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枕中欢 > 13、第十三欢
    当夜,沈欲直接去了郡府报道。


    盐宁郡知府楼坪压根就没想过,沈欲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出来迎接他的时候,他从睡梦中刚醒过来,衣服都来不及穿戴整齐,“小沈大人,不是说还有半个月才到么,怎么现在就来了?”


    他收到消息也才几天,沈欲这赶来的速度也太离谱了。


    沈欲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他其实也想问,虞汐那么着急地赶来是为什么?


    要不是为了追着虞汐过来,按正常速度他至少也是一个月后才到的。


    但他也没过多解释,只表示要借衙门一用。


    楼坪不比沈欲年轻,本来都到了致仕的年纪了,偏偏之前每一任来了,交接都没全部完成,就死了。没有新的官员接替,他就一直走不了。


    他走不了,又无能为力解决蛮子,朝廷就总给他施压。


    这个糟心的地方,他实在是呆怕了。


    听到沈欲要用衙门,以为他是要办理上任,心想终于来了个比他还急的了,二话不说就和沈欲办交接。


    那速度堪比闪电。


    书房门前,楼坪一副和蔼的样子冲沈欲道,


    “……小沈大人,全部的交接材料都在这里面了,有任何问题你可以多找几个人问问。衙门内的都是老人了,大家对这里熟悉的很,你的问题都能解答。”


    “有劳。”沈欲进屋去看了一下,刚打算出来让他把衙门内的人都找来,却不见楼坪的踪影。


    “楼大人呢?”沈欲问。


    元易:“少爷,他跑了,说是交接完了,他要回乡养老去了,还说,现在盐宁郡归你管了,你想如何随意……”


    “……”


    看来这原知府是真的受够这里了。


    沈欲倒也没在意,当即就把人都给召集了过来,下达命令:


    “明天起,你们去把盐宁郡所有的大夫找过来,我要办一场免费的义诊。”


    衙役奇怪问道,“办义诊检查什么?”


    “所有四肢不全或者身体有所残缺的都可以来。费用,我个人自行承担。”


    大家彻底懵了,给残疾人义诊?


    这是玩的哪出?


    新上任的知府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的?


    不是应该先去解决乌蛮吗?


    “这……大人,这些人平时都不是太好相处,办他们也不会来吧?”其中一个衙役忍不住说道。


    平日里他们的工作就是和百姓打交道,可太清楚什么人好忽悠,什么人难搞了。


    沈欲语气懒懒,却毋庸置疑,“那就上门请。”


    “?”


    “明天我要见到人,否则……你们往后就不用再来了。”


    “……”


    *


    小沈大人看样子,也不像是好忽悠的。


    被沈欲这么一恐吓,衙门的人天不亮就出去拉人了。


    盐宁郡虽然日渐衰落,但毕竟底子还在,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说走就走,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尤其这些身体有缺陷的。


    等沈欲和元易从客栈回到知府衙门的时候,义诊台子早已支了起来,就等着随时可以开始了。


    虽然人不多,但零星的几个,也够了。


    沈欲对于他们的行动力有些意外。


    到底是曾经的商业重镇,看来弄这一些还是有不少经验的。


    沈欲简单交代了一下需求,便命人出去买木材了。


    元易跟在他身后,对他这个行为极为不解,“少爷,你要买木材做什么?”


    沈欲用眼神指了指义诊处:“给他们做义肢。”


    “……谁做啊?”


    “汐汐。”


    “???”


    元易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能吧,她还懂这个的?”


    沈欲的眼底漾起一丝骄傲,“当然。她那么厉害,没有什么是不会的。”


    元易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从未见过他这般听信一个人。


    以往谁要找他做点什么,不展示一下自己牛逼的技术,沈欲连个眼神都不带给的,这虞汐啥也没做,怎么就她说什么,他就真去干了呢?


    “……少爷,你也太信她了吧?”元易忍不住问道。


    “不然呢?”


    “可她就是个官妓而已啊,也不像是会懂这些的。”


    沈欲心情不错,难得跟他多说两句,“我问你,她爹是谁?”


    “虞昙啊。”


    “他是什么人?”


    元易想了想,“听说曾经是天子之师,官拜一品,后来弃政从商,成了大周首富,不仅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也是商人们的目标,要不是三年前叛国,落了满门抄斩的下场,现在估计都富可敌国了。”


    “虞家的人又如何?”


    “无一庸才,可都是大周的风云人物。”


    “那这样家族出生的人,落入教坊司会是什么下场?”


    “应该会有无数恶心的人,想要染指。”元易撇嘴道,这种事情他都听过不少了。


    谁都喜欢看那些曾经的天之骄子跌入泥潭,有机会的话,甚至还非常乐意去踩上几脚。


    沈欲:“但事实呢?”


    元易忽然想到了虞汐在京都的处境。


    那可真就是京都的宠儿。


    谁都不敢得罪的。


    就连六部对她的态度,也算得上客气。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情况。


    区区一个奴籍的官妓,如何能有这般地位?


    只是因为能挣钱嘛?


    元易没有沈欲的敏锐,想了半天才艰难问道,“是因为背后有人在保她吗?”


    “不错。”沈欲眼神幽深,的确有人在保她。


    但这个人太特殊了,特殊到在朝中甚至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否则,她又怎能如此轻易的游移其中?


    这样身份的人,沈欲只能想到两个,一个是他爹,一个则是当今圣上。


    可不管是他们中的谁,为什么要保一个落了罪的孤女呢?


    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更何况,以她的能力,找一个合适的人买走自己很容易。


    她要离开教坊司摆脱奴籍,甚至算不上什么难事。


    可为什么她却要留在教坊司,恨不得让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在那里?


    虞家对大周的影响,某种程度来说,甚至高于了帝王。


    在虞昙任职期间,对大周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朝廷的很多法度甚至都出自他之手,即便他死了,也沿用至今。


    沈欲还记得三年前,他在江南,虞昙叛国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书院里的学生们都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纷纷联名上书,要请求重新审判。


    若不是虞昙自sha,恐怕这么轻易处理虞家,整个大周的儒生们能闹翻天。


    就连这些不相关的人,都觉得他被冤枉,作为女儿她能一点怀疑都没有吗?


    可三年了,她却安心的待在教坊司里,连查都未曾查过。


    就像是接受了这样的罪名一样。


    这也太反常了。


    她越是平静,这背后埋葬的秘密,他就越好奇。


    元易却很是震惊,“会不会是巧合?”


    沈欲笑了,“你就没想过,为什么连朝廷都请不动的人,她却可以?她远在华京,又为何能那么清晰的知道这些人的下落?”


    “我知道了,少爷你是在调查她?你是想用这种方式获得她的信任?”


    沈欲没有回答,视线里却透着近乎执拗的认真。


    他从见到她起,想的便不是她为何要隐瞒这些。


    而是希望能和她一起,并肩面对所有。


    或者,如果可以,他愿替她背负这一切。


    刀山火海,狂风暴雨,都让他来。


    *


    沈欲回到客栈的时候,虞汐已经收到了他送回来的木板,开始着手练习制作了。


    窗外余晖洒落,将她的剪影倒映在墙面上,有种宁静安然的美。


    沈欲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很久,才在虞汐的叫唤中回过神来,问道:“怎么样,这些可以用吗?”


    “可以。”虞汐肯定道。


    虞汐将切好的木板拿到桌子上,试图拼接着。


    沈欲在她旁边坐下,她专注的时候,有种迷人的魅力,让人移不开视线。


    虞汐看他半天没说话,一直盯着自己,还以为他是在担心,特地解释道:“不必担心,我以前学过点皮毛,用来引出他,也足够了。”


    “嗯,我相信你。”


    “……”


    虞汐对于他的信任,总有些忐忑,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算了,继续弄手里的义肢。


    等虞汐弄完捶着肩膀,抬起头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扭头,看到沈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没想到他会这么陪着自己。


    一声不吭,她都忘了他还在。


    风将烛火吹得晃动起来,在他的脸上倒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睡梦中的沈欲,面似美玉,少了平日里的张扬凌厉,却多了几分乖。


    严格算下来,自从来到这里起,他就真没怎么休息过。


    一直马不停蹄地处理各种事情。


    她不想吵到他,小心翼翼地去拿了披风给他盖上。


    可是,刚碰到他,他瞬间就睁开了眼。


    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睛里全是警惕而冷冰的光,虞汐被这视线微微吓住,像是唤醒了脑海里某个久远的记忆。


    这样的眼神,似曾相识。


    可对面看清楚是谁以后,那份冷意瞬间消散,又恢复了平日漫不经心的样子。


    好像刚才她所见到的,都是错觉。


    “弄完了?”沈欲出声问道,嗓音里带着温柔的暗哑。


    “嗯。”虞汐点了点头,“我看你回来起就没吃东西,饿了吗?有没有想吃的?”


    沈欲想了想,道,“有,糖水丸子。”


    虞汐吩咐厨房去弄了。


    等东西送到,她把糖水丸子递给了他。自己则要了一碗粥。


    沈欲看着她那碗粥,皱起了眉,“你不吃这个吗?”


    “不吃。”


    沈欲眼底的意外一闪而过,“你不喜欢吃甜了吗?”


    虞汐看着桌上的木板还在想怎么做,没有注意到他语气里的熟稔感。


    半晌,才回过神来,答了他一句,“嗯,很讨厌。”


    自从父亲死后,她便再也不喝糖水了。


    沈欲望着她的眉眼里,带着一丝疼。


    原来,你已经不喜欢了啊。


    他轻声说了一句。


    随后,坐到了她的旁边,单手撑着脸颊,轻飘飘地问道:


    “那你现在喜欢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虞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