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山野隧道-5 唐不凡愣住……
唐不凡愣住了, 握着枪的手都放下去了一些，而男人显得很开心，迈开套着棉拖的脚想朝他走过去。
“天呐, 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唐不凡反应过来，立即又把枪对准他。
“别过来！”
男人停住了脚步，虽然他是机械身躯并不怕枪, 但见唐不凡害怕还是配合的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你不要紧张。”男人安抚道：“我对你没有敌意, 事实上我们一直在找你。”
他说完再次打量唐不凡，男人脸上戴着光幕眼镜，但露出的下半张脸消瘦的不成人样, 他上身披着剪裁很粗糙的狼皮, 只用一根麻绳系着, 下身则穿着肮脏破旧的棉裤和鞋子，狼狈的像个拾荒者。
如果不是男人的电子眼自动进行了人脸识别，通过唐不凡外露的鼻子和唇形辨认出了他的身份，男人是根本认不出眼前的人是他们十几年前就选中的试验品。
唐不凡心底激动万分, 却又掺杂着浓浓的不安和害怕, 他用发颤的双手死死握着手枪，喉结晃动，过了好一会才艰难的道：“你认得我……我要见那个博士……你带我去找他！”
男人闻言为难的“嘶”了一声，脸上涌出抱歉：“这个……我是留在这里‘钓鱼’的, 这个基地没有飞行器，我没法带你走。”
他说完猛然想起了什么，大拇指往后指了指身后那两个兽人, 皱起眉头询问唐不凡：“你为什么会跟西部联邦的兽人在一起？”
唐不凡明明是被北部联邦的兽人抓走的。
“……”唐不凡举着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能看出这男人是厌恶兽人的抗争派，所以……他觉得不能让这个男人发现他和陆一关系要好！
此时安德森靠坐在积灰的墙边, 肿着起小水疱的脖子，呼吸困难，陆一虽然状态好些，但也强忍咳嗽，显然也中毒了，他们都盯着他。
唐不凡感到了一股左右为难的压力。
见唐不凡不回答，男人眉头一皱，果然面色变阴沉了许多。
“你站到兽人那一边了？”他质问。
“没有！”唐不凡立即心慌的大声否认了，他面对着陆一和安德森的注视，嘴唇有些哆嗦，最后才下定决心似的嘴角一绷，冷冷道：“我是站在人类那一边的，如你所见我还是人类！”
他说完放下了手枪，扯开自己领口的狼皮，露出那银晃晃的项圈，声音微哽：“这五年来我活的很艰难……寄人篱下，苟延残喘，但是我……但是我没有妥协！”
男人看着唐不凡那泛黑的嘴唇，瘦的皮包骨的脖子，还有他虚弱但坚定的声音，他眼眸一颤，受到了触动。
“好……好！”男人勾起嘴角，十分满意的笑了，激动道：“不愧是我们挑中的人！我们就知道你能经得住诱惑，保持本心！”
唐不凡的资料他们一清二楚，大学时在西餐厅打工靠颜值意外爆火网络，他本可以去当明星，当时他在网络上的势头都超过了一些二三线男星，却用兼职模特的钱还完了助学贷款并攒够了后续学费，就果断抽身退出，回小县城当了一名普通的老师，这样的人意志力一定强大，三观也一定正，所以他们才从那几百万人里挑了他。
而唐不凡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流落到兽人堆里五年都没有动变异的心思，否则以他的颜值和文化素养，绝对会成为高贵的指挥官夫人。
“你的话，绝对会帮我们完成后续实验的！”男人忍不住又激动的说道。
唐不凡心中一动，立即问他：“什么实验？”
“是……”男人刚刚开口，就猛的停住了，他在意的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那两个兽人，安德森瘫了，但陆一还能行动。
见他回头，陆一沉下脸，再次握紧手中的长刀，而男人冷笑一声，转过了身，只见他的右手忽然裂开露出里面银色的金属，像变形金刚似的以眼花缭乱的姿态变形成了一把尖锐的大长刀。
他打算先解决掉这两个碍事的兽人再和唐不凡谈。
“高等兽人确实强，但我这个躯体可是尖端的战斗型号！”男人说着，踩着棉拖再次迅速冲向陆一，身上的白大褂被劲风吹的飞扬！
两人的刀硬碰硬的对上，发出有些让人牙酸的声音，唐不凡心急如焚的看着他们又战斗起来，不妙的发现陆一在男人迅猛的攻击下节节后退！
唐不凡不由又握紧了手中的枪，但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他想救陆一，又不想惹怒那个男人！
他还得靠这个男人去见那个博士！
唐不凡纠结的看着，而中毒的陆一突然身体一缩，似想咳嗽，这一迟钝让他躲避的速度变慢，胸前挨了那男人一刀！
宽松破旧的v领毛衣被劈出了裂缝，殷红的血一下子染红了陆一的毛衣，唐不凡睁大眼睛，把嘴唇咬的几乎出血才忍住喊他的欲望。
而靠墙坐着的安德森也急了，咳嗽着试图从地上站起来。
唐不凡看向他，脑袋迅速想了想，又看向已经顺着走廊打到快到尽头的两人，那男人又兴在了头上，眼中只有努力应对他的陆一。
“哈哈哈哈哈！兽人西部联邦的小公子不过如此！听说你是下任元首？我要让西部联邦后继无人！”男人疯狂朝陆一挥刀，迫使陆一继续后退，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唐不凡已经快步走到了安德森身边。
唐不凡拉开他那沉甸甸的腰包，掏出打火机飞快的扔到安德森怀里。
安德森先是一愣，他抬头看向唐不凡，发现他又快速退回原来的位置了。
“……”安德森抓着那打火机想了想，很显然刀枪都对这个仿生人无用，但火不一定……那仿生人穿着衣服，头发也易燃，而电器起火会导致短路和爆炸……值得一试！
安德森于是扶着墙站了起来，银灰色的眼睛森冷的看着那仿生人，握着打火机飞快朝他冲去！
那男人听到了安德森的脚步声，冷哼一声真想回头，却被陆一一刀劈了个正脸！
“咳……跟我打架专注点。”陆一忍着剧烈发痒的喉咙，看着男人被他劈裂开的硅胶皮肤，露出里头的金属头骨来。
“别以为你们两个同时上我就会害怕！”男人用开裂的脸狰狞大喊，仗着自己是机械躯体干脆不管身后的安德森了，反正他中毒那么严重，即使兽化又能有几分力气……
从身后蹿出的火苗让男人愣住了，他心底感到不妙的回头，便看到自己的长发和衣服都燃烧了起来！
“你用毒！我用火！”安德森发狠的用力掰开手中的火机，一鼓作气的把里头的机油尽数泼洒到男人身上！
“啊啊啊啊！”男人开始疯狂大叫，他是感受不到痛的，但电子眼却不断弹出各种警告，让他不得不迅速去脱身上的衣服！
陆一乘势追击，握刀前冲，尖锐的刀尖瞬间刺破了男人的眼球，却被眼眶给卡住了！
“用这个！”安德森冲他大喊，朝陆一抛过去一把迷你军刀！
那是在沙漠母舰那儿，唐不凡硬要当做交换丟给他的迷你军刀！
陆一伸手接过，掰开了迷你军刀，那刀刃细而小，宽不过一厘米多，长约六七厘米，却刚刚好能扎入那男人的眼眶里！
安德森不顾火势，兽化身躯从后面用力抱住了那男人，陆一同样兽化身躯，左手大掌牢牢抓住男人的下半张脸，拿着那迷你军刀一左一右各自用力一扎，那男人身体一颤，冒火的身体伴随着电线短路的霹雳火花，抽搐几下不动了，显然被破坏了大脑芯片。
安德森立即松手放开他，拍灭延伸到他身上的火苗，而陆一见火势渐大，空气散发出有毒的乌黑浓烟，于是立即把那男人往旁边的黑暗房间里一踹，便用力关上了房门。
“……”唐不凡站在楼梯旁边喘息看着这一切，身体忽然一阵乏力，靠着墙跌坐了下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岛屿，一个脑控连接舱忽然被用力推开，扎着小辫子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气急败坏的坐了起来。
“呦，咋脸色这么难看。”在他旁边正准备躺入另一台脑控连接舱的研究员奇怪问他。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那男人骂骂咧咧，从连接舱上下来，双脚套上棉拖鞋也不回答他的同事，便吧嗒吧嗒踩着拖鞋离开了脑控连接室。
他穿过灰暗而宽敞的研究所走廊，大步走进电梯。
“TTK！博士在哪里？”男人询问电梯里的那个红光摄像头。
“负3层，基因解析实验室。”AI用温柔的电子女音回答。
“带我去！”
“好的。”随着ai的电子女音，负3层按钮自动亮起。
“叮”的一声，男人踩着棉拖出了电梯，但脸上的怒气却消失了一些，他抱着双臂开始思考怎么向博士汇报。
灰暗而宽敞的走廊时不时走过其他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但每个人都专注的看着面前的浮空屏幕，没有人关注这个其他层的研究员，男人折过两个转角，才到达那个基因解析实验室。
他在门外踌躇，门上的电子摄像头跟着他左右晃，而还未等他开口跟实验室ai通报，那宽敞的合金大门便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阴郁年轻人正坐在操作台前面，面前是十几个浮空屏幕，每个屏幕上都是一堆密集的数据。
“出实验结果了？”阴郁的年轻人头也不回的询问男人。
男人这才踏着棉拖鞋走进去，此时脸上的怒气已经尽数消失，换上了认真。
“出结果了，果然我们放出去的变异毒人引来了来调查的高等兽人，混合了喷瓜基因和PL-24毒素的变异毒人一接触兽人就情绪激动的自爆了身体，喷射出的血液成功让接触的高等兽人产生了强过敏症状，丧失了70%左右的战斗力。”男人仔细给年轻人汇报。
“才70%吗？”年轻男人微微皱眉。
“高等兽人的抗毒性本来就强，能让他们丧失70%的战力足够在战场上使用了。”男人苦笑，觉得年轻人太苛刻了，他想要那种能让高等兽人一触毙命的毒液，但问题是作为容器的那些毒人受不了。
气质阴郁的年轻人深长的叹了口气，继而追问：“来的是东部联邦哪个崽种？把他处理掉了没有？”
“呃……”男人表情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博士，来的不是东部联邦的高等兽人，是西部联邦的，而且是两个，是路易·史密斯和一个叫安德森的兽人。”
阴郁的年轻人终于抬起了头，并把转椅转向他，他的额前刘海有些长，半遮着眼睛，再加上戴着眼镜，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路易·史密斯？汉斯的小儿子？”年轻男人细微的皱着眉：“他消失了半年，居然来东部联邦了吗？中毒的是他？”
“是安德森，不过他闻到挥发的血液也同样有了一些过敏反应。”男人说道，有些忐忑的微微低头：“因为是两个高等兽人，所以……我的仿生人没打过他们。”
按照计划他应该把“钓”来的高等兽人杀死的，防止实验项目泄露。
年轻男人眉头又是一皱，但没有开口责怪。
“我知道了，你把详细实验数据发给我，还有当时的录屏，我回头看看。”年轻男人又转过椅子，看向面前的一个浮空屏幕。
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穿着棉拖的男人松了口气，继而又欣喜的汇报：“博士，出现的还有一个人，你猜是谁？”
阴郁的短发男人低着头看数据，没太理睬他，男人尴尬了一下，才说道：
“唐不凡。”
第62章 山野隧道-6 *** ……
***
昏暗的会议室里, 七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坐在长桌两边，看着大型浮空屏上的录像。
录像在兽人少年将迷你军刀捅入仿生人眼眶后截然而止。站着的阴郁年轻人转过身，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
“就如你们看到的那样, 唐不凡还活着，而且还是人类。”年轻男人声音沉而缓慢：“但他现在在大兴安岭防空隧道里，距离我们太远了。”
“距离倒不是问题, 问题是郭文还开着防空侦查系统。”一个老人皱眉说道：“因为内奸, 元晓只能提供给他地下城最顶尖版本，他会发现我们的飞行器。”
“所以暂时不能派飞行器去接他。”阴郁的年轻男人说道，身后的大型浮空屏又弹出了陆一和安德森的照片：“而且他身边还跟着这两个高等兽人。”
高等兽人是行走的尖端武器, 兽化的身躯连子弹都打不穿肌肉, 要对付他们只能用区域性的导弹, 但那样做又会破坏地球环境。
现在地球上的各方势力默认不许再用污染性核武，要说有吗？大家都有，能在末世存活至今的谁没一点底子？但每个人都清楚不能用。
大兴安岭是东部大陆除福建外环境恢复最好的地方，那儿的污染和辐射已经快降到人类能不穿防护服居住的程度了, 所以绝对不能炸。
他们苦心孤诣的研究毒人做武器, 也是因为够“环保”，即使那些毒人被兽人杀了，它们混合了植物基因的身体往土里一埋，还是养料。
看着浮空屏幕上那两个年轻的高等兽人,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继而一个中年女性皱眉开口：“难道要这样放弃他吗？”
“其实后续实验不需要他也能进行。”一个男人道。
“即使后续实验不需要他，他本身也是一个重要研究对象！”那女性沉声道：“而且他是因为我们才来到这个世界的！我们不能这样不负责！”
“他也许还会向东部联邦透露穿越的事。”一个老者道。
“他说不定已经透露出去了, 我们还没弄清楚他是怎么跟路易·史密斯混在一起的。”
会议室里开始议论纷纷，直到年轻男人忽然双手一拍桌，力道不是很重, 但也不轻。
会议室顿时安静了下来，年轻男人手撑着桌子，淡淡说道：“你们知道我的，一向本着公开透明原则，所以这则录像我已经放出去了，现在全岛的人都知道唐不凡还活着，我们的‘重启’计划能受到70%的人的支持，是因为我们绝不放弃人类，而唐不凡还是人类，他在这五年里吃了很多苦，你们在录像里也都看到了，他意志坚定，所以……他必须救，不仅是为了实验，也是为了稳固人心。”
本身他们改造毒人就在岛上引起了很多争论，认为他们不人道，如果还放弃拯救唐不凡，会扩大那30%的反对派。
会议室沉默了，片刻之后那女性研究者开口询问：“那我们要怎么救他？他身边有两个高等兽人，而我们的飞行器也暂时不能开过去。”
年轻男人略想了想，又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双目沉沉：“用我们现在手中最强的工具——毒人。”
***
防空基地里，陆一扛着浑身发红、呼吸困难的安德森迅速赶回房车，而唐不凡快步跟在他身后。
利用安东尼的雷达确定房车周围没有蝠翼毒人，陆一才伸手打开那扇沉重的铁门，凯哥立即把车门打开，三人相继快步上去。
陆一把安德森放到他的被褥上，而唐不凡走到车厢角落迅速翻开药箱的盖子，开始焦急找药。
“咳……找……找抗过敏的药。”陆一咳了一声，大步走过来蹲下，和唐不凡一起翻药箱子。
两人都戴着光幕眼镜，ai帮忙扫描识别药瓶子，很快唐不凡便看到眼镜锁定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塑料药瓶，“滴滴滴”标出了红圈。
他和陆一的手同时伸过去，但陆一手速更快一些，抓住药瓶子便转身快速回到了安德森身边。
唐不凡很快拿着消炎药、消毒水跟了过去。
安德森脖子溅了毒人血液的地方肿的又大又红，还长出了密集的小水疱，看得人生理不适，唐不凡不是医生，也不知道能不能直接涂消毒水，因此有些无措的蹲在陆一身边看着。
陆一倒出五粒抗过敏药塞到安德森嘴里，安德森虽然难受但还有意识，很费力的干咽了下去。
“是不是太多了？”唐不凡吃了一惊，怎么能一下吃五粒？
“我们是兽人，吃药剂量得是人类的两三倍。”陆一说着，也给自己吞了三粒药，他的症状轻一些。
就是因为体质不同，所以专供兽人的药品人类是不能吃的，会出事。
唐不凡了然，虽然他跟了狼叔四年，但也没见过狼叔生病，兽人体质太强悍了。
“那这水疱要怎么处理？”唐不凡焦急的追问。
陆一想了想，伸手拿过他手中的绷带，撕碎一段倒上消毒水，轻轻敷到了安德森红肿的脖子上。
他也不敢擦，怕水疱破了。
“先这样吧。”陆一叹气，便要给安德森盖上被子。
“等下！”唐不凡拦住他，想起安德森直接顶着火抱住那个仿生人，于是抓住安德森的手抬起来仔细看了看，果然有一点烫伤的迹象。
但还好，不算严重，没有起水泡也没有脱皮，就是有点发红，大概是兽化了身躯才没被烧伤。
“这个伤不用管，过一两天就好了，我们新陈代谢很快的。”陆一说道，伸手替安德森盖上破旧的被子。
安德森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脖子红肿使他呼吸困难，胸口起伏的很厉害，所以陆一直把被子盖到了他的肚子处。
唐不凡看他这幅模样心里难受死了，虽然安德森平时贱贱的，嘴巴很毒，但跟他认识了这么久，唐不凡已经把他当做同伴了。
而陆一还受着伤，唐不凡的视线很快落到了他那被血染红的胸前。
“你的胸口怎么样？”唐不凡伸手去撩陆一破损的v领毛衣。
陆一想着毛衣都破了，干脆伸手脱掉，露出精壮结实的上身来，只见一条十几厘米长的刀伤斜着划过他的胸口。
唐不凡仔细看了看，发现只有最深的右胸肌处还在流血，其他地方居然已经止血了。
“伤口不深，我当时往后躲了一下，大部分被毛衣挡了。”陆一低头用手指拨了一下右胸肌处，感觉还是需要缝几针，于是吩咐唐不凡：“老师帮我拿一下针线。”
唐不凡立即转身往药箱走，很快就拿着缝合针线过来了，结果还没走到陆一身边忽然双脚一软重重往前跌。
陆一眼疾手快的伸手接住，眼底闪过惊慌：“你受伤了？”
继而飞快想了想，便去倒那抗过敏药：“你也吃一粒！”
“我没事。”唐不凡没觉得自己过敏了，他安抚慌张的陆一：“就是狼皮太重了，我没站稳。”
他说完往冷冰冰的车厢地上一坐，用发抖的手把针线塞给陆一：“你快处理你的伤口。”
他的双手根本无能为力，只能让陆一自己缝合……唐不凡恨死自己这么没用了，恨到想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陆一见他脸色依旧青白，没有过敏的泛红，这才放心的拧紧瓶盖，放到一边开始给自己处理刀伤。
唐不凡看着他把勾型的缝合针穿入自己的皮肉里，带血的线拉扯着被割开的肌肉组织……他咬着嘴唇心里难受，最后实在看不下去，选择垂眸低下脑袋。
伸手隔着破旧的棉裤摸了摸自己瘦成棍的脚，唐不凡心想……自己可能很快就站不起来了。
随着消瘦他的肌肉组织也在一点点萎缩。
唐不凡抬手抹了一下自己发热的眼睛，好想哭。
陆一虽然在给自己缝针，但注意到了唐不凡的异样，他于是开口安慰：“等下我再陪你下去一趟，我们找找负三层有有没有东西。”
“不急，你先休息。”唐不凡觉得自己应该坚强点，安德森和陆一都受伤了，现在能照顾他们的只有自己，于是强行收敛心酸，用瘦条条的双脚站了起来。
“我去给你们做饭。”唐不凡往厨房方向走，兽人食量大，陆一和安德森也都需要补充能量。
“不用煎我们的，把肉解冻就行。”陆一对唐不凡说道，给自己血淋淋的胸口收针：“省着点用电。”
现在房车用电都靠烧油，而汽油就剩那一桶。
“好。”唐不凡应了一声，难以掩饰声音里的低落。
安德森睡着了，大概是那五粒抗过敏药的效果，陆一看着也精神疲惫，但陪唐不凡吃了点肉。
为了不吵到安德森，唐不凡用白水煮肉，味道非常干，但五年的末世生涯已经让唐不凡不挑食了。
“你也去睡一觉吧。”唐不凡隔着小折叠桌压低声音对陆一说道。
陆一看着形容枯槁的他，好心疼：“你陪我。”
唐不凡看着他，眼眶微红，忍不住轻笑：“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老师陪着睡吗？”
“要的。”陆一也笑，想到唐不凡与那仿生人激动的对话，他坚定的要走……心里凄凉凉的。
“那你吃完肉。”唐不凡道。
“好。”
两人安静下来，继续吃饭了，都听着安德森那困难的呼吸声，在昏暗的房车里显得无比清晰。
好压抑。
“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及时行乐。”陆一忽然开口，含着不甘心，他金绿色的兽瞳看着唐不凡：“明明我喜欢老师你，你也喜欢我。”
他想和唐不凡在一起，抱着他，亲吻他，不留遗憾。
唐不凡静静与他对视，继而苦涩一笑，还是摇头。
“不行的，陆一。”唐不凡哑着声音道：“我的心思不在你这。”
陆一睫毛轻颤，心沉沉落了下去，彻底没了言语。
第63章 山野隧道-7 *** ……
***
在安德森醒来的同时, 陆一也醒了，他听到安德森起身的动静便立即抬头去看他。
安德森坐在那熊皮毯上，正用手去揭脖子上的纱布, 他眉头皱着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但英俊的脸已经不泛红了。
陆一又低头去看自己怀里的唐不凡，男人脸色死人般的青白, 呼吸缓的几乎感受不到。
陆一心一惊, 立即在被窝里伸手去摸他的左胸，手心在感受到男人轻轻跳动的心脏后，整个人才松懈下来。
他轻手轻脚的从被窝里出来了。
“怎么样？”陆一走到安德森褥子旁边蹲下, 金绿色的眼睛看向安德森的脖子, 发现密集的水疱已经平了, 但那块地方的皮肤还是红的。
“没死。”安德森拧着眉头“啧”了一声：“那个组织真是让人烦死了。”
“吃点肉吧。”陆一指了指放在折叠桌上的那一大盘肉，他和唐不凡睡前放在那解冻，因为温度很低所以也不用担心肉变质。
安德森是饿了，于是撩开身上的兽皮被子站起来, 陆一感觉自己也还需要再吃点, 于是去厨房打开了冰柜。
两个高大的兽人都开始狼吞虎咽的吃生肉，陆一想着吃完他就自己一个人再进防空基地里看看，让安德森留在车里照看唐不凡。
安德森吃着吃着忽然“哈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陆一皱眉抬头看他, 见他模样有些癫，顿时又担心又疑惑。
“你笑什么？”
“在想我们真狼狈。”安德森眯着眼睛，乐不可支的看着也明显变得憔悴的陆一：“在想你真狼狈。”
陆一微愣, 扭头看向了车窗，结霜的玻璃印出他现在的模样，他穿着一件抽线的宽松旧毛衣, 因为才睡醒所以金发有些凌乱，那张俊美的脸比以前瘦了一些。
陆一认真照镜子，却还挺满意。
“我倒觉得我帅了。”陆一伸手去摸自己的下巴：“有男人味了。”
自从认识唐不凡，他越来越介意自己年龄小这点，有时候被唐不凡用年龄压的很难受。
安德森被他的自恋无语到了，本来是嘲笑他，没想到他居然不买账。
不过看着陆一那张青涩几乎褪去的脸，他不得不承认这半年的流浪生涯确实让陆一成熟了很多。
“有男人味有什么用，人家买账吗？”安德森用下巴指了指躺在那沉睡的唐不凡，阴阳怪气道：“人家又不接受你。”
“……”这句话才打击到了陆一，他于是低下脑袋继续吃生肉了，神色变得有些落寞。
我的心思不在你身上。陆一从来没想过有人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老师是喜欢我的，只是……喜欢不是他的全部。”陆一垂着眼眸，忽然告诉安德森：“我父亲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我母亲是喜欢他的，只是她是抗争派领袖，她不能表现出爱他，她的疯狂是因为她被她的组织、她的同党绑架了，她必须表现出憎恨，因为只有那样她的内心才能宁静，不被她的同伴指责。”
安德森皱眉，他讨厌安娜，一点都不想听到关于她的事。
而陆一缓缓道：“我当时不太相信我父亲的话，如果爱一个人，怎么会舍得伤害他、离开他，但现在……我隐隐有些明白了。老师也在追求他内心的宁静。”
所以唐不凡对他说那句话时，他的眼睛是泛红的。
“那只能说明还不够爱。”安德森冷言冷语：“真正的爱，是可以为了对方舍弃一切的。”
他说完有些看不爽的教训陆一：“你也太窝囊了点，他要走你就送？你就没点自己的坚持？”
“坚持什么？把人强行束缚在身边吗？像我父亲那样？”陆一心里苦涩，那是他从小看着的画面：“不，那只是以爱的名义在欺负人。”
安德森沉默了，继而又忽的嗤笑一声，觉得很稀奇：“安娜和汉斯那样的两人，居然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真是见鬼了。”
陆一也不知道他是在夸自己还是骂自己，他不在意的浅浅笑了笑，扭头看了眼睡在那的唐不凡，心底仍旧挥不去那股惆怅。
快速吃完剩下的肉，陆一告诉安德森：“我再去基地里看看，找找有没有那个组织的线索。”
“我跟你一起去。”安德森虽然身体还有些不利索，但过敏症状几乎消失了。
“不用，你在车里陪老师。”陆一不是很放心把唐不凡一个人留在车里。
“隧道里的毒人基本被我们杀光了，他能有什么事？”安德森翻白眼，觉得他保护过度了：“再说有凯哥，真遇到了情况它会联系我们的。”
那防空基地不深，所以凯哥和安东尼能一直连着信号。
陆一犹豫了一下，才无奈同意了安德森的随行，主要是根本控制不了他。
两人于是一前一后的下了房车，在漆黑的隧道里打开了那扇沉重生锈的铁门。
第一层当然没什么东西，两人顺着铁楼梯下了负一楼，开始一个个房间的查看过去。
此时整个基地一片安静，他们灵敏的耳朵听不到一点声音，但安东尼的雷达依旧扫描不到负三层，那层绝对有屏蔽信号的东西。
“你老实告诉我，夫人究竟和那个组织什么关系？”安德森忽然开口询问陆一。
陆一愣了一下，才恍然他口中的夫人指唐不凡，于是道：“他是那个组织的受害者。”
“这你说过了。”安德森不耐的用脚踢开一扇残破的铁门：“我听到他和那个男人的对话了，涉及到一项研究？我知道你知道那个研究。”
陆一沉默了，即使如今他信任安德森，但仍旧不方便把唐不凡是穿越者这件事说出去。
想了想，陆一道：“我回头跟老师商量一下，看看他愿不愿意告诉你。”
安德森切了一声，和陆一一起下了负二层。
幽长而阴森的走廊还残留着那两个毒人爆炸的痕迹，地上、墙上、天花板上都有它们绿色的血迹，空气散发着一股恶臭的腥味。
由于基地密封，所以气味不容易消散，两人都抬起胳膊掩住了口鼻，免得又中毒过敏了。
陆一看到地上落着那两个毒人的衣服，是两件很大的亚麻T恤，布料粗糙，他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军皮靴撩起衣服，看到了一些肢体的碎块，墨绿色的皮肤软塌塌的，连着残破的烂肉，像烂掉的桃。
陆一询问安德森：“那两个毒人大概多大？什么模样？”
“很瘦小，十六七岁，也可能年龄更大一些，就是看着小。”安德森掩着口鼻回忆道：“没头发，肉捏着像烂果实，但是神智非常清明，几乎达到了正常人类智商的水准。”
陆一皱眉：“这么说那个组织已经彻底掌握了让毒人恢复神智的方法？”
“代价是变成怪物似的样子。”安德森冷笑道：“如果是我，我宁愿混混沌沌的活着，也不想清醒后看到自己手脚长出根须、皮肤硬化的模样。”
陆一想说正常的毒人也不好看。
“可惜这里距离我们西部联邦太远，不然可以把这些残骸组织送到研究院。”陆一说道，掩着口鼻继续往前探查。
“说不定它们已经到我们联邦边境了。”安德森阴阳怪气的道：“长翅膀的毒人抓着这些‘自爆’毒人进行空投，就这毒素的威力，中低等兽人通通要完。”
严重的过敏反应会直接让人休克死亡，连身为高等兽人的他们对毒素反应都这么大，更何况那些中低等兽人。
陆一听了顿时忧心忡忡。
两人推开那扇关了仿生人的铁门，空气中烧焦味浓的呛人，而那男人已经被烧的只剩下金属骸骨了。
两人一左一右的走过去蹲下，安德森看着那人还插着迷你军刀的眼眶，不由笑了一下，伸手把那迷你军刀拔了出来。
“夫人当初硬要跟我交换，把这军刀抛给我，我还嫌他搞笑呢，没想到这小小的军刀居然真救了我们的命。”安德森抛了抛那军刀，颇有些感慨。
那个仿生人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被这迷你军刀捅入眼眶破坏了大脑芯片坏掉的。
当然唐不凡给的火机也起了制敌效果。
“现在你能相信他真的不是那个组织的人了？”陆一问他，双手试图拆卸那个头骨。
“那不一定。”安德森恶劣道：“说不定是演戏呢？我看夫人演技不错。”
陆一无奈他，只能专心去拆那极为坚硬的头骨。
“况且就算他真的不是那个组织里的人，他想去找那个组织总是真的吧？”安德森蹲在那看着他：“那你不就被他一路带到那个组织里去了吗？”
陆一眉头细微皱了一下。
而安德森继续道，神色认真了一些：“你可是西部联邦元首继位者，你想过你落入敌手会对整个西部联邦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
陆一沉默不语，把一个破损的芯片从头骨里取了出来。
见他逃避不回答，安德森冷冷笑了一下。
之后陆一又取出了仿生人里的核电池，却失望的发现它已经被烧坏了，只能丢回那烧焦的遗体里。
之后两人又去了走廊尽头的食堂，果然地上铺着一层黑土，那两个变异毒人便是靠这些土壤活着。
他们下了三层，发现这层是有防辐射隔层的终极防空层，所以安东尼的雷达才扫描不了这层，但是两人搜索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关于那个组织的线索，连有用的物资都没有。
空罐头、空水瓶倒是不少，旁边还有一具白骨，千年前其他人都出去求生了，这个人还固执的躲在这地堡里不愿离开，孤独死就是他的结果。
“那个仿生人既然说是来钓我们的，就不会留下会透露组织的东西。”安德森失望道：“我们走吧。”
陆一点了点头，揣着唯一收获的芯片，和安德森离开了这防空基地。
唐不凡还躺在厚厚的兽皮和褥子上睡觉，陆一先是蹲下盯着他看了一会，手指轻轻摸过他消瘦的面颊，然后起身走向驾驶室。
“凯哥，发车吧。”
第64章 山野隧道-8 房车在黑暗……
房车在黑暗的隧道中保持着中速前进, 陆一坐在主驾上查看房车的各项情况，遭遇了蝠翼毒人那波攻击后，房车坏了左侧的摄像头, 一个植物培育箱也失去了信号，好在太阳能电板被钢卷帘保护着，没有损坏。
“陆一, 我们的汽油快要耗尽了。” 凯哥用温柔的电子男音对陆一说道：“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到有光照的地方使用太阳能电力。”
“但现在是冬天，离开了这里也不一定有光照。”陆一忧心忡忡，看着玻璃屏上的地图, 安东尼的卫星定位显示他们已经到了大兴安岭东侧边缘。
这条极为深长的隧道果然能到达东北平原, 这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
“隧道公路必定连接着城市, 如果实在没有光照，我们只能试试去城市废墟里找油了。”凯哥道。
陆一皱眉，千年前被遗弃在地面的人类四处找物资苟延残喘，直到变异成毒人, 城市废墟里真的还能被他们找到汽油吗？
他轻轻叹了口气。
查看完房车的大致情况后, 陆一回到了车厢里，安德森正站在浴室的门口照镜子，看自己脖子上的那片红痕。
“脖子怎么样？”陆一关心的询问，走到结霜的窗边掰下折叠椅坐下。
“长水疱的这块地方估计都要蜕皮。”安德森烦死了, 曾经也是贵族公子哥的他当然在乎自己的外貌，“希望蜕皮后红痕能消失。”
否则太像烫伤了，很难看。
陆一看着年过才31岁, 依旧还很年轻英俊的安德森，在心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问他还打不打算结婚。
安德森在婚姻上吃过太多苦头了。
房车在破败的隧道里前进, 车轮碾着已经失去了平整的地，微微摇晃，陆一无事可做，便回到被窝里给唐不凡暖床，手习惯性的在被子里摸了一下男人薄薄的胸。
期间房车又遇到了零散的蝠翼毒人，不过没有对房车造成太大影响，凯哥直接加速开了过去。
如此在黑暗中行驶了半个小时左右，房车离开了隧道，又进入了厚厚的积雪层，之后又开进了一个隧道……
陆一抱着唐不凡在摇晃的车身中不禁睡着，沉睡中忽然感受到身边的男人爬了起来，陆一立即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外头竟然有了亮光。
细碎的月光从窗帘缝隙洒进来，清冷冷的，唐不凡穿着宽松破旧的毛衣坐在那，扭头看着窗外，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身后，露出的耳朵和少许侧脸白的好像会发光。
大概在黑暗中呆的久了，让月光都显得清亮而透彻，连带着坐在那的细瘦男人都跟着有了不真实的光感。
陆一侧躺在那，忍不住看呆了，心底好喜欢。
他的老师，好像月亮。
如此看了好一会儿，陆一才反应过来，他慌张的伸手去摸唐不凡青白的手，果然凉的几乎没有温度。
“老师，冷。”陆一立即从地铺上坐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狼皮外套披到唐不凡身上。
唐不凡扭头看向他，那双眼睛黑沉沉的，不含任何感情，他安安静静的与陆一对视，没有一点反应。
陆一被他盯的忽然心生起了害怕。
“老师……”陆一抓住唐不凡的手，喉结滑动，莫名紧张：“我是陆一！”
唐不凡仍旧没反应，沉静的坐在褥子上，陆一看着他毫无感情的眼睛，眸光微颤，喉咙发酸。
他伸手抱住了唐不凡，再次重复：“老师……我是陆一……我是陆一……”
唐不凡任他抱着，大概是陆一的体温很高，让他感到舒服，他轻轻把脑袋搁到了陆一的怀里。
陆一胸前肌肉还缝着针，被唐不凡隔着毛衣抵的伤口刺疼，却让陆一感到心安……他宁愿被唐不凡弄疼也不要他毫无反应。
“陆一……”唐不凡轻轻唤了他一声，似梦呓。
“我在！”陆一立即哑着声音回应。
唐不凡的脑袋又在陆一怀里轻轻蹭了蹭，磨着陆一的伤口，疼的他细微的皱起眉头，却甘之如饴的更加抱紧男人。
唐不凡垂下睫毛纤长的眼眸。
“陈飞……”
“……”陆一心一揪，这回什么都没回答。
唐不凡慢慢合上眼，在他怀里睡着了。
陆一抱着他，红了眼眶，过了许久才动作轻柔的把怀里的男人放倒在褥子上，给他盖上了被子。
他忽然想起来，他已经一天多没给唐不凡熬药喝了。
陆一压下情绪，从地上起身，一扭头发现安德森坐在靠墙的露营椅上，银灰色的眼睛看着他们。
“爱情是炼狱，感受到了没？”安德森问他。
陆一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在清冷的月光中走向厨房。
“欢迎来到地狱。”安德森扯了一下嘴角，低头继续看浮空屏幕了。
安德森在看新闻，西部联邦最边境出现了疑似变异的毒人，但数量不多，也不是很强，而受到最大影响的居然不是东部联邦，而是北部联邦。
已经有好几个北部联邦的村镇被变异毒人入侵了，死伤很严重，北部联邦不得不在这极寒的冬季冒着风雪派遣军队到边境驻扎。
“那个组织不在东区地下城。”安德森根据新闻得出结论：“他们在地面上，否则不可能世界各地的做实验。”
陆一其实也是这样猜测，每个地下城都被各自隶属的兽人联邦盯着，地下城出入口旁边都驻扎着一支军队，哪个人类进出都会被记录在案，所以根本不可能这样四处出没。
“那个组织在地面有个基地。”陆一在厨房说道，高大修长的身躯靠着案台，而旁边的电磁炉正煎着中药，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可是他们怎么会在地面有个基地？”安德森觉得十分奇怪：“当初人类就是试过在地面无法维持生存才转移到地下城，后面直到我们兽人被研究出来，人类才重新踏上大陆，他们哪儿来的空隙建造新的地面基地？”
“也许不是新的，是旧的。”陆一沉声道：“在荒漠那个小镇，一个变异毒人透露了它们的‘father’在岛上。”
陆一说完目光微锐，问安德森：“你知道蓬莱岛吗？”
“蓬莱基地？”安德森当然知道，他于是开口唤安东尼：“儿子，地图。”
“是~爸爸~”ai小男孩立即把一张全息地图投射到空中，并自动标出了蓬莱基地的位置，位于渤海的南部。
安德森盯着地图，皱眉思索：“我知道这个基地是古中国花大精力建造的海上基地，但它距离泰城是不是太近了？”
而泰城是兽人东部联邦的中心城。
“就是够近才方便人类从泰城逃到那上面。”陆一说道：“你查查东部联邦建立后逃跑的人类囚犯总共多少。”
“安东尼。”安德森又唤自己儿子。
“正在搜索……”ai小男孩开始检阅网络数据，七八秒后开口回答：“自和平契约签订，从东部联邦逃跑的人类一共116人，被捕回73人，死亡19人，失踪24人。唐叔叔属于失踪的24人之一~”
“才失踪24人？”陆一皱眉，这个人数太少了，完全不符合那个组织的大手笔做派。
“会不会有隐瞒的数据？”安德森说道：“比如以科研名义离开地下城，来到地面做实验的人类团队，然后整个消失？”
“让整个团队消失，东部联邦会出这么大的纰漏？”陆一觉得这也太离谱了，他们西部联邦都会派一支部队去保护和盯梢人类的。
“如果是航空航天方面的研究，说不定真可以。”安德森猜测：“整个团队乘坐飞行器跑了，事后东部联邦怕产生舆论便隐瞒了这件事。”
“……”陆一听他这么说便觉得不是不可能了。
而安德森目光深邃的盯着面前的浮空地图，忽然道：“夫人是要找那个组织吧？那你是打算送他去这个蓬莱岛？”
陆一沉默想了想，然后点头：“对。”
安德森抬头看他，眯起眼睛：“假如那个组织真的藏在这个岛屿里，你不是直接进入了对方大本营？”
陆一不吭声了，他知道安德森想说什么。
安德森冷笑起来：“我看你真是谈恋爱谈傻了，你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上赶着给人当人质？”
陆一很无奈，即使他已经离开了西部联邦，且没有回去的打算，但他是汉斯的儿子，这点永远不会改变，他确实不能就这样无所谓的踏入一个抗争派组织的大本营。
他的视线于是落到了地图上那个耸立在华北平原的大山上。
“我先带老师去泰城，那个组织既然出自东部，郭家不可能不知道它。”陆一说道，手指对着浮空的地图一划，去看他们现在的位置，只见地图上闪烁着他们的红色光点，他们已经离开了大兴安岭正式进入了东北平原。
而房车正往下朝着南方行驶。
陆一的视线顺着它的路线延伸，金绿色的兽瞳盯住了地图上一个醒目的星标，那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城市废墟，古中国的首都，北京。
第65章 北京遗迹-1 北京在22……
北京在22世纪是世界最发达的城市之一, 当时中国已经压了美国一头，而欧盟二十几个国家联合在一起维持住了经济，世界格局变成了以亚欧为主体。
后来中东地区率先爆发战争, 印度打不过巴基斯坦，一怒之下使用了核武，经济衰退的美国为了贩卖军火, 暗中拱火, 总统的熊儿子却在网络上炫富曝出自己家族在战争中狂敛上千亿财富，而已经是黑.帮天堂的墨西哥也趁机做起了军火生意……世界就此大乱。
中国在第三次大战中依靠强盛的国力受到的冲击最小，无奈俄乌在打, 印巴在打, 中东在打, 旁边的日本还没脸皮的持续排放核废水，地球局部被破坏的环境引发了全球大气的蝴蝶效应，末世正式降临。
北京作为中国首都，在末世中坚持了非常久, 无奈人的力量在暴怒的大自然面前太过渺小, 它最终还是被废弃成了荒城。
但当年没有被抽中进入地下城的人类，几乎都选择北上来北京避难，最后的武装部队都在首都，所以即使陆一身为西部联邦的人, 也清楚那里是东部大陆的毒人大本营。
陆一在避开它和进入它之间犹豫，像这种超级荒城里，往往藏有很多秘密地堡, 当初人类就喜欢派兽人往这种大城里钻，像寻宝似的，总能发现一些好东西。
毕竟有些人类是真能苟, 老死了还留着大批物资。
陆一想了又想，最终决定等到时候看看汽油的状况，如果足够他们前往泰城，就不去北京了，如果汽油不足，那只能进入北京碰运气。
安德森也盯着地图，他的视线还落在那蓬莱岛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电磁炉上的药锅发出了“噗噗”的沸腾声，陆一于是转身去了厨房。
唐不凡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他现在的作息其实很乱，因为睡眠太久了，有时候睡到中午，有时候才吃了午饭又犯困，陆一根本摸不准他的睡眠。
而他显然不记得自己昨晚起来过的事，被陆一细心的披上狼皮外套，便送到折叠桌旁边吃饭喝药。
饭还是煎肉，唐不凡迷迷糊糊的坐了一会，才用发颤的手拿起叉子，肉煎的还算香，但唐不凡闻着很腻，偏偏不得不吃，只能勉强的往自己嘴里塞几粒。
很快，他便放下叉子开心的看向外头，结着冰霜的窗外是一片广阔的雪原。
随着房车驶离大兴安岭，环境质量开始慢慢变差，天空的颜色逐渐灰暗，空气也又有了一股淡淡的臭味，但饶是如此也比被压在深深的积雪底下不见天日来得好。
唐不凡伸手抹了一下窗户，勾起嘴角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老师，这个是生菜的种子吗？”陆一打开厨房的一个橱柜，拿出一个小小的铁皮盒子，那是唐不凡用来放种子的。
唐不凡吃的实在太少了，陆一对此很担忧，而有生菜唐不凡能多吃一些。
“是。”唐不凡应了一声，见陆一要去车顶上种菜，于是兴致冲冲的要跟他一起去。
凯哥于是在白雪皑皑的原野里停下了房车，两人拉下了那折叠爬梯。
昨天晚上下了一会雪，这会车顶上全是积雪，唐不凡探头看了看，想回车拿扫把，结果盯着空荡荡的车厢尾部，才想起扫把也被安德森扔了。
问题不大。唐不凡于是开口喊陆一：“陆一，你去旁边折一些小树枝，做个扫把扫一下车顶的雪。”
“行。”陆一于是把那铁皮小盒子放到植物培育箱上，从高高的车顶上跳了下去。
安德森坐在露营椅上无聊的玩ai，看着面前的浮空屏幕，唐不凡又扭头去吩咐他：“安德森，你出去狩猎，冰箱里没多少肉了。”
之前为了下山坡，安德森让他们把冰箱里大多数的冻肉扔了，减轻房车的重量。
安德森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使唤谁呢？”
“大家分工合作嘛。”唐不凡好声好气的哄着他：“我种的菜以后也分你吃。”
“我是雪豹，夫人。”安德森一脸嫌弃：“你喂我吃菜？”
“雪豹怎么了，陆一是老虎还吃菜呢。”唐不凡认真道：“吃菜对身体好，什么动物吃了都好。”
安德森真佩服他能这么正经的胡说八道，不过扭头看了眼窗外，白雪覆着广袤无垠的大地，比那压抑黑暗的隧道让人舒畅多了，于是觉得出去走走也好。
他这才懒洋洋的从露营椅上起身，踩着厚雪离开了房车。
唐不凡披着厚实的狼皮顺着爬梯上了车顶，明明就那一点点距离，却爬的微微喘息。
他身体衰弱加上吃的少，身体早就肌无力了，裹着狼皮都觉得很沉。
还好，已经到东北平原了。唐不凡往覆着雪的车顶上一坐，很乐观，沙漠、大山他们都跨过来了，平原还不好走吗？
接下来如果一路顺利，说不定再熬一两个月，他就能到东区地下城了。
唐不凡用力打开植物培育箱，给里头的空气散味。
陆一很快拿着一把树枝回来了，他爬上车顶开始扫雪，先把唐不凡那块区域扫了。
“冷的话就回车里。”陆一不是很放心，怕唐不凡又着凉了。
“刚刚喝了药，不冷。”唐不凡笑着说道，中药里放了人参和姜片，都是暖身的东西。
陆一看他虽然脸色青白，但精神确实还不错，于是放心的低头扫起雪。
植物培育箱之前烂了菜，虽然陆一挖出来扔掉了，但还是有一股腐朽味，需要散一会，唐不凡不急着埋种，便坐在培育箱上看风景。
这东北冷虽冷，但风是干燥的，跟南方阴冷的风迥然不同，唐不凡缩在毛茸茸的狼皮里，头发在冷风里飘荡，居然觉得神清气爽。
他吐出一口浊气，看着远处的天际，还能看到大兴安岭那宏伟的影儿，只见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层层叠叠的山峦，就像滔天的巨浪，因为过于巨大而给人很重的压迫感。
明明很远，又似很近，唐不凡在科幻片里都没见过这种如末日海啸一样的积雪区。
“大兴安岭上空的云层含水量高，所以当气温骤降，才会垒出那么高的积雪。”陆一拿着树枝扫把，也看着那吓人的雪海：“不过环境也是真的好，可能再过个一两百年，人类就能在那儿居住了。”
“一两百年……咱们都死了。”唐不凡不禁感慨。
“这不还有子孙后代吗？”陆一浅笑：“这就是在末日里繁衍的最大意义，只要还有后代就还有希望。”
“……要我都不想生了。”唐不凡敬佩道：“这个末世还在认真组家庭生孩子的人怪伟大的。”
“……遇到合适的人就想了吧。”陆一说着悄悄腼腆的看了唐不凡一眼，他之前也是坚定的不婚不育主义者，至于现在……
他不仅想和唐不凡结婚，觉得和他一起养小孩应该也不错。
唐不凡坐在那，注意到了陆一的目光，忽然有些毛骨悚然起来，下意识用手去掩自己的肚子。
“你别想乱七八糟的啊。”唐不凡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虽然他知道人类男性22世纪就能生孩子了，但身为21世纪男性的他在思想上还是接受不了。
陆一连忙垂眸低头，继续扫雪：“没乱想……”
唐不凡尴尬，于是拿起一旁的铁皮小盒子，趴下身体开始往散了些味的植物培育箱里埋种子。
远处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车顶上的两人扭头看过去，发现是安德森，他肩上扛着一头棕熊回来了。
唐不凡趴那盯着他看，安德森一直以来都穿着那身黑色皮衣皮裤，里头就是一件简单的背心，那背心还是之前唐不凡给陆一准备的，被他强行拿去穿了。
想到安德森这一个月来一直在帮他们的忙，给他煎药送饭，帮他们下山坡，又一起进隧道探险，结果被毒人弄过敏了皮肤烂了脖子……
唐不凡顿时心里很不好受，于是犹豫一下，趁着安德森还没接近，于是扭头对身后的陆一道：“我能把那件毛衣先送给安德森穿吗？”
陆一愣住了，停下了扫雪的动作，他当然知道唐不凡口中的毛衣是那件他一直在织的。
而唐不凡本来是织给陆一穿的，衣长袖长都是量的陆一的尺寸。
“……”陆一没吭声，心里不是很愿意。
唐不凡看出他有些不情愿，于是哄他：“那件我快织完了，先送给安德森穿，你看他这大冬天的皮衣里还是一件薄背心，后面那件我织给你，好不好？”
唐不凡没有其他能用来做回报的东西了，他心里对安德森真的挺感激的。
陆一心里不是不明白唐不凡的想法，只是身为恋人……好吧，他们还不是恋人。
陆一心里有些堵，但最终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唐不凡愧疚的看着他，伸手招呼他过来，陆一闷闷走到他面前蹲下，只见男人细瘦的手摸上他的脑袋。
“陆一好乖，真懂事。”唐不凡轻轻抚摸。
陆一脸红了，一下子开心了，眼底有了满足。
安德森回来了，把那被他打死的棕熊往雪地上重重一扔，“砰”的砸起积雪，他抬头看着车顶的两人，颐指气使的道：“你俩，负责做饭。”
“好。”唐不凡痛快的应下，陆一当然也不拒绝。
安德森于是回房车了，陆一扫完车顶的雪，便跳下房车去处理那棕熊，唐不凡埋完了生菜种子，又在房车周边慢吞吞的捡木柴。
“你俩别又往车里摞一堆东西。”安德森打开车窗对外头忙活的两人喊：“房车越轻开着越省油。”
原来他也注意到汽油剩不多了。
“哦。”唐不凡于是决定就攒一捆柴备着，其他时候要烧柴就现折。
陆一剥了熊皮放干了血，切成好几大块肉，唐不凡捡了一大堆柴火在雪地里弄了个小灶，在陆一烤肉的功夫顺带着用烟熏了点肉干，存到了厨房里。
三人在这块地方逗留了一下午才在傍晚重新发车，唐不凡才劳动了这一会儿时间居然就犯困了，不过还是打起精神窝在被子里织毛衣。
陆一想了想，告诉唐不凡他和安德森关于那些组织的猜测。
“是说那个组织可能在蓬莱那个岛上？”唐不凡一边织毛衣一边认真的询问。
“对，但如果他们真在那，我们直接过去太危险，所以我打算先带你去泰城，找郭文借一支搜查队。”陆一说着皱起眉头：“就是不知道汽油够不够我们去泰城，如果不够……我们就得先去一趟北京。”
第66章 北京遗迹-2 唐不凡是福……
唐不凡是福建人, 大学也在南方读的，在穿越之前他都没去过中国的北方，没想到现在把中国绕了一半。
而他记得蓬莱在山东, 泰山也在山东，这两个地方都在北京的下面。
他于是窝在被子里想了想，询问陆一：“郭文就是兽人东部联邦的元首吧？”
靠墙坐在露营椅上的安德森抬眸, 奇怪的看向他：“你一个东部人类, 你不知道？”
唐不凡心底一惊，连忙扯谎：“我现在跟个老年痴呆一样，好多东西都记不清了。”
安德森眯眼, 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唐不凡被他银灰色的眼睛盯的心里发虚起来。
安德森不耐的“啧”了一声, 直接问了：“夫人，你要还想我帮你，就老老实实跟我说，你在那个组织到底涉及什么实验？”
“……”唐不凡难以回答, 一边纠结一边看向陆一, 寻求他的意见。
陆一想了想，对着唐不凡点了点头。
他一直没有告诉唐不凡，安德森早对他起了怀疑和杀意，坦白应该会好一些。
唐不凡于是缓缓叹气, 这才开口道：“我是穿越者，我来自1200年前，是21世纪的人类, 我涉及穿越实验。”
安德森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嘴角一扯，呲笑一声：“你又唬弄人了, 穿越者？我还终结者呢。”
唐不凡乌黑的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他，安德森嘴角的笑意消失了，他的神色肃穆起来。
本懒散靠在露营椅上的兽人微微坐直了身体，他看向陆一，陆一也一脸认真，安德森不由伸手摸自己下巴。
“……真的？”他难以置信。
“真的。”唐不凡点头，为了证实自己，不惜比划了一下让他耿耿于怀的身高：“你看我是不是特别矮？但在21世纪，我这身高绝对是中国男人里的正常身高，但经过1200年的演化，我在这33世纪就成矮子了。你们这末世什么东西都大，老鼠都跟我们那个时候的猫一样大。”
唐不凡猜可能是辐射吃多了。
安德森瞅了眼唐不凡那瘦小的身板，终于信了几分，其实除了身高之外，唐不凡的气味也远比其他人类干净，安德森也早注意到了这点，但以为他是天生好闻。
现在看来，原来还因为他生长在一千年前那无污染的环境里。
安德森于是皱起了眉头，他又看向陆一：“这么说……那个组织已经掌握时空穿越技术了？”
陆一点头：“对，我和老师还猜测五年前造成亚洲大裂谷的那场地震就是实验余波引发的。”
安德森闻言脸色更凝重了几分，他看着陆一：“这样你还想送他去找那个组织？”
陆一沉默片刻，再次点头。
“你是不是傻？”安德森忍不住骂了出来：“那个组织实力这么强，你这不是去送死？”
他骂完又去瞪唐不凡：“你找那个组织干什么？”
“他们害死了我学生。”唐不凡沉声道：“也毁了我人生，我不甘心，我得要个说法，顺便……”
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看看能不能让他们送我回去。”
“还送你回去？你想得真美呢你。”安德森觉得唐不凡真是脑抽了：“这种能引发大地震的天灾型实验，就不可能随随便便做，而且你想过小路易没有？”
安德森伸手指向陆一，对着唐不凡继续骂：“他是汉斯儿子！西部联邦未来元首继承人！你想过他落入敌手会怎样没有？你就自私！”
唐不凡愣了一下，才想到这茬，顿时不吭声了。
“所以我说先去泰城，找郭文借兵。”陆一开了口，帮唐不凡说话：“郭文是东部联邦元首，他肯定知道那个组织，也一定想消灭他们，我们借他的兵去蓬莱岛看看。”
“你也不看看人家什么科技！”安德森顿时更生气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我们兽人的科技本来就不如人类，能赢纯粹是因为人类在地底下获取不了资源，现在人家不仅在地面上，还明显开始研究针对我们兽人的生化武器了！我们凭什么赢？”
安德森说完手一扯自己的背心，露出那大片红痕的脖子：“就靠咱们的身体硬莽过去吗？当时要不是我先下去，受伤的就是你！”
陆一也被他骂沉默了，而安德森还是气的不行，他坐在那露营椅上沉沉喘气，忽的听到一声：
“爸爸，你别生气了……”
“小孩子别说话。”安德森嘀咕安东尼，他俯身坐在那又目光冷冷的瞥向两人。
“而且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安德森继续道，看着坐在被窝里瘦如枯骨的唐不凡：“我承认你意志强大，但活不了就是活不了，你现在的情况就算今晚睡觉死了，我都不惊讶。”
唐不凡被他说的眼眶红了，他低下了脑袋，细瘦的手抓着那件正在收尾的毛衣，而陆一心疼他这样，忍不住朝他靠过去。
“老师会活着的。”陆一伸手揽住唐不凡，也是有些生气了，他皱眉看向安德森：“我知道那个组织危险，所以才决定先去泰城，找郭文问清楚情况，顺便给老师买解毒剂。”
安德森不禁冷笑起来，得，感情他说了这么一堆，这人还是没听进去。
恋爱中的臭傻.逼。
当晚房车里的气氛很沉重，陆一本来以为唐不凡的坦白能得到安德森的理解，没想到反而让他暴怒。
即使如今清楚唐不凡并不是那个组织的成员，安德森依旧生气唐不凡在把陆一往危险里带，而唐不凡也开始思考这件事。
他在想，他的坚持是否有意义？
如果最终没能回去还把陆一带入敌营，他是不是又害死了自己的一名学生？
就像那个大雨滂沱的傍晚，如果他没有主动要求送陈飞回家，把他揽到身边，也许落入这个地狱里的只有自己。
唐不凡盖着被子窝在陆一怀里，在黑暗中红了眼眶。
也许……他是时候独自行走了。
唐不凡第二天睡了很久很久，久到陆一期间几回伸手去确认他的心跳，等他醒来之后，陆一才长松一口气。
正好凯哥找到了一条冰溪，唐不凡心血来潮，说想吃鱼，陆一立即离开房车去给他抓。
等他一走远，唐不凡便拿着那件他织好的毛衣走到安德森面前。
安德森坐在露营椅上抬头看他，唐不凡把折的正正方方的毛衣轻轻放到他腿上。
安德森眼睛一眯，打开毛衣看看，是用旧毛线新织的黑色v毛衫，大小刚刚好，他能穿。
“送给你。”唐不凡掰下墙上的折叠椅，动作缓慢的坐下。
“少来。”安德森阴阳怪气的道：“本来是织给小路易的吧？现在用来讨好我？”
“我跟陆一说过了。”唐不凡目光平和的看着他：“我没有其他能回报你的东西，只能送你这个，然后……我想要你帮我一件事。”
安德森挑眉，往露营椅上一靠，便翘起二郎腿：“先说。”
“我打算到北京后就自己离开。”唐不凡缓缓说道，他的嘴唇比以往苍白，似乎没那么泛黑了。
安德森盯着他唇形漂亮的嘴唇，却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你打算自己去那个蓬莱岛？”安德森一下子明白了唐不凡的想法。
“对，但油肯定不够，所以得麻烦你和陆一先帮我找一点汽油。”唐不凡昨晚已经想好计划了：“之后我找理由支开陆一，自己开房车走。”
“没戏，高等兽人的速度可以追上这辆车。”安德森泼唐不凡冷水：“小路易肯定会去追你。”
“所以需要你帮忙牵制住他。”唐不凡面色青白的看着他：“这种寒冬雪大，风大，雪能掩盖车轮的痕迹，风会吹散我的气味，只要你缠住陆一三四天，他应该就找不到我了。”
安德森目光沉沉看着唐不凡，明白他是认真的。
他略想了想，追问：“就算你顺利甩开了他，那后面呢？那个蓬莱是岛屿，你又没有船，要怎么上去？”
“如果按照你们的猜测，那个组织真的在蓬莱岛上，以他们的科技能力应该能发现我。”唐不凡说道：“本身他们也一直在找我。”
“那如果我们猜错了呢？”安德森问他：“那个组织不在那个岛上，你要怎么办？”
唐不凡沉默的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那我再想办法一个人去东区地下城。”
安德森笑了，很嘲讽的：“你做不到的，你一直以来都依附着陆一生存，没有他的照顾，你连一周都活不下去。”
唐不凡很平静：“总归要试试才知道。”
安德森嘴角的弧度逐渐平了下去，他复杂的看着面前倔强的男人：“一定要回去吗？”
“是。”唐不凡喉咙微酸：“因为我这五年来，就是靠这个信念活着的。”
“因为那个孩子？”
“是。”
“但他已经死了。”
“他的家人还活着。”唐不凡手指紧握成拳：“你不明白，有一些家长会花几十年去找自己失踪的孩子，而当时把孩子交给我的奶奶她老年都会活在痛苦里，还可能被自己儿子指责，我的母校也会陷入舆论，我的老师他现在已经成了校长，还可能因为我被迫辞去校长一职……一个孩子在学校里失踪，影响太大了。”
唐不凡哽咽道：“我不是要给我自己一个答案，也是要给他们一个答案。”
安德森沉默了，他低头看搭在自己腿上的那件v领毛衣，心里有些梗塞。
“小路易不应该喜欢上你的。”安德森说着，起身把那件毛衣放到折叠桌上：“毛衣给他吧，你什么都给不了他，至少这件毛衣能给他。”
唐不凡有些紧张的看着他：“那你……”
“我帮你。”安德森又坐回露营椅上，既然唐不凡执意要回去，那么他和陆一在北京分开就是最好的。
唐不凡放心了，他拿起桌上的毛衣看了看，心里还是对不住安德森，于是对他说道：“毛线还够我织一件，后面那件我送你吧？”
安德森没回应，他把光幕眼镜戴到了脸上。
唐不凡又扭头看向窗外，陆一正赤着脚在飘着浮冰的溪水里抓鱼，旁边的岸上已经扔了好几条，唐不凡看着他被冻的微红的双脚，心里难受，于是拉开车窗：
“够了！回来吧！”
他喊的不算很大声，毕竟体虚，但陆一还是听到了，于是扭头看了过来。
“难得碰上鱼，我多抓几条！”
唐不凡无奈他，只能坐在窗边看着他，一阵寒风吹来，夹着细雪，吹的挂在窗边的风铃叮铃铃直响。
唐不凡不禁抬头，车里没用的东西都被扔了，这个风铃挂在窗边居然被遗漏留了下来，只见绳子下面挂着的泛黄卡纸在空中不断旋转。
那是空白的许愿笺。
唐不凡心中一动，伸手把它取了下来。
陆一满载而归，往冰箱里塞了十几条鱼，安德森忍不住又跟他嘀咕：“汽油都要没了，还给房车负重呢？”
“这十几条鱼能有多重？”陆一心想鱼肉鲜嫩，唐不凡一定能多吃点。
安德森走到车厢尾部的汽油桶旁边看了看，说道：“剩下的油灌油箱里，还有剩就用瓶子装着，把这铁桶扔了。”
陆一觉得行，于是去给房车加油了，加完下来，果然只剩下一瓶的量，于是灌到了玻璃瓶里。
“看这情况是得去北京找物资了，油不够去泰城。”陆一说着，看到厨房置物架上还摆着好几根蜡烛，心里有些焦虑，希望别弹尽粮绝到要用上这些蜡烛的时刻。
唐不凡与安德森对视了一眼。
“我已经猜到了，让凯哥计算路线往北京开了。”安德森说道：“赶紧出去生火。”
陆一看着脸上还戴着光幕眼镜的他，吐槽：“你都不帮忙。”
安德森气笑了，把眼镜一脱，扔到自己被褥上：“行，我出去生火。”
说着出去了。
陆一在案台上切着鱼肉，唐不凡抱着那件织好的毛衣走过去，告诉他：“安德森不收这衣服，知道我本来是给你织的，我只能把后面那件织给他。”
他说完把毛衣递给陆一。
陆一连忙拿抹布擦了擦手，很高兴，他伸手接过，有些疑惑的看着上面那张许愿笺：“这个是？”
“风铃的许愿笺，可以把愿望写在上面。”唐不凡浅笑，乌黑的眼睛含着隐藏的复杂：“我欠你太多了，所以……不管什么愿望，我都会努力帮你实现的。”
陆一伸手拿起那泛黄的卡纸，想说，他的愿望就是永远和他在一起。
但他知道那只会让唐不凡为难。
陆一默了默，认真把那许愿笺收起来，对唐不凡道：“我以后想到了再写。”
唐不凡点了点头，其实给陆一这个，只是希望自己死后能借这纸看到陆一的心愿……人到绝路真的会开始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当晚三人美美吃了一顿鱼汤，唐不凡果然吃得多了，平时只能费力咽下几块煎肉，今晚居然吃了一大碗鲜嫩的鱼，还喝了汤，让陆一非常高兴，忍不住又去冰溪里补了十几条鱼塞冰箱里放着。
等他折腾回来，唐不凡都躺床上睡了，而凯哥关闭了车门，在夜色中重新发车。
北方的冬天无光照，不仅天空阴沉，随着他们接近北京，雾霾也逐渐加重。
但夜色静谧，地势平坦，凯哥连着安东尼的网络，开的无比顺畅，偶尔在雪原中遇到一两只动物，它们也只在夜雾中看着房车而不敢接近。
如此顺畅的在平原上开了一晚上，他们居然在凌晨时分，就顺着一条废弃的国道到了北京的郊外。
第67章 北京遗迹-3 凯哥用车厢……
凯哥用车厢里的内置喇叭通知了两个兽人, 陆一立即睁开了眼睛，他微微从地铺上起身，撩开窗帘看了看, 外头雾霾很大，灰扑扑的。
他习惯性伸手摸了一下唐不凡的胸口，确认男人的心跳还在跳动后, 才轻手轻脚的起身穿鞋。
安德森也起来了, 不过还懒倦的躺在褥子上打呵欠。
凯哥打开了通往驾驶室的金属门，陆一走了进去，在主驾上坐下了。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 让自己清醒一些, 凯哥正控制着房车穿过废弃的国道收费站, 地上斜着几根覆着雪的车栏杆，因为雾霾的缘故，他只能看见房屋和高架桥的模糊影子，在清晨的雾霾中若隐若现。
周围很安静, 只能听见车轮碾压雪地的声音。
安德森过了一会也进来了, 在副驾上沉沉一坐，便伸手打开他那侧的窗户。
零下三十多度的风吹了进来，都穿的很单薄的两人却觉得这风吹的人舒服。
为了给唐不凡保暖，他们晚上不开窗睡觉, 车厢空气难免会沉闷。
“凯哥，直接进中城区吧。”陆一对凯哥说道：“北京距离泰城很近，外城区肯定已经被东部联邦的兽人搜过几次了, 不会有物资。”
“好的，陆一。”凯哥应了一声，便顺着荒凉的大车道慢慢往城市深处开。
这首都的路面虽然宽阔, 但并不好行驶，好几个车道都被废弃了千年的汽车堵死了，绿化带的植物也蔓延了过来，枯萎的根须爬的到处都是。
“那里。”陆一眼尖的看见一个远处的车道，那里的汽车都被碾的平平的，几乎成了贴地的铁片：“一定是东部联邦的压路车碾压的，我们跟他们的车迹走。”
安德森调侃他：“你家老师不是通缉犯吗？不怕遇上他们？”
荒城里的毒人为了熬过冬天，喜欢往无风的地下室里钻，挤在一起互相取暖，所以兽人对荒城的探索任务经常选择安排在冬天，能避开很多毒人。
“今年变异毒人出现，东部联邦一定把主力部队都调回去了。”陆一并不担心：“而且从那边植物生长的情况看，至少是一年前压出的路了。”
安德森挑眉，是发现那条被硬开出的道上已经覆了一层枯萎的爬山虎，于是颇为赞赏的道：“野外探索实习的不错。”
陆一看着雾霭迷蒙的前方，忽然道：“每年实习带我的教官都是你父亲。”
安德森微愣，继而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他对你确实比对我们兄弟俩更上心。”
陆一犹豫了一下，开口：“其实安古斯上将他……”
“打住。”安德森扭头看着窗外，银灰色的眼眸淡淡：“好好看你的路。”
“……”陆一于是闭上了嘴。
凯哥按照陆一的意思变换了车道，果然跟着东部联邦开出的路走方便了很多，随着天空变亮，晨雾也散去了一些，一些地方还出现了扩散很大的丁达尔光线，穿梭在那些废弃的高楼之间。
压路机压出的车道在一个广场上消失了，看来东部联邦的兽人只探索到了这个区域，陆一隔着车窗看了看那个坍塌了一大半的商场，示意凯哥先在这里停车。
“我爬上去看看周围的情况。”陆一对安德森说道，安东尼的雷达范围有限，大方向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判断。
“去吧。”安德森说道，朝窗外伸手，一片雪花落到了他的手掌心上。
又开始下雪了。
“帮我照看好老师。”陆一跳下车，不放心的站在外头叮嘱。
安德森翻白眼，用拉长的声音没好气的道：“知~道~了~”
陆一这才合上了车门。
套着黑色v领毛衫的兽人在雪地上一个起跳，伸手抓住了路灯高高的横杠，又翻身蹲到横杠上再次起跳，便跃出足足一百多米远，重重的落到了那商场的屋顶上。
安德森看着陆一三两下爬到了高处，不得不感叹他的力量之强，他的话大概跳不了那么远。
陆一在高处看了看周围，又进了那半坍塌的商场，看来短时间是不会回来了。
安德森在驾驶室呆的无趣，干脆起身回了车厢。
唐不凡还躺在褥子上睡觉，闭着眼睛毫无动静，被子也看不见起伏，安德森走到他旁边低头，男人长长的黑发披散在枕头上，和他那张极为青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莫名像故事里的鬼魅，有些怵人，又有些诱人。
“天天就睡睡睡。”安德森低头吐槽：“就这还敢大言不惭的自己一个人去蓬莱？也不知道谁给你的自信。”
他又冷笑一声，才转头去了厨房。
角落里摞着唐不凡捡的那一捆柴，安德森俯身抱起来出了房车，在逐渐变大的雪中开始生火给唐不凡熬药。
唐不凡又是睡到中午才起，安德森当时正在外头看药沸腾，发现车厢的门忽然开了，那套着宽松毛衣和棉裤的男人正慢慢爬在地上，低着脑袋长发垂落，手脚跪地的一点点往厕所方向爬，跟鬼一样。
“……”饶是有十年神经病史的安德森都被唐不凡吓了一跳。
凯哥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安德森，小唐神志不清了，你帮忙看一下。”
安德森坐在露营椅上，头上是雪，身前是火堆，愣是迟迟不敢上车。
他听到唐不凡爬进厕所了，但没听到厕所门关上的声音。
“……不合适。”安德森道：“万一他裤子没拉上，小路易不得找我算账？”
他都有些后悔让陆一去探险，照顾唐不凡这活儿就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正踌躇着，唐不凡又手脚并用的从厕所里爬出来了，动作慢的像树懒，发现车门开着，还扭头看了他一眼，露出那张面色青白的脸。
他的眼睛空洞洞的。
“……”安德森与他对视，十几秒后唐不凡重新低下脑袋，爬回褥子上躺下了。
安德森这才起身，进车把被子盖到又睡着的男人身上。
他无声轻叹，扭头看向驾驶室方向。
“你自己说说他这样能独自去蓬莱吗？”安德森在问凯哥。
凯哥沉默着，没有给他回答。
“他去不了。”安德森语气笃定，目光冷厉：“你和陆一都是在放任他寻死。”
凯哥还是保持着安静。
一个小时后，唐不凡又醒了，他迷迷糊糊在被褥上坐了一会，才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起身套狼皮。
用发抖的手把麻绳往腰间一系，固定好身上的狼皮，唐不凡才撑着沉重的身体走到厨房，拎起那破旧的铁桶出去。
安德森还坐在火堆旁边，唐不凡把铁桶往雪地上倒扣，当凳子坐上去。
他一边烤火一边好奇的扭头看四周，询问安德森：“咱们这是到北京了？”
现在已经下午快两点了，雾霾还是很重，雪也大，两人周围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东西。
那些大厦的影子黑糊糊的，让唐不凡想起他穿越来的黑雨废墟，仿佛林林立立的巨大墓碑。
安德森银灰色的眼睛盯着他，不说话，唐不凡缩着脖子在雪中搓了搓手，奇怪问他：“怎么了？”
“你要死了。”安德森道。
唐不凡一愣，继而有些生气起来。
“你能别随便判定我的生死吗？”唐不凡皱眉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你清楚个屁。”安德森冷笑，视线落到唐不凡那缩起的脖子上：“项圈密码多少？”
唐不凡心中一惊，目光警惕起来：“干什么？”
“帮小路易问。”安德森语气讥讽：“免得你脑子迷糊到他根本问不出来。”
“……不说。”唐不凡固执的道，看着面前散发着浓浓药味的药锅，感觉已经熬的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回房车拿他喝药的碗。
他缩着身体揣着大碗出来了，伸手要去接药。
“你确定你能端的动？”安德森狐疑的问他，拎起药锅的把手。
“可以。”唐不凡用发颤的双手努力端着药碗。
安德森只给他倒了一半，免得他撒出来了。
外头冷，唐不凡双手抱着药碗也不觉得烫，他一边小口啜药一边继续环顾四周，因为雾霭太大了，让人总担心会有东西突然从雾中蹿出来。
但其实四周非常安静。
“陆一呢？”唐不凡询问安德森。
“找物资去了。”安德森说道，把一块肉架到火堆上。
唐不凡看着那些大厦的黑影，又问：“北京这么大，要怎么找？”
“一般自建的避难所，不是在楼顶就是在地底下，楼顶的好找，看有没有太阳能电板的反光或天线，地下室的就难一些。”安德森说道：“小路易现在应该在周边筛查顶楼。”
“哦！”唐不凡了然。
安德森说完似笑非笑的问他：“你知道欧洲目前发现的最大避难所藏在哪吗？”
唐不凡好奇的看着他：“哪？”
“贫民窟公共厕所下面。”安德森说道：“那富豪建了几层足球场那么大的蔬菜基地，把穷人的粪便引到了自己的基地里。他一家人在那基地活了两百多年，然而他的曾孙太寂寞，最终选择开枪自杀了，当时地面的人类已经全部变成了毒人。”
唐不凡听的内心沉重，能感受到那个曾孙的孤独与绝望，他叹了口气继续低头喝药，忽然眼睛的余光看到安德森站了起来。
唐不凡不明所以，抬头看他，发现他皱着眉头扭头看向雾霭深处。
唐不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是一条废弃的车道，覆着皑皑白雪，空气雾雾的，什么都看不清。
“上车。”安德森沉声道。
唐不凡还坐在铁桶上抱着大碗探头瞅。
“快！”安德森严厉的喝了他一声，唐不凡才如梦惊醒，抱着药碗快步上车了。
在他刚刚上车之时，一束强光忽然破开迷雾，从那车道中直直射了过来，把房车这块照的大亮。
那是车的远光灯！
唐不凡心一惊，连忙伸手去拉车窗的窗帘，而凯哥也飞快的关上了车厢的门。
安德森还在外面，他微微瞥了房车一眼，见窗帘已经拉上了，里面的男人已经躲好，才不紧不慢重新在露营椅上坐下。
唐不凡躲在车厢里心“砰砰”直跳，非常小心的透过窗帘缝隙往外看，很快便看到一辆很眼熟的黑色装甲车迷雾中慢慢驶了出来……竟然是和这辆房车极其相似的大型装甲车！
唐不凡懵了一下，便迅速明白这辆装甲车就是他这辆房车的原型，是北部联邦b型货运装甲车！
车灯的光照着安德森，安德森却仍旧优哉游哉的坐在露营椅上烤火，那装甲车慢慢停下了，灯的光芒渐弱，一个高大而魁梧的兽人从那装甲车上走了下来。
唐不凡躲在窗帘后面偷看，那是个年约五六十岁的兽人，穿着深绿色的军裤和贴身的白背心，长着络腮胡子，一身的腱子肉。
“爸爸~是北部联邦退役指挥官，莱蒙托夫中将~”安德森的手腕上传出ai小男孩的声音。
北部联邦的指挥官……唐不凡咽了咽唾沫，无比紧张和心虚，只因狼叔和艾伯伦就是北部联邦的人！
而他这辆房车也是北部联邦的资产！
果然，那退役中将皱着眉头一边走一边打量他们的房车，他绷着脸走到了安德森面前。
“西部联邦高等兽人，安德森。”老人显然认得安德森，他抱胸站在安德森面前：“你是安古斯的儿子。”
“是我。”安德森往露营椅上一靠，勾唇翘起二郎腿：“有何贵干？”
老人对他轻佻无礼的态度显然很不满意，他的脸顿时绷的更紧了，沉声质问安德森：“这辆装甲车你怎么来的？”
他说完棕色的眼睛往唐不凡的方向瞥了一眼，唐不凡心一惊，立即缩头蹲下。
他发现了自己！唐不凡面色青白的蹲在车窗底下，非常确定，因为那老人看向他的目光太锐利了，仿佛穿透了窗帘！
面对老人的质问，安德森不屑一笑，直接道：“你们北部联邦自己没看管好资产，现在来问我一个外人？你不应该先问问你们的部队的资产管理吗？”
老人面色阴沉，而这时一个干练的电子男音在老人的手腕上响起，那是老人的随身ai：
“长官，已根据车身编号残迹查阅到资料：七年前第21运输队在一次运输任务中失踪，后面调查发现运输队长的伴侣艾伯伦同时消失，半个月后运输队里的四名队员尸体在荒野中发现，确定是队长沃尔夫策划的车辆抢夺和谋杀事件，军方已将这对伴侣列入了通缉名单。”
唐不凡躲在车里复杂的听着，陆一很久之前就跟他说过一名中等兽人不可能拥有自己的独立装甲车，唐不凡心里也大致明白车是狼叔偷的，但没想到他还杀了自己的四名队员。
艾伯伦也知道这件事吗？唐不凡微微握紧拳头，在他眼里艾伯伦是非常善良的一个人，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在帮他，抢夺车辆也就算了，但谋杀四个无辜的兽人……
唐不凡心底痛苦，对艾伯伦的美好滤镜有些破灭了。
安德森听着那ai的汇报，嘴角更加上扬了，他阴阳怪气的道：“原来抢车的是你们北部联邦自己的人，这么说你还得谢我呢，因为……那对夫妇已经被我杀啦~”
唐不凡微愣，蹲在车窗下面诧异扭头，明明是他杀了狼叔和艾伯伦……
那老人得知了房车的来历，脸色稍缓，虽然房车曾经是北部联邦的资产，但辗转到安德森手上也算来的“正经”，毕竟外面联邦管不到的地方，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这时，老人手上的ai手环又传出提示：
“长官，西南方向出现兽人。”
躲在车里的唐不凡心中一喜，便猜着是陆一回来了。
第68章 北京遗迹-4 陆一是看到……
陆一是看到装甲车的远光灯才知道这里出了状况, 他当时正在一栋破败的高楼顶上搜查，突然看到房车所在的方向亮起了强烈的灯光，在雾霾中穿透出很远, 让他瞬间心惊。
那不是房车的远光灯，方向不对，显然是另一辆装甲车的, 它正在朝房车驶去。
陆一当即从二十层的高楼上跳下, 身体在坠落的途中兽化，片刻后像颗炮弹一样重重落地，在地上砸出蛛网状的裂坑。
年轻的兽人双脚一蹬地, 迅速朝房车方向疾跑。
是东部联邦的装甲车吗？陆一焦急的心想着, 兽人灵敏的嗅觉让他们一定能发现车上的唐不凡, 而他又是东部联邦的通缉犯……
陆一咬牙，脚步再次加快，遇到坍塌的废墟就又重又高的跃过去，弄出的巨大动静引得大雪中的莱蒙托夫和安德森都扭头朝他看去。
陆一金绿色的兽瞳锐利一缩, 加强的视力穿透雾霾看清了莱蒙托夫, 而那退役中将也在看他，两人的视线对上，都相互愣住。
莱蒙托夫没想到出现的兽人会是西部联邦那位失踪的小公子，而陆一也没想到会是北部联邦的兽人, 但他微微松了口气。
陆一一跳落到了房车附近，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继而俊美的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 走向了莱蒙托夫。
“您好，先生。”陆一主动朝莱蒙托夫伸手。
比起没礼貌的安德森，陆一彬彬有礼的态度讨人喜欢多了, 退役中将神色变得温和，与他握了握手。
“北部联邦退役中将，莱蒙托夫。”莱蒙托夫向陆一介绍着自己。
陆一细微的犹豫了一下，选择这么介绍自己：“流浪兽人，陆一。”
莱蒙托夫面露惊讶，继而心里明白这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看来还没有回去的打算。
但为什么会给自己取个中文名字？莱蒙托夫有些奇怪。
唐不凡躲在车厢里，又悄悄透过窗帘缝偷看，陆一朝他的方向看来，发现了唐不凡那双乌黑的眼睛。
见唐不凡安全无事，陆一彻底放心，于是重新看向老人，温和又尊敬的询问：“中将是和我们一样来这找物资的吗？”
“不，我是来调查变异毒人的源头的。”莱蒙托夫肃穆了几分：“你应该知道今年大陆莫名出现了许多奇怪的变异毒人，我们北部联邦边境已经受到了很严重的袭击。”
“真巧，我们也在调查这件事。”陆一敞开了告诉莱蒙托夫：“那些变异毒人是后天改造的，我们怀疑和一个抗争派组织有关。”
他说完想了想，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打开给老人看，是他之前照着唐不凡伞柄上的图腾画下来的圆形海浪。
“对！就是这个图腾！”莱蒙托夫有些激动：“这个组织叫重启者！”
陆一不急不躁的看着他：“那您现在是去蓬莱吗？”
老人微愣，双眸有些迷糊，陆一心下明了，于是告诉他：“我们怀疑这个组织在蓬莱岛上，还以为你正要过去呢。”
“蓬莱岛……”莱蒙托夫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海浪图腾，继而眼底的迷雾散去：“对！那岛屿是中国建造的海上科研基地，变异毒人可能就是从那岛上散出来的！”
老人说完看了看陆一和安德森：“你们要去蓬莱的话，我跟你们一起吧。”
“我们得先去一趟泰城。”陆一大大方方指了指藏在车里的唐不凡：“我们来这的路上遇到了一个逃跑的人类囚犯，在东部联邦的通缉名单上，打算先把他送回泰城，顺便补给房车的物资。”
莱蒙托夫恍然，他早就通过气味发现了车里藏着一个人类，现在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人类对于兽人而言是非常重要的生育资源，是实打实用大量物品从地下城里换出来的，确实需要护送回去。
“时间紧迫，我不太方便跟你们一起去泰城。”老人有些遗憾，继而看了眼极为破旧的房车，主动询问陆一：“你们是缺汽油吗？”
“对。”陆一乖巧而礼貌的问他：“中将知道这个城里哪里有汽油？”
“我前天真发现了一个地窖，不过里面的汽油已经被我搬走了，我可以分你们一桶。”莱蒙托夫大方的道，他的物资是充足的，而陆一的身份也值得他结交。
陆一当即谢过老人，而莱蒙托夫抬起自己的手腕，示意陆一和他连上网络：“我把那个地窖的位置发给你吧，里面还有一些我用不上的物资，基本都是人类吃的食物，你们应该需要。”
“我手环坏了。”陆一立即看向安德森：“你来。”
安德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懒洋洋的从露营椅上起来了。
莱蒙托夫不太喜欢他，但看在陆一的面子上，还是把那地窖的位置发给了安德森，之后便让陆一跟他上车，去取汽油。
唐不凡怕莱蒙托夫等下要上车，于是偷偷摸摸蹲着往厕所走，闪身躲进去锁死了厕所的门。
这让他想起以前躲着人的日子。唐不凡坐在马桶上心情复杂，不由又想起了狼叔和艾伯伦。
没想到他们夫妻俩也是通缉犯，怪不得以前带着他东躲西藏的，专走偏僻地，一车三人居然没一个能见光的。
即使现在也是，安德森是逃跑的神经病患，至于陆一……他也在躲他父亲。
这车怪邪门的。唐不凡胡思乱想，忽然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是陆一和安德森回来了。
外头传来说话声：
“那蓬莱岛可能会有危险，中将小心一些。”
“我车上带了无人机，到时候先派无人机飞过去看看。”
“如果有消息，能麻烦你告知我们一声吗？”
“行。”
老人爽快，之后离开了房车，唐不凡听着他下车的声音，偷偷打开了厕所的门锁。
他悄悄探出头，确定老人走了才松了口气，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安德森正靠着厨房的案台，似笑非笑的看着陆一：“你可真会卖乖，让他去给我们探岛呢？”
“本来这也是他执行的调查任务，刚好的事。”陆一正在整理车厢尾部，看唐不凡从厕所里出来，手一拍那桶刚得到的汽油，笑的眉目柔和：“老师，我们有油了。”
“……”唐不凡看着那桶油，心里却有些惆怅。
有油了，他也该走了。
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本来以为还能跟陆一再相处一星期左右的。
陆一敏锐的察觉了唐不凡的情绪，笑容微敛：“怎么了？你不高兴？”
唐不凡反应过来，连忙露出笑。
“没，当然高兴，就是在想……咱们要不要干脆直接和那个老先生一起去。”唐不凡掩饰道。
“你想都别想。”安德森眯眼，有些不喜的看着唐不凡：“先去泰城。”
他发现唐不凡总是把自己的目的放在第一位，而不顾陆一的安危。
但唐不凡并没有打算带陆一去，他是想自己偷偷跟在那个老人后面。
陆一却认真思考起来：“其实也行……莱蒙托夫中将车上有无人机，他的探索设备远比我们充分，而且也是高等兽人……”
“停。”安德森啧了一声，烦躁道：“说了不去蓬莱岛。”
说完不由分说的拍板决定：“我们明天去那个地窖。”
见他态度强硬，两人便都不说话了。
北方的冬天暗的很快，房车很快被黑暗吞没，有了汽油之后陆一便直接在车里用电磁炉给唐不凡熬鱼汤喝，唐不凡一边想着要怎么甩开陆一，一边坐在被窝里织毛衣。
这件毛衣当然是给安德森织的，他还认真的问了安德森要什么款式，得到了一声不耐烦的“随便”，大概安德森不觉得自己最后能得到这件毛衣。
唐不凡心里也清楚是送不出去的，但手上有东西做总比发呆来的强。
“莱蒙托夫先生说地窖里差不多都是人类吃的食物。”陆一把熬好的鱼汤端上桌，三人围着小小的折叠桌吃着鱼：“22世纪末的食品保质技术已经非常厉害了，只要包装没破损，隔了千年也能吃的。”
“会有可乐吗？”唐不凡询问，用发抖的手努力抓汤匙：“我都五年没喝过可乐了。或者给我来包奶茶粉。”
安德森冷笑一声，嘲讽他：“就你现在这身体，还想着吃垃圾食品呢？”
“我都没说辣条呢。”唐不凡嘀咕道：“你们兽人连蔬菜都不吃，怎么敢吐槽我吃垃圾食品。”
唐不凡说着手中的汤匙一松，砸到了他面前的汤碗里，汤水顿时溅的到处都是，安德森十分嫌弃的往后躲身体，陆一则连忙拿抹布来擦。
等擦干净了桌子，他又拿起唐不凡的汤匙，心疼道：“老师，我喂你。”
唐不凡尴尬的坐在那，发抖的手藏在桌子下面，心里憋的难受。
看着在陆一的喂食下继续吃鱼汤的唐不凡，安德森银灰色的眼眸眯了眯，含上深沉。
第二天，唐不凡照旧睡到中午才起，而且头疼欲裂，陆一在驾驶室里和凯哥一起开车，安德森则在车厢里看浮空的屏幕。
唐不凡爬起来拉开窗帘，外头漫天飞雪，房车行驶在宽阔而死寂的街道上，整个城市看不到一点活物。
但其实这个城市的地底下，藏着非常多的毒人，它们蛰伏各个在黑暗无风的角落里，等着春天降临。
他们在往莱蒙托夫说的那个地窖走，北京市太大，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开车都要几小时。
唐不凡爬起来穿衣服穿鞋，安德森瞥了他一眼便继续看屏幕了。
“药在电磁炉上，自己喝。”安德森颇为冷淡的道，他可不会像陆一那样伺候唐不凡。
“哦。”唐不凡应了一声，忽然听到远处传来“轰隆隆”的沉闷巨响，在这安静的废城引起了巨大的震颤，听的人心慌。
“楼倒了。”安德森习以为常的道。
本来想凑到窗边看看的唐不凡犹豫了一下，继续朝厨房走了，他的生命没有那个闲暇看热闹了。
下午一点的时候房车到达了那处地窖，它并不在北京的中心，而是在靠北的边缘旧城区，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老长街。
唐不凡坐在窗边隔着玻璃细看，这老长街两侧都是店铺，地砖已经被植物破坏的凹凸不平，即使整条街都被积雪覆盖着，但看起来一点都不白，而是灰扑扑的。
房车的车轮碾着破裂的地砖，慢慢在路边停下了，由于房车太大而周围的店铺全是几米宽的小门店，所以唐不凡根本不知道是哪一家店铺。
陆一直接从驾驶室开门出来了，安德森懒洋洋起身下车，唐不凡立即跟在他后面。
只见那穿着单薄毛衣的俊美兽人正在看一间店铺，唐不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那是一家福利彩票店。
第69章 北京遗迹-5 居然在彩票……
居然在彩票店下面么？唐不凡有些意外, 裹着狼皮缩着脖子在鹅毛大雪里昂头看着招牌。
“你跟下来干什么？”安德森有些嫌弃的说道：“回车里呆着去。”
老街道建筑低矮，一间间狭小而破旧的店铺里隐藏着很多阴暗空间，地下室也多, 是毒人们喜欢钻进去避冬的地方，较为危险。
陆一也考虑到了这点，于是回头对车门边的两人说道：“我一个人进去就行, 安德森你留下照顾老师。”
唐不凡想到自己糟的一塌糊涂的身体, 犹豫了一下，便打算听话的回房车，安德森却不愿意。
“我进去, 你留下照顾他。”
陆一看着安德森那还没彻底褪去红痕的脖子, 眉头微皱的坚持：“你伤不是还没好吗？我去。”
安德森不在意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算什么伤？我的过敏症状早消了。”
他说着便抬脚朝陆一走, 却忽然被身后的唐不凡伸手抓住了皮衣的衣摆。
安德森诧异，回头看向唐不凡，只见那男人头上已经覆了一层薄雪，鼻子被冻的有些红, 正用乌黑的眼睛看着他。
“就你留下照顾我吧。”唐不凡认真说道, 用眼神暗示他：“我还没有给你量肩宽和袖长呢。”
他得和安德森商量怎么甩开陆一，现在正好是个谈话的机会。
“……”安德森看出他的意图，烦躁啧了一声，无奈转身和他一起回房车。
唐不凡心中一松, 这才放开了抓着安德森衣摆的手，转身费力的抬脚上房车。
“……”陆一看着车门缓缓合上，他站在那破败的街道上, 心里慢慢生起了一种古怪情绪。
他想着刚才唐不凡去抓安德森衣摆的手，还有他说要给安德森量肩宽袖长……他都不知道唐不凡对安德森已经这么没有距离了。
他是被唐不凡量过身体的，那矮小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 手拿着软尺环抱住他，将软尺绕过他的身体，他们的身体当时贴的很近，他的体香传过来，似花非花……
陆一忽然想快步回车，想告诉唐不凡不要量了，也不要给安德森织毛衣了，那毛衣应该是给他的，而安德森也不会要……
陆一脑袋忽的一转，去想安德森刚才的态度，那银发银眸的男人虽然神色不耐烦，但对上唐不凡的双眼后还是认命的折回了房车……好像也没有非常抗拒。
陆一站在那，眼睛眨了一下，不安忽然在他心里发了芽，浇灌着嫉妒，一下子蔓延的到处都是。
“陆一。”凯哥温柔的电子男音忽然从陆一手中的光幕眼镜中传出，“不走吗？”
陆一回过神，又复杂的看了眼合着车门的房车，这才把手中的光幕眼镜戴到自己脸上。
不要多想，先去给老师找物资。陆一稳下自己的心绪，转身快步进了那间彩票店。
房车里，唐不凡伸手抹了一下结霜的玻璃，仔细往外看了看，确定陆一的身影消失，才看向坐在露营椅上的安德森。
“现在有汽油了，我什么时候离开比较好？”唐不凡询问安德森，心里即惆怅又焦虑。
安德森懒散的搭着修长的双腿，事不关己的道：“现在。”
唐不凡愣住了：“现在？”
他说完踌躇又有些无措的从折叠椅上站起来，心里茫茫然的：“那我……那我现在去驾驶室开车走？”
安德森忍不住笑了，看着他的目光含着嘲讽：“你傻吗？这个距离太近了，房车离开小路易一定能听到。”
兽人五感敏锐，而房车沉重，发动起来的声音并不轻。
唐不凡面色青白的坐下，明白过来他在戏耍自己。
“你到底想不想我离开？”唐不凡有些不高兴了：“你不是一直嫌我没用吗？”
安德森靠着露营椅，昂着脑袋看着破旧的车顶想了想，才缓缓道：“现在汽油有了，吃的也有了，能支开小路易的只有衣物这方面……你明天让小路易去给你找几件羽绒服吧，就说狼皮披着太重了，你受不了，小路易心疼你，一定会去找商场给你搜羽绒服。”
唐不凡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沉又糙的狼皮，觉得安德森这个理由好。
只是心里更惆怅了。
他强行收敛情绪，感激的对安德森说道：“行，那就麻烦你明天中午叫醒我了。”
唐不凡不确定自己明天中午能不能准时醒，他最近经常睡到下午。
安德森正过头，上下打量了瘦条条的他一眼，扯了一下嘴角。
“你别睡死了就行。”他语气有些恶劣。
“……”唐不凡虽然一直清楚安德森性格不好，但还是觉得最近他对自己的态度更坏了。
他皱眉想了想，继而沉下气，好声好气的给他道歉：“安德森，我以前开枪打过你，还用脚踹过你脸，我给你道歉，但我现在真的挺感谢你的。”
他说完往摞着收纳箱的车厢角落走，去翻找软尺：“毛衣我还是会尽力给你织的，我量一下你的肩宽和袖长……”
“免了。”安德森冷淡淡的拒绝，调出了浮空屏幕。
唐不凡蹲在那有些憋屈，但既然安德森拒绝，他便不再热着脸去翻软尺。
因为心情不好，唐不凡起身想了想，决定出去捡树枝。
“干嘛去？”安德森皱眉问他。
“捡柴火。”唐不凡对他说道，走出房车。
安德森从露营椅上起身，打开窗户探出身体，很不耐的看着外头的男人：“你别给我添麻烦，万一遇到危险……”
“我迟早要一个人活的。”唐不凡回头冲他喊，语气也不善起来：“我没有你和陆一也能活的！”
安德森被他喊的窝火，不禁冷笑一声：“你最好现在就被狼叼走！咬死！连骗小路易的功夫的省了！”
唐不凡蹲下抓起路边一坨雪，用力朝安德森扔去，安德森躲都不躲，因为唐不凡力道太小，雪块直接在空中散了。
唐不凡气的要死，转身继续朝不远处一棵枯树走去，结果双脚一软，双手着地的跌到地上，安德森心微紧，便看见他又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来。
“傻子一样。”安德森小声骂道：“害人又害己。”
陆一十几分钟后就回来了，搬回来两箱营养粉其他几箱东西。
莱蒙托夫把地窖重新掩藏了一下，让陆一花了时间才找到入口，在彩票店后面小院的垃圾堆下面，被一个破损的木板给盖着。
而打开木板下去，只是一个肮脏的仓库，四面的墙上都是高档的收纳柜，柜子里全是精致的动漫手办。
陆一根据灰尘的痕迹走到角落移开那高档收纳柜，真正的避难室暗门才露出来。
地窖的主人还躺在角落的木板床上，已经成了白骨，怀里抱着一个等身抱枕，印着陆一不认识的动漫女孩，而床边的地上画着一个魔法阵，上面是干涸血液的痕迹，陆一想这个男性应该是自己选择结束了生命，带着对二次元异世界的向往。
因为是宅男的避难所，所以货架上有很多零食，方便面、薯片、瓜子之类，怪不得莱蒙托夫看不上这些食物，陆一大致扫了一圈，在一个货架的角落看到了两箱密封完好的罐装营养粉，他眼睛一亮，这才是唐不凡需要的食物。
营养粉这东西可以取代三餐，里头蕴含的微量元素极其均衡，倒上水搅拌着吃，在21世纪就开始普及了，一些嫌吃饭麻烦的人直接靠它过日子，军粮和医院里也有这个。
陆一立即把这两箱营养粉和其他几箱东西搬上去，然后看到了在大雪中捡木材的唐不凡。
而安德森坐在窗口看浮空的屏幕。
陆一把那高高一摞箱子往车里一放，便皱眉质问安德森：“不是让你照看老师吗？”
“他自己要出去捡的。”安德森眼皮都没抬。
陆一心里生气，转身快步走到唐不凡身边。
“老师，回车上吧，外头冷。”陆一主动伸手接过他怀里的木柴。
唐不凡却不让他帮忙，在雪里呼出腾腾热气：“你搬你的，我捡我的。”
唐不凡心想明天中午他就要走了，趁着现在捡点柴火备用。
陆一看他坚持，也清楚他倔强的性格，只能无奈松手，想到地下室还有不少食物，便又转身进了那彩票店，想着早点搬完。
两人于是一个搬食物，一个捡木柴，唐不凡捡了两趟就累的走不动了，坐在房车门口喘气，陆一则还在搬，那地下室食物不少，他还新发现了两箱水果罐头。
唐不凡歇了一会，便在外头的树底下垒灶生火，给自己煎药，心里想着拖延点时间。
他的计划是明天中午走，但如果今晚陆一就发车去泰城，那计划就不好行使了。
或者等下就让陆一去给他找羽绒服？不行，太赶了，这天五点不到就黑了，而凯哥和安东尼断了网络根本没办法夜里开车。
还是得明天。唐不凡焦虑的想着，点燃了火堆后又回车找安德森。
“你明天还是早上叫我起床吧。”唐不凡忍着脾气拜托他：“我想了想，我中午起还是有点晚。”
安德森冷笑道：“你睡着就跟死猪一样，谁能叫的起你？”
“那你推我……”唐不凡眼角的余光忽的看见陆一搬着几箱东西过来了，连忙闭嘴，装着没事人的样子离开安德森身边。
但陆一已经看到了，隔着窗户，发现唐不凡视线与他对上之后眼神明显躲闪，心底顿时十分在意。
唐不凡假装去厨房拿药锅和草药，陆一把箱子放到地上，看了看他，又扭头看了看安德森，有些话想问，却胸口堵着问不出口。
好在地下室里的东西已经搬的差不多了，陆一最后下去检查了一圈，便返回了地面，专心呆在唐不凡身边。
唐不凡坐在铁桶上面对着火堆熬药，旁边就是凸起的路边槛砖，陆一伸手拂开上面的积雪，坐了上去。
他金绿色的眼睛看着唐不凡，欲言又止，满腹复杂，而唐不凡也在看他。
两人隔着火堆对视，心底都有话，却又都装着正常的样子，都不想让对方担心。
犹豫半晌，陆一才佯装随意的问：“老师你……帮安德森量完身体了吗？”
“……量了。”唐不凡当然撒谎，“他三围跟你差不多。”
陆一胸口一酸，根本不愿意去想唐不凡环抱安德森的样子。
兽人少年很难过，又委屈，偏偏不好表现出来，他不想让唐不凡觉得他小心眼。
陆一于是伸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树枝，低着脑袋扔进了火堆里。
唐不凡中毒后反应变得比以前迟钝，脑子也是，但还是发现了他有些不对劲，于是隔着火堆有些怔怔的看着他：
“你眼睛怎么红了？”
陆一连忙用手抹眼，强颜欢笑的掩饰：“可能眼睛落灰了，那地下室特别脏。”
说完怕自己又透露了情绪，于是起身站起来：“我去整理那些食物，里面有好多罐头，今晚开一罐水果罐头给老师你吃。”
唐不凡看着他飞快的上车，还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一幅想哭的模样。
不过陆一没有着急离开，倒是省了他想理由拖延。
雪慢慢停了，周围也逐渐暗下来，三人在外头围着火堆吃晚饭时，遇到了两只结伴的野狗，看着有点像阿拉斯加，但体型特别大，比唐不凡都大，在远处哈着舌头看着他们。
唐不凡猜着它们是饿了，主动把带肉的骨头朝它们扔过去，陆一有些紧张的往唐不凡身边挪了挪，以防它们忽然冲过来。
但那两只狗很乖，好像也有点怕兽人，叼着唐不凡给的肉骨头便跑了，身影钻入黑暗消失不见。
“自己都活不了，还有善心喂狗呢？”安德森阴阳怪气的嘲讽他。
唐不凡忍着气，权当没听见，起身用胳膊抱着药碗，拎起铁桶回了屋。
陆一隔着火堆有些阴测测的看着安德森。
安德森注意到了，皱眉疑惑的眯了下眼睛：“看什么？”
“……没什么。”陆一低头继续吃肉。
安德森想了想，明白了，顿时也不爽起来，于是勾着嘴角道：“怎么，我说你家老师几句，你就心疼了？”
陆一不回应，他并不想跟安德森吵架。
而且他还没有弄清楚那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好是坏……看着像好，又看着很坏，怪怪的。
唐不凡晚上还想拖时间，他不知道连夜开车的话房车会不会驶出北京，因此又借口查看生菜的情况，爬到了车顶上，让凯哥开不了车。
入了夜之后北京愈发寒冷了，气温降到了零下四十多度，陆一于是让唐不凡回来，他来查看。
唐不凡在车顶上冻的整个人都在抖，为了取暖居然脑袋一懵钻进了植物培育箱里，里面的暖光灯照的他很舒服。
等陆一察觉到不对劲时，唐不凡半个身体钻在培育箱里快睡着了，脸贴着泥土。
陆一心疼死了，立即小心的把人捞出来，快速抱进了房车。
安德森不傻，明白唐不凡是在拖延离开北京的时间，看着在外头冻昏迷的男人，他心里不免生起了一丝怪异的同情，带着他自己都说不清的烦闷，于是朝陆一开了口：
“明天你去服装店找找有没有羽绒服，他的腿部肌肉已经萎缩的很严重了，狼皮对他来说太沉。”
陆一伸手脱去唐不凡身上的狼皮，这厚实的狼皮确实重的很，而他也见过唐不凡走着走着忽然脚软跪下去，于是沉重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他说完动作轻柔的把唐不凡送进被窝里。
房车内灯光昏暗，外头已经黑的不见光，安德森于是从露营椅上起身，也打算躺下睡觉。
陆一却扭头看向他，声音沉沉的询问：
“今天你和老师谈些什么了？”
第70章 北京遗迹-6 安德森扭头……
安德森扭头看向了陆一, 兽人少年在昏暗的灯光中慢慢从地铺上起身，走到窗边掰下墙上的折叠椅坐下。
安德森微微扬眉，发现他的眼中带着一丝对自己的敌视, 这顿时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哪怕之前他追杀他的时候，两人打的再狠陆一也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安德森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已经睡着的唐不凡, 欣然朝陆一走了过去, 隔着小小的折叠桌在他对面坐下。
他吊儿郎当的把手肘搭在窗户上，笑着反问：“你觉得我们谈了什么？”
陆一沉着气，保持温和的说道：“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们俩有事瞒着我。”
安德森看着他那双眼睛, 兽人少年目光笔直, 那是看对手的眼神，安德森眯眼浅笑，顿时明白了。
“哦~我知道了……”安德森恶劣的道：“你怀疑我们两个。”
陆一皱眉，依旧保持着平静否认了：“没有, 老师并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安德森故意挑衅他：“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讨好我？毕竟他追着给我织毛衣。”
织毛衣这事戳到了陆一心中的痛处, 他嘴唇抿直，替唐不凡辩解：“那只是他用来感谢你的礼物。”
他说完再次询问安德森：“今天你和老师在车里说话，我一回来他就停住了，我想知道你们当时说了什么。”
两个兽人隔着桌子对视, 安德森心里有些窝火起来，今天无论是陆一的态度还是唐不凡的态度，都让他不爽透了。
事实上这段时间他都挺不爽的。
安德森于是冷笑一声, 往前凑近了几分，故意扯谎：“我们当时在说情话……”
“撒谎！”陆一锤了下桌子，继而在意的朝地铺看了一眼, 喝过药的男人睡的很沉，并没有被他们吵醒，他于是压下声音，阴鸷的看着安德森：“老师不可能和你说情话。”
“为什么不能？”安德森朝唐不凡轻蔑的瞥了一眼：“他能勾引你就不能勾引我吗？”
“他没有勾引我！”陆一皱眉否认了：“是我自己喜欢上他的！”
安德森十分费解，不明白唐不凡为什么这么吸引陆一，于是询问：“你和他亲吻过了？”
陆一微愣，不明白安德森为什么问这个，他垂下眼眸，眼底有了很细微的羞涩。
安德森眯眼：“他主动还是你主动？”
“……”陆一不回答，回想他和唐不凡的第一次亲吻，唐不凡忽然抱住他的脑袋啵了一口，当时他还嫌弃来着。
刚刚成年的兽人还不能彻底掩盖自己眼底的情绪，安德森“啧”了一声，已经知道了答案，顿时对唐不凡更加不爽了。
“我就知道是他勾引的你。”安德森窝火的嘀咕，继而恨铁不成钢的问陆一：“咱们西部联邦是没人了吗？你非得喜欢这样的人？”
“老师很好。”陆一正色给予唐不凡肯定。
“他好个屁！”安德森忍不住骂道，伸手指着地上的唐不凡：“他没脸没身材没家世还不在乎你！你真是眼睛瞎了喜欢他！”
陆一嘴唇绷的更直了，再也无法忍受安德森对唐不凡这样的态度，于是冷冷看着他，沉声下了逐客令：“这段时间很感谢你的帮忙，明天你可以走了。”
安德森愣住了，没想到陆一居然为了唐不凡赶他走，他顿时气笑了，嘴角一扯。
“我安德森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被你们两像个工具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说完气不过的又看向唐不凡：“再说我还没玩过他呢，难为他今天这么煞费苦心的勾引我……”
陆一忽然伸手隔着桌子用力揪住了安德森的衣服，眼睛红了：“不许你造谣老师！”
“所以你现在是心里只有他吗？！”安德森也火了，伸手用力把陆一推出去，双眼变得凶恶：“再说他爱你吗？不！他心里就只想着回去！”
他愤怒的看着陆一：“而你还傻子一样被他利用！你心里还有联邦吗？完全没有了！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安德森气的脸都红了，伸手整了一下自己被陆一扯乱的衣服，对着两人继续骂：“一个两个都是自私鬼！他烂你也烂！”
陆一被安德森推的后退了好几步，他呼吸急促，努力遏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没有继承联邦的想法。”陆一沉声道：“而且继承又怎样？现在兽人和人类互相伤害，互相敌视，继承有用吗？”
“那逃避就有用吗！”安德森骂道：“你走了联邦就落到了路德手上！路德连一支军队都指挥不好，你指望他管理好联邦？他就是个傻子！和我一样坏脾气的疯子！”
安德森大声吼道：“我一个神经病都明白的事！你路易·史密斯不懂？你就装！你就逃！你他妈就是个懦夫！”
陆一眼睛红了，他嘴唇颤动，过了好一会才颤声道：“我也有选择我自己人生的权利……”
“不！你没有！”安德森大声打断了他：“你的人生从你出生那刻就被安排好了！你是未来西部联邦的元首！就算你想抛弃‘路易’这个名字全世界的人都会帮你捡起来！这是你的血统注定！”
陆一听的浑身冰凉，而安德森面目赤呼吸急促，他慢慢坐回椅子上。
车厢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气氛极其压抑，凯哥并没有开车，它与安东尼都在默默听着两个兽人吵架。
看着面色僵硬的兽人少年，安德森到底心软了一丝，他坐在那又复杂的开了口：“我13岁那年，你出生了……我父亲第二天就把我带到了你面前，让我看着襁褓中的你，他跟我说：‘安德森，他是未来西部联邦的元首，也是你以后要辅佐的人。’……”
安德森说着微微红了眼眶，看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兽人少年：“他让我把你当弟弟，说路德不会是一个好哥哥，你的母亲也不爱你，汉斯眼里也只有安娜，至少我能做你哥哥……我自己也有一个弟弟啊，安迪，他那时也才4岁，但是我和父亲还是把精力放到了你身上，所以安迪跟我不太亲，我进精神病院他都不来看我，但是你来看我，每年都来，我还挺开心的，只是有时候看着你那张和安娜相似的脸，心里不免还是会恨……”
安德森说着忍不住哭了，他忽然大步走过去抱住陆一的头，与他靠的很近：“小路易……我的弟弟啊……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抛弃了联邦抛弃了人民……我现在都很后悔小时候教你对人类要温柔了……我都不知道是安娜对你造成的影响还是我……你身上还有对兽人的在乎吗？”
陆一也红着眼眶看着安德森：“我当然在乎兽人……但母亲的死亡确实让我明白现在这个世界是有问题的，继续做元首只是在维持错误……”
“维持错误……哈哈哈哈……维持错误？”安德森不由笑了，一边哭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兽人少年：“我们先辈努力建设的联邦，在你眼里就是错误？”
他猛的大吼：“那人类奴役兽人就是正确的吗！”
他说完用力一拳挥到了陆一脸上。
他力道很大，陆一重重砸到了车厢尾部，房车震颤，躺在地上睡觉的唐不凡也随之轻轻晃了一下。
陆一吃痛的站起身子，他伸手摸上自己的脸，咬牙：“安德森，我不想和你打。”
“但现在我想杀了你。”安德森阴沉说道，双目赤红的大喊：“我真想让父亲看看他期待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说完猛的朝陆一扑过去，陆一不得不立即兽化身躯，肌肉贲张的双手用力抓住安德森挥过来的拳头。
“你疯了！”陆一朝安德森怒吼：“你会弄坏房车的！”
“你现在还想着照顾那个男人！”安德森气疯了，由于双手拳头都被陆一抓着，便用额头用力一撞，狠狠撞上陆一的鼻子。
陆一只觉得鼻子生疼，有热流在往下淌，当即发狠的用力抱住安德森，对着驾驶室的凯哥大喊：“后车门开了！”
“嘣”的一声，卸货用的后车门往后敞去，凛冽的风雪瞬间灌进车内，陆一迅速转身，用力把安德森扔了出去。
安德森的身躯穿破风雪，继而在空中一翻，双脚稳稳落了地，但在雪地上滑出很远。
“妈的。”他骂了一声，银灰色的眼睛冷冷盯着还在车内的陆一，下一秒身体便像猎豹一样冲了出去。
陆一立即跳出房车，用自己的身躯抵挡安德森的冲撞，凯哥则迅速把后车门关上了，保持车内不失温。
它还把房车开到了一棵树后面躲着。
两个兽人在覆着皑皑白雪的漆黑街道上疯狂打斗起来。
“你根本配不上史密斯这个姓氏！”安德森一拳砸到陆一格挡的手臂上，愤怒大吼：“你甚至配不上我父亲的教导！”
“安德森！”陆一用力把银发兽人砸到墙上，那栋老旧的屋子顿时咔咔有了裂痕。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到破局的办法！”陆一对安德森低吼：“和平契约并不能长久的维持兽人的发展！人类一直在积累他们的愤怒！”
“那我们兽人就不愤怒吗！”安德森一脚把他踹出去：“当初他们奴役我们！现在我们奴役他们！有什么不对！”
他说着重重跃起往陆一身上踩去：“弱肉强食！这就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陆一翻身躲过，顺势一脚把重重落地的安德森扫倒在地。
“那未来人类又比我们强了呢！”陆一翻身压到安德森身上，恶狠狠的质问他：“人类已经悄悄在地面有了基地！我们兽人现在却连飞行器都造不出来！你凭什么认为我们未来一定会赢！”
安德森试图挣扎，却发现陆一力道极大，双手钳制着他让他根本挣脱不开。
老虎的力量本身就比雪豹强。
安德森只能躺在地上阴狠看他：“你现在是在不战言败吗？”
“因为战争本来就没有赢家！”陆一压着他，低吼：“看看这个地球！就是被战争弄成这个样子的！”
不远处，那个被两人砸了一下的房子倒塌了，气浪带着大量灰尘和泥土，扑到两人身上，两人都侧过脑袋闭眼躲避。
等尘埃散去，陆一喘息着重新睁眼看着身下的兽人，叹了口气从他身上起来了。
“给我点时间，安德森。”陆一复杂道，在黑暗中低头看他，眼眶还是微红的：“我会找到破局的办法的，兽人和人类共存的办法，等那个时候……我想我会回联邦。”
陆一说着朝地上的安德森伸出手，却被满心怒气的兽人用力拍开。
“说的好听。”安德森抹去嘴角的血，沉声道：“你现在明明被那个人类带着走。”
“……不是的。”陆一否认了：“我本来就打算去泰城，所以才一路往东走，遇到老师其实是意外。”
安德森冷哼一声，显然并不相信，而陆一无意继续和他战斗，于是转身往房车方向走。
安德森坐在雪地上看着他慢慢走远，银灰色的兽瞳在黑夜中发着幽光，片刻之后他阴冷一笑，从地上站了起来。
陆一回了房车，唐不凡还闭着眼睛，脸色一如既往的青白，陆一有些疲倦的坐到褥子边缘，脱去鞋子后撩开被子钻了进去。
他习惯性的伸手在唐不凡心口位置摸了一下，确定心跳后便沉沉抱住他，把脸贴的离他的脸很近。
于是等安德森上车，便看到两人窝在被子里腻歪的场面。
他很烦的翻了个白眼，走到露营椅上坐下了，懒散的昂头，深长的吐了口气。
凯哥不发车，但它熄灭了车厢里的灯。
安德森在黑暗中瞥了一眼车厢尾部，他知道那儿有一个隐藏式的摄像头。
他又瞥向地铺，那里，唐不凡被陆一抱着睡的深沉。
安德森眯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