樱真月顿了顿,很认真回答:“会的。虽然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恶劣又不讲道理,喜欢用刀恐吓路过的笨蛋,但如果知道真相会令他们都那么痛苦,那不如让我按着剧本走,等我踏过骸骨成为黑夜新的王,他们就可以以正义的身份站在一起将我击溃,将能量归还世界,那也会是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活下来的,绝无仅有的世界线。”
世界可以孕生救世主,同样也可以孕生反派。
尽管他们已经被命运封堵在悬崖上,但世界应该有无数的选择,也有无数的可能性,太宰、费奥多尔他们都在为此努力着。
“所以能不能重来?”樱真月转头去看自己的同位体,“还是说只能在我被杀死的那一刻诞生新的世界线?”
【樱真月】沉默的看着他。
无垠的黑暗中,除了‘书’散发出的仅有的一点光源,世界什么都没有。
忽然,樱真月从沉默里理解了:“……啊,你也问过同样的问题是吗?你比我先存在,但你不是第一个存在的樱真月,难怪你刚刚要问我会不会把阿治重新放回河里。”
“嗯,”【樱真月】很低很低的应了一声,“不过,你说出了一个【樱真月】绝对不会给出的回答。你是我们中走的最远的那个。”
“那些樱真月都死掉了吗?”
“都死掉了。”
“那阿治呢?”
“活着,”【樱真月】沉默了片刻,“但最后都死掉了,因为世界也死掉了。世界的能量就这么多,就像一棵树不停分出枝桠,枝桠越多能得到的能量就越少,诞生出的新世界就越不稳定。不稳定的世界面对的困难会更多,就像你们,居然还要去考虑梅子饭团到底是什么味道——世界的能量都聚集在你身上,你分给了阿治、乱步、费奥多尔和果戈里,你们之中只要还有人活着,世界就苟延残喘,如果你们都死了,能量就会回归本源,重新分配供给,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大概明白吧。你的意思是,在那些樱真月都死了之后,他们保护的同伴意识到了这一点,主动选择了死亡,”樱真月忽然有些嫌弃,“你们得到的能量比我们多,却还打出了死局?”
【樱真月】:“……”
【樱真月】不满:“难道你一命通关了吗?”
樱真月:“……”
樱真月叹息:“果然同位体就是会讨厌同位体的。”
“如果没有我们,现在你的尸体应该倒在血泊里,灵魂升入书中,然后开始无止境的思考如何分出下一个世界,”【樱真月】恶劣的哼笑出声,“你们和我们没有本质区别。”
嘲讽的意味溢于言表,樱真月不予理会,他想着昏倒前朝他奔来的阿治,只关心最后的问题,“所以,到底怎么重开啊?”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去当反派,去将世界定格成所有人都能存活的,绝无仅有的样子,在那之前,统合所有的能量。”
“怎么统合?”
“你杀死我,或者,”粉色的眼眸骤然睁开,无垠的黑暗里,散发微光的‘书’变作刀刃悍然出鞘,划过的光辉仿佛能照亮一切,“我杀死你——”
刺痛让樱真月止不住踉跄,他握住刺入身体的刀看着【樱真月】,【樱真月】也在看着他,他们都明白,谁是赢家谁就能从这里走出去,就能得到新的身体,见到心爱的人。
*
现实里。
黑洞洞的枪口横在中间,愤怒的诘问仿佛还在耳边。
两双鸢眸都在扭曲的阴暗中被点燃怒火,他们对自我的思考也从不停歇,我是谁?我和无数的‘太宰治’有什么不同?
他们有着同样的起点,喜欢同样的食物,用同样的角度观察着世界,他们之间……太宰凶狠的盯着面前的另一个自己,他们之间就连拥有的宝藏也相同!
那么,要如何论证‘我是我’?
如何能保证,昏倒的樱真月醒来时,看到的是他而不是别的谁?
如果樱真月苏醒后的第一秒,越过他看向了别人,那他……又会不会原地变成丑陋而可怕的魔鬼?
太宰已经无法去维持这个思考,他无法想象樱真月将目光投向他人,他忽然心生一种委屈,他被养的太好已经很久没有那样的委屈,这明明是他的,他们一同从黑暗中走来,他们本应该一同在黑暗里死去,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他会拥抱樱真月,不管上升还是下落,但现在却忽然出现一个强盗,要抢走他本就不多的宝物!
“我会杀了你。”
太宰的声音如同暴风雨的前夕。
【太宰】勾起唇角:“我知道。但是樱真月已经倒下了,毒药在他身体里蔓延,他的呼吸已经开始衰弱,你听到了嘛,风已经停了,海浪停留在撞击礁石的那一刻,混乱的街头子弹没入人们的身体,惊恐被凝固在脸上,向前或向后?他还是你自己?你做出选择了吗?还需要我再帮帮你吗?”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另一个自己。
“你可以对着我开枪,先让一个‘自己’倒在血泊里,尽管你无法否认我是你的一种未来,”【太宰】张开手,放肆的笑出来,“然后再去决定自己是谁,自己可以成为谁,当然,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代劳。毕竟,我们诞生于同一个起点,拥有同样的宝藏啊……”
“闭嘴。”
子弹出膛的闷响。
太宰的脸色阴沉暗涌:“这是你打向真月的第一颗子弹。”
扳机再次被扣响,【太宰】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血液浸透了他的衬衫,但他依旧笑着,笑意弥漫进眼睛里。
“这是你驱遣织田作打向真月的第二颗子弹。”
“真是……凶狠的表情,像是要报复全世界。”【太宰】笑话他。
太宰:“那又如何呢?”
“很值得赞扬啊。”失血让【太宰】踉跄着倒进沙发里,他仰着头看着为房间带来温馨的光源,“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很多东西。”
那是饱尝失去之后,漫长的时光带给他的关于‘自我’的另一种解读,他日复一日的回忆被饵钩拉出水面的那一幕,那时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想的是……
“好漂亮的一个小孩,”【太宰】呢喃着,“要是能抓在手里、藏进口袋、关入保险柜里就好了。”
如果能彻底占有,那他也会跟全世界为敌。
因为能证明他是他的人,除了他自己,就是和他永不分离的樱真月。
永不褪色的回忆让他好像再次回到那个温暖的春天,他会等着樱真月问他,要不要趁着东风正好一起去郊外看看花。
微弱的呼吸停顿的刹那,横滨的街头,高耸的桥塔,身为他的同伴的人们缓缓停下,他们仰起头,看着一无所有的夜空,或是摇头,或是抱怨,手中的动作却整齐划一,无畏又慷慨的步入死亡。
金碧辉煌的鎏光从他们的身体里散逸出来,化作萤火升入半空,最后一同没入樱真月的身体里,光明,璀璨,身为世界的意识,‘书’一瞬间爆发出七彩的光辉。
就在这一片光辉中,樱真月咳嗽一声,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粉色的眼眸骤然睁开。
“真月!”
太宰扑过去,扶着从沙发跌下来的樱真月,他想把樱真月扶回沙发里,但触碰到的刹那手猛地收回来,大片的温湿血迹几乎让他的手不可遏止的颤抖,樱真月身上有四五道贯穿上,最重的那道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和胸膛。
樱真月又吐了一大口血,虚弱让他坐在地上,“没有时间了。”
“有的。”太宰固执的否认,声音却一直颤抖,“一定有。”
樱真月低声笑起来,他靠着太宰,“我打赢了,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那一刹那,太宰知道了他说的是谁,他想说话,可是所有的声音梗在喉咙里。
“我找到办法了,”樱真月的声音已经快要听不清了,“我回来是想要告诉你,我下次不去河里钓鱼了,我也一定把‘书’藏得好好的,你等着我啊……”
声音散入空气里,荧光扩散,太宰试图抱紧他。
但他什么都无法做到,世界将要顺应着樱真月最后的期望,带着一切回归起点,成为新的胚芽,等待萌发。
用尽最后的力气,太宰几乎要把他的宝藏勒进身体里。
“……那你最好不要被我抓到。”太宰呢喃着。
情绪在翻涌,荧光折射着,谁也看不到那双眼睛有多扭曲可怕——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更新!
马上就下一幕了!最后一幕!真的是甜文!我保证!我真的是甜文写手!
最后,晚上应该有加更!但是会比较晚,大家不要熬夜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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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横滨有个怪小孩。
太宰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发现了他。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鹤见川,他在河里,对方在河岸上,隔着一层流水对视,发着呆的对方被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跑得很快,非常快,是能在枪林弹雨里一命通关的程度,但很快的,他又跑回来捡起落下的书,再次一溜烟消失在视野里,比第一次还要快上几分。
当时,趁着春末晴好进行每日自杀的他,刚好从水里爬起来,看清对方扬起的粉色长发和同色调的更明亮的眼睛,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不,或许应该说那是一个很漂亮的人,如果他是变态人贩子一定会把他套进麻袋里,锁进没人知道的房间里。
太宰一边想一边从河里爬出来,黄昏的水面波光粼粼,带着一身水渍的他,散乱的头发搭在苍白的绷带上,阴沉的眼眸低垂,看起来像个鬼一样。
是吓到对方了吗?
不应该吧,按照世人的普遍价值观,他也是个十分容易被变态人贩子套麻袋的小孩。
所以,第二次见面是一个月后,在枪林弹雨的人贩子黑吃黑现场。
他被当做货物绑在乌漆嘛黑的船舱底部,周围是吓得抽泣的大大小小的男孩女孩们,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那一抹高扬的发色,如烟霞一样的头发被绑了起来,扎成马尾,但扎得不好,没跑两步,鬓边的碎发就散落下来了,他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发现他,因为他在人群中,而对方悄咪咪的打开舱底的锁,又一溜烟跑了。
跑得一如既往的快。
不得不说,横滨确实是个神奇的地方,无数的异能者汇聚到这里,将它当成归处,不被被世俗规则容纳的人们,流浪儿,偷渡客,黑手党,还有名义上管理一切的政方,这里容纳百川,或许,他可以在这里找到他想要的答案,‘我是谁’、‘我为什么而活着’的答案。
就这样,太宰选择了停留。
他没有归处,只能流窜在横滨的街头,有时候是废弃的旧船厂,有时候是公园的大象滑梯底下,要是刮风下雨,他就找个待遇不错的黑手党秘密地下室,然而不管他选择哪里,总会有温度正好的食物出现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就像神明降下的垂怜。
这些食物一开始是密封包装的可以快速补充身体所需糖分的糖果,然后进化成能填饱肚子的零食,再后来就变成保温盒里的甜汤和仿佛刚从海里爬上来自己变成食物的蟹肉料理,偶尔天气忽然转冷的时候,还会有合身的外套。
有幽灵在跟着他,窥视他,在无人的地带。
总不能是神明吧?
太宰穿着找不到标签和牌子的手工防寒外套,吃掉死亡不超过一小时的蟹肉寿司,面无表情的推测着。
他有尝试过反向追踪那个人的痕迹,但总有一种无形的规则在阻挠他,最接近成功的那一次,他利用了时间差,也只在食物盒子的旁边发现一根粉色的头发。
粉色的头发落在雪里,不仔细观察就会被升起的太阳反射的雪光遮蔽,太宰捡起那根头发塞进口袋里,又将食物吃完才继续今天的行程。
溜达了一圈的太宰推开家门,燃起的壁炉旁乱步和果戈里窝成一团,费奥多尔在看书,他不屑于做出粗略的举动,但也坐在离壁炉最近的沙发里——是的,在横滨的大半年里,他遇到了同伴。
说同伴其实不尽然,因为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密无间,相反,他们是互相针对互相发卖的存在,费奥多尔可以毫不犹豫的将他卖给人贩子,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把费奥多尔卖给黑手党,还要搭个果戈里做添头,乱步就在中间两边卖消息,但,就算是这样,他们彼此之间都奇异的觉得,他们应该待在一个房子里。
于是,在大雪到来之前,他们凭借力气和手段得到了这间还不错的很隐蔽的房子。
“啊,又是神明大人吗?”
费奥多尔连头都没抬就开嘲讽。
心满意足的太宰,窝进自己的位置里,“发出这么酸的感叹,是因为今天的你没吃到许愿的苹果派吗?”
在横滨这个地方,得到垂怜的人除了他还有三个。
乱步、费奥多尔和果戈里都会得到他们需要的生存物资,偶尔也有必要的情报,甚至还有枪支和子弹,不小心受伤的时候还会有消炎针和止痛药。
冬天容易使人怠惰,特别是在花园门口总是刷新木材和食物的时候。
就这样,一个寒冷的季节过去了。
当灼目的樱花趁着春风一夜开遍,他们又各自离开。
某一个夏夜里,他们回到这间房子,乱步忽然宣布,他找到了一份还不错的侦探工作,给他提供工作的中年人是个退役杀手转职保镖,但是神奇的拿到了异能许可证,他觉得很有前途,于是决定跟对方干了。
太宰和费奥多尔都没有异议,果戈里就更没有了,甚至他也举起手,说也认识了一个还不错的中年人,对方带着一个小分队,要邀请他去当什么猎犬,每个月至少发一百万的工资,还交社保,他也觉得还不错,决定要跟对方干了。
太宰:“……”
费奥多尔:“……”
太宰转头去看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摊手:“很显然,我没遇见什么神奇的中年人。”
太宰:“可能是你不够努力?”
费奥多尔皮笑肉不笑:“那你呢?遇到什么神奇的中年人了吗?”
太宰:“……”
他还真遇到了。
那几个落拓的黑医生,带着一个金发的少女窝在擂钵街里,每天都在抱怨一些有的没的,他是在一个初夏的黄昏,在波光粼粼的河道被对方打捞起来的,捞起来还非要给他急救,本来半个小时能醒,被庸医一救硬是躺了一个晚上。
醒来的他躺在地下诊所的病床上,满心只有疲惫。
就在这个时候,他第三次见到了对方。
夜色如水,宽阔的格子窗外,皎洁的月光为城市渡上明亮的银光,就是在这片光里,粉发的少年在屋檐上坐着。
他像是在发呆,夜风扬起他扎的不好的马尾,搁在手边的胁差落下阴影,他也没注意只是仰头看着月光,就这样一直守到天将将亮起,灰白的光从海天交接的地方浮起,他才做下什么决定决然的起身离开。
不久,落拓的医生进门,说要给他打营养针。
其实他这段时间吃住都很好,睡眠充足,体脂趋向正常,只是因为在生长期,显得瘦弱,是根本不需要打营养针的存在,但是他看着医生暗红的眼眸,依言伸出手,透明的液滴顺着血管流淌,他闭上眼睛,再次想起昨夜的月光。
打完针他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落拓的医生也不阻止他,反而给他开了个小门容许他时不时上门卷点绷带和止痛药,然后又在发现他偷偷打开柜子,把升压药和降压药倒进烧杯试图做一种无痛自杀药剂的时候,痛苦的把药锁进保险柜里。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流淌,落拓的医生森鸥外有时候会看到太宰坐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的望着格子窗,带着一种常人很难以形容的神情,像孤独的无人能靠近的孤岛。
他有一种成年人的傲慢,觉得河岸边的捞起是在挽救一个坠落的少年,但他又很难解读太宰的想法,他有时觉得这个少年在呼救,他需要一个支点,但有时又觉得那个支点其实早已经存在,他的呼救只是特意说给某个人听。
他不走进太宰,太宰也很少表示亲近,但随着相处时间的延长,一种奇怪的同盟在他们之间连接,他决定邀请对方担任他的助手,一同为港口黑手党的老首领做检查。
在横滨的里世界里,港口黑手党是如同盘踞黑夜的怪兽一样的存在,他们掌控着大量的人手和武器,就连作为政方管理者的异能特务科都无法将他们消灭,森鸥外本以为太宰会表现出害怕,然而太宰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表示同意。
此时已经是冬日,寒风在窗外呼啸,细碎的初雪纷纷扬扬的落下,太宰默不作声的转动着手里的玻璃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森鸥外看着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皱眉。
无法控制的少年,无法依赖他的少年,但,很聪明,就像一颗等待打磨的钻石。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十三岁的少年正在慢慢褪去稚气,他长高了,体能也在增长,幽深的眼睛里总藏着什么,或许黑暗的里世界会雕琢他,让他彻底绽放出光彩,可是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
但他确实需要一个人,作为见证,去执行他的计划。
确认了行程,太宰再一次悄无声息的离开。
今日是圣诞节,悠扬的音调在街头巷尾传唱,偶尔跑过几个孩子正在大笑大闹,太宰伸出手,接下一片雪花,雪花刚落到掌心就被体温融化,变成一汪润湿的水,他猝然握紧手,将水握住。
回程的脚步轻快,等他打开家门,温暖的火焰在壁炉里跳跃,乱步和果戈里依旧窝着,看着书的费奥多尔坐在沙发里,每日刷新的食物摆在桌上,除此之外,无人生日,但点着蜡烛的草莓蛋糕摆在桌上,如一盏明亮的灯。
“我回来了。”
如耳语一般,没人能听见。
太宰阖上门,将风雪隔在门外——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更新!
恋爱小甜饼敬上!
第65章
天亮时分,一场冬日的聚会落幕,纷纷扬扬的大雪停下,仅有壁炉里的一点火星还散发着余晖。
春天到了,樱花再次遍布街头,但风里的肃杀并没有消失,反而带上硝烟的气息。
港口黑手党的老首领已经病入膏肓,死亡的恐惧让他丧失理智,港口黑手党作为黑夜的凶兽就此咆哮着陷入疯狂,在哪怕绝望的笼罩里,太宰是唯一的见证人,他见证着手术刀切开喉咙,血浆飞溅,短促的呼吸一点点停止。
带着溅起的血痕,森鸥外转过身,昂着头向他宣布成为港口黑手党新的继承人。
太宰安静的看着他,看着他身上迸发出来的,名为欲-望的东西——名声、利益和权柄,然后是更高层的自我价值,那是大部分人穷尽一生去追逐的东西,他们穿过大大小小无数的独木桥,奔跑着,将人性里的一切展现出来,暴力、死亡和欲望,一切都赤裸裸摆在明面上,而那将会是一片漆黑腐臭的泥沼。
人类向来如此。
而他期望着能从中得到一些别的。
港口黑手党首领迭代的消息如同野火一样蔓延,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就像多米诺骨牌,合同解除,组织斗争激化,地盘大片缩减,以及无数先代派开始试图暗杀作为唯一见证人的他。
这是必然会发生的,或者说,这本就是森鸥外计划中的一环。
森鸥外需要一个见证者,至于见证者之后的死活,那不重要,死了,那就再也没有人知道真相,活着,那更好,他还需要一个助手,一个心腹,一个左膀右臂,他认为这个少年可以做到,少年的未来会比钻石还闪耀,而他们已经完全被绑在一条船上。
太宰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盘算,但这些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他想要的,是从漆黑的泥淖里得到那个一直追逐的答案。
然而,就在他因为暗杀受伤的那一天,他穿过擂钵街进入熟悉的地下诊所时,第四次见到了那个人。
诊所里一片混乱,从无处下脚的狼藉里,他能轻易推测出过程,应该是森鸥外一个人待在诊所里,直到有人敲门,因为没有防备,开门的刹那就被胁差横斩一刀,紧接着被第二刀逼退,第三刀是一跃而起凌空下劈。
他就是在这时候来到门口。
对方长高了很多,像是做了很多体能训练,变得像一棵昂扬生长的小树,不知为何,太宰的心情忽然就变得高兴起来,他看着纷纷扬扬如樱霞的头发随着对方从天而降,胁差的刀尖如玉虹贯日——
死亡如此之近,瞬息间,森鸥外的恐惧甚至都还没成型。
“先稍微放开他吧。”
带着笑意的声音。
几乎是本能,即将贯穿喉咙的刀尖一错,擦着皮肤刺入砖下。
太宰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诊所,逃脱死亡的森鸥外终于想起来人需要呼吸,不甘心的少年大概没想到太宰会在这时候出现,他着急忙慌的站起身,想要退回阴影里,但太宰叫住了他:
“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少年顿了顿,“不能告诉你。”
“啊,这样啊。”太宰眯起眼睛,露出一个乖巧可爱的,令人难以拒绝的笑容,“那你需要一点帮助吗?”
少年愣了愣,就看到太宰示意了一下头发。他扎不好头发,刚刚一番战斗,扎高的马尾已经变成小辫子搭在肩上了。
烟霞一样的头发衬着烟霞一样的眼睛,很难以形容的纯粹的色调,温和而柔软,简单的一眼就能看穿,他心动了,但很挣扎,理智告诉他该要远离,但本能不容易他说出拒绝的,他永远无法拒绝他。
于是,同样的被月光照耀的夜晚,对方安静的坐在格子窗下,露出致命的脖颈和背脊,安静的等待他将披散的长发束起。
太宰没有说话,指尖穿过发丝的缝隙,凌乱的黑发遮挡鸢色的眼眸,他注视着少年的一切反应,他们应该是熟稔的,他们安静待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任何违和感,就好像他们很久之前就彼此做出选择,他们天生就应该待在一起……
头发扎好,对方下意识晃了晃,而后终于像是意识到什么,僵硬的止住动作,一秒都没有犹豫就提着刀跳窗逃跑。
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太宰低头看了看手才回过身,对上森鸥外一脸见鬼的惊讶表情,森鸥外很惊讶,他无法不惊讶,他在擂钵街这么久,居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那柄胁差的刀锋从半空刺下带来的惊悚感至今让他战栗。
“那……是谁?”
“谁知道呢,”太宰心情很好,“大概是神明吧。”
森鸥外:“……”
*
计划有变。
森鸥外撑着双手坐在红木大桌前,无数的文件摆在他面前,但他没有心思处理。
在那天之后,那个长发少年再一次消失不见,整个横滨,哪怕是最厉害的情报商都没有相关的信息,也不是完全没有,在那段时间里,任何袭击过太宰的人都受到了最严厉的报复,那是提着刀,束着长发的,会庇佑太宰的神明。
除此之外,世面上没有任何信息,干净得仿佛真的是神明一样。
他想要询问太宰,但太宰不做任何解释。春天慢悠悠的过去,凡是太宰出没的街头,连流弹都要想方设法退避三舍,再也没人想着杀死这个港口黑手党首领迭代的见证人。
夏天到来,港口黑手党慢慢步入正轨,连地下诊所都得到了难得的平静。
森鸥外换上他那身落拓的行头,三句话不停的抱怨着,趁机邀请太宰加入港口黑手党,太宰同意了,而他加入港口黑手党的第一个任务是处理羊之王中原中也。
这种任务简单得不值一提,于是夏天过去之后,港口黑手党死掉了一个预备干部兰堂,多了一个天选牛马中原中也,中也不仅要干自己的活,有时候还需要干太宰的活。
彼时,靠近池袋的某个地下室里,本应死去的兰堂迷蒙中睁开眼睛。昏黄的灯光让他有点失神,让他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直到跟医生说话的身影忽然侧过头看向他:
“醒了?”
兰堂本来想装死,但对方的感知太灵敏了,他才睁开眼睛,呼吸的频率都没变,他背对着他却第一时间知道他已经醒了,于是,他不得不撑着身体在医生不认可的注视中强行坐起来。
“醒了,请问你是——”
声音一下梗在喉咙里,那头束成马尾的粉色长发太显眼了,没办法认错,所以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神明吗?”
樱真月没听清,“什么?”
兰堂问:“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死了吗?”
樱真月摇头,长发随着动作摆动:“没死。我救了你,付了很多钱,所以从今天起,你得帮我干活,直到我完成我的计划。”
兰堂沉默了。
兰堂问:“那你的计划是什么?”
樱真月顿了顿,像是在思考怎么树立第一印象,随后他先是郑重的放下手里的胁差,然后高扬双手,像个反派一样露出狰狞又邪恶的大笑:“从这个时间节点开始,我们的计划是攻打港口黑手党和异能特务科,然后占领横滨!再占领地球!”
兰堂:“……”
兰堂又躺了回去,沉默而安详:“要不,还是让我死了吧。”
是不是真的占领横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工作量一听就很大啊喂!——
作者有话说:不甜吗?纯爱!包甜的!
补昨天的加更哇!
那么明天见~
第66章
就这样,第一个随时间诞生的选择节点,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发生了变化。
兰堂的心愿不重要了,反正他的命已经不是他的了,而兰堂自己也无所谓,他本身也不是很想活着,要不也不会轻易的输给太宰和中原中也,于是,成功入伙的他从地下室搬到地上。
因为曾经是谍报人员,细节往脑袋里钻,兰堂一边养伤一边摆烂得发现,这个号称太宰守护神,谁也找不到踪迹的少年其实经常出门,有时候半夜回来,有时候凌晨回来,每次回来都带着礼物,有时候是市中心豪宅地契,有时候是路边开得很好看的蒲公英做成的标本,所有的礼物他都藏在保险柜里,而这样的保险柜他放了整整一个地下室——他最初就是在地下室苏醒,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有理由怀疑,他也是樱真月送给某人的礼物。
时间又一点点过去,等到冬天也结束的时候,樱真月带回了另一个人,一个戴着帽子,被人称为北欧神明的暗杀王。
两人打照面的时候,宣称伤一直没好摆烂不干活的兰堂差点跳起来!
心灰意冷的魏尔伦也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死去的同伴,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支棱起来。
两个人大概是有争执的,但樱真月不是很在乎,他听着两人用法语叽里呱啦的吵架,他没学过法语,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吵架吵到一半要滚回房间,他带着他给太宰准备的礼物去到地下室,他每次出门都会给太宰带礼物,虽然不能把礼物亲手交给太宰,但他会放进保险柜里,等待着太宰某一天来到此地,一件一件打开。
微弱的光辉在他身边亮起,那是定格成漫画的‘书’。
在和同位体的自己对话时,他就懂得了自己诞生的意义;如果说,第一个樱真月的诞生是因为世界想要活下去,那么,在那之后的每一个樱真月的诞生都是因为想要保护太宰的‘自我’。
世界的意识顺应了他的愿望,属于他们这个世界的能量也汇聚在他身上,带着一切回到原点,如今的世界足够稳定,起码梅子饭团确实是酸的,路过的小孩会因为踢不进球大声的哭泣……只要他能创造出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杜绝所有世界被同化吞噬的可能,最后再将汇聚到他身上的能量交还世界,那么,就可以达成他们所有人都期望的结局!
为了这个结局,他已经决定付出一切。
樱真月低头,看着摆满的保险柜,这些都是给太宰的礼物,很安全,他特意将地点选在池袋,就算横滨爆炸,它们也绝对不会受到一丝损坏。
随时间诞生的第二个选择节点,也这样过去了。
樱真月又出门了,第三天早晨回来,刚进门就看到兰堂和魏尔伦隔着一张桌子远远坐在客厅两边,兰堂……哦,这时候也许应该称他为兰波,他早就恢复了记忆,兰波依然穿得很厚,长发披下来,还带着围巾,就是身体很僵硬,和前一段时间摆烂摸鱼的姿态截然不同,魏尔伦脸色也不怎么好,但以他作为人工异能生命体对人类的憎恨,他的表情就没有好过。
虽然‘书’给的剧本一直都是让他成为新的王,但樱真月一个小弟没收,在起跑线上就脚步一拐投奔太宰,所以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小弟之间的矛盾,不过他觉得可以努力一下,他坐到两个人中间,像个法官宣布:“组织间禁止内斗。”
魏尔伦一顿。
兰波张了张嘴,瞪了魏尔伦一眼,也没说话。
没人说话,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流淌,樱真月很敏锐,但他的常识实在匮乏,不懂这种做恨的感觉,于是,他只能说:“如果你们不能握手言和,那我只能以异能订立规则,禁止你们两人互相触碰互相攻击。”
兰波震惊了。
魏尔伦一瞬间变了脸色,他几乎是瞬移到兰波面前,臭着脸,拉住兰波的手。
兰波又震惊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魏尔伦,又看着樱真月。
樱真月认可了这种握手言和,他起身朝着地下室走去,准备把新带回来的礼物放进保险柜里,留下闪电般收回手的魏尔伦和满脸无语的兰波。
兰波已经被气笑了,他瞪着魏尔伦,昂起头骂了最不符合人设的一句话:“傻逼人工异能生命体!”
……
有人种攻击的嫌疑,无辜被波及的樱真月脚步一顿,他想为自己申辩,但魏尔伦先一步说了一句法语,兰波也飞快的用法语开始反击,两人一句接一句,旁人根本插不进话,樱真月想,他们大概在复盘很多年前的擂钵街爆炸案——他是很聪明的,已经开始慢慢能听懂几个单词了,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复盘着,这两人又开始往房间里滚。
人类真难懂。
樱真月想,不过他实在没接触过几个人类。
在一切重置之前,世界处于节能状态,他遇见的人,除非关键且必要,否则都只有简单的本能,很少有复杂的心理变化,这是【太宰治】会说他不理解人类的原因。
现在,属于【太宰治】的那部分,也随着世界重置回到太宰的身上,不过是封印状态。不是他使用异能订立的规则带来的封印,而是世界重置之后本来就有的封存状态——他本来也应该处在这种封存状态,然后重蹈覆辙,继续在鹤见川遇见他的太宰,他现在能产生改变是因为他重置世界前的愿望太浓烈,‘书’保留了他的一切记忆。
他带着这些记忆,在遇见太宰的那一刻,落荒而逃。
就如他所说,如果保护太宰的方式是放弃带太宰回家,那他也可以做得到,他会将所有的可能性都归还给太宰。
“要耐心一点,”他低声对自己说,“要最大可能的保有阿治的宝物,一间挡风的房子,三个交付后背的同伴,在黑暗中相遇的战友,还有能碰杯的挚友,我得等他拿到所有的珍贵之物,然后在背叛发生之前,让世界走入另一条线。”
他重新迈开脚步,走进地下室,将带回来的玫瑰花锁进保险柜里。
珍贵的礼物有很多,他每次出门都会带上一份。
在秋日的尽头,以五千亿遗产为噱头,龙头战争爆发。
整个横滨就像被卷入飓风的漩涡里,血腥的争端无处不在,任何组织和个人,包括作为政方唯一管理机构的异能特务科都不能幸免——政方管理的高危异能者涩泽龙彦就是罪魁祸首之一。
樱真月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好是清晨,他从楼上下来,又看到臭着脸的兰波和魏尔伦分坐在客厅两边,兰波穿得更厚身体更僵硬,魏尔伦的脸色却反而有了好转,他不再用鼻孔瞪人,偶尔还会搀扶身体僵硬不便行动的兰波一把,然后被兰波用异能‘彩画集’轰出八百里,最后又会演变成争吵,一边争吵一边滚进房间里。
樱真月已经完全习惯他们的生活方式了,就像习惯费奥多尔动不动就被发卖那样简单,他打了声招呼,自己进厨房烤了两片面包,涂上蓝莓果酱,然后被酸的皱眉。
魏尔伦不理解他:“不喜欢吃酸为什么还要涂蓝莓酱?”
樱真月不想回答他,含糊了一声,坐回客厅。
兰波像是看出了什么,又想到樱真月那个保护神的称号,不满的哼了一声,问:“你那个占领横滨的计划什么时候开始?虽然我们组织只有三个人,无法达成人数优势,但参与龙头战争,打响名声,争夺资源,成为横滨新的恐怖这些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
魏尔伦也附和:“龙头战争是不错的机会。”
樱真月转头看着日渐凉下来的天气,又将手里最后一口面包吃掉:“我知道,但是再等等。”
要等到太宰和织田作成为友人,等到坂口安吾卧底港口黑手党,等到他们一起拖着安吾走进酒馆,等到如同在一个屋檐下躲雨的他们建立链接,那才是他出现的时候,而他将以自身的一切为代价,保护太宰拥有的一切。
时间一点点流淌,等到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的太宰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巷子,他沿着楼梯向下,走进那间温馨的酒馆。
“晚上好,织田作,啊,安吾也在啊。”
酒保已经开始调酒了。
“晚上好,太宰。”织田作回答,又问,“你这是受伤了吗?”
太宰坐下来:“没办法,被利益驱使的人们总是很疯狂的。”
安吾端起他的番茄汁:“在横滨居然还有人胆敢伤害你,他们就不害怕被你的神明报复吗?”
“神明也有忙碌的时候。”
“忙着写死亡名单吗?”安吾吐槽,“你加入的真的是港口黑手党吗?而不是一个寺庙,有着什么神秘召唤仪式的那种。”
织田作认真思考了一下,“穿和尚服的太宰吗?有点想不出来。”
安吾:“这根本不是想不想的出来的问题啊!这是这个家伙为什么能得到神明的庇佑的问题吧——好吧,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神明,那是一个人。”
一个神出鬼没,但会为了太宰拼命的人。
在他所在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被允许伤害太宰。
太宰大声笑起来,温馨的音乐在他们中间流淌,这会是一个值得放进回忆珍藏的夜晚——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更新!
终幕是重塑世界,要创造出一个绝无仅有的世界线,所以可能会长一点,加上番外,应该没有那么快完结啦!
那么,明天见啦~
第67章
龙头战争日渐加剧,横滨连空气都带着血腥的气息。冬日就这样一点点过去,等到圣诞到来,天空又下起大雪。
樱真月的生日又到了。
作为一个人工异能生命体,樱真月对生日并不执着,甚至他都忘了这一天是他的生日,还是他出门的时候,兰波问他晚上什么时候回来,樱真月看着依旧分坐在客厅两边的兰波和魏尔伦,表示大概下午就能回来。
作为新晋的黑暗凶兽,港口黑手党致力于螳螂捕蝉的行动方针,在他们的计划中,他们会作为龙头战争的推手,等待势态恶化,然后从中吞噬因战争而孱弱的组织和个人,趁机扩张港口黑手党的地盘。
如果没有意外,等到战争结束,港口黑手党会一跃成为里世界至高的存在,并稳坐这个位置,掌控着黑夜的话语权,异能特务科不乐于见到这种局面,但他们又没有别的办法,因为政方管理的高危异能者涩泽龙彦是罪魁祸首之一。
无数的异能者在龙头战争中因为大雾死去,那是涩泽龙彦的异能‘龙彦之间’,一种对异能者特攻,可以剥离异能力的异能;据已有的情报显示,涩泽龙彦和一位来自西伯利亚的情报商策划了这起战争,目的未知。
异能特务科迫切的想要调查清楚与之有关的情报,也想要得到涩泽龙彦的位置信息,最好能在势态恶化之前将涩泽龙彦逮捕,但却始终没办法做到。
樱真月知道涩泽龙彦在哪里,但他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而现在又还没到他出场的时刻,所以他并不打算管,他出门只是听说有一批老式武器流入横滨,那种武器用着老式的已经停止生产的子弹——很新奇,有收集的价值,所以他打算去弄几颗子弹收进保险柜里,当做送给太宰的礼物。
收集这种子弹不费什么时间,大概下午就能回来。
魏尔伦和兰波没有对此表态,等到出门,樱真月才发现魏尔伦和兰波都要出门,魏尔伦要去港口黑手党,准确的说是去见中原中也。
龙头战争的关键时刻,中原中也作为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一直和太宰奔波在最前线,很难有休息时间。
虽然从不说出口,但无论是兰波还是魏尔伦,他们对中原中也的感情都是复杂的,作为荒霸吐的前身,中原中也曾经是他们的目标,他们因中原中也产生分歧,甚至分道扬镳,漫长的时光淬洗,一遍又一遍的争执之后,两人都不得不重新面对自己。
其实,一个冬天过去,樱真月已经开始能听懂法语了——再重申一遍,他其实很聪明,但魏尔伦和兰波显然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们依旧在每天的早晨大声的用法语发表自己的观点。
观点的开头一般是法棍太硬了壁炉的火不够温暖,然后发展到你是人类你不理解我,到最后的床技太粗鲁老是压到我的头发之类。
这是些很难让人读懂的对话,樱真月面无表情的给烤面包抹蓝莓果酱,不过虽然很难懂的含义,但他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兰波没有骗他,他和他的挚友确实是洗一个浴缸睡一张床的。
出门的三人在池袋的红绿灯路口分别,樱真月转头去横滨。
寒风带着雪呼啸而过,樱真月吸了吸鼻子,他其实很怕冷,但不是像兰波那种时时刻刻要裹着厚外套的怕冷,而是单纯的像一个普通的人一样讨厌寒冷的天气,他裹紧脖子上的围巾,又用琴包压着衣角——和横滨不同,池袋虽然也民风彪悍,但明令上禁止杀伤性武器,开过刃的胁差算一种。
其实不用琴包装胁差也可以,世界对他是偏爱的,除了顺应他的愿望维持世界运转之外,剩余的能量都在他身上,他就算带着胁差上电车也不会有人发现并产生质疑,只是他不想过于特立独行。
横滨的聪明人太多,如果他太特立独行,总有一天是要被发现的。
进入电车站后,樱真月停在月台前,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喊住他。
“喂——”
樱真月回过头,对上一双碧绿的眼睛。
和记忆中不同,那双眼睛是明亮的,一身侦探服和贝雷帽,带着特有的稚气和朝气,是活得很好的样子。
“你是要去横滨吧。”
樱真月点了点头。
“我也要回横滨,你送我回去。”
电车在这个时候进战,乱步没有余留一点反驳的余地,樱真月只好走进电车,勤勤恳恳的把人送到武装侦探社的红砖房楼下,然后收获了乱步给的一大包粗点心。
“要吃这个口味,蜂蜜味的,我最喜欢的一个口味。”
临道别的时候,乱步还特意叮嘱,留下一群不可置信的侦探社成员在原地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乱步先生昨天刚买的粗点心,就这样送人了吗?因为有人将他从车站送回来吗?但,生活在横滨的乱步先生为什么会诡异的出现在池袋电的车站?要知道,半个月前好心将乱步先生送回来的猎犬先生可是一片薯片都没得到——那天,那两个人坐在侦探社的待客室一种接一种的试零食,觉得好吃的就划钩,不好吃就划叉,一直到将全部的工资吃完。
那包蜂蜜味的粗点心是他们俩的最后的资产!
樱真月对此一无所知,他抱着蜂蜜味的粗点心停在公园的长凳上。
四周很安静,没人会选择在这个时间节点出没,所以他就理所当然的发呆,一边发呆一边拆开粗点心的包装,他没想到会在车站见到乱步,不然他可能会早点出门或者晚点出门,又或者他应该在见到乱步的时候转身就跑,反正乱步的小短腿一定追不上他。
但,也许是乱步带给他的危机感最小,他最终什么都没做,他就停在那里。
他知道乱步很厉害,能从细枝末节看穿事情始末,他应当感到害怕,怕乱步打破他的计划,但他又本能的明白乱步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世界已经重置,记忆被能量屏蔽,什么线索都没有,乱步不可能推测出因果。
他推测不出来,费奥多尔和阿治应该也不行。
也就是说,等到应当的时候,他重新站到舞台上,嚣张的表示要掠夺他们的土地,抢占他们的资源,奴役他们的老婆的时候,也不会有人能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也挺好的,樱真月吸了吸快冻僵的鼻子。
一包粗点心已经吃完了,樱真月没有心情去开下一包,他决定先去把送给太宰的礼物拿到手,然后回到点燃的壁炉前烤烤火,把湿漉漉的自己晒干一点。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插进来。
“原来你喜欢这个口味啊。”
过于熟悉的音色,樱真月卡壳一般,马尾扬起,头差点拧出一百八十度,在距离他两三米外的石椅上,缠着绷带,披着黑色外套的太宰跷着脚坐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堆积在他肩上,看起来像是坐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樱真月连他什么时候到的都不知道!
“欸——可惜我还带了另一个口味。”
震惊的樱真月其实想问他什么时候来的,但话说出口却是:“什么口味。”
“是芥末啦芥末。”
樱真月:“……”
太宰笑得可可爱爱:“是我自己做的哦。要试一下吗?”
樱真月:“…………”
那双鸢色的眼睛眯了起来,油然而生一种危机感,归属于黑暗的种子会在黑暗里开出花,八千兆的平行世界都在证明这一点,太宰是不需要别人拯救的人,就算迷茫就算痛苦,他也会自己找寻出路,他会自己拯救自己,他只需要一片可以扎根的土壤,一点水和养料,他就能自己长得很好。
樱真月看着面前的太宰,和他在别的世界线看到的太宰都不一样,他明明披着干部预备役的黑色风衣,举手抬足却带着上位者不容驳逆的气息,就像一个有耐心的猎人,在耐心的等待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樱真月忽然想起了兰波和魏尔伦。
垂落的手指动了动,搁置在旁的胁差投下阴影,樱真月不太敢张开口说话,他不擅长伪装,更不擅长在太宰面前伪装。
人类是很难说得清自己的物种,他们有很多的想法,有很复杂的情绪,就像现在,他就很担心自己一开口就是一句你要不要跟我回家——他会在第一次见面就自顾自将太宰带回家,像守护宝藏的恶龙,那是因为他的本质本就是一个自我的人。
退一万步讲,如果不需要考虑所有问题,纯粹依靠本性行动,那太宰早就被他带回家,锁进只属于他的房间里了……
不行!
得跑了,樱真月心想,再不跑可能要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本性了。
风依旧卷着雪花,太宰就像无所觉察的,他看着一动不动的少年,看着他垂落的发尾被雪花润透,裹着蜜糖的音调一转:“好吧,礼物其实不是芥末味的粗点心,而是八音盒。”
“八音盒?”
樱真月一怔,就看到太宰手一转,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是哦,”太宰依旧笑着,“是安吾钓鱼钓到的。你知道钓鱼是什么吗?在黑手党里,钓鱼指的是收购走私商品的意思。安吾从欧洲弄来的老古董,我觉得还不错,就弄过来了当做礼物了。”——
作者有话说:今……今日份更新orz!
为什么会迟到这么久,快反省一下啊陈免免!!
滑跪ing
今晚的加更可能写不完了,写得完就发,写不完就挪到明天[小丑]
第68章
最后,这个八音盒摆在床头,响了一夜。
轻柔的音调回旋着,玻璃窗隔去风雪,一片温暖中樱真月安然睡去,丝毫不知道远在横滨的夜色里,风夹着雪悠悠的吹,荷枪实弹的港口黑手党武装部队默然肃立,在他们的面前,披着黑风衣的少年坐在高高的集装箱上,正看着手里的手机。
手机上显示着池袋的地图,地图上一个小红点,回旋的音调通过耳麦传进耳朵里,一通传来的还有清浅规律的呼吸声。
“居然是在这个地方嘛,啊,”太宰思考了一下,“我记得那里是一片老式居民区,里面还有一条河和两棵樱花树啊……”
呢喃的自语散进风里,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也没人胆敢质疑。如果说两年多前,他们会对那个见证港口黑手党首领迭代的少年嗤之以鼻,那么现在他们连直视他的胆量都没有,这个少年是属于黑暗的,他来这里寻找答案,他的血脉流畅着黑色的血。
他奠定了港口黑手党的大半基业,铺设资金源,建立令人闻风丧胆的监听术,设计狙击被称为北欧神明的暗杀王魏尔伦,就连现在的龙头战争里,他都靠着无与伦比的智慧和计谋帮助港口黑手党躲过危机,撷取最大的利益。
能力往往是最能说服人的东西,没有人再去否认他什么,面对他的每个人都只会由心而生出巨大的恐惧,唯恐自己成为他的对手。
死一般的沉寂里,太宰收起手机,从集装箱上跳下来,风衣因惯性扬起,露出他藏在衣摆下的身躯,这几年虽然很忙碌,但来自神明的投喂从不停止,尽管他的胃口不算好,因此也杜绝了因为忙碌赶不上饭点导致的胃部疾病,而且因为营养充足,体能随着身高一起稳定增长。
在里世界,实力是很重要的,太宰比谁都明白这点,更何况他还有一个神明要捕捉。
可能是隔着水面的第一面,可能是睡前回忆起对方看见他时仓皇而逃的样子,又或者是总在他需要的时候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的蟹肉料理……总之,不知什么时候的一念兴起,等他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将神明当做私藏物。
那是独属于他的,会被他关进洞穴的私有物。
人类是自私又固执的,他身处黑暗之中,见证过无数人沉溺和浮起,就像人性的泥淖里开出的花,花朵短暂却绚丽,他认可人们是自由的,可以脱掉枷锁去追寻一切渴求之物,就像他前不久在擂钵街捡到的少年芥川龙之介,他乐于帮助对方挣脱囚笼,找到生存下去的办法,却只想将樱真月关进笼子里。
没来由的占有欲充斥着内心,隐隐有什么呼之欲出,他已经不在乎樱真月能不能得到自己的答案,能不能独自生存,他只想把对方藏起来,藏到没人的地方,让那双眼睛只能看到他,只能装得下他!
夜风呼啸着吹过,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到地上。
“走吧大家,”太宰将阖上的手机收进口袋里,“该去干活了。如果一切顺利,大家还能回家吃两颗圣诞夜的南瓜糖。芥末馅的。”
武装部队众:“……”
这明显是个冷笑话,但没人敢笑。
幸好他们心情不错的预备干部大人也是真的想哄他们笑,他已经迈着脚步走进夜色里,去往他们的目的地,按照他们的计划,他们要去往位于中华街的一家珠宝店,那家店受港口黑手党庇护但在三个小时前受到了袭击,袭击者不明,而他们的任务就是展开调查,并施以雷霆报复——这应当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任务,简单到甚至不需要动用百夫长,但出动的确实干部预备役的太宰大人。
参与行动的武装部队成员都没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穿过长街,走进珠宝店搜寻一切蛛丝马迹并报告给太宰大人。
半个小时不到,在任务即将结束的时候,一阵大雾盘踞,切断了街道两边的道路,清脆的脚步声响起,白发红眸的青年从雾中走出来。
武装部队是精英部队,反应十分迅速的架起枪,但青年只是看着太宰,“初次见面,传闻中……受神明眷顾之人。”
大雪依旧纷纷扬扬的落下。
海浪翻涌着,浓郁的夜色褪去,初升的朝阳跃出海平面。
樱真月就在一片阳光照耀里醒了,醒来才发现昨天忘记拉窗帘了,可恶,痛失赖床的机会。
不甘心的爬起来,樱真月第一时间是去看摆在床头的八音盒,这个八音盒是老古董,需要发条提供动力,一夜过去,轻柔的音乐已经停了,樱真月珍惜的把八音盒收进抽屉里,然后随便的抓了抓头发,束好,下楼。
兰波和魏尔伦也才起没多久,兰波依旧穿着厚厚的衣服,懒洋洋的窝在距离壁炉最近的沙发上,魏尔伦倒是只穿着家居服,家居服是简单的羊毛圆领T恤,凌乱的头发盖不住的脖颈下方是一片新新旧旧的挠痕。
大概是没意识到经常赖床的樱真月会这么早下楼,兰波吓了一跳,他瞪着魏尔伦,魏尔伦还没来得及换上自己的西装。
魏尔伦停了一下,选择坦然面对,反正樱真月也不小了,已经过了十七岁生日了。
“今天的早餐是烤面包。”
樱真月:“……”
兰波:“……”
很多余的一句话,因为他们一直以来的早餐都是烤面包。
樱真月哦了一声,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我要配蓝莓果酱。”
魏尔伦皱起眉,精美的面容下,拿着盘子的他不像是在烤面包而像是用面包搞暗杀,“不喜欢吃酸为什么要涂蓝莓果酱?”
樱真月顿了顿。
樱真月一言难尽的看着魏尔伦:“为什么你会像在过家家一样,说出这种劝说不听话的弟弟的话?”
魏尔伦也看着他:“你不就是弟弟吗?”
樱真月面无表情:“不,我是首领。”
魏尔伦也开始面无表情:“你是人工异能生命体,我也是人工异能生命体,哦,还有一个中也也是人工异能生命体,他也是你哥。”
樱真月:“……”
樱真月起身,提着胁差朝着门口走去。
兰波简直头疼:“你去哪里?”
樱真月回头,杀气四溢:“去杀了中原中也。”
兰波:“……”
最后,兰波还是把樱真月拉回餐桌上——不是靠口才,而是他用异能‘彩画集’将整个房间关了起来。
魏尔伦不认可,但还是自认为溺爱的将蓝莓果酱放到樱真月面前。
樱真月不是不能冲出去,他可以用异能,或者先把兰波打败,但那样太亏了,他把兰波救回来就是想要兰波帮他干活的,现在打死太可惜了,于是他坐了下来,拿起蓝莓果酱。
魏尔伦和兰波各自坐下,边吃边说起来自横滨的情报,情报包括太宰在执行任务的途中被涩泽龙彦袭击的事情,作为一个在横滨滞留多年的人,兰波是知道樱真月对太宰的过度关注的,所以在说情报的时候,他还特意看了樱真月一眼。
但樱真月的反应很平淡,仅仅只是放下涂果酱的刀,往庭院看了一眼,天气依然冷,但阳光下,雪已经在融化了。
“差不多该行动了,”樱真月回过头,“向横滨宣告我们的存在吧。”
与此同时。
横滨,高濑会阴冷的审讯室里。
太宰被铐在椅中,他面前坐着的是白发红眸的,是异能特务科一直追踪却总是落后一步,以至于没能找到的涩泽龙彦。
没有人说话,空旷的审讯室安静的仿佛连心跳都能听见。
涩泽龙彦举着一颗红色的宝石,头顶的灯光折射出晕彩,那是他昨夜才通过异能收集到的异能晶体——他的异能‘龙彦之间’能够剥离异能力,异能力会形成异能生命体追杀自己的主人,一旦主人被杀死,异能生命体就会变成他手里的红色宝石。
那是一颗很漂亮的宝石,光是握着就能感受到无尽的生命力,毫不夸张的说,是可以放进拍卖场压轴的存在,但涩泽龙彦很快失去了兴趣,他将宝石随意的丢弃在身后,表情变得懒散无聊。
“不值得收藏,”涩泽龙彦看向太宰,“这种东西根本不值得放进我的藏馆里。”
“是嘛。”太宰很敷衍。
他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更知道涩泽龙彦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虽然很久没有联系,但是每个圣诞,他们都会聚集在一起,身为情报商的费奥多尔想要做什么,会怎么做,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涩泽龙彦也不在乎他的冷淡,甚至猩红的眼眸都亮了起来:“我听说你有一个神明……”
垂落的鸢眸重新睁开,太宰安静的看着来自政方的兴致盎然的‘异能杀手’,传闻他是一个喜好收集的人,为了收集宝石,利用异能杀死了很多的异能者。
“啊,确实有一位神明。”太宰回答——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更新!
晚上有加更!
第69章
“确实有一位神明。”
太宰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回荡,明明是一个囚徒,但鸢眸反射着灯光,某一刻,涩泽龙彦甚至觉得他才是被算计的那个。
但着显然不可能,虽然一直在政方的监管下,但他对横滨的局势变化深有研究,他知道第一张异能许可证在武装侦探社手里,知道港口黑手党首领迭代诱发的一系列风波,知道一位侦探在此声名鹊起,知道有一个什么都知道的情报商闷声布局,他还知道横滨出现了一个偏心的神明,眷顾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他面前的港口黑手党干部就是其中之一。
那位侦探也是。
他知道的情报比外人知道的多。
神明应该是无情的,会偏心的应该是人,所以那位应该是个异能者,十分强大的异能者,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同时眷顾一位象征邪恶的黑手党和一位代表正义的名侦探,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是异能者,而他是一位对异能特攻的异能杀手。
他的藏馆已经很久没有强大的异能晶体收入了,为此他特意去见了情报商,两人一拍即合,策划并推动了龙头战争。他并不知道那位叫费奥多尔的情报商有什么目的,不过他大方的提供了与神明有关的所有情报,这是他会出现在这里并鼓动高濑会绑架太宰的原因。
曾经的‘羊之王’中原中也被设计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后,‘羊’名存实亡;与‘羊’齐名的GSS和高濑会也在港口黑手党的一步步扩张中慢慢衰落,和海外资本私营的安保公司GSS不同,高濑会是横滨本土非法组织,他们对扩张领土的港口黑手党本能的抗拒憎恨,他只是稍加鼓动,他们就像亡命之徒一样不顾一切的绑架了港口黑手党的干部预备役。
现在他们就坐在高濑会的审讯室里。
涩泽龙彦回忆着他从费奥多尔那里得到的情报,估算着樱真月抵达的时间,在他看来,只要樱真月是异能者,只要樱真月出现在这里,那么对方就一定会变成他的藏馆里的会发光的藏品。
“既然这样,”涩泽龙彦笑了笑,“那能否请太宰君说一说与神明有关的事迹呢?就当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与此同时。
横滨某间地下室里,散发着荧光的电脑摆在面前,面色苍白的费奥多尔蹲在椅子上,屏幕上闪过的庞大情报倒映在他眼底,时刻不停歇的大脑正飞速的运转着,分毫不差的运算横滨街头的变故。
“一切都很顺利,太宰已经成功见到涩泽龙彦了。”
费奥多尔呢喃着,他下意识的啃咬食指,又在猩甜的气息弥漫后第一时间用OK绷压迫止血。OK绷就摆在键盘边随手能拿到的位置,一同摆放的还有已经吃完的食盒和熬夜必备的功能饮料、钙片和维生素片,这样的生存必备物资时常会在他的门口刷新,一连几年,有的时候他熬夜熬狠了,没时间出门捡物资,樱真月还会专门送进来——当然他不会直白的走进来,他还记得给自己套个麦当劳购物袋,进门也不说话,就把盒饭和水怼摆到他面前,有时候他贫血晕厥,他还会熟练的打肾上腺素,然后挂盐糖水。
虽然他觉得他应该还不到要打肾上腺素的地步。
不,应该说,他觉得他不是这么娇气的人,他有伟大的梦想,他的梦想是建立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拥有这种梦想的人应该像个打不死的小强,吃苦耐劳,而不是低血糖倒在电脑面前,靠挂盐糖水续命。
所以,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费奥多尔一边缠OK绷,一边冷脸思考,大概是七年前,他在偷渡的船舱里捡起在他面前刷新的第一个生存包的时候,他至今还记得里面放着一把枪,两个弹匣,三个正宗的俄氏苹果派,还有一支封存得很好的肾上腺素,都是他急需的东西,他靠着这些东西躲开了一群如同鬣狗的偷渡客。
再后来就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樱真月很少出现在,但每次出现都会带来他需要的东西,他就是这样被养成废物的!
费奥多尔面无表情的用缠着OK绷的手敲击键盘,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起。
那是私人手机,有且仅有几个人知道号码。
他接起来,果不其然,对面响起果戈里浮夸的声音。
“莫西莫西~接通了吗?那么,在此提问——是谁拨通了电话呢~没错,是果戈里哒!哎呀,不小心把答案说出来了,说起来,我亲爱的费佳,你还活着吗?”
光是听声音就能知道,电话那头的果戈里转了几个圈,费奥多尔其实想翻白眼,但教养和装逼的心遏止了他,于是他又从购物袋里翻出一包能量饮料,“有什么事?”
果戈里的声音更浮夸了:“是这样的哦,我们没有钱啦~”
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你们?”
这时电话里冒出第三个声音。
“我也没有钱啦!”乱步凑到电话面前,用同样一种音调大喊。
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维持着耐心:“如果我没有记错,十天前太宰才匿名在你们的卡里打了五十万日元。”
乱步说:“花完了啊。”
果戈里也说:“没错没错。”
费奥多尔面无表情:“武装侦探社七天前发了工资,猎犬四天前发工资。”
乱步继续说:“也花完了啦。”
果戈里也继续说:“没错没错。”
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缓了好几秒,他停下盯情报的眼睛,认真的翻找购物袋,从里面找出盐糖水熟练又辛酸的给自己挂上,又操纵着键盘把从涩泽龙彦手里骗来的情报费转出去,才不走心的叮嘱:“注意一点。”
“放心吧,”乱步的音调都扬起来了,背景里是特有的喧闹,“没有人发现我们。”
池袋西口公园里,两个穿着布偶套装的怪人正凑在一起,对着摆在石椅上的手机讲电话,公园的对面是一片住宅区,此时正是清晨,甩着钢管的少年次第走过,时不时有一两个饮料机飞起来,圣边琉璃的痛车和黑色机车飞驰而过,所有人都见怪不怪——混乱程度比不上横滨,但好像也没差什么了。
就在这时,混杂在人群里,一袭粉色的马尾晃过。
路过的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布偶怪人就闪电般分开,各自拿着传单和气球,分发给路过的行人,那一边的樱真月已经停了下来,他足够敏锐,察觉到有人看着他,但周围并没有能让他警惕的人。
察觉到他的异常,兰波停下来,“发生了什么?”
樱真月想了想,摇头:“没什么,走吧。”
两人顺着人流走向路边,一辆黑色的轿车恰好停在他们面前,他们拉开车门,不一会儿,轿车飞驰出去。
*
港口黑手党。
通往首领办公室的电梯向上攀升,忙了一夜的中原中也摘下帽子单膝跪地:“BOSS。”
烛火闪烁,沉吟的森鸥外点了点桌上的文件:“关于太宰君被敌人抓走的事件,中也君有什么看法吗?”
中原中也顿了顿,看法?完全没有,他根本不相信那个混蛋青花鱼是这么容易被人抓走的存在,他一定有什么计划,但作为搭档,该死的他完全不知道计划是什么!
“我会即刻展开救援。”中原中也再度低下头。
森鸥外望着跳跃的烛火,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并没有反驳。
与此同时。
异能特务科。
灯火通明的办公区,堆满文件的办公桌,每个科员都分毫不错的紧盯情报数据,忽然,其中一位瞪大眼睛,刷地起身大步走进长官办公室。
“报告,捕捉到涩泽龙彦的情报信息。”
正在应付议员电话的种田长官立刻挂掉电话,反手还把电话线拔了。
“继续说。”
“涩泽龙彦出现的位置是海港旧船厂,那里是高濑会的基地,还有……”科员脸色变了变,“还有,他绑架了港口黑手党的干部预备役太宰治。”
种田长官:“……”
忽然,第二个科员敲响门。
“长官检测到港口黑手党异动:重力使中原中也集结大批武装部队,正朝着海港旧船厂的方向行进。”
种田长官:“…………”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涩泽龙彦作为龙头战争的罪魁祸首,为了杀死异能者夺取异能宝石,伙同情报商费奥多尔发动龙头战争,港口黑手党认为有利可图,暗中推动;而现在涩泽龙彦利用高濑会绑架港口黑手党的太宰为了逼出太宰身后的‘神明’,港口黑手党打着救援的名义理直气壮要吞并高濑会。
种田长官屈指敲着桌面,安静的房间只剩一种单调的声音。
“集合队伍,”忽然,种田长官站了起来,“目的地海港旧船厂。”——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加更!
明天是重阳(我居然吃晚饭才知道是重阳)所以明天的更新挪到晚上,因为要回家祭祖,原地磕一个ing
那么,明天见啦!
第70章
情报商和情报商的对接是最简单的,兰波知道的消息不少,作为欧洲曾经的谍报人员,他一直认为在樱真月的中二病组织中,他担任的是非战斗情报员的位置,临到出门,站在高濑会的基地面前,不想工作的他才发现,樱真月给他的位置是前锋。
换句话说,就是第一个上场的炮灰。
他对此很不解,同样作为炮灰的魏尔伦看着他杀伤力惊人的‘彩画集’,试图用人类的语言宽慰他:“组织目前只有三个人。”
兰波不想理他。
魏尔伦只好指着樱真月:“他也是前锋。”
兰波:“……”
好吧,兰波舒服了。
樱真月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东西,但他得到的情报并不比兰波少,他每天都会出门收集情报先不提,他手里还有‘书’,‘书’是世界意识的化身,不仅能看到其他的世界线,还记录着他们的世界线——在能量回流引发重置之后,在‘书’的尾页,以编年体的形式记录了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他在鹤见川钓起太宰,包括他在鹤见川见到太宰转身就跑。
所以,他比兰波预料的更早知道太宰被涩泽龙彦绑架的事。
在来横滨的路上,兰波还有意无意的试探他,此次行动的第一目标是不是救援太宰治。他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如果可以,他在知道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就会让涩泽龙彦知道人活在世有些事情不能做,但时间已经不允许了,现在的他得准备准备去当个合格的反派。
于是,他们比每个势力都早的,站到高濑会的大门前。
高濑会樱真月也很熟,他们的老大叫高濑浩平,是和港口黑手党先代首领同代的人,是一个攻击力不强的异能者,野心很大,目光却短浅,一直希望能够代替港口黑手党成为横滨里世界说一不二的存在。
大家都走在反派的路上,樱真月能理解对方,他看着高濑会的成员扛着枪整齐划一的形成包围圈后,不紧不慢的拔刀出鞘,初升的阳光在刀面反射晕彩,左边的兰波抬手亮出‘彩画集’,右边的魏尔伦抬手摁着帽子,黑红的重力溢出,震碎地面。
不得不说,败犬和败犬之间亦有差距,高濑会一直被港口黑手党压制,兰波和魏尔伦也都在太宰主导的战场里被中原中也打败,但兰波和魏尔伦打高濑会绰绰有余——单从战力而言,兰波和魏尔伦中的任何一个都能单挑高濑会,更不用说他们一起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个提着刀的樱真月。
于是,十分钟不到,他们三人就已经站到高濑会的老大高濑浩平面前。
这位也步入暮年的老人踉跄倒地,满目惊恐的往后挪,连枪都不记得开了,走上前的樱真月踩着落在一旁的枪,以刀驻地蹲下,看着对方的眼睛:“听说你跟一个叫涩泽龙彦的人合作绑架了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对方呢?”
近距离的压迫感,高濑浩平第一反应是求饶,但求饶的话梗在喉咙里,对着那双在暗处折射寒光的眼睛,他恍然领悟到对方没什么耐心,他只想知道答案,求生的意识促使声音挤出喉咙:“在……在顶楼。”
樱真月提着刀转身就走。
留下一个兰波和魏尔伦,兰波看着乱七八糟的局面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时间不多了,港口黑手党的武装部队很快就到,或许还有异能特务科。”
魏尔伦点头,示意屁滚尿流的高濑浩平,“我去组织布控,你处理一下他。”
和港口黑手党总部一样,高濑会也是一栋高楼,不过他们没能力建立一个绝对安全顶层的首领办公室,所以高濑浩平惜命的居住在中层,上下都有心腹防守,时不时还会换个房间,防止有人偷袭,樱真月出了门发现整个楼二十多层高,他在九楼,往上要爬十一楼,每一楼都有高濑浩平的心腹,不过这些心腹都在他们袭击高濑浩平时回防,现在都已经被打趴下了。
乘着电梯登上顶层,寒冷的风扑面而来,今日没有下雪,但远处的天灰蒙蒙的,等待已久的涩泽龙彦抬手跟他打招呼,在他的身后,被拷着的太宰盘腿坐在地板上,旁边十多个一组的高濑会成员举着枪瞄准他。
“初次见面——”
涩泽龙彦张开手,红色的眼眸带着见到珍宝的狂热。
“啊,初次见面。”樱真月敷衍的应了一声,目光却不受控制的看向坐着的太宰,太宰也笑着看他,昨天才刚见过面,在落雪的公园里,对方赠送给他的八音盒被摆在桌面,响了一夜,他很珍视这件礼物,就如同珍视太宰一样,但是他不能这么告诉太宰,对视的目光一颤,樱真月飞似得挪开。
涩泽龙彦还在说话,说什么他也没听,总之就是夸他的异能,想要收集他的异能之类的不怎么重要的话,反正只要把他打趴下就行了,于是,盘踞的大雾升起的刹那,他往前一踏,璀璨的鎏光自脚下亮起覆盖整个顶楼——
「异能禁止」。
大雾顷刻散去。
猩红的眼眸猛地一睁,下一秒,涩泽龙彦就看到寒光如电的胁差劈向自己。
就连太宰也愣了愣。
在这一条时间线上,樱真月是第一次使用异能。在此之前,横滨人只知道港口黑手党干部预备役太宰治有一位粉发的神明,提着一把刀,会报复所有伤害太宰的人。曾有人公开推测樱真月是否是异能者,异能的能力是什么,最后大部分人都认为他是攻击型异能,因为一个正常人就算从胚胎期开始学体术,也不可能变得这么厉害。
涩泽龙彦从费奥多尔手里查阅了与樱真月有关的所有情报,知道在港口黑手党首领更迭时期,樱真月因为太宰一天内连挑十六个非法武装势力,显然他也认为樱真月是像中原中也那样的,强力进攻型异能。
‘龙彦之间’会剥离异能者的异能,形成异能生命体,异能生命体会本能的进攻主人。越是强大的异能,被剥离后形成的异能生命体就越强大,被剥离异能的人越孱弱,异能生命体就有更大的概率杀死主人——这是他会站在这里的原因。
他迫切的想要见证一个强大异能者的死去,异能宝石会在他的尸体上亮起璀璨的光辉,那是绝无仅有的,足够吸引人,也足够让人在无聊的生命中迸发活下去的欲望。
然而!
樱真月的异能并不是进攻型。
带着浓烈的杀意,涩泽龙彦有那么一刻竟觉得胁差比闪电还快,求生的本能让他往后一踉跄,胁差的末端划过胸膛,疼痛如潮水一样。
肋骨断了两根。
这是涩泽龙彦的第一想法。
同一时间。
通往高濑会的街道上,车辆的轰鸣声响起。
武装部队打头阵,进攻着高濑会提前布置的防线,子弹如大雨倾泻,血气弥漫,时不时还能听到人倒在血泊里的闷响,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细微哭声,织田作混在后勤清理的队伍中,他想要去哭声传来的地方看看,那是一个很年幼的孩子,他的父母是早起出行的人,躲闪不及死在流弹中,他想把孩子藏起来安顿好就接到了太宰的电话。
“莫西莫西,织田作吗?”
“太宰?你在哪里?”
“织田作还是先离开这里吧。”电话里传来了风声和太宰的笑声,紧接着机车的轰鸣声疾驰而过,电话连进港口黑手党的通讯频道,“……哦呀,中也早上好,进入子弹的射程后,愉快的中枪死掉吧!”
“闭嘴,混蛋太宰。”
开着机车的中原中也油门一拧,绕过爆炸的火箭筒,黑红的异能顺势亮起,轮子划上墙面直冲高濑会的顶楼。
爆炸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太宰将报废的通讯器丢掉,重新抬头,寒风依旧,面前的人束高的马尾变得凌乱,散落的柔软鬓发随着风舞动,寒光熠熠的胁差上,一滴鲜血滴落,抓着胸口的涩泽龙彦倒在血泊里,举着枪的高濑会成员也都失去战斗能力,这一切都在瞬息间。
他知道他有一位神明,他知道他的神明会体术,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用眼睛看到。
真漂亮啊。
握着刀的他像是在握一朵玫瑰,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被衣裳覆盖下的身体柔韧有力,每一个肌肉线条都恰到好处,真的很漂亮啊。
藏在阴影下的鸢色眼眸一点点眯了起来。
樱真月感受到了,他侧过头,眼眸里的困惑还没成型,下一秒,被重力包围的轰鸣的机车开过屋檐,登上空旷的顶楼,烟尘四起,急刹的车轮在地面留下一道划痕,还没成型的困惑顷刻转变成反派的表情。
中原中也的表情同样凶狠:“你就是高濑会的援兵?”
“援兵?”提刀的樱真月歪着头,露出邪气四溢的笑,“没有援兵,也没有高濑会,这里现在是我的地盘。”——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更新!
这两天有点忙,先不加更啦!
那么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