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听女朋友的
“所以你是因为…”她顿了顿：“我没有跟你说离职的事情, 才把自己灌醉的吗？”
他抿唇，轻声承认
“……差不多。”
重逢之后，他一直觉得自己和时锦之间隔着一层透明厚重的玻璃。
能看到对方，却无法走近。
如果是以前的对自己, 可能会不管不顾地打碎玻璃走过去。
但分手后再相见, 隐秘的心愿让他要求自己走下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再小心。
怕她被吓跑。
也怕碎裂的玻璃碎片再一次伤到她。
“我不是不同意你离职, 我只是希望, 在你人生出现变动时, 可以告诉我。”
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爱人。
“我没告诉你，是怕你多想。”
她昂头，轻声解释。
“我没有把你排除在我的人生之外。”
呼吸交错, 时锦的语气轻柔又缓慢。
他低下头抱住她的肩膀，埋头深深地在她耳边吸气。
“这样就足够了。”
他确实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
但她说出来, 他就有了。
“陈知聿。”
短暂的沉默后，她回抱住他。
“你想不想, 陪我去海市？”
“什么时候？”
“现在。”
突如其来的想法，和那个雪天的邀约一样猝不及防。
她自己都弄不清原因。
但陈知聿同意了。
“好。”他果断应下.
“我们现在就走。”
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订机票订酒店，两个人终于在傍晚到达了这座温暖如夏的城市。
酒店是陈知聿订的。
到了大堂, 时锦站在一边等待。
她看着他跟前台确认房型，看着他走到她的面前, “颇感无奈”地说房间订满了，只能订大床房。
小心思暴露无遗，时锦却并未不喜。
她只是垂首勾了勾唇, 跟着他一起回房间放行李。
心底像是被人故意晃动的碳酸汽水，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气。
从刚才开始，一股紧张与兴奋交错的情绪就不断地在她身体里蔓延。
这让她忍不住攥紧指尖。
她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海市了。
很久之前, 陈知聿就是在这座城市和自己告的白。
而她今天，也要做一个很大胆的决定。
放好行李，两个人一起出门吃饭。
酒店离海边很近，海风呼啸着吹来，带着咸湿的沙砾触感。
用完晚餐后，时锦想去海边散步。
陈知聿点头应下，但让她等自己一会，说要去买个东西。
她没多问，找了个长椅坐着吹风。
漆黑的夜色里，路灯一个个亮起。
光亮洒在头顶，她慢慢闭上眼，感受拂过脸颊的晚风。
微凉的海风里逐渐传来熟悉的花香，她茫茫然地睁开眼，眼前是开得热烈的花束。
是无尽夏。
蓝色的花瓣随风舞动，陈知聿抱着花半蹲在她身前，一双眼眸清澈明亮，比头顶皎洁的月亮都要耀眼。
“喜欢吗？刚路过的时候就想买了。”
他微勾嘴唇，像是邀功的小狗。
“……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花？”
她指尖轻触，顿了两秒后低声问。
“我说过的。”
他握住她的手，把花递到她怀里。
“要一直给你买花的。”
裤子膝盖上不可避免地沾了点沙子，他起身在她旁边坐下，一边伸手擦拭，一边关注她的表情。
“你还没说喜不喜欢呢？”
他抿了抿唇，小声地问。
早上他有意查看过，家里花瓶里装得最多的就是无尽夏。
女人低垂着头，看着面前盛放的花瓣有些失神，眼眸逐渐湿润。
片刻沉默后，她轻声回复他。
“喜欢的。”
陈知聿瞬间喜笑颜开。
他轻咳两声，故作矜持道。
“……喜欢的话，明天还给你买。”
“你知道无尽夏的花语是什么吗？”
半晌，她突然发问，嗓音清冽。
他眸光一顿，扭头看她。
“当然知道。”
他语气慢悠悠的，边说边握住她空着放在身侧的手指，指尖缠绕在一起。
“无论分开多久，我们都会重逢。”
落地海市的时候，时锦在手机上搜索了当时毕业旅行入住的酒店。
几年过去，酒店早换了老板，经过多轮装修，现在已经变成了专门做婚庆的酒店，完全看不出当时的摸样。
可她却在预订界面下方高赞的评价里，看到了当年毕业旅行的照片。
留言的是一个不太熟的同学，时锦依稀记得，在去年的同学聚会上，他有提过快要结婚的事情。
下半年工作忙，她虽然收到了请柬，却没有去现场，只发了红包祝福。
完全没注意到，办婚礼的酒店居然就是当初毕业旅行的酒店。
照片里，阴雨连绵，天色暗淡。
同学们一个个都窝在大堂的沙发里，排队等待办理入住。
老乔在指挥，小乔在登记。
晓彤则拿着手机，正在四处拍照。
娄向文揽着人脖子，似乎是在忙着拉人一起打游戏。
至于陈知聿。
他站在画面的角落里。
侧着身，面容模糊不清，但若仔细看，便可以找到他目光的终点。
是靠在沙发边托腮发呆的她。
那时距离他们在一起。
还有九个小时。
指尖纠缠，缘分就是如此得不讲理。
她垂眸看着花瓣上的水珠滑落，半晌轻声开口。
“所以我们还会分开吗？”
陈知聿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想，连忙着急组织语言冲她解释。
“怎么会！就算你再甩我——”
伤心话总是难以说出口，他忍不住轻呼口气掩饰内心的焦躁。
“……我也不会走的。”
轻柔小心的吻突然落在他的侧脸，温热的唇瓣一触即分，只留下滚烫的泪水。
“我也不会。”
她笑着看他，泪水沿着眼角滑落。
心脏仿佛一瞬停止，陈知聿表情呆呆地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一下子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震颤了起来。
她伸手环抱住他的脖子，浅淡的气息落在她的耳边。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陈知聿。”
海岸边荧光闪烁，就像是那一晚一样，她再一次向他敞开自己的内心。
落在耳边的呼吸急促又滚烫，她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受着胸膛下跳动的心脏。
片刻的静谧后，陈知聿不自觉垂下眼，睫毛轻轻颤动。
他伸出双臂紧紧地回抱住她。
抵在脑袋上的肩膀轻轻颤抖，时锦眨了眨流泪的眼，亲昵地蹭了蹭。
“不要哭了，陈知聿。”
她无奈地笑着安抚他。
“你这样弄得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
“你本来就在欺负我……”
他闷着声嘟囔。
“我欺负你什么？”
她无奈失笑，眼泪落到男人的毛衣上。
陈知聿不说话。
片刻沉默后，他低声问：“这次总该是我想的意思了吧？”
本以为撤销申请就是同意复合了，可转头就听到她要离职的消息。
还是从疑似“情敌”的嘴里。
想每天都亲近她，但又担心是不是自己太自恋了，误会了她的话。
于是每天都在关系的分界线游离试探，想亲又不敢亲，想抱又不敢抱。
泪水变成冰凉的液体。
时锦怎么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伸出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颊，歪了歪头，勾唇笑道。
“虽然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我想的是什么。”
碳酸气泡一股股地往外冒，胸腔下的心脏跳得飞快。
明明是无比寒凉的秋日，时锦却突然热得红了脸。
“陈知聿。”
她轻声问他，语气带着微弱的颤动。
终究还是紧张的。
她忍不住在心底给自己鼓劲。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男朋友？”
悬在天空中的楼阁终于飘飘落了地，跳动的心跳带动着肌肉也开始颤抖。
面前的人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脸，剧烈的喜悦之情像是快要把他淹没。
他又要流眼泪了。
时锦突兀地想到这一茬。
她双手扶着他脸颊，伸长脖子，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轻轻吻上他的眉眼。
“再哭就扯你衣服了。”
她故作凶狠地威胁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逆生长了，读书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爱哭过。
身子被人拥进怀里，男人的动作比起刚刚更加用力。
滚烫的泪珠不经意滑落到她的脸颊，他吸了吸鼻子，嗓音喑哑地回答她。
“愿意的，冻冻。”
胸腔被充盈的爱意填满，眼眶酸涩，她伸出手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
嘴上说着让他不要哭了，自己却憋不住又流下了眼泪。
“是不是等了很久？”
她忍不住问他。
他摇了摇头，闷声道。
“没有分开的时间久。”
和那些时间相比，眼下的这段日子根本不算什么。
最起码——
能看见她、能拥抱她、能亲吻她。
能被她爱着。
分开五年的梦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都一一实现了。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能爱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轻声叹息，温柔地对她耳朵说。
时锦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冰凉的海风吹不散灼热的爱意。
那些曾经被迷茫与无措包围的日子，凝结成一个个水滴，消逝在相拥的怀抱里。
空气寂静，两人相拥而泣。
“陈知聿，其实我后悔过。”
片刻后，她抽噎着开口，向他坦白藏匿在心底深处的秘密。
那些无人在意，夜深人静的瞬间，她也会看着手机里的相册失神。
他们不是因为不爱才分开，而是因为外界的因素才分开。
她怎么能不介怀。
但就算人生再来一次……
她想，十八岁的自己应该还是会答应陈知聿的告白。
即使她知道，他们会在二十岁分开。
“分手那天，我知道你来找我了。但在我下楼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
她苦笑道：“如果我当时再早一点发现，如果我能和你说再见就好了……”
那天的她和往日的她几乎没有区别。
照常上课，照常和室友去食堂吃饭，照常地经历，过去每一日经历过的日子。
她努力地让自己保持自然，努力让自己不要被困在“分手”的氛围里。
似乎这样，她就可以证明她做出的决定是没有问题的。
直到陈知聿打来电话。
从阳台回到室内，她撇下眼泪，听到舍友们轻轻的讨论声传到耳边。
她们说在楼下看到了一个很高大很帅气的男生，说他下雨天不打伞在那淋雨，说他好像在跟谁打电话。
手机听筒里淅淅沥沥的雨声此刻一下子就有了来源。
她来不及回应舍友关切的问询，红着眼就拿起雨伞跑下了宿舍楼。
可楼下什么都没有。
他已经走了。
他们最后交流的话，只有陈知聿一句带着恨意的“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怎么能连再见都没说呢？
那是时锦唯一后悔的事。
他们之间，连一个好好的告别都没有。
“可你有没有想过……”
“我不会跟你说再见的。”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到耳边。
时锦一瞬愣神。
他克制着情绪跟她说自己糟糕的想法。
“如果当时你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会直接把你绑走……”
“绑走干吗？”她问。
陈知聿给了她一个完全没想到的答案。
“勾引你。”
他闷声说。
时锦简直快要被他清奇的脑回路折服。
一边流泪，一边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那你已经成功了。”
她摸摸他的脑袋，小声凑近他耳边。
“你的身体和你的心。”
“我都喜欢。”
陈知聿的脸再一次骤然红了大半。
他蹭了蹭她的脸颊，傲娇地嘟哝：“……我当然知道。”
“那……要不要回去。”
她不好意思地别过脸，缩了缩脖子，嘴唇不经意擦过他滚动的喉结。
“外面太冷了。”
“嗯。”他语气略带冷淡地应声。
但裸露在外通红的皮肤还是暴露了他显而易见的内心想法。
时锦无奈笑，垂首牵住他的手。
“那走吧，男朋友。”
陈知聿瞳孔微怔，分开太久，他一时似乎还没有适应这个身份。
片刻的冷静过后，他红着脸点头，弯腰亲了亲她的唇角。
“我听女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