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生者与死者


    阿斯塔手下精英众多。


    秦知流这次只当辅助,他关注着前方几架杀得最凶的机甲,若有闪失即刻营救。


    然后他发现,那个挥舞双刀招招致命的血色机甲……他记得,驾驶它的人是蒂莫西医生。


    秦知流:……


    怎么回事,蒂医生的本职原来是狂战士?!


    他深深震撼,这场战斗前所未有的轻松,不仅因为他们都是精锐,更因为他们战备充裕。


    躲不过的星兽攻击?开保护罩!被突破阵型?开保护罩!如何在兽群里七进七出?开保护罩!


    接应到并肩作战的六区和十六区后,更是豪迈地直接开了大型保护罩,大摇大摆地回了陆星。


    秦知流:……难怪阿斯塔那么胸有成竹。


    所有人汇合后,保护罩再次撑起,这一次终于迎来短暂的安宁——天也快要亮了。


    十六区里的老人个个泪流满面,他们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元帅,秦知剑也抱着秦知流嗷嗷大哭,被沈术一脚踹到屁股上:“管管你的信息素啊!熏死人了!”


    秦知流朝傻弟弟后颈摁上抑制贴,他笑着,却止不住眼眶发酸:“活下来了。”


    他们在这场战争中幸存,成功保护了帝国。


    等到激动的气氛冷却下来后,秦知流让秦知剑帮忙看着他机甲,自己则来到阿斯塔身边——没办法。十六区负责人粘着阿斯塔不放。


    “袁荷少将。”秦知流唤他的名字,眼神很平静,“不知十六区赶来西境支援,是经由谁的授意?”


    袁荷第一次见秦家这位风头正盛的大公子,但他对他的印象并不好。


    不全因为他弟弟——袁团圆总念叨“秦老师如何如何”。


    袁荷也是beta,他不理解为什么秦知流身上总残存着信息素威压,beta又不能被标记,主动清除不就行了?


    秦知流这种若即若离的暧昧态度,令袁荷接受不能。他讨厌这种感情观和行为方式,很……不自重。


    于是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回复:“十六区如何行动和秦家无关。”


    “自然与秦家无关,但十六区与帝国……”


    秦知流瞟到旁边站着的阿斯塔,打官腔的冷声一顿,生硬地变了语调,“你们不是由陛下授意,也不知道阿斯塔在这儿,据我所知,十六区向来忠于坚守,更不可能随意抛下守护的星系。”


    原本需要试探、威胁、真假掺半的话,被完整而直接地抛了出来:“所以,是有人给了你们消息,用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一个值得信服的身份,让你们支援西境。”


    袁荷已经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了。


    秦知流依然平静,说出了结论:“是反抗军吗,他们替你守卫星系,毕竟那里星兽不多,十天半月也不要紧。”


    “他们用以利亚·兰斯洛特有关的信物取信于你,用职责、守卫、军人的理念劝服于你?或许他还为你分析了局势,由你自己思考衡量后,你来到了这里?”


    袁荷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秦知流和他对视,直到他主动移开目光,秦知流神情一松,笑了起来:“但是,多谢你愿意过来。”


    梅序为他机关算尽,但若袁荷不愿入局,一切结果尚未可知。


    秦知流朝他鞠了一躬:“十六区支援很及时,你们救了很多人,包括我。”


    “啊?”袁荷束手无措,他看看秦知流,又看向阿斯塔,“元帅,我……你,大公子不必如此。”


    他背起手强撑:“保家卫国,与子同袍是军区的天性,不用过多计较。”


    阿斯塔轻笑:“大公子,实在威风。”


    “…别这么叫我。”秦知流走过去,“袁少将盯着你都移不开眼了,阿斯塔,你这么多年真的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啊。”


    阿斯塔:“和我有联系才危险。”


    袁荷后知后觉:“阿斯塔?等等,元帅您……”


    “对哦,阿斯塔·弗朗西斯,最大星盗组织剑与火炬的首领,同时——也是以利亚·兰斯洛特的新名字。”


    秦知流抢话,笑得神秘兮兮:“象征自由、博爱的启明星,游离于庞大政治体系之外的守护者——哇啊!”


    他捂住后脑勺:“很痛诶!”


    阿斯塔:“你精神力透支得还不够多,能在这里胡扯。”


    袁荷:……


    怎么说呢,不论被狠狠调侃的元帅,还是大公子吃瘪,都好精彩啊。


    魔幻的一天。


    ……


    一天后。


    阿斯塔走进单独的医疗室。


    房间不大,里面有两台最先进的医疗舱,还是秦知流让梅序带给宿火星舰的。


    一台运行中,一台未启动。


    营养液空瓶扔了满地,足有几十支。


    阿斯塔皱了皱眉:“怎么不进医疗舱?”


    秦知流守在运行的医疗舱旁边,打了个哈欠:“我喝营养液就行。”


    阿斯塔看向他手边的机甲钮,眼底有着复杂,他知道秦知流在顾虑什么。


    “你需要躺医疗舱,他不会有事。”阿斯塔说:“我保证。”


    秦知流定定看着他,摇头:“不行,阿斯塔。”


    “你愿意过来,已经是意外之喜。”秦知流半趴在医疗舱上,轻声道,“但这样就够了。我来西境,就是为救老师,不想在最后出差错。”


    “我喜欢你,也喜欢蒂莫西、卢云他们,但人的情绪瞬息万变,我不能赌。”


    秦知流又开了一瓶营养液喝:“他们不来,我很高兴,他们来了,也情有可原。我能理解,但不会放任。”


    阿斯塔无法反驳。


    卢云他们和他不一样,提起陆围常,他们的记忆充斥着战友的死亡,满是如浮萍般的艰难流浪,他们恨他,理所当然。


    但哪怕如此,他也自私地……不想陆围常死去。


    不止为了温馨过的从前,还因为:“我打算替你守着,不是想和他重修旧好,这种话来形容两个alpha实在奇怪,最重要的,是你。”


    阿斯塔指了指地上的空瓶:“如果不是重伤,怎么会一天之内用掉一个多月的营养液?你的身体太缺能量了,拖下去会出事的。”


    秦知流沉默一会儿,还是笑了笑,“我年轻嘛,休息一阵就调理过来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他们冷静下来也能懂,但是,”


    秦知流声音轻到柔软的地步,内容却直至尖锐的核心,“看到自己追随半生的人挡在面前,护着本可以轻松手刃的仇人,那是种什么感觉?”


    阿斯塔心头一颤,他明白秦知流的意思,也考虑过这种可能,但当它被明晃晃地摆上台面,他心中愈发酸涩难忍。


    秦知流很固执,当他认定最优解后,无人能动摇他。但阿斯塔还是问道:“一定……只能如此吗?”


    秦知流没点头也没摇头:“我不想把责任外包,阿斯塔。”


    苦笑一闪而逝,秦知流只道,“倘若我在这里,陆围常依旧死了,我不怨任何人,因为我尽力了。但不能换成别人,如果是那种结局……我会疯的。”


    会后悔,会遗憾,会不住地去想“倘若我在”的如果。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那种痛苦会笼罩他一生,或许……他会成为下一个罗文。


    “所以,这里我来就好。”秦知流转过头,看向陆围常无知无觉的脸,“你要守好蒂莫西他们,不能让他们寒心。”


    ……


    武器室内,蒂莫西擦拭着她多年不曾驾驭的机甲,正当她准备把它收入机甲钮时,微微一顿。


    她转过头:“你来做什么。”


    “叮”一声,光线暗淡的室内被照亮,卢云打开了大灯:“久违地上战场,感觉怎么样?”


    蒂莫西没说话,机甲消失在原地,她晃了晃机甲钮,把它抛进卢云掌心:“卢云,你清楚吧。”


    她重新换上代表医生的白大褂:“当医生还是战士,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卢云指尖动了动,握住机甲钮,照常笑道:“看来,用不着我来游说。你不会动手了?为什么。”


    蒂莫西曾经的伤痛远比他要多,如今陆围常——仇人就在眼前,那么脆弱好杀,她居然放弃了?


    “秦知流和诺兰关系很好。”蒂莫西仰头靠着墙,“我和诺兰相处得还不错。”


    卢云:“就因为这个?”


    蒂莫西瞥他一眼:“你想听什么?”


    二人同时沉默,窒息的空气蔓延,最终蒂莫西抓抓头发,打破了僵局:“你倔死了!”


    她缓吐一口气:“虽然我和秦知流相处不长,但我欠他很多。”


    秦知流救了老大,教给她很多东西,他还拜托梅序送来了医疗舱,更是治愈了她多年的暗伤……


    “我不动手,不代表我放下过去,忘记仇恨。”蒂莫西直视着卢云,“是我不能动手。”


    她没有可以肆意报复的立场,也无法违背自己的本心。


    选择来到西境前她就知道,秦知流不惜独自一人穿越虫洞,他拼着一条命,九死一生,就是为了救回陆围常,何况老大……


    活着的人更重要吗?可死去的人该怎么办?


    “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更多一点。”卢云轻声道,“老大和陆围常,曾经有过一段很亲密的关系。”


    蒂莫西一滞,眼看她表情要往奇怪的方向去,卢云赶忙开口,字字重音:“如!师!如!父!”


    蒂莫西:“哦。”


    吓死她了。


    “他们决裂,无非是贵族立场那些事,你我也清楚,alpha多少有点不爱解释的毛病,原本我也以为陆围常对老大只有恨。”


    卢云顿了顿,又道:“直到那次,我撞上过陆围常带队追杀,他能杀我,也只是把我踹飞好远,我听见他说了句‘连你们也能……’的话,虽然不完整,但我听得出来,他在忮忌我。”


    蒂莫西:“忮忌?”


    “对。”卢云说,“当然,我没有说他无辜或者好人的意思。我想说,连陆围常这种疯子都对老大怀有善意——他定义的善意,反之,老大对他必然感情复杂,不论是什么,他大抵不希望陆围常死。”


    卢云:“尤其,是我们动手。”


    蒂莫西沉默许久:“我没办法不恨陆围常,可我也做不到,让老大伤心。”


    “还有秦知流,他横在中间,”蒂莫西越说越恼怒,“什么眼光!他干嘛要喜欢陆围常!”


    卢云:“我觉得应该不是……”


    不能啊,莱温达那家伙,不能输给那种疯子贵族吧?


    白大褂被卷吧卷吧砸在卢云脸上,蒂莫西拽着他手腕,怒怒冲冲地走了出去:“总之我不会动手,你满意了吧!”


    罢了,矛盾的爱恨,因果,利弊——她算不清。


    可生活总要继续,就这样吧。


    第92章 完结·很想你


    一月后。


    帝国。


    医疗舱缓缓开启,秦知流坐起来,眼前的人居然是盛安。


    秦知流脸上的倦懒还未褪去:“怎么是你?”


    “在皇宫里,你还想见到谁啊。”盛安嘴上嫌弃,手上一刻不停地发出通知。


    不多时,阿蒂克斯匆匆进来,她抱住秦知流:“醒了就好。”


    金色长发柔软垂落,秦知流嗅不到信息素,但阿蒂克斯身上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他有点委屈似的,整张脸埋在阿蒂克斯肩上。


    终于结束了,奔波了那么久,终于回到安全的地方。


    “陛下。”秦知流闷闷道,“累。”


    阿蒂克斯眼中柔和得不像话,她还没开口,就听见盛安“啧”了一声,极其响亮。


    盛安嗤之以鼻,秦知流也太装了,自己在外面打打杀杀,连陆围常都不是对手,回来他还朝O撒上娇了,真是不知所谓!


    秦知流回瞪,盛安也不甘示弱,阿蒂克斯夹在中间,各打五十大板:“都消停点。”


    她坐到一旁:“有人告诉我了。”


    她口吻很平淡,但秦知流听出了兴师问罪。刚移开眼睛,就听阿蒂克斯继续道:“精神力透支后不躺医疗舱,不睡觉,一直熬到主星,秦知流,你有几条命在?”


    秦知流:“……”


    他不敢说话。


    “陆围常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了?”阿蒂克斯语气很严厉,前所未有的严厉,“量力而行,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记住。”


    “…我知道错了。”秦知流声如蚊蚋,手指捻着衣角,可怜巴巴的,“陛下,他怎么样了?”


    “……”他这副模样,阿蒂克斯也说不出再重的话,她败下阵来,但语气并不好,“回来后醒过三四次,上次是两天前,他的伤养差不多了,再有几天就出来了。”


    门口传来机器人的提示音,盛安去开门,再一转身端着巨大餐盘放到餐桌上:“秦家早就备好了,说等你一醒就叫餐。”


    秦知流说要去换衣服,被阿蒂克斯无情镇压:“换什么换,吃完赶紧回去躺着,刚能走两步你又想学飞了。”


    秦知流:“……”


    他识趣地闭嘴,今天的阿蒂克斯…绝对不能招惹。


    又过了一周,秦知流才被允许出门。


    他的身体指标虽然偏低,但已经进入正常范围,剩下的需要时间来慢慢自愈。


    秦知流没着急回家,他出来自家姐妹都知道,何况之前在皇宫也没少见,他先联络了梅序,和他约在梅花庄园。


    这次分别对他们二人来说并不久,但唯有此次相见,相对无言。


    梅序率先移开眼眸,让出软椅的位置:“你刚痊愈,多休息。”


    秦知流的外表没什么变化,但到底不比之前健康,他没推辞:“十六区支援西境,你早知道我会来吗?”


    梅序居然摇了摇头:“不,阿斯塔首领大概率会去,十六区是为他准备的。”


    “你告诉过我,阿斯塔首领的紊乱症和其它人不同。”梅序将一切平铺直叙,“我不确定我的做法是否有用,但他缺一个契机。”


    “他的心结包含很多……啊,谢谢。”接过秦知流递来的杯子,梅序喝了一口,不自觉地睁大眼睛——是他喜欢的芒果青。


    他清清嗓子:“陆上将的事他或许释然了,但他当初逃离帝国,引起的那些动荡,是他日夜思索的课题。”


    他们都是一点就透的人,秦知流恍然:“他在预设更好的结果。”


    梅序:“嗯。”


    说完这话的秦知流也摇头:“他能养出陆老师一点都不奇怪。”


    尽管阿斯塔比之陆围常更温和,更在乎责任与大义,但他们在处理过往和宽恕自己这件事上,笨拙得如出一辙。


    “是。”梅序也轻轻地笑,“所以他们都很喜欢你。”


    “只说他们吗?”秦知流眼含笑意,话锋一转:“你说了其它人,怎么不说你自己?”


    梅序握着饮品的手微微一紧,很惊讶似的:“你发现了?”


    “我又不傻。”


    秦知流托腮,细数道,“之前去午阴星你就在计划了吧?让反抗军顶替十六区,你又身在联邦,这些事桩桩件件,我想了想,如果没有你,我会面临什么处境。”


    总归是各种无能为力的噩耗——他无法去救陆围常,或者他带领九区放弃虫洞前去支援,但六区将会面临更严重的兽潮……


    三区、四区、六区、九区都会损失惨重,他大概率救不活陆围常,也会失去秦知剑。连他自己,精神力永久降级都是善终。


    “命运将我们绑上同一条路。”梅序说,“没有我的处境,不会出现。”


    “先说好,我没有对beta抱有偏见。”


    梅序发表无责宣言,煞有其事道,“我的喜欢,是作为伴侣之间的情感,若你无意,说出口只会徒增烦恼,他们……包括我,都这么想。”


    秦知流沉默了半天:“谁们?”


    梅序:“……你不知道?”


    他对上秦知流求知若渴的纯洁的目光,竟一时语塞,试探道:“比如,埃德蒙上校?”


    秦知流皱眉:“救他是老早以前的事了吧,当时也不知道谁是谁,他喜欢我?不能吧。”


    梅序:“……那诺兰?”


    秦知流:“学长他就是那个性子,看起来笑眯眯对谁都很温和,只是环境陌生所以显得和我更亲近,后来你和他关系也很好啊。”


    “……”梅序心平气和,“那你认为,阿斯塔首领呢?”


    “…呃。”秦知流窥他,语气小心翼翼,“伴侣的喜欢?你在开玩笑?”


    阿斯塔喜欢他?听起来有点离大谱吧。


    梅序神色前所未有的复杂,他换了种问法:“就当我在开玩笑,你认为风来总统对你的态度是?”


    秦知流评判片刻,自信开口:“喜忧掺半。但他忮忌我。”


    “他是个不错的朋友,但也就止步于此了,我和埃洛斯之间抛不开立场,我跟你说,他是个粘姐精,但是能留在陛下身边还和她君臣相得的人是我,他怎么可能不忮忌!”


    梅序:“……”


    有时候大可以不必这么自信。


    他不再提风来和阿斯塔,前者立场问题,而后者十分克制。


    同为alpha,梅序可以感知信息素,这样获得的信息最为真实,尽管阿斯塔表现得分寸感极强,对秦知流的纵容也全是长者亲和,但生理反应不会骗人。


    他喜欢秦知流,只是太清楚结果,所以选择及时止损。


    但总有一个人明显到不加掩饰吧。梅序说:“那陆上将呢?”


    秦知流眼神无奈,好像在看任性的孩子:“你好喜欢给自己找情敌。”


    吐槽完,秦知流还是答道:“陆围常的确更复杂一点,他是我的挚友。”


    他缓慢剖析着,“我时常会觉得,他像另一个我,一个更加狂妄,恣意而为的我。”


    “是,所以他不能死。”梅序看着他,眸光温和而通透,“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


    “你在不安吗?”秦知流忽然问。


    沉默半晌,梅序坦然抬眼:“同为S级,我与他相比,没有任何优势。”


    立场,家世,相识的时间,乃至…这具躯体。


    他甚至算不上一个健全的alpha。


    秦知流笑出了声:“你真是……”


    “我问你。”他捧起梅序的脸,让他不得不正视他,“既然你自觉比不上陆围常,为什么支持我去救他?当时情况危急,我不去也怪不到你头上。”


    梅序想扭头,反而蹭到秦知流掌心,他垂下眼帘,“…你不去,会后悔的。”


    “你们认识太久了,我总觉得……”梅序说,“他死了,我才真的没有机会。我不想你伤心。”


    秦知流:“如果我也死了呢?”


    梅序看着他,后退避开了他的手,又被秦知流不依不饶追上,他转守为攻,攥住秦知流的双腕:“那我也不后悔。”


    他冰蓝的眼眸很认真,承诺道:“如果你不在了,我会查明真相,替你保护你在意的人,会永远记得你。我能把所有事都料理妥当,只是……”


    十指相缠,微凉的温度填入指缝。


    “往后余生,我会很想你。”


    梅序的话太诚挚,太温柔,如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他的掌心温凉,像一块稀世的玉,他将自己所有选择权让渡,无论秦知流接不接受他,这份爱意都不会改变。


    秦知流没动,他慢吞吞道:“我承认,陆围常很重要,但你要说让我跟他结婚过一辈子……我无法想象。”


    “古语说过,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秦知流五指合拢,将这块玉握进掌心:“之前我是觉得……身为医生,潜病人不太好。”


    梅序心头一跳,怔怔看向秦知流。


    “但现在不是了。”秦知流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晃了晃,“你已经痊愈了。”


    梅序张了张口,声音有些滞涩:“真的?”


    秦知流:“当然。”


    梅序有些语无伦次:“但是我的信息素……和之前变化不大,可能是当O的后遗症,虽然有威压,但我没法标记任何人。”


    秦知流:“我又不是O,又没有腺体,你担心这个干嘛。”


    “我,”梅序的眼睛波光粼粼,秦知流从未见过他如此不自信的表情,他很难宣之于口似的,声音极低,“我这样的身体,你不会嫌弃吗。”


    “你这样的身体?”秦知流反而笑起来,他勾住梅序的脖颈,掌心落在后颈腺体的位置,“怪我没把你治好么。”


    喉结难以抑制地滚动一下:“没有。”


    后颈的触感那么鲜明,僵持不过一瞬,梅序绷紧的力道一松,他揽住秦知流的腰,顺从埋首俯在他肩上:“是我的生理期……不像A也不像O。”


    他轻声道:“我不焦躁,没有破坏欲,也不会无力或渴望抚慰,只是很想见你。”


    “希望你看见我,也只看见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只属于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浅,直到融化在满室静谧中。


    但静谧没有蔓延太久,秦知流开口,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不得了的话:


    “你三天后的生理期,别用抑制剂了。”


    【📢作者有话说】


    祝我们秦鸦鸦和梅小狗永远自由幸福[撒花]


    感谢读者宝宝们一路陪伴~


    祝大家勇敢,有力量,未来光芒万丈!


    第93章 番外·大团圆日常


    终身标记阻断剂横空出世。


    由首相一力推行,帝国的离婚率一时攀上新高。


    诋毁的言语袭来,却没嚣张多久,被同样新高的结婚率堵得偃旗息鼓。


    “后路真是好东西啊。”秦知秋翻着账单感叹,“结过婚的比没结婚的好搞,还真是这个道理。”


    “你们秦家每次都搞个大新闻。”盛安坐在一旁,有点无聊,“怎么是你来,秦知流呢?”


    秦知秋:“在陪准伴侣度过生理期。”


    盛安险些喷出来:“伴侣?!秦知流?!”


    “看来情况比较突然,他没来得及说。”


    秦知秋面不改色打补丁,“梅先生大病初愈,又强行参与星兽潮一役,这是他战后第一个生理期,我大哥比较担心。”


    “梅序?”盛安表情一言难尽,战场的事她听说过,但她根本没想到梅序和秦知流……是这种关系。


    秦知秋将账单上传:“反抗军……现在应该叫督察院了,他们是独立部队,但之后和盛中将交集多着呢。”


    盛安:“……我不抱希望。”


    秦知流喜欢的,能是什么好人。


    “话不能这么说。”秦知秋听出她未尽之语,笑得还挺开心,“梅先生很温柔的,俗话说缺啥补啥,就算您不信我哥哥,也可以信信老话。”


    “……”盛安眉头微微舒展,“都是beta,你说话比他好听多了……你怎么想到去经商了?”


    “我喜欢呀,钱多重要啊。”秦知秋笑吟吟地说,“不过,若我和大哥易地而处,我肯定不比大哥更讨盛中将欢心。”


    盛安抬眼,郁色沉沉:“什么欢心。”


    “从帝国现状来看,军与政难分家,但我的精神力只有A。”


    秦知秋慢条斯理道,“军区和商场不同,纵横谋算不如实力至上,尤其,是盛中将您。”


    她停了停,道:“您比以前变了很多,不然我也不敢这样和您说话。试想一下,一个精神力、战力都不如您的beta要介入第一区,您会如何?”


    当年的盛安满身大A主义,目无下尘的,一个beta,出身名门又如何,难道星兽不吃名门望族的人?若非秦知流打得过她,她怕是一个字都不会听他说。


    盛安当然知道自己什么德行,她憋了半天,自暴自弃道:“你们秦家的beta都一样,烦人!”


    她说不过,便不给秦知秋再反问的机会。


    盛安瞥一眼光脑,快速道:“陛下说了,永久阻断剂她只批准不管理,只要定期给她上报,老实纳税,其它随你们。”


    秦知秋:“咦?陛下真不要?”


    盛安点开语音,只听阿蒂克斯语气不善:


    “你们秦家多少给我干点活,只管研发不管养像话吗?我告诉你,秦家既然出来了,就别想着窝回去隐世,有事没事陛下长陛下短的,好意思吗你们,不好意思的事儿少干。行了赶紧跪安吧,生理期本来就烦。”


    秦知秋:“……这语音条,应该不是给我听的吧。”


    盛安:“嗯,在骂秦知流。”


    秦知秋:“那就好。”


    ……


    洛林德·霍尔实名举报秦知流咕咕朝会。


    以及,他要求下次朝会见到人,并劝说陛下不要太纵容臣子,即便小秦相有功在身,也不能恃宠而骄云云。


    他理由正当,要求合理,连惩罚都没提。于是阿蒂克斯派出盛安,叫她务必把秦知流从alpha的温柔乡里挖出来。


    提前进了秦家,盛安看一眼地址,秦知流给她的地点在乾楼。


    二轮小车慢慢晃着,路过坎阁门口,她便见到一人。


    那人坐在轮椅上,肩骨瘦弱,背影伶仃却风姿不减,侧脸清俊苍白,一双琥珀眼眸如灿阳,是一顶一的好相貌。


    盛安却一下子来了火。


    她翻越下车,扬起手,毫不客气地落上轮椅背,力道大得整架轮椅猛颤:“你装上瘾了啊秦知流,没完了是吗!”


    被拍的人满目讶异,他握紧轮椅扶手稳住身形,正欲开口,却低低咳了起来,唇边溢出几缕鲜红。


    盛安看愣了。


    “起开!”焦急的声音伴随一个肘击,盛安猝不及防被挤到一边。


    她捂着侧腰倒吸一口凉气,抬眼却来不及计较——眼前的两人让她傻眼了。


    肘击她的正是秦知流,他半跪在那人轮椅前,脚边是个巨大的医疗箱。


    秦知流神情凝重,手上却很稳很快,左手将无针注射器注入,右手举起雾化器面罩,片刻后,总算将那人近乎遏制呼吸的咳嗽制止。


    见轮椅上的人缓了过来,秦知流替他顺了顺后心,这才抽出空怒视盛安:“你来找茬的?打我小舅干嘛?”


    盛安:“……你小舅?”


    她脑子嗡嗡的,恍惚道:“秦绪舟是真人?”


    秦知流的假身份居然真实存在,是个活生生的人!


    ——而且看起来更脆皮。


    “好了,知流。”秦绪舟声音轻弱,握住秦知流手腕的力道都轻飘飘的,“我没事。”


    他看向盛安,笑意浅而温柔——是“秦绪舟”脸上从未出现过的神情:“我醒来不久,知流这孩子担心我,一直寸步不离。抱歉,耽误你们正事了。”


    盛安还不知道说什么,秦知流抢先道:“没什么耽误的,身体最重要,小舅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今日阳光好,晒一晒,能驱寒。”秦绪舟在他手腕上拍了拍,“去忙吧,01会推我回去的。”


    小机器人01闪了闪,凑过去试图挤开秦知流。


    秦知流:“……那好吧,我看你们进去了再走。”


    ……


    乾楼。


    盛安憋不住问道:“你这几天是在救人啊?”


    “不然呢。”秦知流没好气道,“我给陛下发消息了,谁让你到这么早还不看光脑的。”


    光脑上果然有消息,盛安瞥一眼,立刻已读,岿然不动:“他也是beta?你装的和真秦绪舟一点都不像。”


    秦知流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小舅?”


    盛安:“没有吧。”


    秦知流:“在研究院,你问过我是不是alpha。”


    盛安拧眉,显然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听秦知流又说:“我小舅因为腺体崩乏症进的冷冻舱,他是alpha,虽然几乎足不出户,但你们同辈的话……”


    说不定盛安听说过秦绪舟,初见时才会觉得他是alpha。


    好在这件事过去足够久,秦绪舟流传在外的消息也是只言片语。


    “腺体崩乏症?果然,大公子又在救苦救难了。”声音从门外传来,军靴踏地,陆围常走进乾楼。


    “老师?”秦知流立刻转向盛安,指着陆围常,“他也旷朝会了吧,为什么不抓他!”


    盛安:“没人举报他。”


    秦知流:“可恶的洛林德。”


    陆围常泰然走近,他的气势一如既往,雍容又强大,依旧难以琢磨,却比先前多了一分安定。


    那种随时会崩断的危险感消失了。


    盛安鼻尖动了动:“你换香料了。”


    冷暖交织的馥郁香气不再,换成一股清透的,嗅过满腔冰凉的,风雪的味道。


    “鼻子倒是好用。”陆围常摸出两罐熏香,“送大公子的礼物。”


    秦知流绕着他转了两圈,显然很喜欢这个香气:“你这几天闭门谢客是为了做这个啊?”


    陆围常早就从医疗舱里出来了,当时报平安也是匆匆一面作罢——梅序在生理期,秦知流聪明的脑袋一转,就知道要和其它A保持距离。


    不过梅序似乎不太在意,还关心了两句陆上将的身体。


    盛安也道:“这味道连助眠都做不到,换香味是为了避嫌?”


    陆围常瞥她一眼,浑不在意道:“这是梅序信息素的味道。”


    盛安:“……”


    她不会再惊讶了,真的。


    哪怕一个A专门做另一个A的香料,不仅把它送给自己心仪的beta,还,自己也在用……


    不是,贵圈也太乱了吧!!!


    盛安不忍直视,但秦知流接受良好。


    他捧着香料爱不释手,余光觑见盛安的表情,促狭道:“旁人都道老师爱我,可老师总要跟我吵架,甚至威胁我此生不见,但病愈后第一件事——便是制作梅序信息素的香料,莫非是我横刀夺爱啦?”


    陆围常很配合,悠悠道:“是啊,若非他实在倾慕大公子,我怎会轻易罢手?不过是一个alpha,我虽喜欢,却不能不顾与知流的多年情谊。”


    他们三言两语合了盛安的脑回路,她抿了抿唇,面色不虞:“你们,烦死了。”


    她虽不知真相如何,但这二人什么德行还是清楚的,两个该死的S级!竟敢拿她找乐子!


    秦知流笑着摆手:“不闹了,说起来,梅序好像不太在意这个?之前老师送我的安神香他还拿了一些去用呢。”


    “他的确与大多alpha不同。”


    陆围常摁了摁秦知流额头,“但标记,或者占有……有些东西是本能,你是beta,不懂也不奇怪,他若懂,怕是也不肯说来叫你烦忧。”


    “嗯……也说不准。”陆围常话锋一转,“两个三十岁都不到的小家伙,其中一个还命途多舛,你们凑在一起,也合适。”


    “怎么感觉你好偏心他。”秦知流嘀咕,“虽然我喜欢梅序,但你对我喜新厌旧我也不爽。”


    “我不是为了大公子?”陆围常笑道:“闻不到信息素的人是谁?”


    秦知流闻言,他黄鼠狼讨封般拜了拜,笑嘻嘻的模样明摆着搞事:“那个,我听说,阿斯塔的信息素也好闻,老师你能不能……”


    陆围常笑容一收:“给其它alpha信息素做成香料,当我很闲吗。”


    盛安当然知道阿斯塔是谁,她也添一把火,道:“可是你都给梅序……”


    “他被知流千般喜爱,当O时,又曾与我匹配度100%,容忍他便罢了。”陆围常冷笑道,“以利…阿斯塔·弗朗西斯也配?”


    哎呀,熟悉的语调。


    秦知流与盛安无声对视,虽然病好了,但陆围常——果然还是老样子啊!


    第94章 番外·伯祖


    秦知流推开坎阁的门时,尚青正在看秦绪舟的身体报告。


    腺体崩乏症他也参与了研究,先前秦知流被抓去忙政务时,便是尚青来守。


    秦知流:“一切正常吗?”


    尚青点了点头:“都无碍,腺体退化在预计范围内,只是精神力…”


    秦知流看着数据,叹了口气:“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交谈声很轻,像怕吵醒医疗舱中的人,“B-也够用。”


    秦绪舟当初检测E级因为他的病,而现在,他们检测出,他原本的精神力能达到A级。


    只是这病和时间消磨他太久了,久到如今,哪怕最好的医疗也只能让他恢复到B。


    尚青看了看医疗舱的方向,目光转回:“这件事,舟公子知道。”


    尚青无奈一笑:“尽管脸也相同,但对着他唤绪舟,总有些奇怪。”


    秦知流眨眨眼睛:“因为我吗。我装得难道不像吗?”


    “嗯。”尚青打量着他,干脆直言,“大相径庭,泾渭分明。”


    秦知流:“……”


    他不死心:“我版秦绪舟难道不温和吗,我多小白花啊。”


    尚青忍笑:“舟公子性情温良,但为人并不小白花。”


    不说这段时间的相处,真正的秦绪舟只是坐在那儿,就已经和他熟识的“秦绪舟”大不一样了。


    气质真是神奇的东西,但想来,大公子也没认真演吧。


    ……


    “乖孩子,过来。”


    秦绪舟坐在轮椅上,秦知流蹲在他面前,他也便低头看去:“当初把身份借你,是叫你如此用的?”


    他醒来多日,将秦知流做的那些事听了个完全,他虽心疼他承担如此重的责任,经受那般苦楚,但——


    秦绪舟笑意清浅,如玉的指节虽瘦削,却也稳稳制住秦知流双颊:“你用我的脸惹了多少风流债?”


    秦知流往他掌心里撞:“才没有,大家都知道我是谁,小舅我跟你说,六舅才好玩呢……”


    他绘声绘色讲和秦暮引相认的经过,讲得秦绪舟面上眼底俱是笑意。


    “能见到你们长大后的样子,已经足够好了。”秦绪舟感慨着,他看向窗外,“我时常觉得这是一场梦,或者走马灯,但,”


    “我的想象力,比不得小流公子所做所为丰富。”


    秦知流早已起身去拿药,还带了一条毯子给他披上:“小舅,你的病已经好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好果子等着你吃呢。”


    秦绪舟失笑:“这听起来可不像好话。”


    秦知流:“我说好的就是好话。”


    秦知流一边收录数据,一边和他闲聊:“小舅,你知不知道永久标记阻断剂?”


    秦绪舟:“知道,你领头研究的。怎么了?”


    “我一个beta,做标记研究能为了谁,但是!你大姐姐不用我做的药诶。”


    秦知流很不满,继续打小报告,“小舅,你说她怎么想的?”


    “你是想,让家主脱离主君?”秦绪舟抚顺他碎散的发丝,“到底是你的父亲,怎么如此苛刻。”


    “因为妈妈更重要。”秦知流说,“她当初选我父亲,是形势所迫,现在明明可以摆脱,她为什么不?”


    秦知流不是在提问,只是借机抱怨撒气罢了。


    秦绪舟何尝不知,他叹口气,这话秦知流也就跟他说说,总不会说到秦休引面前去——无它,这对母子性格太像,都由不得旁人左右。


    “主君在与不在,对她来说不甚重要。”


    秦绪舟看得很透,“但omega单身与否,这其中带来的影响,才是她注重的因素。”


    秦知流还在哼唧,秦绪舟摩挲着薄毯的一角,忽然道:“你已是首相,还来为我做这些事,不奇怪吗。”


    “首相怎么了,”秦知流想也不想道,“我改拜陛下当亲妈,对着联邦总统叫舅舅啊?”


    秦绪舟:“不是说这个……”


    “我知道。”秦知流哼了一声,“权力这种东西,应该是它辅佐我,而不是我被它左右。”


    秦知流说:“这世上有太多的东西,有的触手可及,有的远如星辰,可即使是星辰,于我来说也不过一架机甲的距离。”


    “我先痴迷财富,再去垂涎权势,把所有东西收入囊中,之后呢?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人该有自身的界限。”


    秦知流从来不认为自己多么伟光正,他总会想起那个午后——那个复明后,听阿斯塔论起阶层的午后。


    生于权力却挣脱权力的阿斯塔,执掌一个国家却赤诚依旧的埃洛斯……


    他不如他们。


    迎上秦绪舟隐隐触动的目光,秦知流坦然一笑。


    “初心是珍稀的东西——在瞬息万变的世界中。”


    他轻声道:“我时刻谨记,不愿失去它。”


    ……


    几年后。


    帝国的某项技术可以穿越时间,但对精神力要求苛刻,必须S级。


    陆围常在边境巡检,梅序去联邦外联,于是秦知流亲自上阵。


    机器对时间的选择是随机的,但会渐渐和使用者关联,去往他想要探究的时间。


    但一切行为不会影响过去,像是梦一场。


    秦知流睁开眼,见到了尚且年轻的秦平江。


    他的脸看起来十分青涩,约莫是刚成年的年岁。


    迎上秦知流的目光,他小心翼翼地移开眼。


    “你就是我的相亲对象吗?”他声音很小。


    秦知流:“……”


    这机器给他干哪儿来了?


    他身处一间私人包间,秦平江对他的突然出现并无反应,大概是机器的缘故,但相亲对象??


    秦知流沉默之际,包间门被推开,一名身材高大的alpha走了进来。


    他视线扫过秦知流,眼底没有丝毫情绪,他落座,秦平江脸色一白。


    在秦知流不知道的地方,alpha信息素的威压肆虐,充斥密闭的狭小空间。


    alpha先开口,口吻冷硬,不容置疑:“我是陆择山,于四区任职,军衔上校,家族安排我与你们结为伴侣,婚期定了么。”


    等等,“们”是什么意思?


    秦平江:“我叫秦平江,秦家嫡系,行二,和陆上校匹配度84%……良辰吉日家主已经算好,秦家希望尽,尽快安排。”


    陆择山眼底涌起不悦,很快压了下去:“军部给了我假期,按秦家的要求来。”


    秦平江:“好的。”


    说完以上内容,二人齐齐看向秦知流,等待他的回应。


    秦知流:“……我叫玄冥。”


    好诡异。秦知流腹诽,就没人觉得三个人相亲很不对吗。


    事实证明,没人觉得。


    他们都默许了秦知流的存在——像默认餐厅里该有餐具一样自然。


    陆择山对他简短的发言不置一词,对秦平江道:“我不会住在秦家。”


    秦平江:“自然,秦家已另外安排了宅邸,对外婚期定在本月28号。”


    陆择山:“你和他去宅邸等我,线上申请通过后,我去领证。”


    秦平江:“好。”


    好什么好!有人问过他的意见没有啊!


    秦知流一脸懵然,这机器为了不改变过去未免太拼了吧,直接扭曲常识?!


    虽然莫名其妙,但秦知流奇迹般地忍了下来——他对这位伯祖的过往,还算好奇。


    秦知流在宅邸中住了下来。


    AO匹配联姻十分常见,何况他们的匹配度足有84%,比家主妈和言祝都高了,但这场“相亲”,秦知流只听出利益交换,没有其它。


    一方死气沉沉,一方犹带愤恨。


    秦知流不由自主地阴谋论,说不定陆择山的早死……


    思路被打断,秦知流低头,看向努力握住却圈不住他手腕的、纤白的手指:“干什么?”


    秦平江目中忧色不掩:“你没有听见吗?到时间了。”


    在秦知流疑惑的目光中,他指了指时钟:“咱们的结婚申请已经通过,作为合法伴侣,今夜要进行永久标记。”


    秦知流黑黑的眼里大大的震撼:“我?”


    “嗯。”秦平江点头,“beta也没关系,等陆上校为你注入信息素后,我也会的,别担心,我们至少有三天时间。”


    不是?没人告诉他还有这种工伤啊?


    秦知流强自镇定:“这种事我就算了……”


    他后退一步,一只更加宽大有力的手摁住他的左肩,陆择山不知何时回来了:“结为伴侣,永久标记是必然。”


    秦知流此刻前后围男。


    “你们永久标记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语气拐得平静,“关系到秦陆两家,AO之间的事,我不掺和。”


    秦平江微微蹙眉:“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就算你是beta,也不要说这般见外的话,小玄。”


    谁跟你……好像还真是一家人。


    秦知流眉心跳了跳,他忍:“总之,你们永久标记不用带我,我不会感觉被孤立,谢谢。”


    他一边说,一边滑步试图脱离这诡异的站位,却不料陆择山突然出手拦截。


    陆择山扳起他的下巴:“对于beta来说,你的长相太惹眼了。”


    秦知流:“哈?”


    事出突然,他这次没能完全掩饰自己的不耐。


    直面这张脸的陆择山当然捕捉到这份情绪,他用了些力,只要秦知流还想维持体面,就挣脱不得。


    秦平江略带担忧的开口:“上校还请轻些,小玄会不舒服的。”


    他又劝秦知流:“你乖一点,不要动,上校只是想看看,不会害你。”


    秦知流握紧的拳缓缓松开,罢了,他跟死人计较什么。


    陆择山的目光如有实质,逡巡过五官的每一寸。


    一个beta,长得老实平凡不奇怪,美丽些,也应该清纯秀雅,或是端庄书卷气。


    但这个叫玄冥的beta……


    陆择山眯了眯眼,太锋利了,完全不合格。


    【📢作者有话说】


    秦鸦鸦:生活索然无味,□□点评人类


    第95章 番外·伯祖(2)


    伴侣不配合,令这对AO略感苦恼。


    但好在他是beta。


    一个beta,无法标记很正常,那些场合也无需他参加,他只要老老实实待在宅邸里,就不会给他们造成麻烦。


    秦平江和陆择山的永久标记进行了两天。


    秦知流坐在客厅,找了个苹果吃。故事才刚开始,他不急。


    ……尽管这个身份让他无语。


    陆择山的不满和隐忍他都看在眼里,在这个久远的时代,一个ABO歧视更严重的时代,一名alpha入赘omega的家族,他当然自觉受辱。


    不过是迫于秦家。


    秦知流啃完苹果,又跑到厨房煮面去了。现在的机器人做饭味道很一般,不如他自己来。


    番茄鸡蛋汤面在锅里缓缓溢出香气,秦知流有些分神。


    他推测着,AO永久标记后是否会出现情感变化?变化是否基于前期情感基础?


    可恶啊,他看的文献里没提。


    反正秦平江和陆择山二人毫无感情基础,联姻只是联姻。


    咦?有人出来了。


    秦知流感知到舒展的精神波动。


    有脚步声靠近,秦知流也正好端着面往外,和陆择山正巧碰面。


    怎么说呢……这alpha虽然面无表情,但餍足藏也藏不住。


    旁观长辈事后的尴尬感涌上,秦知流冷静道:“你好。”


    陆择山扫他一眼,屈尊纡贵地端过面条:“还算懂事。”


    秦知流:“?”


    在alpha略满意的目光下,秦知流伸手,更冷静地端回那碗面。


    秦知流:“这是我的。”


    陆择山:“?”


    秦知流:“锅里还有,你馋自己去盛。”


    真不懂事!知归五岁时都知道不抢哥哥的饭!


    陆择山冷冷看他一眼:“放肆。”


    真不懂事!连个面都不端,这beta一点规矩都没有!


    秦知流岿然不动,反正他不属于这个时代,又没见过陆择山,而且他姓秦,孝敬也孝不到陆择山头上。


    噫,陆择山居然甩手就走。


    秦知流看向被反锁的宅邸正门,还有周围警戒,同时限制出入的防护,无所谓地撇了撇嘴。


    真没风度,就这么扔下O不管了,不喜欢也不能这样对自己的伴侣吧。


    秦知流走到主卧门前,犹豫片刻,还是敲了敲门:“一会儿机器人会送饭过来,你记得吃。”


    他刚一转身,房门却打开了,传来秦平江虚弱但仍温和的声音:“进来吧。”


    ……不好吧?


    主卧像火坑,秦知流生怕一回头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秦平江好像听见他心声一般,喉中带着笑:“没有不能看的,过来吧。”


    秦知流:……


    他干脆又跑回厨房,把面端了过来。


    主卧意外地干净,秦平江穿着一身杏色家居服,扣子颗颗严实,他看见秦知流端着面进来,眼眸弯了弯:“谢谢。”


    秦平江说:“床很大,可惜你不跟我们住,不然还可以睡中间。”


    谁会想要睡一对AO中间啊!


    秦知流无语,到底没说什么,问道:“你要躺医疗舱吗?”


    秦平江佩戴的颈环很宽大,像是刻意遮盖什么。


    “永久标记而已。”秦平江慢条斯理地吃面,“医疗舱太兴师动众,影响不好。”


    秦知流听得懂弦外之音,神色明显冷淡下来——他还是不喜欢这样委曲求全的时代。


    仅此一次。他心想。


    这次之后,他要和他们保持着距离。


    但秦平江忽然看向他,语气依旧轻轻柔柔:“你不喜欢呀?”


    “不喜欢。”


    不该说的。


    秦知流听见自己极度平静的声音:“你将家族事事为先,而家族连最基本的保障都要你让步,这不公平。”


    一室寂静。


    秦平江忽然撩开手臂的布料,冷白肤色上遍布青紫淤痕,他说:“哪个被永久标记的omega不经历这些呢?这些不过分内之事,是小事,家族向来不管这些。”


    他把衣袖放下,依旧在笑:“只有我在便算了,下次,可不要对旁人说这样越界的话。”


    “说不说,都不重要。”片刻后,秦知流这样说道。


    他看着秦平江,慢慢退出了房间,就像退出了这段过往。


    他开始真正成为历史旁观的见证者。


    秦知流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次数一多他发现,只要自己不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主动提到他。


    第二个月。


    陆择山生理期时回到了宅邸,主卧门三日未开。


    第三个月。


    陆择山生理期,主卧,五天。


    第四个月。


    陆择山提着箱子进屋,一天。他离开后,秦知流在垃圾处理器里发现了染血的细鞭。


    秦知流再次来到主卧门前。


    门没有关,甚至是敞开的,他一眼便看见秦平江的样子,他趴伏在地,衣不蔽体,像是意识全无。


    秦知流为他处理了伤口。


    他没打算留下,想趁秦平江苏醒之前离开,反被握住了尾指。


    秦平江力气微弱,声音也微弱:“又是,你来了啊。”


    秦知流应了一声,提起看似无关的话题:“你的精神力是B吗。”


    秦平江:“嗯?”


    秦知流:“B级,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秦平江勉强勾起一点笑:“是B级,不然,咳,也没办法和,你们两个匹配。”


    秦知流不接茬,自顾自道:“仅凭一个性别,就将你困在方寸之地,你甘心吗?”


    秦平江不答,他深深垂下眼眸:“能如何呢?”


    “我只是一个omega。”他说,“又生在秦家,即便不是陆择山,也会是言择山,择山·兰斯洛特。”


    “嗯。”秦知流抽回手,“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秦平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的生活在继续。


    众所周知,坏事不会一直坏下去,它抵达一个临界点后,会换一种温和的方式延续。


    临界点来自于战争,陆择山必须去往前线——他因为和秦平江结婚,已经比其他A晚上战场半年,得到很多优待了。


    离开前三天,陆择山分明不在生理期,但他强制秦平江发/情,只为了提取omega信息素。


    连门都没关。


    秦知流听见压抑的,痛苦的声音。


    这场暴行持续了两天,这名最在乎家族颜面的omega,终于使用了医疗舱。


    他从医疗舱中出来后,秦知流还是问了:“你需要帮助吗?”


    意料之内,秦平江拒绝了,他说:“这是伴侣的义务。”


    这不是伴侣的义务,而是秦家棋子的义务。


    秦知流冷冷看着那枚一次性提取器,它被随意扔在地板上,像被乱扔的垃圾。


    而秦平江,也无法站起来。


    秦知流只觉心中沸腾着一团冷火,既灼烫翻涌,又寒入骨髓。


    “你比我想象的更软弱。”秦知流说。


    按照记载,陆择山会在两年后死去,属实称得上英年早逝。


    秦知流本以为他的死有秦平江插手,现在看来,纯粹是无能的巧合。


    陆择山无能,只会对omega发泄怒火怨气,上了战场便飞快地死了。


    秦平江无能,只会忍受不公平、甚至不被当人的待遇,一直熬到秦家改革,怨憎自己没有生在好时代。


    他没有对陆择山的死进行任何谋划,甚至不曾反抗——哪怕他承受的痛苦远超秦知流的猜想,他也没有进行任何自救的举措。


    他不是在巨大压迫中抗争失败的omega,他从未抗争,而是温驯地接受自己的命运,并将其包裹成“家族的使命”。


    他想要自由,却不敢付出。


    真正踏入这段时间,亲眼见证这段真相,秦知流不由得感慨:


    时间真神奇,它能把一个无能的人,包装得那么令人怜惜。


    秦知流不是很在意这位伯祖——人都死了,还计较前尘往事做什么。他只是好奇过,为什么他想要成为他。


    但旁观了这么久,那点兴趣已然消弭,因为秦平江不可能成为他,他绝不会陷入这等境地。


    机器开始积蓄脱离的能量,秦知流的存在感一天比一天弱,左右无事,他经常在宅邸里闲逛。


    他看到秦平江因生理期无比痛苦,有时秦平江会叫住他,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发现他。


    直到秦知流离开前一周,秦平江竟然每次都能发现他,这令秦知流有些讶异。


    ——他现在存在感极低,按理说,就是撞伤人也不会被找茬的。


    秦平江居然能发现他,甚至在他经常出没的地方来回踱步。


    因为这一点不同,秦知流再次停了下来,与他在花园漫步,倾听历史不会记载的话语。


    秦平江好像很开心。


    但真正的过去……没有秦知流。


    这座空旷的宅邸中,只有他一个人。


    直到他突如其来地发病——太久没有alpha信息素的安抚,他时常会信息素暴动。


    痛苦太显眼,以至于他忘记了秦知流的存在。


    一声叹息落下。


    “你很可怜。”


    秦知流的乌眸专注望着他,“但是,我不原谅你。”


    “……什么?”秦平江抬起头,隔着朦胧的泪,他看不清秦知流的脸。


    秦知流抱起他,走向主卧,身影随着行走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他把秦平江放到床上,却被死死抓住了手腕。


    圈不住他手腕的细白手指,此刻深深烙入皮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道。


    “你会忘记我。”秦知流说。


    “你怎么了?”秦平江声音颤抖,“你为什么……”


    在消失?


    “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医疗舱在启动,秦知流没有挣扎,任由他攥着,语气难得温柔得不像话——虽然很像临终关怀:“再忍一忍吧,都会好起来的。”


    “不会了,不会,你不要走。”秦平江哀求着,“你是鬼是幻觉都无所谓,不要消失。”


    不要……离开我。


    “不是消失。”


    秦知流忽然露出一点顽皮的笑意,“坚强点,你再活过去很多年就知道,我的真名是秦知流。”


    “不过,你也不会记得就是了。”


    第96章 番外·徐诚(1)


    【检测…检测中……叮!】


    【下一站,徐诚。】


    秦知流金戈铁马地摔进场景。


    他眼冒金星:“传送……优化,必须优化。”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有闲心看向四周。


    咦?好熟悉。


    虽然装饰和有些地方的布局不同,但这里明显是陆家庄园嘛!


    秦知流啧啧称奇,登时像回了家一般,膝盖一弯窝回沙发里。


    不对!


    他猛地弹起,不对啊!穿越锚点是徐诚!他怎么会降落在陆家庄园!


    “你是谁?”


    声音从高处传来。


    秦知流转身,楼梯上站着一名褐发男人,正在垂眸看过来。


    他一身单薄的家居服,左小臂空空荡荡,右手手腕箍着精神力禁锢环,脖颈上是有电击功能的定位环。


    战损版徐诚!


    秦知流一秒确认他的身份,狂戳机器:【我怎么没有默认身份了?】


    机器即时响应:【叮!检测到双方阵营不同,叠加态身份消耗过大,现启用第二计划:截取入梦。】


    顾名思义,机器将秦知流介入设为节点,将这片时空单独截取为梦境,以此保证过去不会被修改。


    秦知流下意识道:“那岂不是我做什么都可以了。”


    他声音不大,但徐诚很明显听见了。


    看着从楼梯退上二楼,恨不得退进墙里的人,秦知流挽留道:“诶,那什么……”


    他灵机一动:“徐诚!我和埃洛斯总统关系还成!”


    一句话,让男人为我停止后退。


    这年头,埃洛斯的真名和身份是机密,能被他一口叫破——至少证明他不属于帝国暗杀部。


    秦知流蹭蹭两步上了楼梯,站到徐诚对面,眼底的新奇藏也藏不住。


    不高不低的眉眼,不薄不厚的唇,褐色的发,浅棕的眼瞳,他的一切将中庸诠释得恰到好处,凑到一起却轻易叫人心生信赖,如沐春风。


    难怪陆围常说他很有亲和力。


    徐诚面上毫无情绪:“谁派你来的?”


    秦知流:“嗯……陛下?阿蒂克斯?”


    他可没说谎,这机器还在皇宫里呢。


    他的话其实有很大问题,但徐诚没有接着问,而是道:“这栋房子里监视监听设备齐全,你再不走,就要死在这里了。”


    ……虽然大概率走了也要死。


    “没事,来都来了。”秦知流不甚在意摆摆手,且不说机器有伤害豁免机制,难道他还能被更年轻的陆围常杀了么。


    “而且老…陆上将他现在应该很忙,短时间来不了的。”


    秦知流信誓旦旦。


    他历史学得可好了,以徐诚现在状态来看,应该处于卧底身份暴露,陆老师把人藏起来,在走假死手续时段。


    咦?那他岂不是——能见到陆围常不是异眸的样子了!


    秦知流很高兴,尽管这份高兴显得那么旁若无人,有点诡异。


    徐诚:……


    很难想象入侵者如此嚣张。


    不知为何,他对这位入侵者——他看起来年纪不大——黑发,会是秦家么——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秦知流眨了眨眼睛:“需要帮你摘掉这堆环吗?”


    徐诚:“……不必。”


    秦知流:“你好像很防备我。”


    徐诚:“应该的。”


    二人对视三秒,秦知流笑出了声:“我叫秦知流。”


    他滑下台阶,轻车熟路地倒两杯水,喝完其中一杯,又朝徐诚举杯:“反正你也觉得很无厘头了吧,当做一场梦就好。”


    “梦?”徐诚手指微动,受禁锢的感觉依旧真实,或者说,除秦知流以外的一切,都很真实。


    但秦姓符合了他的猜测,尽管“知流”这个名字从未听说,秦家势大,有他未曾查证的旁支也正常。


    秦知流似乎看出他的思索:“你知道秦休引吗?”


    徐诚颔首,她是位值得敬畏的omega。


    秦知流:“她是我妈妈。”


    徐诚:“?”


    徐诚:“我记得秦家主正在物色伴侣阶段……”


    不,等等,这个眉眼……


    真的和秦休引四五分相似!


    “你就当我是从未来来的吧,虽然本来就是。”秦知流把水递给他,“喝吧,你嘴唇都干了。”


    徐诚接过水:“你知道我?”


    “嗯。”秦知流点头,“我听过你的事迹。”


    秦知流细数:“冷静,温柔,有耐心,亲和力强,连陆上将都会对你信任有加。”


    徐诚:“若指挥当真信任我,我也不会在这里。”


    “没办法,人一旦有所求,迟早都会暴露。”


    秦知流耸了耸肩:“去坐一会儿?一直站着聊天好累啊。”


    徐诚默许了他的话。


    不管是真是假……自称秦家主的孩子,徐诚搞不懂他有什么目的——毕竟他与秦家主交集不多,编也该编其它身份,比如陆围常的孩子…什么的。


    大概他真的在做梦。


    徐诚放纵自己在心里小小地促狭一下。


    他看见秦知流在操纵机器人,问道:“你在做什么?”


    “让它们上点零嘴儿。”秦知流头也不抬,“嗯?现在做菜功能还不错嘛,虽然就这么几个,都上吧,你吃细薯粗薯扭扭薯条还是薯格?”


    徐诚:“……薯格,谢谢。”


    秦知流:“很有品味。”他摁上了细薯和薯格。


    小机器人上菜的空档,秦知流问:“真的不用帮你摘禁锢环吗?”


    徐诚居然笑了,虽然只是挽起唇角的程度:“上面有数道程序,拿不下来的。”


    他微微扬起脖颈,指了指:“它的监控参数最高,你的话早就被听见了。”


    “这多不好。”秦知流凑近一点,笑嘻嘻地歪头打个招呼,“外面那么危险,陆上将你别分心,我肯定等你回来啦。”


    徐诚:……


    一直在挑衅。


    徐诚正要说话,只听定位环传出轻柔的一声笑,和更轻柔的“好”。


    秦知流判定:“哎呀,生气了。”


    “……”徐诚压下怪异的感觉,“你和陆上将很熟悉吗?”


    “还成。”秦知流眉毛一扬,“他嘴可严了,你的事一直不告诉我,谁能想到我现在能直接问本人!”


    他诚恳道:“你介意我问点戳你心窝子或者肺管子的事吗?”


    徐诚:“你问吧。”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戳就行。


    秦知流的目光落在徐诚缺失的小臂上:“你用你的手,你的性命,乃至多年的布局来救陆围常的命,你想过结果吗?”


    徐诚颔首:“的确是直戳痛处的提问。”


    等着他回答的空隙,秦知流眼里迅速滑过几部小说,什么“危急关头下意识地保护”、“一时情急忘却身份立场”、“拯救你是我身不由己的本能反应”之类的。


    和他对视的徐诚眨了眨眼,错觉吗?好像有几万个字滑过去了。


    徐诚说:“我是探子,不会意气用事。凡我所做之事,都是我心中所想。”


    秦知流:“可这很矛盾吧,你又是探子,又真心救陆老师,我看不出你能得到什么,如果你不做,说不定还有回到联邦的那一天。”


    “不会的。”徐诚语气微不可察地轻快,“决定来帝国,就决定了我的命运。”


    “所以你想过自己会死。”见他点头,秦知流又道,“那现在的处境呢?”


    “……我不知道。”徐诚说,“人性很复杂,我也并不了解指挥。”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秦知流叼着薯条,含糊道:“你不想活下来?”


    徐诚很意外:“为什么这么说?”


    “你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并认为它们最重要。”


    秦知流盯了他半晌,突然道:“你真狠心。”


    徐诚一怔。


    秦知流自顾自道:“埃洛斯没有陛下聪明,还更感情用事,柯兰不在他身边,你也把他丢下了。”


    “就为了,所谓的,正确的事!”


    徐诚看见他气势汹汹地站起来,似乎想踢翻什么泄愤,可左顾右看半天,竟无一处可下脚。


    他的好奇很真实,愤怒也很真实,以徐诚卧底多年的识人术来看,秦知流在他面前,没有一丝一毫地伪装。


    …有点可爱。


    徐诚抿了抿唇:“埃洛斯知道,离开时,我们都知道那是永别,他很好,是我对不起他。”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可他们注定要分别的。


    “那陆老师呢?”秦知流撇过头不看他,“你为什么救他。”


    徐诚:“老师?”


    秦知流:“你少管。”


    徐诚笑了:“听起来,你们关系的确很好,难怪我会觉得熟悉。”


    他回答了秦知流的问题:“因为帝国不该失去他。”


    秦知流:“用命去换一个不该,这是你心中所想吗?”


    “当然。”徐诚说,“我要为自己选一种喜欢的死法。”


    秦知流又坐回他旁边:“好吧,你这人……”


    话音落下,似乎只是一句感慨。


    徐诚也不觉得冒犯,他很久没有这样放松地和人聊天了:“你口中的未来大抵是没有我的,为什么你好像……对我并不陌生?”


    “因为别人认识你。”秦知流哼了一声,“有人对你念念不忘,还差点把命搭进去了。”


    徐诚满脸无辜。


    秦知流:“你别不信!”


    徐诚好声好气道:“许是我的死法让他难以接受,不然以他的性格,不会这么放不下的。”


    秦知流举着薯条左摇右摆,然后一口吃掉:“你说谁啊,埃洛斯?”


    徐诚:“嗯,不是吗?”


    “当然不是!”秦知流大声叭叭,瞥见定位环又小声道,“好怪,不告诉你。”


    “其实未来会变好。”秦知流看着他吃薯格,“连你吃的薯格都会有38种口味。”


    徐诚一顿——他差点咬到舌头,把食物咽下后,他道:“你想说什么?”


    “在未来,埃洛斯会和陛下解除误会,两国不再敌对,技术在发展,市场被改革,哪怕没有彻底摆脱阶级的桎梏,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秦知流继续道:“这样的未来并不远,几十年而已,即便如此,你也不想活下来吗?”


    第97章 番外·徐诚(2)


    秦知流没能等到回答。


    因为陆围常回来了,并且直接跟他动起手来。


    打归打,二人倒是颇有默契,都避开了徐诚。


    即便他们交手极快,徐诚也看出了端倪——秦知流一直格挡,但每一击都稳稳接住。


    战况胶着,秦知流攀上楼梯借力,迅速拉开距离:“不是,你怎么这么较真,谈两句行不行?”


    在徐诚看来,秦知流游刃有余,但事实并非如此。


    秦知流心中暗暗叫苦,他不出招是他不想出招吗!年轻的陆围常好凶,以前对练的时候他到底放了多少水?!


    秦知流前世是研究员,只经历过基础训练,这一世再怎么练,再怎么天赋异禀,满打满算都不够三十年——若非同为S级,他要被陆围常杀十回不止了!


    陆围常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缓声道,“谈,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别继续打他了啊!


    秦知流叫苦不迭,陆围常几十年的军区经验不是盖的,他一个分心看顾徐诚,立刻被抓住破绽,被朝窗外甩飞出去!


    奇异的事发生了。


    窗户没有碎裂,只见秦知流的身体径直穿过窗面,而他本人居然摔在了沙发上。


    秦知流也有点晕乎,他低头一看,明白了,正是他传送过来的刷新点附近。


    他问机器:【我不能离开陆家庄园?】


    机器:【是的,据检测,您所在的这段时间内,徐诚——作为您的传送锚点,他不会离开此处。】


    与此同时,数道精神刃挟在他要害,悬而未决。


    “投降,我投降。”秦知流举着双手,“我真不是反贼。”


    陆围常缓步走来,不得不说,他平生少有败绩,对决取胜不过抬手之间——遑论此刻,他真心想杀一个人。


    偏偏秦知流接下他每招每式,反应堪称完美,就像是……他亲手教出来的一样。


    而秦知流那边,和机器确认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后,更放心大胆地观察起来,盯着陆围常的眼睛看个不停。


    原来一双红眸的陆围常是这样的,嗯……还是异眸好看!秦知流理直气壮地想。


    陆围常看都没看cos透明人的徐诚,冰凉的指腹贴上秦知流的脖颈,后者“嘶”了一声,想往后躲又克制,最后一脸“算了算了迁就你吧”,待在原地没动。


    秦知流盘算得可明白了,陆围常现在又不认识他,他们是陌生人,而陆围常对陌生人可容易翻脸了!


    “你在看什么?”陆围常轻声道。


    秦知流老老实实:“看你眼睛。”


    “眼睛?”


    “之前我和徐诚说的话你都听见了。”秦知流指了指自己的右眼,“我认识你的时候,这里是机械眼,银白色的,蛮好看。”


    “银白色。”陆围常重复道,面上露出浅浅的笑来。


    秦知流立刻攥住他手腕,打断发疯读条:“反正我离不开这里,杀了我多无聊,你不想听听未来吗?我对未来的你还蛮了解的。”


    陆围常没收手,还加重了力道:“泄露未来,你不怕过去被改变么?”


    顿觉呼吸困难,秦知流朝他腿上蹬了一脚,力道不轻。


    陆围常松开了手:“说。”


    “嘁。”秦知流翻个白眼,精神力一挥,抵消周围虎视眈眈的精神刃,他给自己倒一杯水,“过去不可更改。”


    “从你们见到我,我介入你们的命运线开始,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秦知流耸肩,“梦醒了,你们不会记得我,然后继续命运的轨迹,直到时间走到相遇那刻。”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看向徐诚:“当然,我很遗憾没能见到真正的你。”


    陆围常:“你站他那边?”


    秦知流挑眉:“你们不是一边的?”


    陆围常不应,当他副官多年的徐诚适时道:“联邦与帝国属于敌对方,我与指挥自然不是同一阵营。”


    “是吗。”秦知流不置可否,“但对你念念不忘的,就是陆老师本人啊。”


    徐诚表情依旧稳得住:“那还真是…我无法想象的发展。”


    陆围常并不言语,只是目光一直追随着秦知流,望着他满屋翩跹,像一只黑蝴蝶。


    不难看出,秦知流对这里很熟悉,就算不常住也是常客。


    秦知流很随意:“未来谁说得准?我之前笑陆老师居然拿我当替身,他还不承认,被点破了还让我滚,一点风度都没有……”


    “替身?”陆围常打断,“替谁,他?”


    徐诚突然一个趔趄,倒坐在椅子上。


    S级的信息素威压弥漫,徐诚无力抵抗,一时间脸色都变得苍白。


    可他看到,秦知流毫无反应,哪怕大片的威压都聚集在他的周身——他还在吃机器人剥好的果冻橙。


    “甜,你们要吗?”秦知流举盘分享,“当然是替徐诚啊,你就他一个副官,又都是beta,我还能替谁?”


    陆围常忽然笑了,破天荒地捏走一片橙子瓣:“他既在掌控之中,我又为何要对他念念不忘。至于替身,”


    “他还不配令你屈居人下。”


    “他不配你配呗。”


    秦知流腹诽一句真装,啧啧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小陆啊,不是我说你,总这么狂是要倒大楣的。”


    徐诚:?


    依他观察,秦知流年纪应该不大。


    陆围常扬眉:“小陆?”


    秦知流:“陆老师比你大,你就是小陆。”


    “好,我是小陆。”


    陆围常仍是副好涵养的模样,他眯起眼,决定给未来的自己找点麻烦,“你叫他老师,身上也没有标记的痕迹,难道他没和你结为伴侣吗?”


    这样合他脾性的小家伙,就算是beta,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吧。


    他不信未来的他会“克己复礼”,学会那套假惺惺的尊重和放手。


    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就该去得到,手段光不光彩无所谓,不影响结果。


    秦知流打量着他:“小陆,说你狂,是真没夸大。”


    “事情并非尽在掌控,未来的你,也已经大不相同。”秦知流端着盘子,把橙子瓣分给徐诚。


    他看着徐诚骨瘦伶仃的手腕,看着他吃完两瓣橙子,才说:“擅自揣测会变得更糟,比如,最近几天,就会发生你意料之外的事——徐诚会死。”


    秦知流很直接:“你亲手杀了他。”


    陆围常眼底晦暗,秦知流闪身到他面前,盘子抵上光脑,右手攥住他的手腕,一个很明显的制止行为。


    “把人电晕解决不了问题。”秦知流说。


    陆围常垂眸看他,之前没发现,小孩倒是比徐诚要高一些。


    他说:“如何处置叛徒,是我的事。”


    话虽如此,他也没再去碰光脑开关。


    察觉僵持的力气松懈,秦知流也放开手:“谁让你回来那么突然,还二话不说就打人,本来我们聊好好的。”


    徐诚突然插话,带着几分无奈:“这真的是梦吗?”


    “嗯?”秦知流回过头,“怎么了?”


    徐诚:“我的计划被你暴露了,倘若这不是梦,指挥也没忘,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秦知流差点被他逗笑:“哪有你这么大声密谋的啊。”


    徐诚:“嗯,我破罐子破摔了。”


    “不过……呃。”徐诚话说一半,整个人脱力般前倒。


    就在秦知流回身之际,长臂制住他的脖颈,限制了他的行动,环绕着,亲昵似的将他带入怀中。


    亲近的表象下,精神刃的威胁货真价实,是陆围常。


    温热的气息打在秦知流耳畔,“徐诚的事,好好说给我听。你既与我亲近,也该清楚我刑讯的手段。”


    秦知流面色一沉。


    然而不带他反应,忽然被身后人轻轻推开,反而脑袋上挨了不轻不重一掌。


    陆围常音色未改,却瞬间,变成了他更熟悉的凉凉语气:“大公子真是好本事。”


    秦知流:“……”


    他眼神飘忽,梗着脖子就是不回头。


    不对吧,不能吧,这不应该吧……


    “陛下托我来看看,究竟什么世界哄得你乐不思蜀。”


    陆围常抱臂,“如何?年轻的我好玩么?”


    “……也就一般。”秦知流讪讪,他窜过去把徐诚扶到沙发上,“老师你不是在边境巡检吗?”


    陆围常也不避讳,他坐到徐诚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捏着薯条吃:“有督察院在,都老实得很。”


    秦知流:“喔,那……”


    “梅序还在联邦。”陆围常速答,“风来许他重金厚礼,想挖人呢。”


    秦知流“切”了一声:“他到底吃哪门子飞醋。”


    陆围常似笑非笑:“大公子魅力无边,想来被你选中的伴侣……同样如此。”


    “秦先生已经有伴侣了吗?”徐诚的声音有点虚弱。


    秦知流:“你醒了?”


    徐诚:“嗯,指挥提到风来总统时醒的。”


    他轻眨着眼睛:“二位来自同样的未来么?”


    秦知流刚想动,陆围常道:“别跑。”


    秦知流不情不愿地坐下了。


    倒是徐诚看得新奇,方才这位“大公子”可没有这般听话,明明都是陆围常……


    他抬眼,与陆围常视线相撞——的确有所不同。


    徐诚如此断定。


    但不同,不代表来自未来陆围常不危险,他看似安定,甚至性情平和,却更加难以揣测。


    陆围常对徐诚轻轻颔首:“先前知流就对你很好奇,如今到了你面前,也在情理之中。”


    徐诚像是不太习惯:“指挥很久没这么客气过了。”


    “我很讨厌欺骗。”陆围常慢条斯理擦干净手指的油渍,“所以很可惜,当时的你我也没有这种交谈的机会。”


    徐诚看了他半晌,忽然问秦知流:“指挥的机械眼,和我的死有关吗?”


    秦知流拉拉着脸:“没有告知的义务。”


    徐诚:“这是低低低下下下下的请求。”


    秦知流:“……你卡壳了?”


    徐诚:“是成语,低三下四。”


    秦知流:“……”


    谁来管管徐诚莫名其妙的冷幽默啊!


    陆围常看得饶有兴致,跟着说了句管家的经典台词:“大公子很久没这般无语过了。”


    秦知流冷哼一声,还是说了:“有关,但你们之间的具体情况只有陆老师清楚,我只知道结果,你毁了陆老师的右眼,他要了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