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24 (2000营养液加更)
镜流放下鼓槌, 就趁着间奏,拿着碎成几瓣的镲悄悄溜下台去找有没有备用的了。
徒留景元一人在小角落里看乐谱不是,盯着指挥也不是,乐团前面的人还在尽职尽责地演奏, 场上锣鼓喧天, 他在台上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仿佛有一万个蚂蚁在身上爬。
结果眼神飘到座位上时, 他就看见了导演和丹枫, 尤其是两位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舟灵大人,好几双眼睛都有意无意地看向他这里, 明显是看出不对劲了。
景元:……
一种麻意从脚趾向上直窜到头顶, 伴随着让人眼花缭乱的眩晕感,一般人们把这叫做社死。
他还想起来了,丹枫旁边的小球还勤勤恳恳地记录着这一次彩排经历,远远看过去,他能看到某人憋笑的模样了, 真的。
毁灭吧, 真的,快点。
在镜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备用镲拿上来时, 看见的就是自己已经褪色的徒弟。
她把镲递过去, 不解地歪歪头。
景元颤抖着手沉默地接过,眼神灰暗得仿佛一眼看到了未来。
是真看到未来了。
“我会把这段影像用持明最先进的保存技术保管的,放心, 你一千年后还能看见高清版。”
演出结束, 景元虚着步子下台,抬头就听见了等候多时的龙尊这么一句。
还有刚刚在台上一同演出的白珩发来了慰问,但不如不问:“你怎么啦, 我中途突然听见咔嚓一声!真响!”
甚至镜流拍拍他的肩,精彩补刀:“放心,罗浮大人和曜青大人在我们刚开始上台时就回来了,看到了全过程。”
十分细节的应星查看了下他换下去的镲道:“看来是主办方提供的镲出错了,这镲像是给非仙舟人敲的,没考虑到云骑的力道,还好这只是彩排。”
配合乐团里其他要么惊奇要么看乐子的发言,这安慰可谓是一股清流,景元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道:“哥,还是哥说话好听——”
“这样,我们应该不用赔镲的钱。”
景元:“???”
他大惊,“所以你只是想确认我们要不要赔钱吗?”
应星抱臂道:“不然呢。”
这个月工造司的工资还没发,金人模型还有三个尾款要补,他可穷了好吧。
哎,怀念在铸炼宫有师父发零花钱的时候。
很好没有一个人真的关注他第一次彩排就社死,还是在罗浮和曜青两位舟灵眼皮子底下社死。
他估摸着两个大人都会觉得他不聪明了,结果0个人真心安慰他,全都没放过他。
景元彻底心碎了。
·
在最后的谢幕结束后,就是所有人的复盘时间,罗浮让曜青去分发了祂们带的零嘴和礼物,导演肯定不会放过祂们这难得的观众,一把抓住曜青询问意见,也就罗浮速度快,一下溜了出来,在剧场边缘躲了个清静。
看着曜青被导演和各个节目负责人团团围住,罗浮只庆幸地吐了口气,还好溜得快。
祂打开黑幕系统,准备先看一点儿积攒的仙舟报告,等着那头的围堵结束再靠近,但一打开对当前剧场的小地图,罗浮便发现了两颇为稀奇的人。
按照地图的显示,祂打开剧场门,果然在外走廊上看见了那两人,他们穿着考究低调,手上都提着明显用了空间折叠的小包,估计是一些礼品——
景元的父母。
这俩人似乎有点儿犹豫,看着剧场的方向不知进还是不进,看见祂突然开了门,还吓得退了半步。
罗浮对他们挑了挑眉。
“大、大人?”
“罗浮大人……”
他们认出了祂,是真实地被吓了一跳,想来是根本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舟灵。
罗浮问:“来探景元班的?”
景元父母点点头,母亲的视线已经越过罗浮看向了里面,问:“彩排就是在这里吗?”
看他们一副不太确认的样子,罗浮意识到了什么,祂点点头,先让人进来,说道:“景元没告诉过你们?”
景元父亲回:“……嗯,说过的,但我们没想到这里这么大。”
景元母亲在后补充道:“我俩迷路了一会儿……哎,都叫你先打个通讯你不打。”
景元父亲说:“我这不是怕他们还在彩排接不到嘛,不是说这些典礼彩排都是保密吗,万一他们被收了玉兆呢。”
“也好过我俩到处乱晃了。”母亲注意到在罗浮面前才没有翻白眼儿,她叹口气,转头罗浮道,“抱歉,让大人看笑话了,我先生就喜欢多想,简单一事儿到他脑里都变复杂了。”
罗浮摇摇头,“地衡司本就需要心细如麻,如此性格反而是好事。 ”
景元父亲连忙道:“大人谬赞,我只是做好本职工作,平日还得多靠爱人提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罗浮笑笑,转头说:“你们来的刚好,现在他们彩排告一段落了,景元也正闲,可以好好聊聊。”
景元母亲问道:“大人,阿元平日里还好吗?”
罗浮说:“当然好了,听说他自个儿拉了个乐团奏长安大乐,可是庆典的压轴节目,玩得可开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
听罗浮都这么说,这对夫妻的心总算完全放下了,原本因见到舟灵而紧张的眉眼都松快了不少。
这个反应其实挺奇怪,罗浮想了想景元目前为止的档案记录,不说是模板级别人家的孩子,也是顶配版的天才主角模板了。
能通过少年班考核进了将宛,还在曜青那里挂上名号没毕业就拿了骁卫军职,拜入镜流这位最有可能的下任剑首门下,和将军龙尊一帮子大佬都能打好关系也说明社交能力还点满了,这些年还在前线立了不少功绩。
年岁还没过百就要实绩有实绩要名声有名声的,这股架势,只要人清醒点儿那前途百分百一片光明,但祂现在看他父母,居然还是一副放不下心的模样。
当然,这样的反应在这么多年来祂并不是第一次见,但也许是过去对曜青与自己关系的疑惑,这是第一次,祂有了一丝好奇,问了一句:“景元现在可是脍炙人口的少年英才了,很多人都羡慕你们有这么个儿子,但我看你们还是放不下心?”
“……”
这个问题,面对舟灵是有点儿难回答的,这对夫妻沉吟了一会儿,妻子才慢慢说道:“舟灵大人,您应该知道,阿元他去将宛,去参军都是他一个人拿的主意。”
罗浮点头,景元出身地衡司家族,父母祖上三代都基本供职于地衡司,这是记录在案的。
这就显得景元这一个云骑骁卫在他们家特别扎眼,他们家过去没人跟云骑军有过强关联,景元算是头一个。
听说因此景元和家里人还起过矛盾。
谈起这矛盾,景元父亲也只能无奈地笑笑,“我们就只有他一个孩子,到底来说,怎么可能不管嘛。”
反正仙舟人无尽形寿,总该找点儿事做,让他去闯闯也没什么。
让他们难以接受,只有为什么偏偏是云骑军。
“说来惭愧,大人,我和先生都是小时候亲眼见过「苍城」倾覆的……那场大灾里,云骑军入灭者最多,甚至有些连魂魄都无法召回……”景元母亲咬咬牙,最终叹道,“大人,我们作为父母,终究还是希望孩子长长久久的,哪怕平凡一点儿也没事,但就只是想平安。”
景元在军事武艺上有极强天赋,他们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到,但一旦想起那些云骑的惨状,他们还是禁不住担忧。那个时候,各舟接纳的苍城人里,时不时就会有人崩溃大哭,原因无外乎感应到家中做云骑的亲人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从小就看着长大的,到现在,实在担忧哪天记忆灯里突然传来一片空茫,那熟悉的、属于孩子的共鸣一下消失。
而越优秀,越有机会深入险境,入灭的概率也越大。
他们偶尔忍不住这么想,「苍城」覆灭是他们的共同记忆,苍城慈怀,救下了大部分人,但随祂一同入灭的仍有很多,而他们大多都是云骑里的佼佼者。
死在外太空,连魂魄都在引擎破灭时燃烧殆尽,荡然无存。
所以,他们为自己儿子的优秀高兴的同时,也不住的担心。
这份担心扩散到方方面面,在他们听见景元在表演时玩得很开心就极度欣慰,他们是真宁愿对方喜欢上这种表演,去做个乐团演员多好,至少不用外到太空到处乱跑了,十分安全。
“哪怕景元看起来也不会轻易入灭?”罗浮说,“你们的担忧确实正常,不过,你们也该知道景元的能力,足以让他在绝大多数情况活下来的。”
“这怎么能一样?大人,当父母的,哪怕小孩儿比自己能打了,也会忍不住担心啊。”景元的父母说道,“万一他在外饿着了冷着了呢?总有操不完的心的。”
他们的表情十分认真,眼里倒映着祂的身影,对着祂说话,但罗浮却奇怪地在他们每一个动作每一点语气里感受到了景元的身影。
这副模样……祂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沉吟片刻,祂说道:“这便是父母之爱吧。”
“当然是了。”这对夫妻笑着,罗浮判断出虽然说着“操不完的心”,他们的情绪却一直是正向的。
简单的聊天结束于那头众人复盘的停止,镜流突然走了过来,向罗浮行礼后招呼着景元父母,罗浮这才知道其实主要是镜流告诉他们彩排结束时间,跟他们说可以来接一下景元。
“景元平时忙东忙西的,他这年纪也看重面子,拉不下脸打扰你们,但我看他还是想要你们来接他的。”镜流解释道。
作为年少骁卫,景元在四处都忙得脚不沾地,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家了。而他到底是少年心性,心气儿高,不过作为师父,镜流还是能看出景元对家里人的思念,这次恰巧回「罗浮」了,她不介意推上一把。
她笑着也对罗浮说,“我没掐准复盘时间,实在麻烦大人了。”
景元父母也感谢祂的接待,罗浮摇摇头,和景元父母的对话很愉快,他们帮祂解了一个疑惑。
祂停在了远处,不跟着镜流带着一家人团聚,就远远看着这对夫妻和惊讶的孩子凑在一堆儿,经过最初的一点儿拘谨,迅速变得熟络起来。
嘻嘻笑笑间,母亲从包里拿了红绳给孩子戴上,苦口婆心地说了好久,说一句父亲跟一句,孩子无奈又感动地摸着红绳,一句句答应。
十足温馨的画面,其他人收了夫妻的礼物,也默契地给这家人留了空间,不去打扰。
罗浮观察了一会儿,摸着下巴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
一只手这时恰好搭在了祂肩上,不用回头看,祂就知道是曜青了。
“你在这儿啊,我找老半天了。”
曜青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对祂先前见死不救的埋怨。
而景元父母剖白中有一些让祂感到熟悉的地方也有了来源。
所以——
曜青,是想做祂爸爸/妈妈了?
第72章 25 这个结论并非空穴来风。……
这个结论并非空穴来风。
在虚陵点出祂和曜青的关系已经超出常规范围后, 罗浮是真的认真去思考过这背后代表了什么意义的。
但很明显,如果说舟灵的其他数值都点到了爆表,那针对情感这一块儿就是来平衡机制的,尤其是罗浮。
不过, 历经过去千年的背叛和欺骗, 祂也知道了一件事——任何无法用黑幕检测出来的非理性因素,在这个鼓励极端偏执思想的宇宙, 都有可能酿成大祸。
这个世界, 有太多东西是简单的黑幕系统无法囊括的了,亲身体验有时候才是最快捷的手段。
舟灵间没有多少有效建议, 罗浮便把视线投降了人类。
于是这些年, 祂确实实地询问和观察过一些仙舟人间的关系变化,当然,大多数是瞒着曜青进行的,祂实在无法解释祂干这事儿的目的是什么。
而排除了那么多,在看间景元父母对景元的担心和疑虑时祂才切实感受到了一种熟悉感。
景元父母是十分清楚景元的天赋和能力足以让他在数次战场上活下来的, 曜青也清楚祂的力量足以让祂在无数强敌面前全身而退。
但如父母依旧会担忧关心自己已经强大的孩子吃穿用度各种细节, 曜青对祂的担忧关心也从来没停下来过。
曜青对祂的态度,确实像一位父亲或母亲对孩子的理想状态, 既相信祂能解决问题, 又担忧祂在任何一个细节受伤,因而恨不得时时看着,但在祂想要独处时又能安静离开, 再在祂需要时及时出现。
这是一种无私利他的状态, 罗浮想了想祂见过的无数场景与实例,确实大概率出现在父母与子女的关系之间。
爱侣之间尚有独占欲这类偏负面因素,理想的父母与子女间的爱, 确实更加接近曜青和祂如今的状态。
所以……
曜青是真想当祂爸爸/妈妈了?
尽管过程很合理,但罗浮还是被自己这个结论给创了一下。
就算是真的,这情感怎么来的?向来就是祂当大家长统筹各舟,什么时候曜青会把祂视作孩子?
啊……
对了。
罗浮回忆起了,三千多年前,黄金时代末期这一特殊时期,祂牵制住丰饶令使,为了不影响罗浮人跑去恒星自闭那几百年,确实是曜青接过了统筹仙舟的职责,当了几百年管理员。
之后祂回来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曜青在主管联盟事宜,包括照顾当时刚刚重塑身体、还在适应建木力量的祂。
祂记得,那段时间,祂时常能看到曜青在床边握着祂的手,帮祂梳理与镇压体内并不安分的「丰饶」之力。
鉴于曜青是祂们之中唯一一个会真的收仙舟人为徒弟悉心教导的舟灵……
罗浮很难不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把祂当做了什么需要细心照顾的幼崽。
更别说,祂记得这千年来,曜青也再也没收过徒弟了吧,上一个徒弟都入灭两三百年了吧。
而也是这千年来,曜青和祂的关系开始紧密了起来。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罗浮几乎快自我肯定这一说法了。
而曜青只觉得罗浮好端端站在这里,看祂的眼神越来越怪了。
还把共感给祂关了,让祂感受不到祂在想些什么。
莫名其妙。
曜青皱眉问道:“你在想什么?”
祂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
罗浮眼神复杂地看着祂,沉吟片刻,祂问:“曜青,你要不收一个徒弟玩玩?”
曜青:“?”
罗浮甚至还建议:“听说华在征伐丰饶孽物时捡到了个小姑娘,天生剑骨,华还没决定是否收徒,你要不去看看?”
曜青:“??”
罗浮继续:“要不方壶家那个新出来的剑术天才?我记得也没人教,我记得你还没带过持明?要不试试?”
曜青:“???”
看罗浮摸着下巴还想说几个出来,祂终于忍不了,抓着人的肩膀摇了摇,咬牙切齿道:“我今年开始不喜欢用剑了!”
罗浮茫然抬头:“那你喜欢用什么?”
“呵呵。”
曜青冷笑一声,盯着祂,一言不发。
·
复盘完过程中出现的各种意外,比如镲外翻(景元表示谴责),第一次彩排就这么完满结束了。
二彩要过两天,参加的演员们终于歇了口气,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想回家或家里没人的就凑一堆儿去街上扫荡,都想趁着过年假期好好玩一把。
而龙尊丹枫,作为观众席,却是属于有家不想回的那方。
比起回到族地和龙师们面面相觑大眼儿瞪小眼儿,他还是更愿意在外边儿游荡。
在演员们将要散去时,听说他打算在外边逛逛,还在查看留影机里的视频的白珩突然抬头,就拉着他说跟他们一起呗。
景元未成年小朋友要跟着爸妈天黑回家,他们可不用。
白珩家里人比她还浪,这个点儿回去也没人,应星是外来的短生种,在仙舟本就没亲人,而镜流更是常年孤身一人,三个人正愁打牌三缺一呢,搭一个龙尊恰恰合适。
白珩天不怕地不怕,对丹枫什么饮月君龙尊身份也毫无顾及,就瞅着这人拍照技术是真不错,跟景元处得来就说明挺好相处,那邀请人来团建。
不用思考持明事宜,也不用和龙师斗智斗勇,打牌这种小小娱乐游戏,丹枫自然一口答应。
然后小纸条贴了满脸。
“这不科学。”
丹枫放下牌,抬头看着桌上,脸上只贴了几张纸条的镜流,看看就额头上贴了张的白珩,再看脸上干净得扎眼的应星,觉得不太对劲了。
白珩说:“哪有什么不科学,这些年的牌都是这么打的啊。”
镜流看着自己的牌,表情毫无变化,完全看不出她的牌是好是坏。
而应星瞥了自己的牌,就已然心领神会,听到丹枫破防的声音说道:“这不就是算数吗?有什么难得。”
说的人话?
丹枫正想吐槽,应星一句“顺子,好了没牌了”就说出了口。
“???”
他看着桌上的牌,大小王的花纹跟他面面相觑。
“???”
“啊?”白珩大惊,一伸脖子仔细看了看应星出的牌,拍桌怒道,“好啊,光防备镜流去了,没注意到你个黄雀在后!”
“咳咳,刚才某人不是说这么多年来牌都是这么打的吗?”镜流呵呵,刚才那局除了应星就是她剩的牌最少,按规定不用贴纸条。
应星扒拉几张纸条出来,幸灾乐祸,“别说了,愿赌服输,上手吧各位。”
其中最懵逼的就只有丹枫一个人,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不是,这就结束了?”
他还想着把手里的“对2”打出去呢!怎么就结束了!
“对啊,结束了,贴上小纸条吧,饮月君。”
长短都不统一的纸条就这么递到丹枫面前,不过在场长了双眼睛的都能看出这人脸上已经没有位置了。
脸上纸条加一的白珩下意识看向了他水玉一样的龙角,立刻被丹枫察觉到了,他转头警惕:“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
狐狸耳朵一晃,白珩哈哈一笑,马上挪开了视线。
“好了,贴不下就算了。”应星摇着头,摆手说道。
“那可惜了。”镜流笑着嘀咕了句,伸手把纸条盒拿走了。
白珩说道:“那饮月君就请个客吧,大家都没吃饭是吧?”
愿赌服输,丹枫点点头,“你们点外卖吗?还是到店吃?”
“点外卖点外卖,这个点儿外头店里肯定挤满了人。”
“用我的玉兆点?”
“等等,过年平台有优惠券吧?不对,你小子的优惠怎么比我还大?”
“嘿,白珩姐,工造司补贴。”
“我云骑补贴呢!”
你一言我一句,在丹枫把脸上的纸条揭下后,两人还没选出吃哪家店,效率简直堪忧。
“这俩加起来都没三十岁。”镜流啧啧,她可太清楚应星和白珩凑一堆的效果了,估计他们饿死了这俩都没选出一家靠谱的。
“他们经常这样?”丹枫看他们从选外卖扯到「罗浮」哪家店最难吃,然后划掉刚刚选好的所有店铺,有些难绷。
“散是两颗星,聚是俩傻子。”镜流抱臂锐评。
她摇摇头,看向别处。他们还呆在彩排的剧场休息室里,大多数人都走了,只有几个跟他们一样没回家的演员在其他房间,休息室外只有剧场员工走动时传来的声音。
作为顶尖剑士,她五感极度灵敏度不下狐人,说话、呼吸声、各式脚步声交织,镜流看了眼儿玉兆,他们打牌简直忘情,如今已近子时,夜色深浓。
“咔”
恍然间,她突然听到了一声极其不和谐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被打破一般。
白珩突然停下了说话,耳朵竖起,表情骤然严肃起来,应星因她的反应也噤了声。
周围霎时安静了,连一直隐约传来的脚步声也不见踪影。
“怎么了?”
去房间角的饮水机里倒水的丹枫转头,便见刚还正常聊天的三人突然呈一副戒备的紧张态,不明所以地问道。
“嗑……”
声音又响起了,像是玻璃渣子被人踩碎一般,声音源头却是从房内传来的。
万籁俱寂,这下,丹枫和应星也听到了。
因为职业习惯,他们进休息室时就检查了四周,这间休息室只有四面供演员梳妆的镜子,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儿类玻璃结构。
镜流起身,迅速检查了这四面镜子,可毫不意外,它们毫无裂痕,甚至依旧清晰。
环视四周,也没有除了他们四人外的任何一个生物了。
“嗑咔……”
声音又悄然响起了,这一下,他们已经确认,就是有人踩在玻璃上的声音了。
而声音也从原来的有点距离,变得近在咫尺。
四人不由交换了眼神,视线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刚刚打牌的桌子底下。
桌子有一块长得拖在地上的桌布,是这个休息室里唯一遮挡视线的地方。
镜流把手搭在剑鞘上,水珠从水杯中飘起,丹枫伸出双指,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白珩和应星相视点头,后者立刻蹲下身,正要掀开了拖到地上的桌布。
“咚咚咚!”
“砰砰砰!”
一连串敲门声突然响起,门外的人把门拍得框框响,惊恐的尖叫迭起,恍惚间,甚至能闻到血腥味——
作者有话说:曜青:收徒耽搁我追人不收了,害怕罗浮被吓到就只输出正面情感
罗浮:祂是想当我爹娘?要不找几个人去做徒弟分散下祂注意力?
曜青:……
曜青:我就祂宝贝的太绅士了
第73章 26 “刷——” ……
“刷——”
门外强烈的敲门声吓了屋内人一跳, 本就拉着桌布的应星手下一动便把桌布扯了下来。
可下面依旧什么都没有。
如今这小小的休息室可谓一览无余了。
白珩看了眼儿桌下又环视屋内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了依旧在哐哐响的门上。
镜流抱着剑上前,提高声音呵道:“外面是谁?!”
回应她的只有一连串的敲门声,随着时间的流逝, 声音越来越急躁, 门锁都发出不堪重负的晃动声。
与此同时,血腥味也越来越浓了, 连距离最远的丹枫也闻到了。
他一下判断出是人血。
这个剧院位于太和洞天, 专司各种节庆典礼,况且出门左拐就是地衡司公榭, 再右拐就是云骑分部的传送点, 可是出了名的风水宝地。
怎么会突然冒出血腥味?
镜流皱眉拔出剑,上前按住了门把手,转头给了白珩一个眼神。
白珩会意,伸手让非军人的应星和丹枫跟在她身后,也做出戒备姿态。
见人都聚拢了, 镜流冷哼一声, 迅速打开了门。
“啪!”
一道黑影突然爆冲上前,在它冲入门内前, 剑锋凝结的寒冰迅速将其钉在了地上。
痛苦的嚎声响起, 像是什么不知名的动物。
白珩三步并做两步,身后两青年也跟上,来到了镜流身边, 看着地上的……生物。
那是一条像狼狗一般的生物, 浑身黝黑,绿色如汁液般的经络在它全身的皮肤间涌动,犹如一条条绿色的蛆虫。
在被贯穿的腰腹处, 黄绿色的液体不断渗出,仿佛一根被撕裂的树皮流出树汁。
而这东西的尾部,一根末端分叉如同剥了皮的人手一般的尾巴软在地上,血丝从这尾巴上落下,染红了地板,明显刚刚的血腥味儿就是从此处散发。
“这是……什么东西?”应星率先开口了。
“变种丰饶孽物。”镜流挥剑给地上的东西补了几刀,确认其心脏与四肢已经剁碎,再无声息才收回了剑。
丰饶孽物?
这地方怎么会有丰饶孽物混进来?
丹枫正想问这问题,白珩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抢先开口道:“那其他人呢?”
她记得,可不止他们留在了剧院里,有其他节目的演员还有导演组的几个员工也留了下来,那如果他们都受到了攻击,那他们呢?
他们还好,武力值在线,可其他人不一定啊。
经她一提醒,几人反应了过来,连忙跨过孽物尸体,朝外面跑去。
·
时间倒回复盘会议刚刚结束之刻。
彼时,大家走的走留的留,没多少人注意到两位舟灵的去向,也没人发出疑问,毕竟舟灵大人向来神出鬼没,这已经是仙舟人的共识了。
也许祂们只是感到了无聊,自行离开了也说不定。
但实际上,祂们并没有走。
曜青被罗浮的反应给气到了,是真生气了,一句话都不说,结果罗浮跟祂在剧院里转悠了一圈,注意到祂不寻常的安静,才后知后觉对方在生闷气。
但祂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哄。
祂再思考了下自己刚刚得出的结论,自己也感觉很扯。
曜青实在没道理把祂看作幼崽对待,当年还是罗浮先被造出来呢,祂甚至是看着「曜青」舟体长出来的。
再这么尴尬地散步也无济于事,罗浮眼神乱飘间注意到了一些走来走去的剧场员工,叫住他们问了一番,才知道是剧场道具组的。
彩排里出的最严重的问题就是道具,就说那外翻还一碰就碎的镲就十分离谱了,鉴于仙舟人的体质特殊,仙舟乐器规制和外界是分开的,道具采买的人没道理搞错。
而且还有其他节目里出现的服装配饰缺失、踩踏板子太脆演员差点儿掉下来、绳子崩裂等一系列问题,导演可发了好大一通火,要道具组好好排查一番。
这细究起来确实奇怪,大型典礼不存在缺少资金的情况,最主要的是罗浮现在急需其他事来化解一下自己和曜青之间的尴尬气氛,便问祂们能不能去看看。
这个道具组员工就是一个小卡拉米,自然不敢拒绝舟灵的要求。
因而罗浮就推着曜青去了后台道具间,旁观道具组的员工清点检查各种道具,把不合格的全部拎出来重买。
一开始,这里一切平常。
员工们跟一堆蜜蜂一样忙忙碌碌,一两个时辰后就清理出一大批不合格道具,数量之夸张让人叹为观止。
可以说,刚刚那场彩排还能顺利进行下去还真是演员们实力够强。
道具组负责人脸都铁青了,看起来他似乎也没料想到会出这么大的篓子,整个人气压低得可怕,气势汹汹地把员工们叫出去,去一一排查这些道具到底是哪些人采买来的、又是哪家店供应的了。
整个道具间空了下来,但气氛还是凝固了不少。
罗浮也不由得皱起了眉,还以为只是采买人的疏忽,但现在看来问题可能不简单。
祂心情有些不好,曜青瞥见了,就瞬间气不下去了,伸手按在来祂肩膀上,说:“不过还好,都在第一次彩排时找出来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嘛。”
“若非我们就在场,我看他们的反应未必有这么快。”自家人什么样子罗浮自然清楚,祂们一时兴起来观摩彩排,也给了他们足够的压力。
而如果反应不及时行动不彻底,有哪一个不合格道具混到了正式典礼开始时,罗浮都不知道可能会出什么样的乱子。
还是在舟灵齐聚的日子,祂都不知道影响会有多大。
哪些个蠢人会在这种时候搞事?
越想越不对劲,罗浮摇摇头,想要把自己脑里的各种杂念甩出去,保持心平气和。
“汪呜!”
“哼唧!”
一两声叫声响起,舟灵们看过去,便见是道具间一个侧房,那里是关着一堆一起表演的灵兽,节目单上有一个御兽表演。
御兽算是仙舟的传统技艺了,在黄金时代,仙舟人借建木培养出一堆开灵的灵兽,它们随仙舟人生活、工作、战斗,直到建木已然凋零的现在,其中的一些传统技艺也未失传。
虽然以前的御兽作战已经渐渐没落,但豢养灵兽、御兽戏在坊间一直有不少受众。
随着祂们的视线看过去,平时都挺安静的灵兽叫声突然大了起来,倒让两位舟灵有点儿奇怪。
灵兽性情温顺,一般不喜大叫的。
“是饿了吗?”罗浮猜测道,和曜青对视一眼,一起向那边走去,打算去看看。
打开房门,几只灵兽趴在软垫上,浑圆的眼睛倒映出罗浮的身影,似乎看见祂们来了,又不叫了。
这几个灵兽杂糅了一些犬科的基因,犬身豹尾,头上生角,浑身都是毛茸茸的,看着祂们就狂摇尾巴,十足可爱。
罗浮发现它们的食盆都空了,还真可能是饿着了,转头对曜青说:“去拿一点儿生肉来吧。”
曜青点头,环视一周,发现房间角落有一个冰柜,估计放着灵兽食,便朝那头走去。
灵兽们估计是等不及了,有一只朝罗浮走来,把头往祂手下拱,长长的尾巴圈成了圈,蹭着祂的腿。
没人能拒绝一只灵兽的撒娇,罗浮蹲下身,伸手挠着它的下巴,帮它梳理毛发。
灵兽很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耳朵一颤一颤的,眼睛微眯起,看来是被揉得很舒服,其它灵兽见了,也纷纷朝祂手下拱来。
这副模样,罗浮忍不住笑道:“一群小可爱。”
也许祂也该养一只灵兽,这小东西是真的能舒缓心情缓解压力。
祂漫不经心地如此想着。
可突变就发生在一瞬间。
在罗浮在一只灵兽的脖间摸到一块奇怪的骨质凸起时,完全不同于灵兽的嘶吼声突然在祂耳边爆起。
“罗浮!”
刚拿起食物走近的曜青反映极速,冻肉块像一颗铅球般被祂掷出,直直砸中那只张着血盆大口想要攻击罗浮的灵兽而去。
“灵兽”被砸得向后飞去,“嘭”得一声在墙上留下一个深坑,煞气将两侧的灵兽都震了一下。
就趁着这一下,罗浮连忙跳起,跑离灵兽群,被曜青护在身旁。
“怎么回事?”
刚刚还好好的灵兽如今突然变异,柔软的毛发变得尖锐,不少直接脱落,它们的身形不断膨胀,血管突起,眼球外翻,连长长的豹尾也开始扭曲,要么伸长要么分叉,更恶心的是,血肉翻涌之间,绿色的茎叶在它们皮肤间绽开。
罗浮祂们很熟悉这副模样,这是丰饶孽物的姿态。
曜青幻化出一柄大刀横在身前,一刀劈下,不少灵兽头颅落地,也在地上劈出一道深痕。
灵兽怎么突然被催化成了丰饶孽物?
罗浮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和变异灵兽如出一辙的绿色隐隐显现,祂眼神逐渐变得凝重,可还没说什么,祂的手就被曜青抓住了。
祂果断说道:“别多想,以帝弓司命的名义起誓,你体内的「丰饶」明明很稳定。”
可明明是祂摸过这些灵兽时出了差错?
“没必要多想。”
曜青再度重复,距离罗浮从幽囚狱出来,这才过去多少年?建木依旧半死不活的,罗浮没道理这么快压制不住力量。
“先出去。”
看罗浮状态实在不好,曜青扫了眼儿已经死灭不少的变异灵兽,把人带了出去。
第74章 27 “抱歉,我是真有点儿应……
“抱歉, 我是真有点儿应激了。”
把那堆突然变成孽物的灵兽关在了房内,罗浮揉了揉太阳穴,对曜青说道。
“本来就是那该死的「丰饶」的错。”曜青啧了一声,安慰祂道。
作为现在某种意义上的有灵神迹, 罗浮体内的「丰饶」之力爆发时确实能使周围的生物往丰饶孽物的方向“进化”, 包括活化万物、引发魔阴、催化孽物各种方面。
可鉴于过去「罗浮」就因魔阴死伤了数百亿人,罗浮本人极度排斥并厌恶这种力量, 甚至对自己的力量有些应激, 情有可原。
“我去报警,这几只灵兽不对劲。”曜青点了几下玉兆说道。
“好。”罗浮点头, 吐了一口气, 伸出手指向那间侧房,准备封锁这一片空间。
无形的空间在祂的指尖掀起涟漪,罗浮正要设下禁制,就忽然察觉到了异常——
“谁在那?!”
和声音一同出去的是曜青的大刀,刀刃本该精准地穿透来人的衣摆, 结果却仿若无物般穿衣而过, 直接卡在了墙上。
对方如一阵风般极速向祂们冲来,带着自杀式的气势, 眼见人将要逼近, 罗浮下意识出手格挡,却听到门碎的重响,祂一下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但也已经慢了一拍。
祂的眼睛余光扫过, 刚刚紧闭的侧房门已然被撞开,几道黑影迅速窜出,只一眼又隐没在了阴影之下, 不见踪影!
“嘭……”
向祂们自杀式冲击的东西被曜青捏碎了,却化为一滩粉紫的光点弥散在空气间。
“忆质……忆灵?”曜青看了看手上残留的忆质,若有所思。
而罗浮快步走到了侧房里,果然,里面包括曜青已经杀死的那几只灵兽尸体,所有的变异灵兽都消失得无隐无踪了,只留下一滩滩绿色的血液证明刚刚发生的事。
道具间的门“哗”得打开了,外头传来了慌乱的人声,估计是道具组负责人听到了动静,着急忙慌地带人来问情况了。
罗浮小心地没有破坏第一现场,出了侧房,冷道:“封锁剧院,集合所有人,有灵兽变异的孽物在外逃窜。”
闻言,道具组负责人面如土色,估摸着这人已经知道未来自己要面临多大的弹劾了。
现在没时间告诉这人大概率错不在他,罗浮调出黑幕,用管理权限封锁了剧院,并放大搜查着极大概率就在剧院里逃窜的孽物。
“共享一下,我去杀。”曜青捡回自己的武器,说道。
罗浮点点头,把视角共享给了祂,后者瞥了几眼就消失在了原地,估计是去定点追杀了。
罗浮带着道具组的人来到了大厅里,再把剧院所在的仙舟人一个个点出来传送过来,手指滑动间,祂看着一只变异灵兽冲着一间聚集了四人的休息室而去。
这四人里有仨都是重点标记,一扫镜流、白珩、饮月君。
好嘛,那一只就当给他们练手了,罗浮看了眼儿,曜青也在往这个方向赶,就直接跳过了那一间,先把那休息间外走廊尽头的员工传了过来。
等把员工传过来,祂跟镜流通了话:「道具组的灵兽变异,于剧场逃窜,有一只冲你们方向去了,情况如何?」
那头镜流的声音很平静,「已经死了,大人,其他人如何?」
罗浮说:「已聚集在大厅,你们东南方有曜青,可以和祂一同来大厅与我们汇合。」
镜流:「好。」
罗浮站在大厅的台阶上,确保场下所有人都一览无余。祂注视着黑幕上代表着敌方的红点一个个消失,曜青与镜流几人汇合,朝祂们这边赶来。
所幸,典礼的导演还没有离开剧院,正组织人在场下维护秩序,原本有些不安的人群在他们的安抚下慢慢安静下来,罗浮察觉到些许视线悄悄看向祂,祂抬眼回以镇定的眼神,将黑幕缩小走向了人群。
有一群人从剧院外进来,是附近的云骑军,先前曜青报警,他们应该接到了信息赶来了。
祂提高声音,不紧不慢道:“诸位稍安勿躁,孽物已尽数亡于曜青与云骑剑士镜流手下,云骑正在剧院外,之后他们会护卫大家离开剧院回家,大家保持秩序便是。”
沉如古海的声音立刻压下了众人心中的慌乱。而罗浮话音刚落,云骑特有的记忆灯信号波便从大厅门外传来,站在外围的人第一时间感知到,心又安了一大半。
“云骑骁卫武荆,见过罗浮大人。”
云骑进来后,带队的队长让手下士兵接过人群的组织工作,快步上前,阵刀在地上一杵,对罗浮行礼道。
罗浮点点头说:“去做事吧,不必在意我。”
小队长俯首称是,根据舟灵刚传来的信息,打开忆质屏蔽器,留下几人排查大厅里的人,之后便带着人就奔向了剧场深处。
“罗浮。”
曜青此时就带着镜流几人赶过来了,对祂招呼道。
罗浮一一看过他们,再看场下的人,轻轻松了口气。
这实在算是一次有惊无险的冒险。
次日清晨。
云骑军分部。
因涉及到舟灵的安危,剧院里所有人都经受了排查并签下了保密措施,当日进出过剧院的人也全部被通知来做笔录。
所以,在这一早,景元带着父母来云骑分部做笔录时,就看见自己师父和朋友坐在分部门口的红色胶凳上,齐齐地挂着四个黑眼圈。
景元叹为观止,“你们昨晚去偷菜了?”
镜流面无表情,“协助排查。”
应星打了哈欠,没回答,他昏昏欲睡,昨天白天准备表演高强度蹦蹦跳跳,晚上又高度紧张通宵一夜,作为短生种实在折寿。
也就夜猫子白珩和龙裔丹枫还好点,但后者觉得自己一夜未归然后一问还被扣在了云骑军这里,龙师估计要闹麻了,他只双手合十期望他们不蠢人灵机一动。
景元父母就无辜被卷入的一对路人,镜流告诉他们彩排场地前连剧院内部怎么走都不知道,一个简单的笔录云骑就打发他们回家了,不过景元作为彩排人员,还得留下来。
尤其看在自己这四个亲友的颓废样,景元觉得自己也该同苦一下留下来,便送父母出去后火速赶回来。
然后低下身,几乎用气音地问自家师父和白珩姐:“师父,白珩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云骑的保密自然没话说,第二天来做笔录的基本都是昨夜离开剧院不在现场的人,就知道昨晚剧院似乎出了点儿事,挺严重,需要做笔录。
镜流瞥了他一眼,没说,而白珩只用手指了指天上,给了他一个眼神,一切都在不言中。
景元立刻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秒懂之快让丹枫应星两人叹为观止。
“真是?”景元问。
白珩点了点头。
镜流哼了一声。
景元震惊:“居然真有。”
白珩摇头:“谁想得到呢。”
镜流依旧哼声。
景元叹气:“也太惊险了。”
白珩跟着叹息:“都不容易啊。”
镜流已经闭上双眼了,估计不想再加入话题。
剩下丹枫实在忍受不了了:“你们会心灵感应?”
应星深思:“这就是传说中的‘记忆灯共鸣系统’?已经达到了一个手势都能传递信息的地步了?”
就镜流捂了下脸,估计有点儿无语,也有点儿无奈。
“俩傻子跨频道对话呢。”
她直接戳破这俩人的故弄玄虚,真装谜语人装上瘾了,景元脑瓜子再聪明这啥线索也没有的能猜到个什么,最多也就通过这保密程度猜到事件和舟灵有关。
搞半天就是演的。
丹枫两人的心情不必多讲,镜流只对被搓穿后嬉皮笑脸的景元说:“道具组的灵兽突然无故变异成了孽物,袭击了正在视察的罗浮大人,云骑现在在排查孽物来源。”
“突然无辜变异?”景元这下是真的惊讶了,“这种灵兽不是一般都有无害化处理吗?”
“所以肯定有问题啊。”白珩叹了口气。
灵兽能被称作灵兽,那自然是仙舟人选择创造出的有益无害品种,而在它们的寿命在将要堕入孽物前就会自然死去。
能突然变异成孽物,要么是有人特殊培育的能活到魔阴突发的灵兽,要么就是有人提前催化了灵兽堕入魔阴,成为孽物。
不管哪一种,把这样的灵兽混进表演的行列,用心不可谓不险恶,要是公演当日爆发,会伤及多少人难以想象。
而且这一次孽物攻击了罗浮大人,让人怀疑是否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冲着罗浮大人去的。
那要是这样——
“这个御兽的节目砍掉吧。”
云骑军分部会议室内,一群人和两位舟灵正揪着灵兽变异一事讨论,曜青看了看节目单,如此建议道。
就算后面弄来了确保无害的灵兽,曜青也看着不舒服,保险起见还是没有最好。
“或者我公演当日可以不出席。”罗浮说道,“那些孩子好歹也准备了这么久。”
“那其他人等你出席也等了好几年了。”曜青摇头,“罗浮,十年一次的太平乐庆典,你想不来就不来吗?”
罗浮无奈摊手,“好吧。”
第75章 28 “堵堵” 在敲门……
“堵堵”
在敲门声响起之前, 罗浮的视线先行扫了过去。远道而来的虚陵依旧穿着祂那套黑袍,看来一点儿没有看佳节的面子换一套喜庆的打算。
祂敲了敲门,打断了会议室内的讨论。
周围人的云骑不乏露出惊讶表情的,太平乐庆典还有一周才开始, 往常都是卡点到的虚陵这么早来太少见了。
罗浮说道:“你今年来得还早。”
曜青给祂指了个位置, 虚陵施施然坐下,轻笑道:“在府中没找到你们, 问了好一圈才知道你俩居然在云骑这儿, 又出了什么乱子?”
这说来可话长了,曜青看了看罗浮眼神, 正想开口说明情况, 顺带让虚陵跟着祂一起说一下罗浮,让后者别想着什么不出席太平乐。
但祂的话还没说出口,又有人来了。
是把曜青保存的忆质拿去做检测的仵作,当时曜青捏爆了那个向罗浮和祂爆冲的黑色忆灵,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没怎么开始看清, 只留下了一些弥散的粉紫忆质, 于是曜青就保存了一些交给仵作检测去了。
现在结果终于出来了。
仵作拿着报告进了会议室,刚想报告, 结果看见突然出现在会议桌一边的虚陵, 有些惊讶还有些尴尬。
罗浮不知对方在顾虑什么,说:“报告吧。”
仵作深吸一口气,很多人都注意到她的眼神似乎刻意避开了虚陵, 不知为何。
对方声音清亮, 言辞清晰,肯定地说着:“报告诸位大人,由十王司灵差与判官提取记忆双重鉴定, 已经查明,该忆质所属之忆灵生前来自……联盟内部,来自……「虚陵」仙舟。”
“……”
周围突然安静了,有不少人都看向了坐在座位上、无故提前来到的虚陵。
·
“看什么看,你们不可能怀疑虚陵吧?”
曜青陡然开口,略带嘲讽的语气把开始变得古怪的空气直接炸醒。
“怎么可能。”
“曜青大人言重了。”
“哎怎么会。”
霎时,一片尴尬的反驳声便响起了,会议室里的人纷纷移开视线,颇为窘迫地说着。
报告的仵作也慌乱了一下,解释道:“我们并无质疑虚陵大……”
“没事,你们只是如实汇报罢了。”罗浮摇摇头,抬手让她留下报告便是。
滑坡到就是虚陵干的肯定不至于,但是……罗浮拿起报告,迅速扫描进自己的系统内,就看向了一旁稳坐如山的虚陵。
一点儿解释也该有的。
毕竟虚陵来的实在太过凑巧了,就算根据正常流程也该亲自说一两句解除嫌疑嘛。
“所以你今年怎么这么早就到我这儿了?”罗浮问道。
虚陵自然也不遮遮掩掩,不过祂看向了除罗浮曜青外的其他人,神情不言自明。
罗浮会意,让其他人离开会议室,虚陵要说的不太方便更多人知道。
看着罗浮把会议室的监控也屏蔽后,虚陵才摊手说道:“我来时遇到了一个小意外。”
「虚陵」现在距离「罗浮」有好几千光年,就算是虚陵本陵,也得老老实实坐星轨赶路,所以一如往常,虚陵算准了路线的时间,确保自己能够在太平乐庆典开始前一刻到达「罗浮」的玉界门。
但是谁能够想到,祂的星槎刚穿过一条星轨,驶入下一条星轨准备直接跃迁至距「罗浮」稍近些的贺耳斯星系时,星轨突然出了问题——
它直接把祂送到了「罗浮」脸上。
原本穿过贺耳斯星系还需要的一周时间直接就省了,虚陵下星槎的时候也极度疑惑,派人拿金人去再来回一次那个星轨。
而结果如祂刚刚经历的一般,那一道星轨不知何时突然延长,直接跨过贺耳斯星系连接到了「罗浮」玉界门前。
但问题是。
曜青忍不住道:“除了阿基维利和星穹列车,谁有能耐改变原有的星轨?”
而现在阿基维利明确失踪,星穹列车也早不见踪影,又有谁去、谁有能耐动这些星轨?还这么精准地开在「罗浮」门口?
三位舟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岱舆在做什么?”罗浮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地说道。
虚陵不确定道:“我也疑惑,但看你们现在遇到的事……大概想要我提前赶来洗清嫌疑,避免闲言蜚语?”
袭击罗浮的忆灵被查出来自「虚陵」仙舟,这个结果是真在情理之外,理论之中。
毕竟,作为实际掌握了记忆灯中枢的仙舟,也就「虚陵」和「记忆」关系最为密切,也有充足的忆质构建忆灵了。
就算谁都知道虚陵不可能袭击罗浮,但也有治下不严的嫌疑,也难免有人心思浮动,虚陵这时及时出现,亲自给出一个交代,要更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可知道是一回事,还有个关键问题是……
罗浮忍不住骂出声:“但祂有病吧,谁把星轨开到人门口啊?”
这跟铁路堵到家门口有什么区别?嫌太平乐庆典临近,「罗浮」门口还不够乱的吗?
“从你那边通往贺耳斯星系的星轨?”曜青扒拉出星图找着路线,“天丙段星轨?”
虚陵点头。
曜青说道:“那还好,我记得没多少人走这条。”
贺耳斯星系只在数千年前盛极一时,现在因星系环境骤变,里面的文明尽数迁出,只剩下了一堆死星在太空漂浮着。
因此,除了考古学家,没多少人用那条星轨了。
“最好如此,我一点儿也不想上什么揭秘星轨突变的新闻。”罗浮只这么说道。
了解完虚陵突然提前到达的原因,三位舟灵便说回变异灵兽和殉爆忆灵的事,在了解完具体情况后,虚陵申请亲自去研究下那说是来自祂家的忆灵残留的忆质,罗浮点点头同意了。
有了这一出,祂们也不由得怀疑,这变异灵兽的目的是否是挑拨联盟内关系的。
但虚陵却有其他的想法。
在听到说罗浮摸过那些灵兽后,灵兽就猛地变异后,虚陵看向了罗浮,提出了另一个猜想:“如果有幕后黑手,那他的目标可能还是你,罗浮,不过可能不是攻击你。”
“什么?”罗浮抬眼问道。
“如果这些灵兽实际上都是快堕入魔阴的变异种,那么随着时间推移它们堕化的可能性也会增加。”
而到了太平乐庆典时,理论上,这些灵兽应该和孽物只差一线之隔,只需要一丁点儿火星就可以爆炸了。
彼时,作为浑身丰饶之力的罗浮很可能无需抚摸,只用与其出现在同一空间就能诱引对方魔阴,哪怕谁都知道罗浮绝对不是有意的。
“那又如何?如果发生在公演时,罗浮没和灵兽接触,灵兽就变异了,人们也会认为是灵兽的问题,除了我们这些知道实情的,没人会联想到罗浮身上。”曜青可不喜欢虚陵猜测的可能性,语气低沉地说道。
虚陵叹了口气,如果只是这样,那祂也不会说幕后黑手的目标只是罗浮。
祂神情复杂地看向了脸色逐渐变白的罗浮。
他们也不需要别人知道是罗浮诱发了魔阴,让罗浮本人有这样的猜忌就可以了。
沉默间,曜青也后知后觉到了不对劲,看向了罗浮。
后者依旧端着那一幅从容不迫的模样,但紧握着椅子扶手、渐渐发白的指关节可以看出祂心理并不平静。
在场没人是傻子,对彼此也太过了解,很快就能明白虚陵的未尽之言。
三千多年来,罗浮很清楚自己的力量会造成何种后果,所以从未在人前示显,除了害怕诱发魔阴造成大祸,最担忧的就是勾起人对于长生的欲念,从而重蹈覆辙。
以罗浮的性格,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祂会做什么?
完全不难猜到,祂会直接前往幽囚狱自闭个千百年,让风波完全平静后再出关。
那如果这就是那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所要的结果呢。
可现在的问题是,如今,在所有对当年的建木之灾有记忆的知情者逐渐入灭,仙舟内外,只有舟灵、元帅和几位天将、部分十王知道罗浮和建木共为一体的真相,连常来给罗浮看病的饮月君也只隐约知晓祂的病和建木有关的情况下,谁能设下这样的阳谋?
“威灵不可能看着任何天将暗中对我们布局无动于衷。”罗浮眯了眯眼,语气镇定地说道,一句话就轻飘飘地拨开了猜忌的皮。
别的不说,威灵有着节制祂们的职责,相对来说也会尽全力保全祂们的安全。
元帅更不可能,她是纯粹的巡猎令使,这种腌臜事跟她完全就是两个次元的事。
那可能是十王?
虚陵默然了许久,只看着罗浮说:“知道你的事的,都是亲友死于「丰饶」,恨不得把药师弄死的那几个。”
说是这么说,但说服力并不高。
毕竟,没人能保证他们的心不会变。
为了保证十王司不会监守自盗,十王的竞选极其特殊,以保证他们初心不变。
但十王司的存在本来就特殊,甚至,里面还有着五千年多年前,第一批支持丰饶也是第一批反对丰饶的部分人,他们不算还活着,但因各种原因,记忆已经进入新的躯壳,作为活化的历史见证在十王司最深的冰柩之中安眠。
没人知道他们是否在静候苏醒的那一日,也没人能保证他们的心在醒来的那一刻是否还归于联盟。
他们和十王的联系比舟灵更近,那万一十王,包括虚陵所言的那几位,反过来被其影响呢?
第76章 29 没有证据,再合理的推测也只……
没有证据, 再合理的推测也只是催生猜忌的毒果。
三位舟灵点到为止,在还没有实际调查前,尽量避免预设立场。
出了会议室,罗浮独自走到了庭院的走廊上, 松了松领子, 看着透过院墙斜射下的光线。
光线落到了墙角,那里有一颗小苗, 不知道是哪只昆虫飞过时落下的种粒, 借着每日清晨特殊角度的光线,居然长出了树苗, 足足有一掌高。
罗浮看着这小苗出神, 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曜青带虚陵去了化验室转头找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现在「罗浮」上欢庆佳节,到处张灯结彩,红彤彤的一片,所以和自己一般高的前任指挥官便披着红色大氅, 靠着走廊的栏杆, 垂落的发丝间,隐隐约约的眼睛专注地凝望着院落, 如绿池的眼眸倒映不出任何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 曜青只感觉对方仿佛和外界隔了一层膜,无法感知,也无法抓住。
而数千年培养出的默契让祂不用思考就能猜到对方出神时可能在想些什么。
每到这种时候, 曜青甚至有一点儿怀念黄金时代。那埋藏祸因的大繁荣时代, 就算是一场迷幻的梦境,仙舟也在那场梦里真正如一艘无往不利的战船,没有任何忧虑的时刻, 连连轴转的劳苦也是甜蜜的。
那时候,完全没机会去出神,去深思任何不安与焦虑。
果然,正如玉阙所言,舟灵天生就是闲不下来的。
祂屏息凝神,收敛所有气息,慢慢靠近罗浮,在罗浮反应过来前探头吓了祂一次。
祂说着,语气故意放得轻松又不依不饶:“又在胡思乱想了?”
罗浮拍了拍胸膛,缓了下被这幼稚鬼吓到的心脏,闻言侧过头道:“怎么能算是胡思乱想——”
“明明依照现在,合理的推测。”
“明明依照现在,合理的推测。”
曜青开口,和罗浮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后面半句话,弄的后者尴尬了一下。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曜青撇嘴,“罗浮,有的时候,你真该向圆峤或者方壶取取经,看祂们是怎么做到彻底放空自己大脑,啥也不管——也不会整天杞人忧天的。”
祂真的不用多想,就知道罗浮在想些什么了。
无非是在考虑自检一下自己的情况,然后评估自己的存在对仙舟联盟的威胁程度,并在“也许我去关禁闭更好”和“还能在外面撑一下”两种方向上疯狂摇摆。
“……”
罗浮是真的有些尴尬了,曜青的表情太明显,语气太无奈,祂自然知道对方已经对自己的想法了如指掌。
就是这样,祂才莫名感到尴尬,这些略带悲观的想法,自己说出来是一回事,被曜青看穿了又是一回事。
祂使劲眯了眯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保持正常,最后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话,破罐子破摔道:“不论如何,你也不能否认,这些都是很合理的设想。”
变异灵兽不管被人设置了多少阳谋阴算,最后一步都是罗浮去引爆这一颗炸弹,对方就是抓准了祂现在的特殊情况,这一点没人能够否认。
「丰饶」“无私”的天性,会让所有属于它的力量本能地向外扩散,这就是「丰饶」命途的本性,罗浮无法改变,只能不断压制自己体内的「丰饶」,而百密总有一疏,祂确实不能时时刻刻都让自己的力量和外界绝缘,甚至每过一段时间,都会遭到力量的反弹,不得不去禁闭。
总之,祂就是做不到,做不到分离这一身的力量,也做不到彻底控制它向外扩张的本能。
祂现在存在在这里,就是仙舟里一座随时可能爆炸的活火山。「丰饶」不灭,建木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祂能感觉到对方在暗中等候的目光,每时每刻。
“那就学会和它共处,就当是暂时的权宜之计。不好吗?”
曜青站在祂身后,忍不住伸手穿过祂的腰间,搂抱着罗浮,祂将下巴磕在祂的肩上,在祂耳边说道。
也许谁都想不到,自仙舟组建联盟,封禁「丰饶」,踏上「巡猎」,如此数千年来,最排斥「丰饶」的不是总是冲锋在线的曜青,也不是接纳了所有死伤者魂灵的虚陵,更不是刚遭受灭顶之灾的苍城,而是原本直面药师、求得赐福的罗浮。
舟灵们没有个人的爱恨一说,但罗浮甚至宁愿压不住了怕跑去关禁闭,也不试着适当运用下自己体内的力量,就很能说明问题了。明明在仙舟之外援救岱舆时,那股力量其实愿意为祂所用,祂也能用得不错。
这对实用主义至上的舟灵而言实在是不正常。
罗浮反口说道:“你这话说出去不会让人怀疑帝弓真是你带出来的吗?”
「曜青」上激进巡猎派的可不少,里头帝弓出自曜青门下的传说故事可发挥了不少力气,结果曜青要和丰饶共处?说笑呢。
曜青撇嘴:“你别说,这话还真是祂跟我说的。再说,祂又不是全是那孩子,你真信那些编得我都认不出的传说啊?”
“祂跟你说的?祂怎么跟你说?这么久了,除了我被重塑的那天和上次救岱舆,我都没听过祂说话,你居然还听过?怎么听的,托梦?”
别的不说,曜青这一段话,倒是把罗浮的好奇心吊起来了,噼里啪啦地问了一大串。
帝弓以光矢宣其纶音,对舟灵而言,这话是有数据验证的。
仙舟追随「巡猎」星神的步伐,很多人会认为舟灵们应该有什么特殊手段与星神沟通,聆听神谕、接受力量、分配赐福什么的,但舟灵们面对如此说法,只能微笑地表示“你想多了”。
巡猎岚极少搭理人,干什么也都向来是只做不说的。罗浮估计祂帮自己重塑身体的那一日就已经把要说的话都讲完了,后面没什么说的了。
祂们之间的沟通更像是那些个靠漂流瓶联络的原始人。总之祂们的需求都写好装进瓶子丢进大海(命途空间)了,巡猎岚能不能收到,收到会不会搭理就全看祂心情了。
再说祂们也没有依靠星神的习惯,除了最初几年玉阙狂扔“漂流瓶”,试图骚扰对方让祂写一篇“简析星神视角的命途力量运转”主题的论文,然后被对方拉黑了一千年外好像就没什么特别的交流了。
不过也是那一次祂们才知道巡猎岚居然真会看“漂流瓶”就是了。
就算是最近一次援救岱舆那一次,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顶替了护送的巡海游侠,从头到尾也贯彻神设,没跟祂们说一两句啊。
难不成……
罗浮侧过头,眼神奇怪地看着身后的曜青:“你不会还在坚持发‘漂流瓶’吧?”
曜青居然比玉阙还要执着和星神联系吗?
“怎么可能?!”曜青提高声音,祂也是服了罗浮跳脱的联想了祂怎么可能用那么原始的方式嘛!
“那是什么?”
“在丰饶孽物的战场前线上联系上的啊,祂的光矢碎片能感应到祂本神,偶尔能说上一两句话。”
收集「巡猎」的光矢碎片一直是仙舟打扫战场、清理残骸时的重要动力。
曜青现在虽然很少带兵作战了,但偶尔也会手痒跑去前线杀一圈,自然也偶尔能找到还热乎的光矢碎片。
就在前不久,一道光矢掠过一颗星球,指示此处有丰饶之灾,云骑军赶去清剿,而跟来的曜青则在星球旁的恒星周边捡到了一块光矢残留碎片。
祂当时飘在太空里,四周根本没人,祂就拿着这东西自言自语,然后一声「曜青?」把祂吓得半死,结果搞半天是天外的岚注意到祂的声音,透过光矢碎片问了一句。
当时气氛正好,祂们便聊了几句。
但这也很怪啊。
罗浮诧异:“正常人谁会在太空里和武器的残骸说话?”
“你别打岔!”曜青掰正祂的脸,让祂别打扰祂讲故事。
“好吧。”罗浮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声音闷闷地答应道。
总之祂们聊了几句近况,不过曜青严重怀疑星神除了阿哈和阿基维利外可能都有什么“话说多了就会掉逼格”的debuff。
「巡猎」星神就算不全是那孩子,也该继承了一点儿性格吧,结果祂们对话的十个字里有九个半字都是曜青在输出,让以前被岚那小子怼惯了的曜青还有点儿不习惯。
而当时,蓝色恒星在不远处闪耀,灼热的气浪烘烤得舟灵十分舒适,也让祂不由再度思考当年坠入红巨星的罗浮是否有这份感觉。
但很遗憾,理论告诉他应该没有。那个丰饶令使最可恨的就是给了罗浮一身真正的血肉之躯,让祂能够真切地感觉到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接触高温是怎样的痛苦,而不只是像曜青现在这样单纯地感觉挺暖和。
想到此处祂也不由担心起罗浮的现状。
曜青记得祂当时问巡猎,真的没有办法让罗浮安全和建木彻底分离吗?或者让罗浮舒服一点儿?祂不想看罗浮再为这种事疑神疑鬼、忧心忡忡了。
那一头的声音十分混乱,曜青猜测对方估计在高维空间乱跑,这样还能实时感应到祂的声音,只能说不愧是星神。
要是再学习下阿哈话再多一点就好了,聊天没人搭腔真的很难进行下去。
而出乎意料,这一次对方说了最长的一句话,语气在某个瞬间让曜青想起了曾经未成神的帝弓——
作者有话说:明天休一天,我要极速过这个3.7剧情(*/ω\*)
第77章 30 对方只是提了一个建议,……
对方只是提了一个建议, 曜青怀疑是曾经的帝弓提出来的,祂告诉曜青,可以试着让罗浮与之共处。
并非所有丰饶都会引来巡猎的箭矢,否则就不会出现与巡猎交错的丰饶命途行者了。
岚恪守底线, 但相对应的, 祂底线还是很低的。
以曜青这么多年来深入前线所做的统计结果来看,巡猎的拯救是与毁灭无异, 而相对应的那地方, 那地方已经无药可救了。
有域定义针,仙舟的星球生态恢复技术已经是银河前沿水平, 但凡仙舟能救的, 巡猎的箭矢还真没落下来过。
罗浮便静静地听完了曜青的故事,在后者停下讲述后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而沉默也是一种回答,曜青明白这是罗浮的一种委婉的拒绝,祂并不感到恼火,只是有些心疼。
共处。
若是真像说的那么简单, 罗浮早不会这么纠结了。
切身体会被建木纠缠的是罗浮, 曜青相信祂有足够强大的理智去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现在祂对共处这一选择保持保守态度, 那祂也不会过多逼迫。
“故事听完了, 今天想做什么?”祂就真的像讲了一个十分平静的小故事一般,接着若无其事地问道,“听说今夜洒金街有机鸟秀, 想去看看吗?”
曜青若是想, 祂的声音就可以鼓动所有人。那是一种极富活力与激情的声音,在一开始祂就用这样的声音在金人反叛中提振士气,带兵反杀。
没人听到祂的声音不会被吸引过去, 罗浮深知语言的力量有多大,许多次疲惫的时刻,祂就是听着一些曜青战前动员或当众演讲的录音恢复精神的。
曾有很长一段时间,祂都试图让曜青作舟灵对外代表发言,祂始终觉得曜青比自己要会宣讲多了。但可惜,曜青忙于战事,非必要情况也不喜欢在公众面前发表意见,只有祂去做代表。
对,曜青实际上是不怎么喜欢在公众面前讲话的,更严格来说是不喜欢在严肃场合发表长篇大论。
祂的声音是为战场准备的,每一次提声宣讲都是以硝烟与号角为背景,不见血色的名利场从不是祂的舞台。
和祂真是恰恰相反。
罗浮的思绪漫无边际,感受着对方在自己耳边清朗的声音,耳尖微动。这样的声音能慷慨地出现在自己耳边,毫不吝啬地吐出诸多故作轻松的甜言蜜语,祂又怎么可能说不。
祂的嘴角几乎控制不住地升起:“当然去,晚上之前虚陵那边应该能出个结果,不耽误我们去。”
“耽误了也去,大过年的,吃喝玩乐最重要。”
曜青偏过头,脸颊几乎碰到脸颊。
声音的震动几乎从骨髓深处传至脑中。
罗浮抓着栏杆的手不自觉地缩了一点,祂的脸颊有些滚烫,“……是不是太近了。”
“?”曜青还没懂祂突然这么一句的意思,气声中全是疑惑。
“靠得……”
太近了。祂们虽然本为一体,但也没必要一直靠这么近吧。
罗浮还没解释清楚,便听到了祂们身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曜青自然也听到了,立刻转头看去,是一个云骑,正站在廊桥口,看着祂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见祂们看过来了瞬间红了脸,一脸尴尬。
“抱、抱歉,大人们,我,我不是故意打扰的!”
有外人在,祂们分开了一点。罗浮看出对方就是专门来找祂们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云骑立即挺直腰板,回答道:“变异灵兽案有突破进展,以及,大人们,腾骁将军来了。”
·
安林居。
这个小区里住的多是喜爱自然的人,说是居住地,从表面上看反而像是一个小公园,绿植葱郁,生意盎然。
小区假山的树林间,一棵树微微晃了晃,一个侦查员穿着迷彩衣,蹲在草丛间几乎隐身。
他双眼间蓝光闪过,出现的画面赫然是假山下居民家里的影像,视角忽高忽低,来自一只勤勤恳恳的仿生飞蛾。
飞蛾在几户人家的窗前翻飞这,不久便盯准了目标,扇动翅膀,仿若一只无辜无害的飞虫在空中盘旋几下,才慢慢飞入一家人的阳台上,悄然挤进窗台微微打开的缝隙,进入家中。
这一家自然也是爱动植的人,窗台上摆满了各种花盆,小阳台里还做了专门的玻璃花房,里面不乏名贵的品种,而房内更有一大片区域摆满了动物专用的器具。
但矛盾的是,阳台上的花草死的死枯的枯,就剩个绿萝还靠着每天自然的雨露勉强苟活。而房内的宠物瑟缩在铁笼里,颤颤巍巍,笼子里的食盘上水和粮食混合着,看着已经放了许久,发出难闻的味道。
小飞蛾把这些全部收入眼底,在房间各处飞了一遍,没发现有其他人或者其他警告机关。飞蛾的翅膀抖了抖。
「可进入。」侦查员发出指令。
没多久,房子外就嘈杂起来,电子门锁发出一声警报就被拆卸下来,一队穿着轻甲的云骑闯了进来,手里拿着各种侦查机器,一进屋就迅速分散开来。
他们的动作干练,但翻箱倒柜间总会发出声音,把瑟缩在笼子里的宠物吓了一跳,发出细微的害怕声。
小队队长站在客厅里,听见了这声音,不由看过去。
那是一只很常见陪伴型灵兽,混合了鼠科的基因,是一只看着有点儿像大号松鼠的小动物,此时正因恐惧大睁着溜圆的眼睛,尾巴蜷成一团,鼻子一耸一耸的。
而小队长注意到了这灵兽的食物,她走过去,细细打量了下那盆浮动着丝丝墨绿色的水粮混合物。
实话讲,卖相极其糟糕,在搞什么都讲究好看华丽的罗浮人眼里,完全不像是会养灵兽的人能搞出来的宠物粮。
小队长鼻子动了动,在这同卖相一样糟糕的味道里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腐臭味。
她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儿宠物粮,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
一种冲鼻刺激的气味直冲脑门!
这气味甚至有一种实质性的冲击力,像是一只手从鼻腔伸进脑中反复揉捏脑花。
小队长脸一下就皱了起来,缓了一下脑子才恢复正常,她叫来一个人,叫他采样这一盆宠物粮,她怀疑里面有什么违禁成分,顺带带走这只灵兽去做一个医检。
被恶心了一下,小队长刚站起身,就听见有人急匆匆从内屋书房里出来,着急忙慌的报告道:“队、队长!有紧急发现!”
“什么情况?”队长立刻严肃问道,但被问到的小队队员却一下面露难色,似乎很难回答。
无法,小队长只有跟随队员指引,去往了书房。
书房是内外设计,内部有一个隐藏式空间,空间门锁需要房主人的生物信息,云骑黑了系统才打开房门,十分隐蔽,看着像是专供主人冥思的空间。
里面有一台光子计算机,密码已经被破译,计算机内保存的东西瞬间投射到空间墙壁至上,看得人触目尽心。
小队长刚拨开聚集的队员,看到墙面上的投影信息时,也不由得愣了许久。
上面有许许多多图像,有人,有物,也有一些意义不明的景象,不同方位、不同视角、不同场景,而图像之间各色的线条相连,汇成一条斑驳复杂的网络图,仿佛是什么顶级侦探的逻辑推理现场。
若只是这样,还没有什么,问题是,上面有一个反复出现的人像,让在场的所有云骑都感到十分奇怪——
那是他们都十分熟悉的影像,罗浮舟灵。
其中还算正常的是从过去无数报纸、新闻节目上截下来的影像,有的就像是卫星视角,有的甚至像是偷拍视角,模糊或清晰,远景或近景,各个角度和动作的,多到小队长觉得舟灵资料馆里的收藏都没这么齐全。
而更奇怪的是,这些影像与其他各种意味不明的图片间用各种线条联系起来,有各种千奇百怪的魔阴身图片,也有一些视角奇怪的景物图与史书截图。
小队长是个知识面还算丰富的人,她勉强认出这些图片里似乎大多和那很少开放的鳞渊境深处有关。
相传,那里有当年寿瘟祸祖落下的丰饶祸迹,已经枯萎在了帝弓司命的箭矢之下。
最后,在各种影像中心,一张罗浮的最近照片——小队长忍不住伸出手,她也记得这一张,那是罗浮大人十年前一时兴起去远行时开的一场直播里的影像。
那次直播中,罗浮没怎么露正脸,祂不太会和直播间中的观众互动,这一张还是有观众注意到的,背景里的祂眺望星槎窗外,曜青留意到祂的沉默,下意识看过去,直播间里因此都安静了一下。
因为罗浮垂眸看向窗外一片漆黑时,那略带俯视的眼神过于特别,墨绿色和黑色的碰撞很有冲击力,被很多仙舟人喜欢,截出来在网上大肆传播。
而这个人墙上的这一张,小队长留意到它的关注点似乎在罗浮大人垂在一边的手指上。
在放大复原的高清影像中,那里,似有一丝青绿在涌动。
一条红线把它圈起拉出,打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一旁还附上了一段从古书中截取的文字和几句明显是主人的字。
[我不知祂是什么,祂予了我长生,却带走我四肢。祂予了我永乐,却带走我灵智。祂予了我无限,却带走我所有。而直到祂与它合二为一,我方知,我便是祂的种粒。]
——[仙舟人都是???,这具身体也不例外,不如早点儿死了。]
·
“嗒、嗒、嗒……”
审讯室,钟表发出机械的声音,单向窗之外,罗浮、曜青还有后来的腾骁关注着单向窗内嫌疑人的审讯状况,时不时翻看着资料报告。
一个半时辰前,他们在一名白发的云骑骁卫帮助下在人群里揪出了变异灵兽案的第一嫌疑人。
是道具组请来做顾问的一位前专业驯兽师,宵征。
此人履历其实很清白,从小都是优秀学生,因兴趣走上驯兽这条路,业界名声极好,一百二十八年前因为一次意外只能退居二线,做了教练兼兽医。但也干得不赖,如今五百二十六岁,有很多团队都会找他指教或让他帮忙。
不久前,道具组里负责灵兽的人承认,喂养灵兽的食物都是直接找这位资深驯兽师要的,没有走上面规定的几家正规货商。
他当时原以为宵征作为资深的驯兽师,人也好说话,能行个方便,完全没想到一下就捅了篓子。听到说灵兽出问题还可能惊动了舟灵时被吓得要死,好不容易扛过初步审问,就在外头实在忍不住紧张,结果就被当时到处乱晃打下手的景元注意到了。
然后没多少功夫就被这鬼精的人套了话,受不了坦白了全部。
景元提醒了查案的云骑们,他们及时找到了一部分没来得及销毁的灵兽食物。
经过化验,确认了其中部分食物里参杂了不明药粉,足以刺激其凶性爆发,甚至催化其魔阴身。
云骑一路顺藤摸瓜,直接抓到了这位做顾问的前驯兽师。
出乎意料的是,这人被找上时,没多久就承认了就是自己给灵兽下药,引诱他们提前魔阴的。
但进入审讯室后,审讯员质询他作案目的与过程时,这人却毫不配合。
“我要舟灵罗浮亲自审讯。”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像彻底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一般,对审讯员各种质问充耳不闻。
云骑和曜青怎么可能放罗浮去跟这一危险人物面对面。
坐在审讯室外的观席,罗浮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再一次扫完了这人的档案,从表面上看依旧平平无奇,就是一份正常的仙舟人个人档案。
这个驯兽师没有任何理由犯案,更没有任何途径可能知道祂与建木的关系。
那就奇怪了。
罗浮抬眼看着单向镜里的嫌疑人,他的双手被拷在接地椅上,审讯员还在撑着身质询他,但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毫无反应。
突然,仿佛是察觉到罗浮的目光,他转过了头,透过根本看不到外面的单向玻璃,直直和罗浮“对视”着。
后者眼睫微颤,注视着对方嘴角一点点咧开,牙齿突出,眼角歪斜,最后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
“嘭!”
审讯员猛地敲了敲桌子,把这人明显不合规的小动作拉了回来,也把罗浮的神志拉了回来。
注意到祂情绪的一瞬间波动,曜青侧头问道:“怎么了?”
第78章 31 罗浮摇摇头,抬手揉了下……
罗浮摇摇头, 抬手揉了下额角,说:“不,没什么。”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祂觉得这个驯兽师……极度陌生, 完全不像是仙舟人。
但怎么可能, 对方的血脉和脑中的记忆灯都告诉祂,他是土生土长的罗浮人, 黑幕系统也将他列为绿色人员。
正在疑惑究竟是自己感知出了问题, 还是里面有什么猫腻,腾骁看着自己的玉兆出了声。
“大人们, 有点儿特殊情报。”
“什么?”
腾骁的语气有些凝重, 罗浮和曜青不由得都看向了他,而腾骁接下来的话让周围气氛直接降到了零点。
“是调查组发来的,说这个嫌疑人身份有异常,意识很可能不是本人。”
“怎么可能?”罗浮下意识反驳道,若非本人, 祂应该最先感知到——
可说到一半, 祂突然卡壳了,眼睛再度盯向了审讯室内的驯兽师。
曜青表情严肃:“调查组具体怎么说?”
这着实骇人听闻。
若非有着不少证据的报告就摆在面前, 腾骁也难以置信。正如许多人会在几位舟灵中快速认出自家舟灵一般, 舟灵也会感知到每一个仙舟人的归属。
再加上记忆灯的加持,诸如岁阳夺舍一类的能力很难在仙舟上施展,舟灵更是很容易就能辨识出对方的状态。
可这些报告上的诸多疑点, 也只能用现在的驯兽师与过去并非一人来解释了, 除非对方有双重人格。
双重人格、精神分裂等心理疾病自然是不可能,进审讯室前,他们就怀疑过对方的精神状态, 把人拉去看过灵差,但结果是毫无异常。
口述太麻烦,腾骁直接把调查组发来的报告共享给了两位舟灵。
·
“宵征?他人挺好的,特别热心,我家小姑娘就是他免费帮忙看好的……”
录像中,身旁站着只一米高狼犬型灵兽的仙舟人边回忆边说道,他是和嫌疑犯驯兽师同住一个小区的居民。
“不过,就个人感觉啊,最近我总感觉他怪怪的?嗯……怎么形容呢?就像以前,我记得他喜欢晚上溜完他家小可就去买瓶苏打豆汁儿,我刚好那时间下班经常就会在铺子上碰到。我们这几个邻里间就他喜欢这玩意儿,所以我记得清楚,但最近都没见过了。”
“啊,他啊,我感觉他最近忒奇怪,上一次他突然交了一大笔钱,说以后物业费就直接在里头扣钱就是了,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现钱?那钱都够五六百年的了。”安林居小区的物业说道,“而且我记得宵征挺社牛的,每次路过都会跟我打招呼,最近看都不看我这边了。”
宵征的驯兽师学生拉出自己的聊天记录说道:“宵大师最近好像很忙?每次找他问问题都很晚才回复,而且好像他的打字习惯变了?大师平时说话很活泼,但网上却很正经的,每一句都跟个标点,最近好像都没有,我们还讨论过这事儿呢。”
每一个人,调查的云骑军都问了相同的问题:“那你是多久感觉到他发生变化的呢?”
而他们都得到了一个相似的回答——
“十年前/有十年了吧?”
“十年前,当时不是举办启航典礼,然后塔拉萨那边圣山还被人偷挖走了吗,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十年前。
这真是一个很难让人不注意的数字。
对罗浮来说,比起新「苍城」再度启航,找到岱舆又被对方背刺一下的这段记忆更加让人印象深刻。
除开这些录像录音,调查报告右侧还有驯兽师宵征家中的搜查情报,宠物食物中有着和变异灵兽供粮里相似的违禁药物成分,这只是实锤了这人就是变异灵兽案的罪魁祸首,没什么好说的。
最关键的是,书房的隐藏空间里,无数让人毛骨悚然的影像。
罗浮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几乎要揉到一块儿去。
“疯了?”
祂听见曜青嘀咕了一句,声音里带着隐隐被冒犯到的怒意和不满。
但罗浮没对那些看起来和祂密切相关的东西发表什么意见,祂只重点关注到了“宵征”在那面墙上留下的唯一的留言。
那留言的字迹和“宵征”其他的字迹的对比,看似相似,实际有许多细节都大相径庭。
上年的内容也十足诡谲——“这具身体。”
正常人谁会称呼自己的身体为“这具身体”?
祂越看表情越凝重,刚抬起头,便对上了单向镜内“宵征”的眼睛。
他仿佛在透过不可能从内看到外面的单向镜凝视祂,但罗浮知道,除非他有透视的功能,不然根本看不到祂。
只是在搞祂心态罢了,他知道祂坐在外面注视这一场审讯,知道祂坐在哪个位置。
但这不是一个仙舟人看向祂时该有的眼神,罗浮很快就能分析出里面包含各种极其扭曲的情绪,探究、轻蔑、仇恨、愤怒还有一些极其细微的痛苦与不解。
这些都不该出现在“宵征”这个个体身上。
毕竟说实话,宵征只是祂身上无数个平凡的罗浮人之一,要不是此次案件,祂和他面对面见面的几率微乎其微。
如果之前罗浮只是疑惑,但看这些调查来的证据,祂已经在考虑对方不是本人了,这种可能性并不低。
银河里有关意识入侵和身份窃夺的案例数不胜数,他们对此并没有多意外。
一边,曜青“啧”了一声,低声对通讯器说了几句,里面的审讯员忙让嫌疑人不要东张西望。
十年前宵征经历了什么很快被查清楚了。因为仙舟人体质的特殊,仙舟人的出入境有着极其严格的管控,每一次都严格记录在案。
当时,宵征申请了离开「罗浮」三个月,到方三星域出差,但因所坐星槎遭受星际海盗抢劫,取消了出差行程提前了两个月回来。
那一次抢劫乘客里无人受伤,海盗被云骑军端了后发现他们只抢走了星槎上一箱烈焰浓茶,一场声势浩大的星槎劫案最倒霉的只有某位好酒客,当时还上了奇葩新闻。
但现在看来,估计那次案子的真相要远超所有人想象。
如果现在的“宵征”真的中途被换了人……
罗浮调出黑幕系统,戳了戳玉阙。
[罗浮:现在有什么技术反编译瞒过记忆灯和黑幕系统的感知吗?
玉阙:你在质疑我的技术,还是在质疑域定义针?我家的域定义针可全在干这活儿!
罗浮:当然没有质疑的意思。只是现在出现了一点儿类似的情况,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嘛
玉阙:你去叫螺丝咕姆拉三个天才合伙一起破译,应该行
玉阙:但你不行,你连四个天才都凑不齐。俱乐部好久没收新成员了,好不容易出个迷图,居然是个和平主义者,但我很欣慰她对教育感兴趣,克莱因瓶很好用,在课上砸人懵逼不伤脑。
玉阙:不过连续两个和平主义者,博识尊居然开始爱好和平了吗?哇塞,你知道这比卡卡目放弃她的蝴蝶小刀还要劲爆。感觉祂在憋个大的。
罗浮:……
罗浮:还有其他方法吗?]
无视玉阙的跑题,罗浮冷漠地问道,玉阙也是这些年专注教育被搞疯了,思维散发得跟个什么一样。
大概是祂的态度过于严肃,玉阙那边没有立刻回答,估计是去占卜可能性了。
干等着也没什么用,罗浮看了看时间,正打算叫审讯员出来,不再白费口舌时,嫌疑犯“宵征”突然开口了,说出了进入审讯室来第二句话——
“我要舟灵罗浮亲自审讯。”
不仅内容,连话语的停顿、节奏与语气都与一时辰前这人第一次开口时一模一样。
“……”
口干舌燥的审讯员差点儿把保存着资料的平板都给捏碎了,审讯室外的罗浮一众人也沉默了一下。
‘你是魔阴犯了?还敢提罗浮大人——’
审讯员差点儿就要不顾脸面地骂出来了,却听见耳机里传来了罗浮的声音。
“你出来吧,我来会会他。”
“罗浮大——”
“罗浮?!”
审讯员差点儿没绷住,声音和审讯室外的曜青一同响起,曜青转头看向刚下达指令的罗浮,极度不解。
连腾骁也看了过来,皱眉道:“大人?”
不管是变异灵兽案本身,还是后面查出的“宵征”家中的异常情况,都导向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不论此次事件真相如何,他们的目标就是指向罗浮。
腾骁想起侦查组在宵征家里搜查出的那些资料,再联想起罗浮和建木的隐秘关联,不得不警惕起来。
而曜青和他的想法差不多,祂扫了眼还在审讯室的其他人,在心底对罗浮说:「里面那个明显就是在扒你和丰饶的联系,万一那人有什么刺激你的手段呢?」
罗浮看向祂,把玉阙卡了一会儿发的回复发给了祂。
那简直就是个小作文,玉阙对“是否有技术能在记忆灯与黑幕系统的感知下瞒天过海”这一问题似乎早就有研究,给罗浮提供了一个案例。
祂说当年玄曜反编译过祂的系统,之后“玄曜”这个人在祂的黑幕系统里就呈现了一个诡异的状态。
正常来说,舟灵通过记忆灯和黑幕系统联系起了所有仙舟人,后者的死伤状态发生变化,前者都能实时更新记录,并能快速检索到更新日志。
而玉阙很长一段时间,依旧能检测到“玄曜”这一个玉阙人的存在,且状态一切正常。她正常地在「玉阙」太卜司存在,正常地白日活跃晚上休眠,甚至几百年后,在仙舟人平均入灭年龄前后陷入静默。期间,她的记忆灯也跟着外界更新日志稳步更新,虚陵那边从未报过异常。
但玉阙本舟却知道,玄曜她早就在四百二十八岁上传意识后□□湮灭,反编译祂的系统后意识崩溃了。她本该早就成了一个在十方光映法界里徘徊的幽灵。
那系统上检测到的“状态正常”只是一层皮,正如玄曜死后依旧维持了七百余年的记忆灯记录里面全都是空的。
玉阙找了很久出现这个bug的原因,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玄曜当年在反编译祂系统时留下的永久性损坏,让一切关于“玄曜”的部分误以为她还正常活着。
玉阙不知道罗浮现在遇到的情况是否如此,但祂的经历证明了一件事——
祂们针对仙舟人的感知系统确实是能被“骗”过去的,明明人死得灰都不剩了,系统还能报告正常。
所以玉阙现在用一整根域定义针强化了系统,关于“状态正常”的定义都写了几十万字,把能囊括进去的概念都弄进去了,就确保这玩意儿不会再出bug。
总之,不管以什么方式“活着” ,现在记忆灯和黑幕系统需要同时检测到一个仙舟人有足够保持神智的意识以及能够自由行动的□□存在时,才能显示“正常”。
可这么说……
曜青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看着神情凝重罗浮,心中波涛不止。
——如果现在的“宵征”被人夺了舍,那宵征也还在他的身体里。
以此,才能确保系统显示正常。
第79章 32 审讯室内部如同一个四四……
审讯室内部如同一个四四方方的镜盒, 人走进里面,四方倒映出无数个影子。
“宵征”依旧坐在审讯室中央,四肢牢牢地拷在椅子上,椅子则牢牢固定在地上。
审讯员与他只有一桌之隔, 桌子中央是一层隔断审讯室的透明网, 当任何一方有暴力袭击另一方的意图时,这道网就会瞬间锁死, 隔绝两方。
见罗浮推开门走进来, 审讯员起身让开了位置,但没有出去, 而是留在门边待命。
跟着进来的还有曜青, 祂实在不太放心罗浮单独和如今明显不正常的“宵征”接触。
罗浮坐在了审讯桌旁,和“宵征”面对面,属于人类的呼吸气流透过隔绝网传了过来,祂能看到对面人的瞳孔紧缩,紧盯着祂。祂能听到他心跳极速跳动, 频率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
祂将审讯材料拂开, 空出了身前的桌子,直视对面的人, 祂摊开手, 语气平静地说:“现在,我亲自来了。”
祂听见对方的呼吸和心跳乱了一拍。
这个反应让罗浮起了一点儿兴趣,祂抱臂, 按照之前在外面与将军与曜青定好了的流程问道:“所以, 你不是‘宵征’,你是谁?”
“……呵咳……”“宵征”脸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他似乎在压下什么, 又似乎在强行吞咽什么,喉咙深处发出阻塞的声音。
最终,他声音嘶哑地说道:“罗浮大人,你知道塔拉萨的海底,有一种小虫吗?它们极其微小,在海中绝无可能存活,所以,为了活下去,它们会寄生在落单的大鱼体表,而为了不被宿主赶出,它们会让帮大鱼舔舐伤口、促进愈合,还会在大鱼受伤时输送能量。”
“很好的互生关系,不是吗?但很很快,塔拉萨人就发现,被这种小虫寄生的大鱼不出几月就会只剩一个骨架,甚至——有的大鱼所在鱼群也迅速凋零,只剩下小虫躲在死亡鱼群的骨架之中,瑟瑟发抖,不断啼哭。”
罗浮抬眼说:“啼血虫,塔拉萨历史上最大害虫之一。在未成熟前会主动保护、饲养宿主,实则暗中入侵并模仿了宿主神经系统麻痹其感知。在成熟之时会从内到外将宿主能量汲取殆尽,并迅速传播至宿主种群内。”
啼血虫为了打消宿主及宿主所在种群警惕,会拟态出宿主神经与躯体,尤其是它们吃掉的那一部分。
在其过程中宿主一直保持着所谓的“清醒”,而等宿主与外界真正反应过来时,它们已经把最后一块肉都分解入腹了,还为了吸引下一波宿主啼哭不止。
宛若一群寄生灵,塔拉萨人都称呼其为恶魔的种子。
但现在可不是上生物课的时候,罗浮说:“不过,据我所知,啼血虫在上一个琥珀纪造成塔拉萨一百三十八亿经济损失后,就被人为灭绝了。”
“当然,有您们参与的生物灭绝十分高效,绝无漏网之鱼,啼血虫永远地成为了历史。”“宵征”突然笑了,“但可惜,你应该最为清楚,有些东西,是永远杀不死的。”
他的精神十分混乱。
罗浮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在黑幕系统里同步拉出对方的状态,各种精神混乱的debuff红得扎眼。
祂语气依旧平静:“所以,你想说什么?你是啼血虫的变种?真正的‘宵征’的意识还在吗?”
“宵征”没有回答,但黑幕系统上,针对他的精神警戒值瞬间冲破了安全线。
一声巨响,对方蹭得站了起来,铐住手腕的铁链发出铮的紧绷声,皮肉摩擦出的鲜血横流,但他依旧冲向桌前,猛地撞上隔离网!
“罗浮!”
罗浮毫无反应,眼睛都没眨一下,只在听见曜青的声音,感知到后者将要冲上来前抬手示意祂冷静。
“宵征”已经满目充血了,他的瞳孔缩成了一个点,血丝遍布眼白,他紧紧咬着牙关,嘴里发出让人极其牙酸的咔咔声。
隔绝网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电光在他的脸上劈出一两道乌痕,但“宵征”依旧保持着向祂冲过来的动作。
曜青和审讯员那边想要过来把人压回去,但罗浮皱着眉摇了摇头,让他们稍安勿躁。
「救……救命……」
「救救我……」
祂听见了一声声很缓慢、很轻微的呼救声,但在场没有人开口,眼前疯狂的“宵征”更是牙关紧闭。
「求你……求你……」
“宵征”目呲欲裂,他的手被拷在椅子上,在强拽之下已经脱臼,外皮被磨出一道道血痕。
罗浮眼睫微微颤动了下,突然伸出手,把隔绝网打开了。
“!”
随后,祂听见了曜青不解的声音,看见了“宵征”眼中突然喷发出的喜悦。
“哐当!”
手铐被他彻底拽脱了,代价是他的双手都被留在了椅子上,他猛地扑向祂,然后在近身的一瞬间,被一根藤蔓刺中心脏。
“咳……罗浮…”
曜青停下了脚步,审讯员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来,叮铃当啷的兵器碰撞声响起,是外面的腾骁将军见情况不对,拎着刀闯了进来,看着这一幕愣在了原地。
宵征的身体软了下去,失去双手躯体轰然倒塌在桌上,离罗浮只有一指之远。
藤蔓带出了他的心脏,不少白色的虫子撕破心脏从内爬出,又被分裂的藤蔓一并刺穿,炸出黑红的血液。
罗浮微微弯下腰,伸出手抚在了宵征的脸上,听见了他的最后的声音。
“求、求您杀了我……小、小心…我们………”
祂伸出手,指尖按在他的腹间,阻塞的皮肉摩擦声响起,宵征的脸疼得扭曲了下,沉闷的一声“咔”后,坚硬得可以做盾牌的丹腑被祂的手指彻底击碎。
耳畔如同幽鬼般嘶哑飘渺的呼救声消失了,罗浮垂下眼帘,看见他的眼睛彻底涣散开来,黑幕系统上,“目标已死亡”的提示几乎在同一时刻跳出。
祂抬起手,下意识想要将他的眼皮闭上,一股大力就从祂身后袭来。
“小心。”
曜青把祂拉离桌边,抱紧祂转过身,一道能量护盾从祂手中显现,遮住了祂们。
“嘭!!!”
整个审讯室都颤了颤,罗浮终于稍微睁大了眼睛,眼睛从曜青的肩上看过去,看到了宵征的头突然爆炸,脑浆喷洒满室。
一片漆黑。
祂的眼睛被曜青遮住了。
“等等!”罗浮突然扬声叫道,挣脱了曜青的怀抱,扑向了爆炸的中心。
·
“噫,通行禁令?”
星槎海中枢,早茶店。
一口一个蒸饺的白珩看着最新新闻,发出一声怪声,还差点儿没噎着。
镜流喝着茶醒神,闻言侧头,“什么禁令?”
“通!行!禁!令!”白珩下意识提高声音,一字一顿重复着,声音中的崩溃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一下吸引来了不少关注,让她忙尴尬地挠挠头,又压下了声音,对镜流说道。
“今早才出来的,说「罗浮」今日起开启通行禁令,游客需在一个月之内离开仙舟,在舟居民非紧急特殊情况不可离舟。”
白珩说着就要心碎了,她本来还打算趁着新年过年假,出去浪一圈的,现在啥都没了。
镜流奇怪:“嗯?「罗浮」最近没有被列为巡猎舰啊,怎么突然搞这一出,堪比战备状态了啊。”
“谁知道啊,现在不还是新年吗?不正是开放的时候,怎么又突然关了?”
“最近有出什么大事吗?”镜流回忆着,但好像除了变异灵兽袭击罗浮大人外都没有别的大事了吧,而这一件事虽然重大,但也不至于到封闭全舟的地步吧。
还有其他舟灵在赶来「罗浮」的路上呢,祂们肯定也带了一些人来,这下禁令一出多麻烦。
镜流想着,又听见白珩叫了声。
她问:“又怎么了?”
白珩晃晃玉兆说:“你自己看玉兆,你绝对也有。”
“什么东西?”镜流嘀咕一句,她没有吃饭看玉兆的习惯,这下才有点儿不理解地翻出来,一点进去,就见两条加红的私发短信,一条是「罗浮」地衡司发的,一条是云骑军发的。
前者通知所有十年内离开过仙舟的仙舟人极其亲属,在近七日内去当地洞天的地衡司公榭报道等待通知,说经丹鼎司判断,最近仙舟外有潜伏期极长的特种瘟疫流窜,已有部分出境返回的罗浮人确诊,现在需要排查情况。
后者在召她三日内归队,现在有大批人员需要进行特别体检,急需人手来维持秩序,然后说如果收到了地衡司信息,不用管直接到云骑来,云骑这边有专门的排查点。
毕竟,四处巡猎的云骑军确实是仙舟人中最常离开仙舟的群体了。
镜流抬眼,和白珩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也被叫归队了。
“时间卡得也挺好的嘛。”镜流叹气。
明晚就是太平乐典礼,她们表演完刚好就能赶回去加班了。
白珩捂住头,十分抗拒,“到底谁想要加班啊——”
“不过,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紧急?”
镜流看向早茶店外依旧的人群,新年佳节,街道上的人比较多,人们说说笑笑,手上一般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起来毫无异常,这就是一个如过去无数次新年一般热闹的年。
白珩笑着说道:“管他呢,帝弓在上,将军在府上好好的,罗浮大人也好好的,现在还有其他舟灵大人在我们这儿,天塌下来都能给它顶回去,能有什么担心的?”
“也是。”闻言,镜流也把自己一些杞人忧天的心思放下了,思虑道,“不过后面跟景元说一声吧,他这个年纪应该没被召回去。”
“对啊,本来还答应去他家串门的,我还叫了应星那孩子和鼎鼎有名的龙尊大人哎!说开个跨年聚会的,可惜了。”
“也没事,后面还有很多个年可以跨,聚会的时间还多的是呢,不差这一次。”
第80章 33 如何杀死一个仙舟人? ……
如何杀死一个仙舟人?
这很简单, 若是天人,便把他们的丹腑剜出击碎;若是狐人与持明,那更简单,如寻常人一般杀死, 多补刀几次即可。
然后, 你就可以敢在云骑赶来之前,赶快给自己挑选一块上好的衣冠冢自杀了事, 自杀方式推荐选择自焚, 然后骨灰托人洒进太空,做到挫骨扬灰就好。
没办法, 托那几位舟灵疯了一般的护短历史的福, 银河中最肆意妄为的亡命徒们都知道你脑子正常就别招惹仙舟人,毕竟很可能你上一秒刚杀死人,下一秒仙舟的部队就闻着味儿冲过来复仇了,你死了连骨灰都能给你刨出来再犁两遍。
没法,记忆灯的死前录像和报警系统还是太超模了, 而仙舟人的记仇是出了名太难缠了。
现在破解记忆灯的黑市悬赏都已经上了几千亿信用点, 但依旧没人动作。
“因此,就用拟态宿主寄生的方式以此想来绕过我们的监控系统吗?”
「罗浮」十王司因果殿。
玉阙蹲在地上, 一点儿也不嫌脏的拿起那已经被炸成无数篇的白虫子, 啧啧道,“从啼血虫来的灵感?好像还加入了傀儡蛸的基因?到底谁发明了,真是个天才。”
这确实是个很难排除的bug, 这些白虫子进入了人体内, 不断侵蚀宿主的同时也在不断拟态宿主被吃掉的部分,让宿主以为自己一切正常,以此渐渐和宿主融为一体, 也让祂们的监控系统误以为什么都没发生。
毕竟记忆灯和黑幕系统又不记录人的性格变化,在这些虫子侵蚀自己的同时宿主一直还活着,只是一直被白虫子的意识压制在了深处。
“但对当事人来说……也太绝望了。”虚陵忍不住道,看着尸体边一炸得不成样子的记忆灯残骸,皱起眉,“最后两个意识对撞,记忆灯彻底过载损坏了,我甚至无法收回完整的魂魄。”
对仙舟人而言,将要魔阴时进入因果殿,收回记忆灯然后身体入灭,就是收回魂魄的意思。如此,他们就还有机会在某个时刻于一个偃偶之躯中苏醒,但如果记忆灯彻底损毁,那就是真的魂飞魄散。
很明显,有人给宵征的记忆灯动了手脚,意识过载引发了其爆炸,若非当时在场的罗浮反应及时,还无法剩下这点儿残骸供虚陵复原。
“该说要不是你俩突发奇想去了彩排现场…滋滋滋………我们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还在「虚陵」坐牢的朱明只投了一个影子过来,明显十王司总部的幽囚狱信号并不好,影像一卡一卡的。
祂是被虚陵特地叫出来远程帮忙查情报的。
变异灵兽被发现的当晚,还有一个疑似来自「虚陵」的忆灵攻击了罗浮两人,虚陵叫朱明帮祂在本部查一下相关信息,但现在看来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虚陵感知着那些白虫子上明显的忆质波动,再想起那个被曜青打爆的“忆灵”残留的忆质……
那也许不是忆灵,是这些寄生的白虫子吃完一个人剩下的残骸。
曜青忍不住出声问道:“搞出这种东西寄生仙舟人,然后调查罗浮,他们要做什么?”
祂的声音稍微拉回了虚陵自己吓自己的脑洞,后者闻言,忍不住看向了坐在一旁思考什么的罗浮。
还有一时辰就是太平乐庆典了,除了朱明,其他舟灵都已经亲身赶了过来,虚陵一看过去,其余六道视线也都忍不住跟过来,齐齐看向了祂们的指挥官。
罗浮注视着地上的残躯和桌上的记忆灯残骸,面上不见神色,依旧平静,祂没有就着曜青的问题发散,而是看向了难得一见的方壶,问:“相关医疗方案有头绪了吗?”
方壶的尖耳朵动了动,连忙点头,“对白虫基因的解析工程已经完成,对抗药已在临床实验阶段。庆幸的说,这东西潜伏期很长,传染性很低。我正带人进行预防疫苗的开发。”
“好。”罗浮点头,能被驱逐或杀死,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圆峤,你监控舆论有发现吗?”
“那多了,十年内有八百九十八兆条‘周围人性格变了’类似内容,但经过交叉对应排查,我已经清理出了三千多万条嫌疑度较高的信息。”
罗浮:“等第一批仙舟人统一接受检查后,应该能再度缩小范围。”
不过,这些就是六御们去操心了,也难为那么多人大过年的突然被抓起来加班。
至于这次白虫夺舍之害的幕后黑手是谁,其目的又是什么,现在还尚不是讨论的时候,先把可能被夺舍了的人揪出来再说。
“那散会吧,大家去各自做事吧。”
“是!”
·
因果殿是十王司的扣灵之所,重大罪犯、将入魔阴者、丰饶孽物都会在这里接受审判,结果或坠入幽囚狱,或洗去前尘,遁入轮回。
罗浮曾亲眼看着它一砖一瓦地累积起来,从一个新兴部门变成所有仙舟人理所应当的存在。
祂对这里也熟悉得很,禁闭期间,在力量波动稍微小些的日子,判官们会劝祂出来走走,祂就在十王司这些大小部门里游走,可以说每一个角落都被祂走遍了。
所以现在一看,居然还有点儿怀念。
“才怪,谁会怀念阴曹地府?”
曜青戳了戳祂脑袋,打断了祂的思绪。
罗浮笑了笑,转头说道:“虚陵可不喜欢这句话,你在这里呆久了就会发现这里其实也——”
“不可能好的。”曜青接嘴,祂可清楚祂要说些什么狗屁话来说服自己了。
想到此,曜青不由冷下脸,所带气势足以让没练过胆子的人吓得屁滚尿流。
“罗浮,”祂语气十分严肃,“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你该多信任我们、你身上的孩子一点,他们没那么脆弱。”
曜青太明白罗浮在顾虑什么了,尤其在这种佳节时刻突然闹出这么大个岔子,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末后黑手的目标很可能就是罗浮自身的时候。
罗浮多半就又在担忧祂力量再度失控,然后造成建木之灾2.0,那样还不如先一步躲进幽囚狱的封印之中。
但至于吗?
曜青早看不惯罗浮动不动就去幽囚狱不问不管也不出门的行为了。
这简直就是明示了,罗浮心中突然翻起一阵窘迫,被彻底看穿的窘迫,弄得祂核心温度都上升不少。
“我没有……”祂下意识想反驳,但看见曜青“你说你说我随便听听,放心不会信”的眼神,就又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好吧。
罗浮无奈:“我会尽量让自己少这么想的。”
“你最好说到做到。”曜青哼了声,心中并没把罗浮的承诺当真,如果真能做到,祂也不至于反复提出,甚至不留任何台阶。
罗浮叹口气,祂感觉到了其他视线,也歇了再辩解的心力。祂们刚刚对话的语气并不好,又是在因果殿的廊道上说话,人多眼杂,已经有一次人注意到祂们看过来了。
其中不乏有困惑的目光,祂们对外的关系一向有友好,很少有如此“对立”的时刻。
罗浮莫名感到一种酸涩,自人们称作“心”的地方翻涌出来。
是逻辑混乱时造成的过拟合效应。
祂面无表情地想到,却没有打招呼,直接先曜青一步消失在了原地。
罗浮跑了。
还酝酿着语词,准备再进行一翻输出的曜青愣在原地,表情松怔,几乎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啪”。
有人拍上了祂的肩膀,曜青没有应激,早就有所预料地说道:“方壶,你如果不想被我摔到地上,就给我放手。”
“啊呀。”
一颗长着犄角的头探了出来,语气揶揄地低声说道,“要是罗浮碰你,你可不会这么说。”
曜青只对祂翻了个白眼儿,抬手欲摔。
方壶连忙收回了手,投降道:“行行行,收回了收回了——啧,双标大王,你对罗浮的耐心去哪儿了?”
“呵呵,那你也不是罗浮。”曜青面无表情,最近突发这么多事,刚刚罗浮太丢下祂跑了,本来就心情不好,方壶恰恰好撞上枪口,可不得被祂损一顿。
“真吵架了?”方壶对祂的行为心中乍舌,但看其表情的危险程度,还是收起了开玩笑的心,认真地低声问道。
“没、有。”曜青一字一顿道。
吵架,怎么可能,完全不存在的。
最多也是意见不合罢了。
“啧。”方壶对祂的自欺欺人感到惊奇,看了看周围,拉着人到了方便说话的角落,忍不住抱臂问道,“你俩到底咋回事?”
曜青看了祂几眼,似乎在判断祂究竟是来幸灾乐祸还是真来关心的。
方壶连忙开放内心保证自己真的真的就是来关心亲友生活的,帝弓知道祂可想念祂们了好吧,「方壶」成自治舟后祂可期盼和祂们像以前一样谈心了。
“你有心吗你就谈。”曜青怼祂,平日里开会这货嫌累来的最少,还谈心。
“这能一样吗?”方壶有自己的双标法,赶紧催着曜青剖剖白。
祂缠得紧,曜青也正需要有人帮祂顺一下心里乱成一团麻的心绪,还是吐了口浊气,回答了:“罗浮觉得祂的存在对仙舟来说是个威胁,想要封印自己,而我觉得祂的病加重了。”
“什么病?”
“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不是对外的托词吗?”
“……你觉得祂如今的心理状态,真没有吗?”曜青露出一个冷笑。
方壶回忆了下,陷入了沉默。
而上一个这么想的岱舆,现在已经和祂们彻底脱联了。
慢慢的,祂才小心翼翼地出了声:“那能怎么办,谁能改变罗浮的想法?”
罗浮是祂们的管理员,是中心指挥,方壶都没有想过祂受到创伤的可能性,虽然祂经历过那一场几近灭绝的建木之灾。
更不要说改变对方的想法了,方壶听着就不敢尝试。
哪怕你算是仙舟上最好的医生了?
曜青垂下眼眸,看出方壶的无力。
不过……
祂有点儿疑惑:“为什么要改变祂的想法?”
方壶奇怪地看向祂,祂说罗浮病情加重了不是这意思?
曜青摊手:“罗浮的逻辑何时错过。”
罗浮有如此根深蒂固的阴影,归根结底就是祂认为仙舟如今没有强到能够抵抗祂的力量失控。
也是祂先前太过着急了,没找对方向,曜青反思自己,不由得对方壶抱以感激的目光,看得后者浑身起鸡皮疙瘩。
果然,适当地和罗浮分开,让运算模块冷静一下再思考,效率更高一些。
“那我让祂认识到不就好了,罗浮那么聪明,很快就能反应过来的。”
祂自信说道。
方壶:“……”
说实话我感觉你才是病得最重的那个。
在曜青的威严下,祂机智地把这话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