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从村子回来已经是中午。
进入安全屋, 慕姗拖了把凳子坐在空无一物的阳光房里发呆。
得益于俞大给的蘑菇饮料，她几乎透支的身体又榨出一丝力气。
脚边是湿漉漉、乱糟糟的田地。铁架子支在中央，晾晒着还在滴水的雨衣。
一天一夜的竭力奋战, 铁打的社畜也受不了。今天是真的一根手指也不想动了。
有句话说得好——[当你的身体撑不住时，精神会带你杀出重围。]
慕姗觉得她的精神已经是个五星上将。
八门金锁阵旗已经埋在阳光房角落里。防御阵法生效后，有一层看不见的透明结界生成于铁丝网之外, 寻常落叶和飞鸟不会激发它的效用，外人眼中就和不存在一样，只有阳光在某些角度照射时, 会有折射的彩光。
慕姗没舍得拿丧尸工人试，不清楚阵法具体效果如何，但造假如此高昂的道具, 不至于是个摆设。
她就像一只乌龟, 把食物全都藏在肚子里。然后用厚厚硬硬的龟壳, 将柔软的身体笼罩其中，龟缩起来。
慕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是汹涌冲过来的虫群，一会是变成园艺作品的玩家, 一会是黄弘博大笑的脸, 一会是NPC热死的尸体。
弱小的人类是主神的棋子, 她只不过是平凡的大多数之一。
腹内“咕噜噜”响起强烈抗议拉回了她的意识。
慕姗回地下室洗了个澡, 天气太热没精力做饭, 她从冰箱里拿出两个浆果馅饼, 准备热一热简单当午餐。
阳光房外忽然响起“扣扣”的敲门声。
从猫眼看出去并没有人，慕姗打开门，发现家门口的地上有一滩新鲜血迹。
血迹来源于两条鱼、一只野鸡，其头部被人暴力捏碎。
慕姗：……
“贺云崇, 你出来。”
话音落下，从屋门口十几米高的树上忽的跳下一个黑影。
他“砰”一声落在地上，哗啦啦惊走林子里一群飞鸟。
慕姗把还在滴血的鱼和野鸡提起来：“你猎的？”
贺云崇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目光灼灼：“姗姗喜欢吃鱼。”
慕姗手指点了点他：“先别管我，你多久没吃饭了？”
这个问题还真让他陷入了思考。
慕姗略无语，她把手中两个浆果馅饼递过去，贺云崇弯下腰，就着她的手闻了闻饼，张开嘴咬了一大口。
慕姗把鱼和鸡提回了厨房。
在他专注啃馅饼的时候，她靠在门边问：“哥，你说，这副本里的凶手是谁？”
贺云崇没有反应，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没在思考。
慕姗自顾自说下去：“我一直好奇他为什么不在野外杀人。黄弘博和白男想杀我都知道要埋伏在荒郊野外。可他却在安全屋旁杀了3号、在酒馆附近杀了12号。这些都不是抢道具的好地方。”
“他是主动选择，还是无法选择……”她思考到关键环节，忽然感觉脸上一紧。
贺云崇早就吃完了饼，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以轻松的语气说着可怕的话：“你要杀谁，我帮你。”
慕姗有点哭笑不得，她拍开他的手：“我想杀了那个把全人类丢进副本游戏的始作俑者！”
贺云崇想了想认真道：“好，我记住了。”
慕姗：你记住什么了……
到了中午森林里更加炎热，送完外卖的贺云崇打算离开，慕姗拦住他，“等等。”
她从身后掏出一颗橙子塞在他手里。
“喏，我自己种的，尽快吃啊。”
贺云崇捧着橙子。
它黄澄澄、圆滚滚的，一直待在他怀里，连背包都没舍得放进去。
等到回了自己的安全屋，他将这颗橙子放在唯一的桌面上，支着胳膊在旁边看，一看就是半天。
他的安全屋极简，室内只有标配顶灯昏黄的光线。
原本无温控系统的地下室在这个副本会变成地狱，但因为不明原因，贺云崇的安全屋在接近五十度的高温天气里也是一样凉爽。
男人沉默地坐着不动，他臂箍上的黄金小蛇突然活了过来，游到桌面上，在橙子旁好奇地弯曲身体，“嘶嘶”吐着信子。
但它还没有靠近，就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猛地拍在桌上。
小蛇扭动身体疯狂挣扎，身上的大手却纹丝未动。到最后，它只能化为一滩金粉，从指缝里漏出，重新回到手臂上变成一件黄金的饰品。
“不许你碰。”
这是她给我的。
谁也不能碰。
*
天气太热，阳光房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笼屉，就算开着玻璃顶，吹进来的也是热浪。
如果唐僧在屋里的话，应该已经能吃了。
慕姗之前为了橙子树和土豆，还有打算在阳光房里加装温控系统，现在植物蔬菜都被暴风雨全部搞死，她干脆摆烂了。
还好之前高价买了地下室冷热温控系统，开着凉风温控十分舒适，慕姗吃完饭以后倒头就睡。
疲惫的身体在睡眠中得到修复，但没睡多久她就醒了。
……是被热醒的。
排风口的“呼呼”声停了，地下室漆黑一片，闷得像是进了蒸箱。很怀疑安全屋是不是被主神给煮了。
慕姗满头都是汗水，她在热得几乎无法呼吸的高温中跳下床，跌跌撞撞冲到温度计前。
室温43度……
是温控系统坏了？还是主神看不惯玩家乘凉？
查找一番，她很快发现了原因：电力消耗在高温环境下成倍增加，昨天才刚冲的电卡，今天就全部用完了。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慕姗极速支付金币，断电的排风口很快再次工作起来。
她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半杯凉水，表情一变。
还有一个更大的噩耗。
她推迟了两个礼拜的生理期来了……
长时间高强度战斗、淋雨、徒步荒野，人的身体是会自我调节的。她以为她在副本里这辈子或许都要绝经了，下腹突然又传来熟悉的、沉沉的坠痛感。
熟悉的酸软蔓延四肢，慕姗第一时间去洗手间换了裤子，然后找出卫生用品。
在潮湿、高温雨林里来生理期简直是地狱级难度。
厚厚的棉垫带来的卫生问题不算，血腥味会不会引来怪物？森林里到处都是溪水和瀑布，根本没办法下水。再强悍的女人，在生理期也会虚弱、浮肿，身体素质-50%的情况下，她们该如何和怪物战斗？
慕姗数了数现在手里的卫生用品，这些都是上个副本时在别墅区搜刮来的，数量杯水车薪。
这个NPC村落里的女人也不像是会用卫生巾的样子……
她做完清理工作，在凉风习习中再次安详地躺在了床上，身旁放着杯开水泡的红糖水。
眯着眼睛假寐没多久，安全屋里突兀地传来一阵高亢的呐喊声。
“呀咦！呀咦！呀呀呀呀！”
和汽车报警声一样，属于人类绝对忍受不了一秒的那种。
声音来源是安全屋石阶上的花盆。
慕姗直着眼睛爬起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噔噔噔冲上石阶。
花盆里只有一株丑陋的矮向日葵。
是饿了，还是渴了？？
她一把握住花盆，右手抄起水壶还没来得及浇水。
眼前忽然一花，看见系统刷新的提示。
【唱歌熟练度满级
神奇向日葵升级为——神奇抗日葵
品质：稀有
说明：不需要阳光也能产生收益，民族情绪拉满的爱国葵
备注：收益不限于金币，种类随机，看每日心情】
慕姗一顿：“什么葵？”
长相没有变化的抗日葵清了清嗓子，巨大的花盘上那道缝咧开，露出没有牙的大嘴，它深呼吸一口气。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慕姗原本就身体虚弱，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动静，感觉整个人脑子都嗡嗡的。
葵花唱歌，放在它旁边花盆的机枪射手就开始妖娆伴舞。
好啊，原来你俩是天天唱跳rap搞出来的物种进化。
慕姗捏着眉心想如何能让它俩闭嘴，忽然发现抗日葵身旁花盆一圈落了两粒小小的星星点点。
和之前的金色不同，是蓝色的。
她用手指点了一下，蓝色闪光徐徐消失。
【额外生命+2】
于是她个人的生命值也变成了【34+2】
慕姗一个激灵，很快变了个表情。
她拎着水壶笑眯眯凑上去：“宝宝要不要喝水？雪碧可乐喝吗？吃不吃瓜子？”
*
主线任务（第9天）
昨天好好休息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慕姗甚至都没出去采集野菜，虽然在生理期最不舒服的头两天，但身体状况恢复的还算好。
昨天抗日葵唱了两首歌，分别是《大刀进行曲》和《黄河大合唱》。歌声高亢激昂，唱完就进入了休眠状态。
两首歌一共为她贡献了【额外生命+7】和【额外精神+3】，已经是非常喜人的成绩。
副本内硕果仅存的玩家还剩七人，他们这次一个守家的都没留，全员出击，照例是在最上游的9号位处集合。
这条路走过许多遍，已经有了可以快速通行的小径。慕姗拔出激光剑斩开零碎的灌木，然而脚下的地面忽然摇晃起来。
是地震！
一群群鸟雀惊飞，树林里的小动物疯狂逃窜，到处都是折断的树枝和连根拔起的树木。
慕姗脚下的地面像山丘似的隆起，再开裂，她几乎要全神贯注地盯紧地形的动向，否则就会被地裂吞噬。
哪怕是玩家，在这样大自然的伟力下，也毫无还手之力。
慕姗跳到一根歪斜的大树上抱住树干，忍耐“轰隆隆”的声音。哪怕出现地裂，笔直的树木也难以完全下坠。
先是暴风雨，再是地震，如果继续留在副本内，是否还将遭遇其他？她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猜测。
大地的震颤终于停止。这场地震其实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但对任何一个在安全屋范围外的玩家都显得格外漫长。
她有点担心安全屋的情况，但想起新买的防御阵法，应该问题不大。
高空中传来昆虫振翅的声音，慕姗躲在树木塌陷处，看见一群巨大的虫怪成群结队飞过，像是漂移的乌云。
虫怪们根本没有朝底下孱弱的人类多看一眼。
慕姗脑海里灵光乍现。她有个新的猜测：巨虫怪们似乎……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每三天一次的顺游而下是系统驱使，只要拉开距离就会进入脱战状态；之前被巨蜂群追也是因为黄弘博他们设计炸毁了蜂巢。
巨虫怪和人类之类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但这个想法不太成熟，推演一会后又被她中止了。
地震虽然停止了，但慕姗并没有感觉到放松。
乱七八糟的树木压断了曾经开辟出来的小路，从一个点位到另一个点位的移动更是难上加上。
贺云崇发来信息，询问她在哪里。
慕姗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是在5号位和6号位之间。
大概十分钟以后，慕姗站在一条原本的溪水旁，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
小溪被地震破坏，只剩下一点水流，零星夹杂在乱石堆里。
让慕姗驻足的原因不是水流，而是溪水旁的尸体。
浑身脏污破烂的男人躺在地上，半个身子因为地震被卷入石堆下方。
他一只手还拿着木瓢想去舀溪中的水，嘴巴微张，嘴唇干裂，皮肤通红，脸颊凹陷。他的肢体语言告诉慕姗，这个男人不是因地震而死。
他是活活热死的。
为什么NPC村民会脱离村落，走到危险的森林里？
他背着行囊，是要去做什么？
慕姗竭力思考，但汗水像雨一样不停淌下，她甩甩头，鼻腔呼出灼热的气。
从地震到现在才过去不到二十分钟，她已经感觉快要昏厥。
猜测现在的平均气温已经超过了五十度。
这就是增加难度之后的副本吗？
慕姗想笑。
第62章
一天里, 气温的异常升高还在持续。
空气里已经弥漫起难闻的气味，像是腐烂，又像是焦糊。
树叶打着卷, 不少动物忍受不了炎热死亡，虫豸在它们身上爬进爬出，吸收最后一点水分和营养。
森林里虽然很容易找到水源, 比如小溪，比如随处可见的泥潭，这些水不可直接饮用, 有各种杂质和细菌。
慕姗已经尽量避开太阳行走，她把自己藏在树叶阴影里。
玩家的身体素质已经比普通人有了明显提升，他们更能承受痛苦, 也更有手段在极端天气活下去。
但他们毕竟不是神, 还得依靠皮肤大量排汗来散热。
慕姗仰头, 将瓶口最后一滴水倒入口中，抿了抿唇，把空瓶重新拧好丢入背包里。光是走到6号位，她就已经喝掉了两瓶480ml的水。
拄着树枝走了没几步, 身后的森林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持续性的, 越来越清晰。
又是地震？
不、不是地震。
大地没有颤抖, 但沿途的树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根接一根倒下, 断裂的树木砸在森林中, 像击在海浪上，声势浩大。
就像有什么东西以直线距离迅速跑来。
逃已经来不及了，慕姗蜷缩身体躲藏在树干之中。
奔腾的巨响越来越近，尘土和树叶乱舞。慕姗护住头, 眼睁睁看着一条土灰色的大蛇冲出森林，咆哮着，撞开无数树木。
“嗷嗷嗷——”大蛇就像神话中出现的怪物，身躯堪比火车。
或者说，这条蛇就是由沙土化成的，它庞大的身躯碾压地面，蛇身边缘不停化成沙粒，又在聚合中无限新生。
它的眼睛是完全的石头，蛇口内布满皲裂的纹路，两根粗长的毒牙宛如象牙。
慕姗眼睁睁望着巨蛇一个扭头停在自己面前，将周围的草木压在身下，它张开大嘴，吐出一阵猛烈腥风。
慕姗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她放下护着脑袋的双手，莫名其妙看着眼前“停车”的大蛇。
“姗姗。”
蛇头上站起一个人，贺云崇看见她，一跃而下。
慕姗这才发现大蛇身上其实已经载了两个人，宗芮和夏雪鸫，她们坐在蛇身中部，不过因为体积相差过大，被巨蛇的鳞片挡住了。
“你脸色很差。”贺云崇蹲在身旁扶住她肩膀，看着她几乎通红的脸和苍白的嘴唇，“现在气温已经六十度了。”
慕姗闭上眼，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你放心，我行。”
贺云崇不再说什么，他左手扶着她后背、右手抄过膝弯，一把抱起慕姗跃上蛇身。
大蛇继续朝着上游行进，粗壮的蛇身暴力肆虐周围的树木。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接到慕姗以后大蛇的速度明显加快，状态是说不出来的焦急。
没人看见的一排排虚拟文字刷新在半空。
【对精英玩家7771号的特别提醒
你当前副本主线任务剩余：2天
整体完成度：低
支线任务未完成；
物资收集未进展；
个人能力未变化；
请尽快推进任务进度，实现个人升级！】
【再次提示：玩家升级是在副本游戏中的唯一的出路】
【精英玩家7771号，请不要辜负主神的期望】
贺云崇对眼前的系统提示视而不见，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人。
他摸摸慕姗满是汗水的额头：“难受吗？”
女孩闭着眼，贴着蛇冷冰冰的鳞片可以一定程度降低体温：“好多了，哥，我能坚持。”
贺云崇看着她强撑的模样若有所思。
有了沙之蛇的帮助，玩家们在森林里的移动速度增加了50倍，原先需要徒步一整天才能到达的地方，大蛇一路横冲直撞，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七名玩家依次爬下蛇背。
慕姗望着不复原先模样的丛林，找到了先前藏身的那片乱石堆，她摸摸石头表面的灼烧痕迹：“走吧，就在前面。”
森林里战斗的痕迹已经被地震和风雨覆盖，只剩下歪七扭八的焚毁的树木。那条通往山谷的小路被烧成焦土，但还能看出大致形状。
宗芮走到小路旁蹲下，摸了摸其中一团破碎的圆形“青苔”：“是死去的玩家？”
慕姗回答：“是玩家，而且还是死了起码半年的，之前我们看见时还是完整的人形。”
状似园林绿化作品的玩家尸骨，被地震加暴风雨弄得支离破碎。等到实在没有人型的时候，系统就会撤销对他们的标注。失去赛博墓碑，玩家在副本里最后的一点存在感也被抹去，彻底沦为灰。
慕姗指向前方黑黢黢的大山，“这条被人为踩踏出来的小路、前仆后继的玩家，都证明这个岩石山谷是很重要的地方，有重要的信息。”
“我们走吧，进去看看。”
几人依照一定的队列齐齐走进山谷，俞大打的头阵，宗芮和李刚走在后头，王大妈和夏雪鸫一左一右把慕姗包在中间，贺云崇殿后。
在走过一个挂满蝙蝠的狭长山洞后，他们眼前豁然开朗。
宽阔巨大的山谷有一个标准11人制足球场那么大，上方是高得看不见头的大山，参天古树层层叠叠。
四周的山壁不是平滑的，有点像金字塔的结构，一层一层的岩石堆砌上去，宛如巨大的阶梯，没什么植被生长，到处都是灰扑扑的颜色。
地面很平整，有一条干涸的小河床弯弯曲曲流淌而过，已经没有一滴水。
但是因为岩石的凹凸不平，山谷四周从上到下到处都是阴影死角。
李刚眼尖，他指着一处角落：“那儿好像有东西，我上去看看。”
他化身猫女，四爪着地，灵活地一路蹭蹭蹭跳了上去。
王大妈双手合拢在嘴旁，大喊：“李刚，上面有什么——？”
她的声音被空旷的山谷无限放大。
李刚很快回应：“是人的尸骸，死了很久了——！”
“又是园林绿化吗——？”
“不是，只有骨头，全都散架了——！”
慕姗正在观察四周，闻言一愣：“骨头？”
夏雪鸫也觉得不对：“蚀骨菌只会让孢子寄生人体，把人吸成青苔，可不会压成骨头啊。”
“你说的没错，他们不是死于真菌，或许是被虫袭击，或许是……”
这时，慕姗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是“嗡嗡嗡”的翅膀震动声。
“你们听见……”
“我去，那是什么！？”
山谷上空的阳光忽然变暗，什么东西遮天蔽日，甚至好像是一片乌云。
“是蝗虫。”
王瑞芝握紧了手里的刀，“闹蝗灾时，这些东西能啃得庄稼寸草不生。现在这个头的蝗虫怪，啃人估计连骨头都不剩吧。”
夏雪鸫：“好吧，现在知道那些玩家的死因了。”
众人纷纷拔出武器，神情严肃起来。
蝗虫像一只只直升机降临，不管个体战斗力还是防御力，都不是之前的蚊子可以比。
它们并不直接上来攻击，而是嚼着巨大的口器，停留在四周虎视眈眈，像在等待一声号令。
“数量大概30只。”李刚声音在发抖。
“我们的任务就是打蝗虫？”宗芮刚问出口，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收到了系统发来的提示。
慕姗看着眼前的虚拟对话框。
【玩家537099号，你已触发[潮热森林]支线小游戏：人心蝗蝗
游戏时限：20分钟
在倒计时结束前，玩家需破坏所有石块
游戏成功获得奖励
游戏失败玩家死亡】
夏雪鸫崩溃尖叫：“我死了当然就游戏失败了，这还需要你废话！”
慕姗则警惕地左右环顾，破坏石块？多大的石块？
他们很快就有了答案。
伴随“轰隆隆”滚动的声音，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
从他们来的方向，一颗直径差不多两米的巨型圆球徐徐从漆黑山洞中滚了出来。
石球是浅浅的灰色，表面有青苔生长的痕迹，表面虽然凹凸不平，但并不影响其越滚越快。
夏雪鸫的视线一点点往上拔高，最后她看着比自己高接近半米的巨型石球愣神：“这——么——大，这没炸药到底要怎么打啊！”
而山谷中央那条曲曲折折，一开始被他们误认为是“河床”的凹陷，根本不是水流痕迹早就的，而是石球的通路。
“轰隆隆”
石球顺着凹陷滚动，一点点加速，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朝着他们的方向滚了过来。
慕姗眼睁睁看着地上一截粗壮的树枝在石块滚过后，无声无息地碾碎成渣。人比树枝强不哪里去。
她打了个寒战。
而差不多同一时刻，天上的蝗虫也和按了开关似的，齐齐行动，它们巨大的复眼里满是饥饿和渴望，振翅朝山谷中的人类飞来。
【倒计时19:59】
所有人行动起来。
宗芮抽出腰间的竹竿，语速极快：“俞大跟我牵制蝗虫，你们想办法破坏石块！”
【玩家宗芮（清道夫）使用技能：洁癖症
（主动）身处脏乱环境时提升自身攻击力，视环境程度而定
“检、查、卫、生！
不、然、扣、分！”】
宗芮眼冒红光，手持竹竿，大吼一声，双腿发力开始助跑。
她整个人好像没有重量似的灵活腾跃，一下翻到了空中。
蝗虫从她头顶飞过，被宗芮一把抓住了节肢，手中看似平凡脆弱的竹竿往上，以不符合常理的锋利瞬间捅穿巨蝗虫的腹部，浓绿色的汁液四溅，哗啦啦淌到地上。
蝗虫嘶鸣着，如同坠毁的直升机，歪歪斜斜乱飞。宗芮在半空中荡来荡去，以超人的身体素质向蝗虫借力，从这只背上跳跃到那只背上。
所过之处，绿色的血花四溅。
她宛如开启了终极毁灭形态的战争机器，是真正属于精英玩家的实力。
俞大表情严肃地翻找背包，从里面找出一朵蓝色的蘑菇，仰头囫囵吃下。
下一刻，他表情狰狞，皮肤开始发蓝，上半身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如同发面馒头一样吹了起来，整个人立刻就“壮”了一圈。
夏雪鸫：“我去，你是蓝精灵还是蓝巨人？！”
回答她的是俞大有如野兽般的沙哑怒吼：“嗷嗷嗷——！！！”
他发狂一样冲上去，猛地跃起，在半空中攥住蝗虫的口器上下部分，两只手用力一撕——
夏雪鸫跟着慕姗几人往石球的方向跑过去，频频回头、满面震惊：“你们看到没，他俩愣是把地面战打成了空中战？精英玩家就是牛逼！”
李刚从背包里掏工具，满头大汗：“你最好祈祷他俩能撑住吧，我觉得我们几个反而搞不定这个球！”
“别发呆了，石球滚过来了！”
慕姗火速拿出升级后的机枪射手，举枪瞄准，“砰砰砰”接连三枪后，下一枪的豌豆产生暴击效果，在石球表面炸开一朵火花。
等烟火散去，石块上留下了一个凹坑，大概脸盆那么大。
慕姗皱眉，太小了。
“啊啊！”王大妈几人操着砍刀、撬棍之类就冲了上去，使劲浑身解数一顿狠打。
人在接近两米高的巨石面前如此渺小，特别是石球并不停顿，还在不断往前滚。
他们在慕姗炸出来的凹坑周围一顿动作，也仅仅是将一个圆滚滚的石球凿成了月球表面，除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坑洞，并未伤及本质。
石球还在循着路线往前滚。
“是石灰岩，质地不算坚硬，能凿下来的。”李刚脸上有了明显喜色，“20分钟，我们还有时间！加把劲啊，一定能把石块凿烂！”
他们三个宛如矿工，干得热火朝天。
但慕姗放下了枪，没再继续浪费豌豆。贺云崇站在她身后，如同一个寸步不离的保镖，不断警惕周围过分靠近的巨蝗虫。
“不应该是这样的……”慕姗摇头。
按照理查德的说法，支线小游戏是石头的“砰砰啪啪”，目前的情况并不满足他的说法。
除非……
好像应证了她的猜测一样，不远处传来李刚拔高的声音：“什么情况，怎么还有第二颗！！！”
在第一颗石球滚出来的山洞里，又徐徐滚出第二颗石球。也是差不多的两米高，大小、直径近乎天工造物。只不过这颗石球是通体黑色，表面布满了长年累月的灰土和青苔。
李刚几人又冲到第二颗石球处试图阻止，他们的撬棍、砍刀落在石头表面，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倒计时18:23】
第一颗石球伤痕累累，第二颗石球只是稍微破了点皮。
不待他们有更多反应，第三颗、第四颗石球伴随“轰隆隆”的声音滚出山洞，朝着下方滚来。
这下几人全部停下攻击。
慕姗：“你们发现了吗？”
夏雪鸫扭头，牙齿都在颤抖：“姐妹，别问了，你直接说吧！”
“山谷地面不是水平的，倾斜让石球越滚越快。”
“蝗虫封锁了空中通路，巨石封锁了地上道路。20分钟如果无法打通关，我们可能会被巨石碾死。”她顿了顿，“或者被蝗虫吃掉。”
“刚才也看见了，凭人力根本无法破坏这些石块，所以这个支线任务的本意，绝不是让我们用工具凿石头。”
第63章
宗芮在半空一个漂亮的后空翻, 一脚踹开只飞近的蝗虫，眼睛余光瞥见地面人的情况，惊得牙都掉了。
“你们在做什么, 石球怎么还越来越多了？！”
越来越多……
慕姗被她一语惊醒，再看向沿着“河道”徐徐滚动的巨球时，她终于猜出了游戏的实质。
但有一人比她更快开口。
李刚大吼一声：“我知道了, 这个游戏其实是个巨大版祖玛！”
夏雪鸫音调拔高：“什么马？！”
李刚表情确定：“祖玛。二十年前的小游戏了，你们年轻人可能不知道，简单来说就是同色消消乐。”
夏雪鸫：“消消乐我知道啊！”
“你们仔细看, 第一颗出现的球是灰色的，因为颜色太普通我们没注意，等第二颗出来后就变成了黑色石头。第三颗石球是棕黄色, 第四颗却是白色, 没有一个重复的颜色, 这其实不是巧合！”
李刚语速飞快，“在祖玛PC端游戏里，圆球也是沿着曲折的道路滚动前进，一颗接一颗越来越多, 玩家需要在时限内消除圆球, 这和我们的副本游戏简直一样啊！”
李刚神情激动、热泪盈眶。
没想到他也有成为通关游戏主力的一天！
旁边的夏雪鸫一刀砍掉只蝗虫的触角, 大汗淋漓吼：“别说废话了,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消除啊！”
这问题把李刚问蒙了。
“消除……如果真的是祖玛, 玩家应该会有一只蟾蜍可以吐石球, 制造连续三颗颜色一样的就能消除。”
“问题是蟾蜍呢？？？”
几人举目四眺，山谷中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黄色岩石，漫天的蝗虫飞舞扰乱视线。
夏雪鸫急得跳脚：“鸟粪都没有一颗啊！！！”
慕姗安抚她：“别急，现在时间还宽裕, 我们再找找看。”
天上飞、地下跑的蝗虫越来越多，哪怕有俞大和宗芮两人主动吸引火力，它们也渐渐将目标转移到试图破解游戏的几人身上。
蝗虫粗壮的后肢弹跳力惊人，躲闪不及的话有可能自己反被蹬飞。而且它们长而有力的翅膀好像直升机螺旋桨，高速振翅时可以搅碎周围一切障碍物。最可怕的是蝗虫口器，如钢铁齿轮般“嘎嘣嘎嘣”不停在嚼吃。
俞大身上渐渐有了伤痕，宗芮还没愈合的旧伤也开始渗血。
场内队友太多，夏雪鸫无法召唤雾霾或酸雨，只能用晴天技能为友方治疗伤势。
这样惨烈的战斗中，李刚好像神经质一样抱着头竭力思索：“蟾蜍、蟾蜍在哪……”
战斗力不够用，王瑞芝也操起砍刀加入到抗击巨蝗的队伍，她不忘嘱咐：“姗姗，你别急，这里有我们挡着！”
慕姗点点头。
贺云崇站在她身后没有大动作，但时不时从地面猛地窜出一股流沙，卷住附近的蝗虫瞬间拖入地下。
在足以令人窒息的极热里，慕姗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热汗一滴滴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地上。她抬眸看向不远处徐徐滚动的石球。
速度已经越来越快了，轨道上累积到了10颗，共有四种颜色（灰、黑、黄、白）。
其下蜿蜒的轨道占据大半片山谷，像蚊香一样一圈圈环绕，挨得十分紧密。
轨道的末端是山谷中心。
慕姗呼吸一停，忽然拔腿往山谷正中央跑去：“是环绕式圆弧！”
贺云崇形影不离地跟在后方，像影子一样保护：“什么意思。”
“为了避免‘开局淘汰’，根据祖玛的游戏机制，蟾蜍所在的发球点需要和石球行进轨道拉开足够远的距离，给玩家争取时间——简单来说就是电脑屏幕上相隔最远的距离！！”
“因为发球点绝对不会被轨道覆盖，这片山谷内的轨迹又是个环绕式的圆圈，所以发球点一定位于场地正中央！”
慕姗艰难地避开漫天乱飞、时不时降下来抓人的蝗虫，跑得跌跌撞撞。现在谷内整个场面就像战争时期满天呼啸的轰炸机，底下乱跑的玩家就像难民。
山谷的圆心中央和周围平地没有丝毫区别，砂砾、土块、碎石、杂草。
石球的轨道蔓延到这里就消失了，留下了差不多3米乘3米的一块空地。
可想而知，如果时限一到，玩家依然没有找到办法消除石球，这些密密麻麻的庞然大物就会一颗接一颗占满山谷。玩家再也无处下脚，不是被石球压死就是被蝗虫捉走吃掉。
这片发球点也是玩家最后的活命之地。
慕姗焦急：“快找找看这附近！”
贺云崇看了眼他们脚下的土地，他抬起手掌向下一压，再徐徐翻转过来。
“叮铃——叮铃”驼铃响起。
随着手指的动作，地上的沙土窸窸窣窣颤动，开始被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往两侧分开。
如同有巨大磁铁吸引似的，地下豁然裂开一个大洞。
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一只石制蟾蜍、几乎有辆车那么大的石雕从洞口徐徐升起。
周围战斗的几人被声音吸引动静。
“主神还真的做了只蟾蜍？！”
巨大的石刻笔触拙朴、形态抽象，蟾蜍是四肢着地的姿势，头部有一颗闪烁的红宝石。
它肚皮下面抱着一颗白色的石球，就和场地间滚动的那些一模一样。
从黑洞往下看，还能看见一颗接着一颗排列的巨石，和他们的猜想一样，这是一个MAX版本的真实祖玛游戏。
李刚激动坏了，声音发颤：“击球是白色的，快，朝着那两颗相连的白球打出去！”
他冲上去用两手抱住蟾蜍头，想要转动其方向。
但竭力试了半天，连脸都憋红了，石雕根本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根本没办法扭转啊？！”
慕姗站到另一侧，抬臂抱住蟾蜍一条前肢：“再试试，我来帮忙。”
夏雪鸫和王大妈两人也冲过来：“等下，我们也来！”
贺云崇原本想去替代慕姗，但蝗虫好像对这只蟾蜍格外感兴趣，它冒出土层后这些虫怪就像疯了一样，抛弃了原先的攻击对象一窝蜂涌了过来。
场景演变为蝗灾，巨大的蝗虫遮天蔽日。贺云崇以一人之力保护他们几个，根本脱不开身。
“我数123，顺时针方向用力！”慕姗喊。
四人铆足全力，双脚几乎蹬出一个浅坑。在一阵牙酸的“咯吱——”声音里，蟾蜍下方的底座终于开始缓慢扭转。
夏雪鸫用肩膀顶着蟾蜍屁股，浑身用力到发颤，她咬牙切齿：“该往哪打？我看不见——！”
李刚用爪子攀住蟾蜍顶部，身体灵活地爬上去：“我来校准方向！”
“再往左一点点，大家坚持住！”
等到对准方位，他一跃而起，一把拍下蟾蜍脑袋上的红宝石。
下一瞬，蟾蜍肚皮下抱着的白色石球就像发射弹药似的迅速打出。
庞然大物一旦滚动起来，带起摧枯拉朽的势力，甚至还击飞了一只拦路的蝗虫，最终依照预设，撞击轨道上的另两颗白色石球。
“砰——”的一声巨响。
三颗同色球连在一起触发消除机制，地面猛然塌陷出一个大坑，直径两米的巨型石球猛地沉入土层消失无踪，大坑在瞬间恢复如初。
【消除成功，白球+3】
李刚热泪盈眶：“成功了！真的是这样，我们有救了！”
慕姗看着三颗巨球凭空消失的画面，心底也有震惊。
——直到最后一刻，系统都在告诉玩家：潮热森林是一个团队合作副本。
如果玩家相互厮杀到只剩一个人，他将无法抵御3天一次下游攻击的虫怪；就算进入小游戏，也无法牵制满天乱飞的巨蝗虫、无法搬动沉重的石刻蟾蜍、更无法同时校准方位击球。
有了第一次成功，几人自信心爆棚，他们卯足力气转动蟾蜍击出不同颜色的巨石，李刚负责在上方观察方位。
“右右，继续往右！”
“左，往左！”
一颗又一颗石球从蟾蜍下方的黑洞升起，又以极快的速度击向排成一条龙的石球阵。
它们有的会组成三颗原地消失，有的则无法消除，加入到石球阵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轨道上的石球越来越多、队伍越来越长。玩家能活动的范围缩减，天空中的蝗虫群却好像不会变少似的。
经受连番车轮战，俞大的蘑菇之力即将衰竭，他一个没主意，被两只蝗虫用后肢踢飞，整个人飞起来，狠狠撞击在山谷石壁上，“砰”的一声。
俞大口中“噗——”喷出一口血，身上膨胀的蓝色肌肉迅速干瘪下去。
周围的蝗虫看准时机一拥而上，锋利的口器眼看就要分食他的躯体。
“小心！”宗芮在半空丢出什么东西，手中竹竿一甩一接，多出一个稻草捆扎的扫把头。
【玩家宗芮（清道夫）使用技能：扫地僧
（主动）当玩家使用扫把作为武器时，攻击力提升到[高超]级别】
看似脆弱粗糙的扫把一个横打过去，将已经聚集过来的巨蝗虫生生打散。柔软的稻草拂过蝗虫的翅膀，打出了钢丝的效果，将透明翅膀划出一条条豁口。
宗芮守在俞大身边拳打蝗虫脚踢蝗虫，艰难扭头大喊：“你们几个，还不快点！”
【倒计时5：37】
事实却是，找到了正确游戏方式的四人并不轻松。
李刚四肢着地猫状蹲在蟾蜍头顶，他脸色发白冷汗津津：“不行……石块消除的速度根本不如它们出现的快！”
眼看石球阵已经蔓延了山谷的一半。
夏雪鸫在下面骂：“我靠，你到底会不会玩啊！”
慕姗擦了把脑门上的汗，她看着不容乐观的现状：“让我来试试。”
李刚一顿，担忧道：“妹子，你会吗？”
慕姗还没说话，贺云崇先开口了：“她父亲是祖玛游戏同城积分榜前三名，她当然会。”
话都这么说了，两人迅速调换位置。
慕姗爬上蟾蜍头顶，开始指挥下方的三人寻找角度。
一颗、两颗。
等打出去好几颗石球，都没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李刚才察觉不对。
“不是，怎么还越来越多了？！妹子，三颗颜色一样的才能消，你把黑的往两颗灰的里面打是怎么回事？？”
慕姗眼睛紧盯轨道上的石球，脑袋不停思考，甚至都来不及说话。
旁边的贺云崇替她回答：“她在做对称。”
李刚愣住：“对称……？”
现在石球的数量已经太多，按照传统游戏玩法来不及全消。但慕姗从小看爸爸玩这个游戏，耳濡目染，她知道点别的方法。
对称，是一种极考验玩家眼力和反应能力的游戏方式。
首先在当前石阵前段选取一个爆破点。
以爆破点为对称轴，在两端人为制造颜色的对称。同时，两边的同色对称球体必须加和大于三，才能触发一连串消除效果。
举例，目前的石球阵列是这样的：灰黑黑灰黄白白黄黄。
选取两颗黄球为爆破点。
灰黑黑灰黄白白【黄黄·爆破点】
慕姗必须在爆破点前端制造对称石球，也就是说在前端加单球或双球。
灰黑黑灰黄白白【黄黄·爆破点】+白黄黄灰灰黑灰灰
石头蟾蜍不需要再废大力气转动，他们只需要始终指向石球阵滚动的头部，并且把没用的颜色打空。
几分钟后，几人看着长度几乎快要濒临终点的狭长石球阵，心生恐惧。
连俞大和宗芮也无处落脚，只能往中央聚集。
七名玩家彼此紧挨着，惶恐地望着滚动着朝他们碾压过来的石球阵列。
【倒计时1：03】
夏雪鸫声音颤抖：“姗姗，现、现在呢？”
慕姗点了点蟾蜍肚子下面的黄色石球，语气笃定：“到时候了，我要的就是这颗。”
他们合力推动蟾蜍。瞬息之间，黄球以迅猛的速度飞出去，很快击中那两颗被选中的爆破球，三球同色触发消除机制。
“砰——”的一声巨响，三颗黄球原地下沉消失。
但以爆破点为对称轴的消除只是一个开始。
两边的石球依照惯性相互聚拢。
三颗白球，“砰”
三颗黄球，“砰砰”
三颗灰球，“砰砰砰——”
……
李刚瞪大了眼，嘴巴逐渐合不拢，其他人也是一样的表情。
在一声声连续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石球阵以极快速度往反方向后退，直到最后三颗灰球沉入地下，山谷内空空如也。
【消除成功，石球+27】
第64章
慕姗从石头蟾蜍头上爬下来, 因为蹲的时间太长有些腿软，贺云崇及时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现在，我们应该是成功了吧？”夏雪鸫小心翼翼探头出来。
“可它们怎么都不动了？”王大妈举着砍刀浑身紧绷。
七名玩家背靠背围拢成一个圈, 警惕着注视着四周好像按了暂停键一样的蝗虫群。
它们悬停在半空，像一只只直升机似的只发出振翅的嗡鸣，巨大的复眼紧盯人类, 却被什么规则束缚似的没有攻击动作。
双方对峙着，直到最后一颗石球也沉入地下，20分钟游戏时间到。蝗虫群调转方向, 毫不留恋地飞出山谷，消失在大山那头。
【倒计时0:00】
【恭喜玩家成功合作通关小游戏：人心蝗蝗
金币+50
力量+2
生命+1
精神+3
防御+1
敏捷+2】
【普通玩家537099号
你额外解锁成就：一球全清
获得：蟾蜍x1】
系统提示出现的一瞬，所有人发出松口气的哀嚎。
“累死我了。”夏雪鸫仰头咕咚咕咚猛灌几口水, 把剩下的对着脑袋浇下去, 她甩甩湿漉漉的粉发, “但凡副本里多几个玩家，我们都不至于当苦力！”
宗芮撇嘴：“这不是死的死，杀的杀么，又没有新的替补玩家。”
“现在合理怀疑这个杀掉3号和12号的凶手没准也是系统派来的, 就是为了不让我们通关。”
慕姗也喝了水, 用手背擦擦嘴：“现在山谷是‘安全’状态, 可能会显露出一些隐藏信息, 大家分头找找, 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问题！”
七人兵分三路, 各自朝不同方向而去。
慕姗捡了根木棍，对着山壁旁奇形怪状的石头、枯萎的灌木敲敲打打。她背对着其他队友，简单查看了一眼刚才系统奖励的道具。
一只拳头那么大的石刻蟾蜍。
【蟾蜍（辅助类）
品质：精良
使用：深情亲吻蟾蜍
说明：使用后可吐出石珠，珠子具有最高价值
备注：“孤寡-孤寡-”】
慕姗看了眼蟾蜍无比丑陋的脸, 默默将其塞入了背包里。
贺云崇一直跟在她身后，他拿出一个3L的矿泉水桶，一只手举高扛着，另一只手扶着瓶口，就这么“哗啦啦”往嘴里灌。
桶内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瓶口周围漏出来的清水顺着他的嘴唇下巴蜿蜒流淌至脖颈，逐渐沾湿胸口的衣服，变成半透明。
慕姗回过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贺云崇化身水牛“牛饮”的画面，实在太过震撼。
不是，正常人会直接抱着3L水桶喝吗？？
她盯着他平坦的肚皮，怀疑他嘴巴下面是不是连通了一个无名宇宙，否则那么大一桶水都储存到哪里去了。
几分钟后，贺云崇放下桶，黝黑的肌肤沾了水珠，被太阳一照折射出水晶一样的质感。
慕姗却注意到他手中空空的水桶里，沉着一片水草。
“你喝的是河水？！”
“河水有很多杂质，还有细菌，不经过过滤烧开不能喝。”
现在不是在沙漠，没到危难关头，玩家能持续作战的根本都是自己的健康。
贺云崇看着慕姗的眼睛，认真回答：“我没关系的。”
“任何物质进入身体里，不管是什么，都不会活着。”
慕姗：“身体素质再好也不行……”
贺云崇的目光定定望着她：“不。不是被杀死，而是‘不能活着’。”
这句话的意思她好像是听懂了，但又觉得不是理解的那个意思。
慕姗想问问清楚，这时远处大概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传来夏雪鸫的叫嚷声：“各位，我有发现了！快来啊！”
所有人都聚集到那里。
平平无奇一片山壁，周围一大片嶙峋丑陋、奇形怪状的石头，有的像飞翔的老鹰，有的像巨大的乌龟。
夏雪鸫用武器将其中一块石头的尖角敲开：“这个石头有古怪，我起先以为是风蚀地貌，后来发现其实表面一层黄色的岩块是后来才沉积的。”
王大妈：“什么意思？”
夏雪鸫冥思苦想：“就是大虾裹着一层面糊那个意思。”
王大妈：“懂了。”
“你们看里面，是空的。”夏雪鸫指着被敲开的破裂口，里面黑魆魆的，似有空洞。
宗芮率先探身过去看，她眯起眼对准那空洞缝隙看了一会，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身体一顿，表情古怪：“里面是巨虫的尸体。”
“什么？”
大家接连看过，又用灯光打进去照明。确定石头里面封存的是只已经钙化的巨蚂蚁尸体，血肉都腐烂干净了，只还保留有完整的姿态，所以石头形状也奇奇怪怪的。
慕姗用榔头又敲开几个石头边角，仔仔细细地观察。众人见此动作纷纷过来帮忙。
十分钟后，慕姗看过最后一块形似乌龟的巨石内部，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石头里不光有尸体，还有虫蜕。”
夏雪鸫挠挠头：“虫子的蜕皮是什么关键线索吗？”
“其实一早我就在猜这个岩石山谷是什么地方。山谷周围的地貌不像是浑然天成，倒像是后来加工的。刚才小游戏的一番大乱斗扰乱了我们的思路，石头里又发现了大量虫子尸体。”
“所以玩家很容易产生联想——这些尸体是战斗后死亡留下的。”
“可虫蜕是虫子成年后的蜕皮，和战争毫无关系。蜕皮过程中虫子会进入十分脆弱的状态，因此这个场景绝不可能是战场。”
慕姗环顾一圈，“这种奇形怪状的石头，整个山谷里全都是，少说也有几百个，都是不同种类的虫。”
“这片山谷是一个废弃的巨虫巢。”
她指着高处：“你们看，山体边缘这一层一层的阶梯像不像宿舍单间？”
夏雪鸫：“单间……”
李刚点头：“我在上面确实有看到被节肢刮、划出来的痕迹，一开始还以为是战斗留下的。”
夏雪鸫举手主动猜测：“所以说，是不是人类大举进攻虫巢，爆发人虫大战，才让巨虫们把巢穴给搬走了？”
王大妈瞥她：“我们都打不过巨虫，你觉得那些弱不禁风的NPC可以？要是真有人虫大战，支线任务就不可能存在。”
“这不是在猜么。”
慕姗摇头，她用手轻轻拂过石头表面：“虫巢迁移的原因已经不可考究，从残留的石化痕迹来看起码是很多很多年前，那会森林里有没有这批村民都还未知。”
夏雪鸫无语：“所以……垃圾系统让我们来这玩‘小’游戏，目的是啥？把所有玩家一网打尽？”
慕姗道：“现在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山谷外面的土路是谁修的？”
李刚想也不想就道：“副本里除了人就是虫，虫可不会修路，那只能是人修的。”
慕姗点头：“那么人类修路，来这个废弃的虫巢里做什么？”
“额。”李刚哑了一下，试探着，“挖矿？”
夏雪鸫小小声：“或许是来旅游的呢？”
“……谁上这危险地方旅游啊，一没树二没水的。”
听着他们乱七八糟的对话，慕姗却好像一下子被点醒了。
“驱使人类最好用的原因无非两样，一是崇拜，二是利益。NPC村落里流传着关于‘救世主’的传说，我听过，救世主很显然是人类模样，村民们也不可能崇拜虫子，排除其一。”慕姗看了眼贺云崇，后者也看着她。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再不可能也是唯一正确的答案。”
“人类是为了利益来此。”
李刚一顿，挑眉：“真冒着危险来这挖矿啊？”
慕姗：“挖的不是矿，是虫尸和虫蜕。”
夏雪鸫惊了：“不是，这玩意真能卖钱？虫子都钙化了，除了当观赏品根本没有用吧。”
她凿开石头表面抠了抠：“你看，已经成化石了……难道可以磨碎了入药？”
宗芮走过来拿手指撵了撵碎屑：“虫蜕确实是一味中药。不过你忘了，这地方可是中古西方背景，哪来的中药。他们开采出去应该是当摆设，或者标本吧。”
她指了指天边：“巨虫怪是潮热森林特产怪物，村子又有条连通外界的道路，村民们把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贩卖到外地换钱。你没经历过不懂，某些封建贵族为了奢侈品愿意付出大量金钱，什么人鱼的尾巴、驯鹿的头、佛祖的造像……”
“行吧，我本来也觉得这荒郊野岭里的小破村竟然有财力能修得起石头路、教堂和学校就挺惊人的。”夏雪鸫随口道。
王大妈点点头：“听你们这么分析我也明白了。所以巨虫怪们三天一次袭击村子，其实是因为祖坟被无证开采了，来复仇的？”
夏雪鸫比大拇指：“精辟啊大妈！”
他们几人侃侃而谈，兴高采烈好像下一秒就能完成任务似的。
慕姗摸着手边的石头化石，眉头紧锁。
贺云崇低声问：“怎么了？”
“这个结果有些道理，但我觉得好像还有什么没想通。”
系统按照规则，必须告诉玩家剧情线索，引导他们来虫巢。
但出于选拔玩家的考虑，系统又不愿意好好告诉他们信息。
主神就像一个矛盾体。
不管死多少人它都无所谓，它就是致力于让玩家成长、进化。
慕姗有时候真的猜不出来系统到底想做什么。
“鲁迅在《故乡》里写：世界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贺云崇忽然开口。
慕姗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你还记得鲁迅先生……”
脑海中电光火石之间，忽然闪过些什么，慕姗一把抓住他胳膊：“等等！”
贺云崇一动不动任由她抓。
小路的形成是长年累月的，已知村民开采虫尸的时间必定久于一年半。那为什么之前一直没事，毫无预兆的，虫子突然开始进攻村子？
刚进副本时，她天真地以为虫子和NPC村民之间仅仅是系统限定的单一捕杀关系。
击杀者和被击杀者。
现在看看好像未必……
虫子三天一次顺流而下袭击村子是系统限定没错，但一年半之前一定还有剧情线索。
村民们做了什么？
她还没将这个猜想说出来，山谷上方忽然传来一声轰鸣。
很庞大，就像雪崩时一冲而下的雪。
贺云崇忽然就变了一个表情：“有危险，立刻离开这里。”
他的神情太严肃，慕姗甚至来不及细看，双腿就已经动起来，往山谷另一侧的出口逃离，夏雪鸫等其他几人也紧随其后。
七人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在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山谷一侧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有什么东西顶开坚硬的岩石和土层，破土而出。
轰鸣声阵阵。
慕姗在逃跑中回过头去看，见那从山体里爬出来的是一只有卡车那么大的犀金龟（独角仙），其通体金色，璀璨夺目。头顶巨大的角突直接撞开山壁，舞动粗壮的节肢朝他们冲来。
犀金龟后方跟随着一些小型的锹甲虫怪，它们用锐利如锯子的上颚“咔嚓咔嚓”开合，将两侧的树木拦腰截断。
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所有人的肾上腺素都在急剧分泌，驱动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奔逃。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就是潮热森林副本的BOSS，巨虫怪族群里的王虫。
【玩家直面巨虫女王
王的威严：所有玩家携带[恐惧]dbuff
心灵震颤：精神类技能效果-50%
越级挑战：回血、痊愈技能效果-20%】
【巨虫女王状态：愤怒】
【当前副本剩余生存时间：2分35秒】
慕姗瞳孔紧缩，她此刻顾不得什么凶手、什么线索，脑内只有一个想法：快跑！
第65章
面对越级挑战, 在场所有人顾不得藏私，都拿出了压箱底的道具。不管是攻击类的还是扰乱类的，哪怕的夏雪鸫的雾霾、酸雨, 在面对如小山坡一样高大的王虫时，就好比蚍蜉撼树。
慕姗的焦土技能还在冷却期，豌豆射手的攻击打过去如同挠痒痒, 别的道具更像是巨人的玩具。
当体型大到一定程度，地上多一根刺或少一根刺都没有意义；
她第一次认识到绝对力量带来的鸿沟。
玩家们跌跌撞撞往前跑，在他们背后, 那些带翅膀的甲虫飞了起来，像一架架轰炸机，逐渐离众人越来越近。
即将打破安全距离的刹那, 一条粗壮的沙蛇突然从林子里窜出来, 张开血盆大口, 咬住一只飞得最低的甲虫。尖利的蛇牙咬合，将虫壳挤得粉碎。
“吼——”
飞舞的巨虫群被这个变故搅乱，往四周散开。王虫被半路杀出来的沙蛇震慑到一瞬，动作慢了半拍。
也就是这半拍, 给贺云崇争取了时间。
他的眼睛倏地变成纯黑。
金色的纹路在他皮肤表面一点点亮起, 从指尖一直蔓延到脖颈, 黑色兽首面具越来越逼真, 那犬吻下似乎真的要露出利齿。
驼铃响起, “叮铃——叮铃——”
不知名的地方传来悠远的唱诵诗, 森林里那座金字塔无声无息拔高，黄金的塔尖反射阳光，影子一样的火柴人突兀出现，围着法老王的墓穴舞动转圈。
这是一种介于现实与神话里, 惊人的美。
慕姗跑着跑着觉得不对，脚下的土地……或者说沙子在动。
这些沙子变成活的，一部分带着他们往反方向逃离，另一部分汹涌着朝贺云崇身边汇聚，化身为巨大沙蛇的一部分。
“哗啦啦——”
她看见那条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大，周围的土石砂砾像龙卷风一样累加到它身上，变成其锋利的鳞片、蜿蜒的蛇尾、狭长的毒牙。
愤怒的王虫以蛮横的力道冲来，贺云崇的沙蛇几乎变得和它差不多大，就那么挺身迎了上去。
两个庞然大物的战斗对脚下的人类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无数树木倒塌、土石瓦解、山坡崩裂。
王虫锋利坚硬的角突撞击在沙蛇身上，瞬间将其一块躯体撞碎，从破洞的地面大量沙土粉碎滚落。
沙蛇痛苦咆哮着，这时又有十几只甲虫扑上去，用巨大的钳子攻击它的蛇身。
对玩家来说和山岳一样庞大强横的沙蛇，就被这些巨虫碾压嚼碎。甲虫们一拥而上，完全占据它的身体。
“吼——”
沙蛇发出最后一声嚎叫，巨大的蛇身渐渐失去动作，变成真正的沙子，消散在地面。
王虫踩着沙蛇遗留下的、已经僵化的蛇头，仰面向天空，发出胜利者的嘶吼。
听在玩家们耳中是“嘶嘶——”的虫鸣，但因为足够巨大，这声音震耳欲聋有如山吼。
贺云崇在前面开路，带着慕姗等人逃离。王虫鸣叫的一刻，他却好像听懂了似的，身体顿了一瞬。
【无名伪神，离开我的森林！】
【奸诈的人类，贪婪的魔鬼。】
【以王虫之名起誓，恩怨不止、战火不休——！】
*
离旧虫巢大约3公里的地方，一群人围坐在溪水边。
极度高热让森林里水位快速下降，就算他们坐在那里，也有濒死的小动物战胜恐惧凑过来喝水。
整个森林都在高温中挣扎求生。
俞大又拿出了一堆颜色各异的蘑菇饮料，味道各有各的奇葩之处。
王大妈帮着分了分：“大家都没事吧？”
夏雪鸫接过一瓶红色的：“我的晴天技能冷却了，现在没法治疗，你们再撑一撑。”
宗芮：“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打绷带。”
清道夫是对战巨虫的主力，一番苦战下来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昨日的旧伤崩裂渗血，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细小的划伤和陈年旧伤。
宗芮咬住衣襟下摆，毫不在意地将绷带在腰间一圈圈缠紧，她腹部结实有力，露出来的肌肤都是块垒分明的肌肉，整个人的风格就像专业作战十年的女特种兵。
慕姗对她有些好奇，递过去一瓶水：“宗姐，你们小队大部分都是近战职业吗？”
宗芮道谢：“也不是，我们队员业务范围很广，有奶妈、法师、远程、辅助、刺客。不过我是队内最强的保镖没错了。”
“系统每次分配副本都是随机，你们怎么确定小队成员可以分配到一起？”
宗芮笑笑：“我们不能确定。但根据系统规则，正式签约成立的队伍，成员分配副本重叠的可能性提高五成。”
“所以，只要人数够多，我们就有可能在副本内聚头。”
慕姗露出迷惑的表情：系统内副本根本不知道有多少，这个队伍的成员是何等的自信啊。
宗芮忽然眼前一亮：“慕小妹，要不要来我们小队？”
李刚在旁边搭腔：“第三人称的小队业界有名。他们可不轻易招收队员，队伍内的无一不是精英玩家。”
慕姗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我只是普通玩家。”
宗芮摆摆手：“玩家评级只是系统初步扫描得出的第一印象罢了。你去看看那些短跑冠军、大力士、上市公司总裁，初始评级个个都是精英玩家。”
“有用吗，这些人现在还有几个活着的？”
“咳。”
在场唯三的精英玩家俞大咳嗽一声，他悄悄瞥了眼背对他们、坐着一动不动的贺云崇。
这位也是初始精英玩家，甚至如今还在最强玩家序列中榜上有名。
顾及坠梦人，宗芮咽下没开口的话。
她朝慕姗坐近了些：“我说真的，慕小妹你考虑考虑。”
“我们队长是智斗流，有队长带任何副本都会难度下降，你们俩凑一起通关应该会很搭，俗话说1+1＞2嘛。”
慕姗听了好几次‘第三人称’的大名，她还未开口回复，就感受到一道从背后射来的凉嗖嗖的视线。
贺云崇的目光有如实质，死死盯着宗芮不开口。
虽然这视线的目标并不是她，但也足够令人不容忽视。
宗芮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咳嗽一声又挪远了些。
慕姗把手泡在已经变温的溪水里，转移话题：“那只金色的巨虫王，它最后的吼声，感觉像是在说话？”
李刚举手：“因为职业关系，我能听懂一点。”
“不过猫和虫子沟通有壁，我依稀听出了那只王虫在骂人。”
慕姗：“……骂人？”
李刚：“字面意思的骂-人。王虫好像很仇视人类，是不是因为我们玩家杀虫太多了？”
“那虫子杀的玩家难道还少？”一旁的夏雪鸫吐槽，她嘴里叼着根烟没点燃，一派疲惫颓废的模样。
“曾经一鞋底就能踩死的小虫，现在变成吃人的怪物。像小山那么高的独角仙，除了奥特曼谁能打得过？”
夏雪鸫呵了一声，冷笑，“天道好轮回，系统饶过谁。”
好不容易通关的玩命小游戏却没有带来什么主线任务助力，众人气氛略显低迷。
慕姗擦了手，察觉到身旁坐着的人不正常的粗重喘息。
“哈——呵——”
贺云崇背对着众人坐着，他背脊佝偻，凌乱的黑发湿漉漉落在肩上。
皮肤上那些金色的斑纹非但没有消弭，反而还越来越多，在他黝黑的肌肤表面有生命一样游走。
贺云崇胳膊上的黄金小蛇臂箍也不见了。
慕姗试探着碰碰他的胳膊，男人躲了一下，嗓子里发出囫囵的声音：“别、碰。”
“你怎么了？”
贺云崇没说话，反而是李刚回答：“他同化程度太高了，看这个状态，已经到了70%的临界点。”
中年男人顶着一对猫耳，语气悲凉道：“同化，算是血脉类、召唤类、寄生类玩家的通病吧。同化程度越高，我们越会丧失自我意识，最终变成非人类存在的容器。”
李刚露出一个满脸褶皱的苦笑：“不过我还好，起码我死的时候，已经变成一只猫了。猫猫是没有烦恼的。”
慕姗神色严肃，她扭头看向身旁浑身紧绷的人，他的头颅越来越低垂。某一个刹那，她好像没发现面具和他脸颊之间的缝隙。
慕姗猛地一把握住贺云崇的手腕。
他的皮肤滚烫，身体还在小幅度颤抖，似乎是在和什么庞然大物做斗争。
她握住他不过片刻，他马上翻转手掌反握住她。
刚刚说别碰，现在又紧紧攥在手心里不放开。
慕姗被抓得有点疼，但她没说话，反而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他的背。
就像小时候他哄哭闹的她一样。
李刚把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他刚想说这样的安慰其实没什么实质效用，贺云崇就抬起了头。
他的嗓音好像撕扯一般沙哑，纯黑的眼眸注视着慕姗，一字一顿。
“——它说‘恩怨不止、战火不休’。”
慕姗很快猜出了他口中的“它”是谁。
*
七人在溪水旁休整了大概两个小时，期间有无数动物过来饮水，但两个小时以后，原本还有20厘米水位的溪水彻底干涸。
周围的植物焦黄、枯萎。动物和昆虫一批批死亡。
就算他们坐在树荫下面，绝对高热也让空气扭曲、滚烫。
慕姗已经喝掉了三瓶水，但她还是觉得嘴唇滚烫干裂，喉咙和鼻腔都有冒血的迹象，每说一句话都想在撕扯肌肉，满嘴都是铁锈味。
夏雪鸫哑着嗓子开口：“现在环境温度62°，出去会出人命的。”
“等太阳下山会降一点，再等等。”
超高温环境下，连呼吸都变得痛苦。
几个人像被晒干的鱼干一样瘫在泥潭边，呼吸灼热的空气。
慕姗眼前已经被汗水模糊，她能感觉到身体濒临极限的呼喊。
以人类的生命对抗系统的权威太不现实，即使人类已经是自己认为的“高等生命体”。
系统只是稍微做了下对副本的调整，他们就无法继续生存。
不管是淹没阳光房的洪水，还是如今超过人体极限的高温。
因为难受，慕姗的思绪有些混乱，她能感觉到主神系统对地球人的偏爱，就像家长纵容调皮捣蛋的孩子。
但她又能分辨出主神系统的公平：地球人和NPC、普通动物昆虫一样，前仆后继地面临死亡。
她尝试去理解主神的意图，后来又现实地认识到：以一个普通地球大学生的眼界，她无法勘破主神。
但现有的一点是明确的，哪怕前路未知，人类也会为一点点生存机会而努力挣扎下去。
第66章
熬到下午四点, 众人期盼中的降温并没有到来。
中暑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慕姗耳边一阵阵嗡鸣，眼前的景物出现重影。
忽然, 感觉有什么人倒在了她脚边，随即传来王大妈几人的呼喊声。
“什么情况？”
“夏雪鸫晕了……”
慕姗用力拍拍脸，竭力让意识清醒。
身侧的人站了起来, 他高大的身躯遮挡光线，慕姗眯着眼看他，男人也低下头, 但他表情被面具遮挡，看不清。
贺云崇往旁边走了一步，被她抓住。慕姗嗓音沙哑：“别去送死……我需要你。”
男人伸手轻轻摸摸她的头顶, 粗糙如瓦砾的声音里残留着最后的温柔。
“姗姗, 我更需要你。”
他第一次主动挣脱她的手, 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丛林中。
慕姗愣了一愣。这时，其他几人已经将昏迷的夏雪鸫扶了起来，给她喂治疗中暑的药物。
慕姗也从应急包里取出支藿香正气喝下去，她用湿毛巾搭在脖颈上, 挣扎着站起来。
宗芮侧目：“你要去找他？从目前的战斗力来看, 我们几个加起来都没有资格和虫王对战。”
慕姗：“贺云崇同化程度过高, 攻击虫王他会没命的。”
“可我们去也是送死。”
“他是唯一还有余力对战虫王的玩家, 对系统来说他是一个不可控变量。如果他死了, 副本内将不再存在未知因素, 一切结局都是既定的，我们才是真的刀下鱼肉。”慕姗并没有尝试强硬劝说什么，她抽出一根高尔夫球杆当拐杖，只身往森林深处走。
宗芮冷静思考片刻, 拍拍衣服站起来：“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
虫王没有转移阵地，它就在巢穴中等待玩家上门。
贺云崇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气味找过去，在巢穴门口遇见了几只留守的巨虫怪，蜘蛛、蝴蝶，还有别的什么。
它们几乎是瞬间就扑了过来，贺云崇的身体比他的意志更快做出战斗反应。他一只手按住扑过来的蝴蝶，右手迅速一撕，将沾满毒粉的翅翼撕毁。
下半身很快动弹不得，众多蛛网缠住他的双腿。贺云崇以双手制衡其他巨虫的毒牙和螯钳，在毫不起眼的地方，他脚下的流沙迅速蔓延。
沙子就像循着肉味的狗，飞快包裹住吐丝的巨蜘蛛，虫怪覆满刚毛的节肢在沙坑里拨动，很快停下了。
解决掉守门的“卫兵”，贺云崇一步步走入虫巢。
这是一个巨大且宽敞的洞穴，潮湿舒适，不少巨虫爬进爬出，但碍于危险感知，它们并没有冲上来攻击他。
在洞穴最深处，他看见金色的巨型生物舒适地躺在一片青苔上，金色的甲壳甚至在黑暗里发光，许多工虫匍匐在周围，它的姿态宛如国王。
面对卡车那么大的犀金龟，人类的躯体小得好像尘埃。
作为潮热森林中特色怪物里最强大的存在，王虫并不畏惧这些在森林里活动的人类，它很清楚这些人每天都去往了哪里，又杀了多少工虫。
其中大部分人都如空气里漂浮的微粒，但某一两个存在却也让它有些忌惮。
此刻，这个令它感觉到危险的人独自前来。王虫俯视他，透过平静的外表看出了他混乱、挣扎、濒临崩溃的灵魂。
王虫发出“嘶嘶”的嘲笑声，几乎是瞬间，周围所有的工虫都发起了攻击。它们像一辆辆加速行驶的坦克，堆叠在一起，几乎是眨眼间就把男人淹没。
甲虫收拢锋利的钳螯，却夹了一个空。
一只人类的手先它一步，硬生生抓住虫子头部与身体的相连部位，手指像钢铁插入，直接扯断了颈部，虫的□□像喷泉一样漏出来。
“砰——”工虫小山被破出一个洞，贺云崇将随手处理掉的甲虫往旁边一丢，他已经变得纯黑的眼眸转向洞穴深处，身下流沙翻涌，化为锋利的箭，将周围的虫全部贯穿。
几乎同时，王虫坐不住了。
它发出排山倒海一样的呼啸，巨大的节肢踩碎石块，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虫巢洞穴里发出像地震一样的动颤。
贺云崇仰头，看着眼前越来越大的王虫，神情像雕塑似的毫无变化。不仅如此，他的躯体温度越来越高，心跳却越来越慢。
另一个存在的意识，正在他身体里苏醒。
【玩家贺云崇（坠梦人）使用技能：降临
召唤传说中的存在降临己身
每次周期内同化对象随机
你的躯壳是隔绝祂与这个世界的玻璃，不要打破玻璃】
世界一片黄沙色。
耳朵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古老的唱诵诗从一个人，变成十个人、一百个人，他们的声音震耳欲聋。
贺云崇从喉咙里挤出几声破碎的呻吟，很快这声音就被黄沙淹没，他握拳的手指用力到痉挛。
但这个同化的过程很快，不容许微小的反抗。
庞大如雷云的力量从灵魂的缺口挤压进去，最终压缩到一个人类的大小。力量分化、细腻，蔓延到每一寸发丝、指尖。
一具专为降临而生的身体。
贺云崇看见各色光怪陆离的星星划过，像加速了500倍的夜空。黑幕里睁开两只巨大的眼睛，祂们眼里地表的一切无所遁形。
[在那计算全部年数的黑夜，
在那细数岁月的黑夜，
请将我的名字归还于我。]
[当东方的天阶上的守望者
让我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
当众神一一报出自己的身份——
我也将记起我昔日的名字。*]
他头重、脚轻。
四肢好像被拉长，又好像不存在。前一秒还是血肉之躯，后一秒就变成腐朽的木乃伊。
贺云崇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扭曲的火柴人围着他舞动。
“叮铃——”一声驼铃响起。
他清醒过来，才发现原来夜幕里的那双眼睛，是他自己。
长着狼头兽耳的神祇睁开漆黑双眼，他手中多出一只诡秘的神器。它有点像是上方有一圈环形把手的T字，也是古埃及文明中生命的象征，代表王权的标志——生命之符·安卡。
王虫似被雷击似的停顿片刻，随后发出尖锐的暴鸣。
山洞崩塌，碎石滚落，几十只巨虫怪如海啸朝他涌来。
对比小小的人类躯体，虫怪们显得强大如斯，它们几乎堵住了贺云崇全部的退路。
王虫高高抬起前肢，它巨大的角突就像重锤，在他头顶笼罩一片阴影，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人碾压成灰。
可是预期中的血肉模糊并没有到来。
兽耳狼首的男人举起手中的生命之符。
“ΕμαιοΑνοβη”
诡异的圣光从他手中迸发，巨虫们奔扑到他脚边，像拍击到沙滩边的潮水，一个个迅速萎靡下去，只剩下一个空壳。
察觉到生命与力量快速在体内流逝，王虫发出惊惧的嘶鸣。
生命之符释放稳定又平和的光源，但这道光看在巨虫眼中犹如死神的号角。
一只又一只工虫在前进过程中倒下去，等周围所有虫怪全部停止活动，从贺云崇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赤红温热的血液顺着下颌流到胸口。
他脸上出现类似“疑惑”的神情，好像对自己的身体如此脆弱有所不满。
但即便如此，他脸上也没有痛苦，动作更没有迟疑。
“嘶嘶嘶！！！”
在流沙里挣扎的巨虫女王背甲一片片剥落，几条节肢好像塑料一样渐渐融化。它充满恐惧的嘶鸣传过山谷送到很远，哪怕往外爬，生命消逝的力量也紧追不舍。
虫王已经处在死亡的边缘。
但生命之符使用的代价太过高昂，在耗死虫王之前，贺云崇的身体会先一步崩溃。
身躯的自我保护意识，让他控制不住的颤抖。
从眼耳口鼻逐渐蔓延出汩汩血迹，一身黑衣几乎都被血液浸透，连脚下的黄沙都泛出蜿蜒红色。
在彻底失去听力之前，一道女音突然从洞外响起。
“贺云崇——！！”
名字是这世界上最短的咒语。
他猛地睁开眼睛，已经全部变成黑色、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珠发出微微颤抖，嘴唇嗬动，像要说些什么。
但却只是“哇”的呕出一大口混杂着血块的黑血。
左臂近乎痉挛，生命之符好像长在了他的手心。他右手猛地握住左手腕，用力到血管凸起。
在身体的濒死反抗下，生命之符仍然还在发光，但光芒越来越弱。
与此同时，垂死挣扎的虫王身上多出了其他玩家造成的攻击：各种火光、爆炸、刀光出现。
“啊！”
宗芮大吼一声，将手中所向披靡的竹竿扫把投掷出去，扫把化为标枪，一把贯穿虫王的脑壳。
俞大紧随其后，两计重拳打在虫王已经融化一半的前肢上。它巨大的角突此刻成为负担，身体瘫在地上，行动力彻底归零。
趁着两人围攻巨虫女王的空隙，慕姗几步跳过地上横七竖八的虫尸。
贺云崇整个人直挺挺站在原地，一点也不知道避让。
“你没事吧？！”
男人浑身是血，从未有如此狼狈凄惨的时候，但面具下的神情却是平静冷漠的。
他手中那个诡异的生命符号已经消失，但周身依然充斥着陌生、强大、虚无的气息。
“你……”
仿佛终于看见面前的人，他低下头，视线透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面具下的那双眼是纯黑色的，慕姗被他盯住的时候，好像身体坠入冰冷的海，无数死去的魂魄在拉扯她的四肢。
而眼前人还在流血的嘴角却轻轻勾起，他薄唇微张，说了些听不懂的词汇。
慕姗正疑惑着，对方犬吻面具尖尖的前端轻轻触碰她的额头，好像一个疏离的吻。
下一秒，男人颓然倒下，沉重的上半身压在她肩上。
慕姗铆足全力架着贺云崇，她忽然听见背后一声尖利凄惨的嘶鸣，在宗芮和俞大的围攻下，已经被吸取大量生命力的金色巨甲虫轰然倒地，彻底不再动弹。
所有人心底的大石落地。
慕姗松了口气，看着眼前刷新出的系统提示。
【玩家成功合作击杀巨虫女王（金甲虫）
力量+5
敏捷+5
防御+5
生命+5
精神+3
金币+1000
巨虫女王：潮热森林的霸主，玩家好评率（死亡率）80%】
慕姗还没察觉出哪里不对，忽然听到一阵庞然大物的响动，像是有几十上百头大象在狂奔。
宗芮：“什么声音？”
俞大站在支离破碎的山洞口，指着下方：“你们看。”
慕姗拿出望远镜，先是看见一片烟雾弥漫。后来，她在烟雾里瞧见了熟悉的身影，巨蟑螂、巨石蛾，各种类型的巨虫怪……
“它们在往下游狂奔。”
“什么情况，今天不应该是袭击日啊。”
宗芮后知后觉，震惊道：“等等，为什么我们击杀了王虫，支线任务2还没有提示完成？！”
慕姗心里咯噔一声。
副本BOSS根本不是巨虫女王！
第67章
“怎么回事？！”王瑞芝和李刚背着中暑晕厥还没醒的夏雪鸫匆匆赶来,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全是虫子，疯了一样往下游去！”
李刚：“我刚才用手里的土雷炸毁了一处山脚，希望可以拦一拦它们。”
王大妈看见了后方几乎变成空壳的金龟, 还有浑身是血的贺云崇：“王虫……坠梦人和王虫同归于尽了？”
慕姗：“他没死，只是受了重伤。”
宗芮懊恼道：“我们刚才合作击杀了王虫，但系统仅提示了击杀奖励, 没有提示支线任务2完成。”
“……会不会是系统出BUG了？”
几人在那七嘴八舌的商量，山洞下方疯狂奔走的工虫们制造出地动山摇，它们完全忽略了几个玩家, 目标一致向着下游方向。
慕姗表情一变：“不对……”
“我们从头到尾都搞错了。”
其他玩家一看她的神情，也都背后发毛，有不好的预感。
王瑞芝哭腔都出来了：“妹儿啊, 你别吓婶子……到底怎么回事？”
慕姗看向外面汹涌的虫潮, 终于抓到了重点：“没时间解释了, 大家快回去村里！”
几人背着昏迷的二人往来时的方向跑。贺云崇的沙蛇已经在袭击巨虫中阵亡，李刚倒是可以化身为猫在树梢快速跳跃，但剩下的几人都没有快速移动工具。
如果用走的，等他们回到NPC村落时, 估计村民已经只剩骨头了, 支线任务1势必惨败。
俞大背起浑身是血的贺云崇, 侧头看她, 目光询问。
慕姗想也没想, 掏出集卡册中最后两张怪物卡牌抛到半空。
【角色卡·一只鳞翅目虫怪、一只鞘翅目虫怪】
眨眼间, 两只巨虫怪从天而降，“轰”的一声砸出一片烟尘。但它们没有加入汹涌狂奔的虫潮，而是焦躁地徘徊在玩家身边。
“抓紧虫子别放手！”慕姗忍着恶心的触感，爬到巨大的蝴蝶身上, 抓紧蝴蝶头部的长条触角，化身为[蝶骑士]。
剩下几人也全都趴在巨大的甲虫壳上，随着慕姗一声令下，两只虫怪工全速前进，开启追逐战，试图赶在暴怒的虫潮前面回到村子。
蝴蝶振翅飞行的速度极快，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可慕姗心底焦急，短短几分钟竟有了好几种猜测。
一开始三天一次袭击的虫怪干扰了玩家视线，因为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他们的重点始终在“如何击败虫怪”上。
可潮热森林副本的重点其实是：为什么虫群执着于村落？甚至于都不会主动攻击安全屋。
真的只是系统给它们指定的[行为准则]吗？
直到现如今，王虫被击杀，虫群陷入疯魔朝村子奔袭而去，慕姗才真正认识到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
——这个NPC村落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让虫子坚持三天一次袭击坚持了一年半，比社畜上班还勤勤恳恳！
再结合前不久于岩石山谷中发现的小路、旧虫巢、虫蜕，慕姗有了一个可能性极大的猜测。
“收藏家！”在甲虫背上，宗芮大吼着，“你快点告诉我们，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击杀王虫任务不成功，急死我了——！”
她的声音被大风吹乱，慕姗回过头：“支线任务2里说的是：【任务失败扣除100金币，金币不足则抵扣其他物品】。对比支线任务1的【3000金】惩罚来说实在太少了些。”
“我一开始以为是系统抠，不认为玩家有能力击杀王虫，这才只设置了100金的惩罚。”
“现在看看，这其实是系统的提示！”
慕姗的声音混杂在风里，变得破碎：“因为副本BOSS只值100金！”
“系统说的是击杀副本BOSS，并没有说击杀王虫，它的遣词造句一直都很谨慎，同一个对象没必要用两种代指！”
“这是系统主动给我们制造的误区，它从来都没让玩家越级挑战王虫。”
王大妈直接愣住了：“……没让我们去杀王虫？但又忽悠我们去送死？”
宗芮一拳击打在掌心，恶狠狠：“干！！！”
“这一年来死了那么多玩家，一句忽悠就都白死了？我们全都被系统骗了？！”
她有些崩溃，直接站起身扯着嗓子喊：“收藏家，告诉我副本Boss到底是什么！”
李刚在旁边劝道：“现在别管支线任务2了，虫潮都快到村子里，支线任务1完不成所有人都得破产！”
慕姗坐在巨蝴蝶背上，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NPC村落，声音低哑：“两个任务是互通的，不管支线任务1还是2，重点都只有一个。”
刚进入副本时，见到的村子掩映在丛林里，处处透露着平和、安静、与世无争。此刻，飞行系巨虫先一步来到，将村门口的木刺栅栏破坏殆尽。
一些青壮年村民组成护卫队，拿着锄头镰刀等粗糙的农具抵御虫怪，但收效甚微。
茅屋、木板房的屋顶全部毁坏，满地都是杂乱的茅草和砖块。街道空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不少被巨虫击杀的尸体。
慕姗看到十几个老弱妇孺倚靠在学校的棚子下无处可去，儿童在六十多度的高热下奄奄一息。
宗芮拿扫把将一只在头顶徘徊的巨蝴蝶拍下来，大吼：“快进村，我给你们拖延时间！”
慕姗用豌豆射手攻击满天乱飞的虫怪，带着剩下的人往村里移动。
看见玩家，两名青年哭着奔过来：“冒险家大人，求您救救我们！”
王大妈将夏雪鸫放在安全地上，满头大汗、语速飞快：“王虫死了，虫潮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你们走出森林才能活命！”
“快通知村民们顺着商道离开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两名青年愣了一愣，彼此对视一眼：“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不可能放弃村子。”
其中一人还试图恳求：“冒险家大人，你们一定有方法的对不对？”
王大妈还没说话，慕姗忽然往前一步：“是你们不想走，还是不能走？”
她举起手中的豌豆射手，绿色枪口对准了青年：“让我进教堂。”
慕姗身后的王大妈、李刚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里读出了震惊。而一直被忽视的NPC们，在慕姗这么要求以后，他们的行径才真的显露出异常。
一开始那两名青年身后又围拢过来几个壮年村民。
“教堂是神圣的地方，村长不允许任何冒险家进入这里。”
“你们要做什么？”
“不好了，冒险家打人了！”
“救世主派你们来是保护村子的，不是让你们威胁村民的！”
眼看大波巨虫怪即将抵达，NPC村民又软硬不吃，王大妈和李刚几人都气得肝疼。
慕姗打算直接撞开村民的包围圈破门而入，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贺云崇手中举着一只小小的天平，其中一端是空的，另一端放着一枚白色的羽毛，诡异的是天平竟然能保持平衡。
他浑身都是干涸的血迹和战斗的痕迹，一走出来，肃杀的气息随即而来。刚才还嘈杂的村民们此刻不敢言语，那两个打头的青年瑟瑟发抖，却强迫自己不后退。
“这是审判的天平。”
“一端放着你的心脏，另一端是真理之羽。若你问心无愧，心脏与羽毛重量相当，天平平衡，就可以得到永生；若你心脏比羽毛重，就会被魔鬼吃掉堕入地狱。”
佩戴兽首面具的男人缓慢开口：“你的心脏和羽毛，哪个更重？”
话音落下，原先平衡的天平忽然往一侧剧烈倾斜，空无一物的那端倏地下沉，且在凭空生出大汩血迹，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阻挡慕姗的两名青年之一突然捂住胸口，痛苦嘶嚎着，很快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周围的村民全都目光震惊地望向他们，往后退去，“刷”的空出一片真空地带。
而贺云崇的手中，审判天平的一端多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他隐瞒了恶行，足以堕落地狱。”
结果一出，原先还信誓旦旦的NPC村民们也开始了自我怀疑，没人再去阻拦玩家。
慕姗警惕地瞪着村民们，背后有一只手轻轻将她往前一推。
“去吧，你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两边的村民只敢后退，并不敢上前阻拦。她和王大妈、李刚顺势撞开紧闭的教堂大门，闯入圣堂。
无数建筑物被毁坏，村民流离失所的情况下，这座唯一砖瓦结构的房子竟然还完好如初。
一名老者正虔诚地跪在一座人身神像前祈祷。
“救世主不会来了。”
“能救村子的，只有玩家。”
慕姗开口，她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教堂里。
她身后，李刚和王大妈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站着给她壮势。
老迈枯槁，浑身皮肤褶皱，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下的村长颤巍巍回头，浑浊的眼珠看着她：“冒险家小姐，您为什么这么说？”
“塔司村长，村民几年前曾经从森林里挖掘巨虫遗骸和虫蜕贩卖，对吗？”
老人转过身来：“……确实有这么回事，村里日子过的难，大家只是想多挣点金币修缮房屋，后来我们被巨虫驱逐，就不再去挖了。”
慕姗点头。
“村民和虫怪的羁绊，也是从这时开始。只是巨虫怪并不会用刀杀人，有人故意杀死了12号位和3号位，为了掩盖某种真相。”
老人不言不语，默默听着。
“12号位受伤留宿酒馆，凶手害怕他发现什么，所以杀了他。3号位是少有的千里眼职业，凶手更害怕他会看到村里的秘密。”
“两人都是玩家，哪怕受伤，都不至于一击毙命。”
“谁会让玩家最不设防，轻而易举的得手？”
在李刚和王大妈震惊的眼神里，慕姗给出答案，“当然是被玩家视为保护对象的——NPC了。”
“对吗？塔司村长。”
话音落下，老得像枯树皮的村长平静地望着她，缓慢从背后抽出一把弯刀，其粗糙褶皱的手牢牢握着刀柄，没有一点颤抖。
第68章
[杀死戴维和安部的竟然是NPC村长……]
李刚和王大妈彼此对视, 都从对方眼神里读出了匪夷所思的意味。
王大妈忽然间想起来，戴维死的第二天，11名玩家在酒馆商议对策时, 夏雪鸫还开玩笑的问过村长是不是凶手。
干，谁曾想那会她竟然猜对了？！
教堂外，传来人类和巨虫战斗的混响、百姓的哭喊、怪物的咆哮。
教堂里, 慕姗一手豌豆射手，一手激光剑，以缓慢的速度一点点朝老人靠近。
“你杀死他们两人是为了掩盖村里的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 想来应该和村民们不再前往旧虫巢挖掘虫蜕有关吧？”
老人的脸庞苍老的像幅石板画，皮肤灰白。他注视着慕姗一声不吭，原先觉得和蔼的面容此刻诡异得如将死之人。
“这个秘密, 让巨虫们一改从前对人类的态度, 对你们的村落极其执着, 哪怕有玩家前赴后继阻拦它们、杀死它们也不放弃。”
慕姗：“你能在旧虫巢穴里做的无非两件事，偷窃或者埋伏。”
“但我始终没猜到，你到底偷了什么？”
王大妈悄悄靠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大批虫潮快抵达村口了, 时间来不及, 我们不可能抵挡住……”
教堂外的响声已经越来越大, 她能听见宗芮、俞大和虫怪战斗的声音, 连贺云崇和夏雪鸫也加入了战局。
但眼前的村长还是油盐不进, 他不开口, 副本剧情不能推进，他们就无法破解当前的困境。
慕姗脸颊侧汗水一滴滴落下，她脸上带了疾言厉色：“这一年半以来死了多少玩家，还有那么多村民无辜死去,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那些尸体就腐烂在森林里。这一切都是你促成的，你难道一点都不愧疚吗！”
村长眼神带了愤怒：“你胡说……！”
慕姗没有停：“村民们信任你、爱戴你，可你根本没把他们当做人，你只是为了自己虚无缥缈的借口！”
“既然要金币，那就拿去！”
话音落下，慕姗抬手掷出一块碎金。那块不规则形状的金子在半空划出一个抛物线，落在地上滚动，最后撞到桌角才停下。
原本一动不动的村长在看见金子后眼睛里忽然有了光，他以不符合年龄的灵活身手扑过去，一把牢牢将金子抓在掌心。
“外来人懂什么？你们冒险家待在森林不过二十天，你们不是长年累月生活在这里，没有立场指责我！！”
村长握着碎金不断翻看：“金子，是金子……”
他神叨叨的小声辩解：“我不是为了自己，我全都是为了村子的将来啊……森林里没有产出，只靠种地、纺织、酿酒，村里的孩子永远上不起学、吃不饱饭。”
“只有金子，必须要更多的金子！！！”村长歇斯底里，面孔带了魔鬼的疯狂。
下一刻，慕姗猛地抬手握枪瞄准。
她将枪口指向疯狂的老人，后者不为所动。
电光火石之间，她果断有了判断。枪口调转，朝向了教堂内唯一的——救世主神像。
在慕姗扣动扳机的前一秒，村长像疯了一样扑上来，试图张开双手挡在神像前。
迅猛的豌豆射出，命中村长老头的肩膀，血花四溅，在巨大的惯性冲击下他整个人往后仰倒在地。
慕姗回头大喊：“神像！”
“砸——！”
早就守在两侧的李刚与王大妈立刻一拥而上，他们抡起撬棍和榔头，铆足全身力气，“砰”的一声砸在救世主雕像那张虚假伟岸的脸上。
下一瞬，雕像神性的脸被砸得瘪下去，“扑簌簌”的石灰粉落地，两人再接再厉，几下就将神像捣出一个大洞。
“里面是空的！”李刚声音都在发抖。
倒在地上的村长目光震惊，此刻他再也顾不得旁的，手脚并用爬起来，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处跌跌撞撞往教堂后方跑。
慕姗拔腿就追，王大妈在后方大喊：“我要摇人！”
下一瞬，随着她技能效果，半空中逐渐凝聚一位老妇人的身影。
王瑞芝：“太奶，拦住那个老头！”
裹着小脚、身穿盘扣布衣的太奶睁开满是褶皱的眼皮，目露精光，凌空飞越教堂内的一排排座椅，两腿一盘勒住村长的脖子，一手撕扯他头发，一手狠狠拧他的耳朵。
王瑞芝：“姗姗，趁现在！”
慕姗深呼吸一口，将豌豆机枪抬起，枪口对准了在太奶手下挣扎嘶喊的塔司村长。
她的枪身长出花苞来，在雪白洁净的花朵开放的刹那，一颗绿色的弹药从枪管迸射。
所有人的视线都追随那颗子弹而去，它划破空间，时间仿佛按了暂停。
子弹逐渐接近塔司村长扭曲的脸，他想要跑，但身体的位移在相对速度面前毫无用处。
“砰——”村长应声倒下，一滩血泊从他头颅后方徐徐晕染。
三人喘着粗气，李刚丢下榔头，声音颤抖：“这、这是什么啊？”
慕姗居高临下看着一堆碎裂石灰渣里的东西，目光发亮。
“是王虫幼虫。”
金色的篮球那么大的小甲虫，好像一只黄金打造的玩具，它被关在铁笼子里，就深埋在村民们信仰的救世主神像座下。如果不是它的触角和节肢还在小幅度移动，别人很容易以为这是个假的东西。
王虫幼虫身上的金甲被人力剥离，显得坑坑洼洼好像月球表面，但因为巨虫怪强大的生命力，它仍在不停修复伤势，不断长出新的金甲。
“村里的石头路、教堂、学校，都是用王虫的金色甲壳修建的。”慕姗道。
王大妈叹息：“这哪是甲虫，这简直就是棵源源不断的摇钱树啊。”
“看不出来老实巴交、生活比谁都贫苦的村长会做出这种事……他杀玩家根本都不眨眼。”
这个副本教育我们不要以貌取人。
慕姗将铁笼打开，把虚弱状态的王虫幼崽抱了出来，它小幅度动动触角，有气无力的模样。
下一刻，三人眼前同时出现系统的消息提示。
【普通玩家537099号，你的[潮热森林]支线任务进度：
任务1：守护NPC村落（0/1）
任务2：击杀副本BOSS（1/1）】
【该副本BOSS（塔司·吉冯）已被成功击杀，副本不再补充新玩家进入】
【温馨提示：支线任务1失败倒计时：59、58……】
三人互相对视，还没有所动作，教堂上方的天花板忽然被巨力撞开，大批振翅的飞蛾如从天而降的陨石，扑面而来的灰土石块伴随羽粉落下。
慕姗只来得支起手臂抱住头。
大量粉尘混杂在空气里，几乎遮蔽玩家的全部视线。
村长死了，但愤怒的巨虫群不会因为他的死而平息。
王大妈和李刚被迫加入战斗，可虫怪数量太多，那些锋利的节肢好像绞肉机，将教堂的墙壁越削越矮。
“吼——！”
有人强势破开一道天光，从混杂的虫堆里降落。
贺云崇周身衣服已经崩裂的差不多了，像破布条一样挂在身上。他的眼睛漆黑中闪着猩红的颜色，口中犬齿越来越长，已经顶开嘴唇。
他的双臂已经明显有了兽型的特征，在他操控下，周围的流沙一次次组成墙壁，又一次次被虫怪击溃，再度倔强聚集，守卫最后的安全堡垒。
宗芮、俞大几人在两侧插空袭击虫怪，但其他人很快发现，虫怪的目标并不是NPC或者玩家，它们疯了一样前进的方向其实是慕姗。
或者说她手中的金色球状物。
“那又是个啥？？”夏雪鸫不知道前因后果，只觉得世界变得太快，“一觉醒来BOSS都死了，我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
宗芮几人也没进入教堂，他们也不清楚情况，但目前NPC村庄已经到了危难生存的关键。哪怕他们所有人都开无敌，也无法阻止蔓延过来如海啸的虫潮。
宗芮问：“他能不能再来一次哪个生命之符？”
慕姗看着身后明显状态越来越非人的贺云崇：“不可能。”
她抱紧了怀里的金色甲虫。
手持王虫幼崽，汹涌的虫群会把村落踏平成泥，玩家也别想活；
可现在把王虫幼崽交还给虫群，它们大概率也不会改变方向，依然会踏平村落，支线任务1也会失败。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
慕姗大吼：“李叔，你抱着幼虫跑能不能行？”
李刚目露难色：“我奔跑的速度极限时间10分钟，而且不如飞行系虫子快，我还没出村子就会被抓住了……”
夏雪鸫：“我靠，这个是王虫的崽子？怪不得这群虫能坚持攻防战那么长时间，这相当于太子被夺啊！”
此刻的幼崽已经不是‘太子’，而是真正的王虫。它的所在即为虫群驱使之地。
慕姗喊：“哥，把我举到高处！”
身后的贺云崇没有给她回复，但他们脚下的沙土地迅速堆叠升高，好像凭空拔起一座高塔，还是没有护栏的那种。
飞蛾、蝴蝶、蜜蜂等虫怪绕着沙塔转圈飞行，狂风吹起她的衣衫和头发，唯独腰上一条手臂牢牢护住她。
慕姗忍受着高空恐惧，手捧幼虫，高高举起。
金色的王虫在高处发出璀璨的光芒，她好像双手托着一颗太阳。
村子各个角落，有的村民躲藏在树洞里，有的躲在地窖里，他们看见了高处的情形，视线纷纷集中在她身上。
一名灰头土脸的男孩手指着那个发光的球体：“妈妈，救世主。”
他身后的妇女一把捂住孩子的嘴。
沙塔的高度已经拔到极限，慕姗感受到周围工虫的疯狂，她从背包里迅速取出什么，将王虫幼崽狠狠一抛，丢进了那东西里。
【告白气球（辅助类）
使用：在原点吹气球，于终点放飞后，气球将无视底端悬挂重量，回到玩家设置的原点
备注：“回到你身边。”】
缠绕着气球的粉色澡盆在高空飞翔，它顺着气球放飞的路线，会一路飞回王虫巢穴。
而害怕幼崽摔落高空受伤，周围飞翔的工虫们并不会攻击澡盆。
慕姗喘着粗气，就这么看着那堆密密麻麻有如龙卷风的虫子追随着小小的气球越飞越远，地上的工虫也顺着方向原路返回，毫不留恋地离开村子，仅留下一地断壁残垣。
沙□□塌，她和贺云崇二人徐徐落地。
宗芮累得一屁股坐在废墟上，她望着远方：“不会再来了吧？”
王大妈笑了笑，满面轻松的模样：“巨虫群已经迎回王虫幼崽，欠债结清，再也不会有虫群顺流而下了。”
玩家们全都看向慕姗，她略显遗憾地望着天边越来越小的黑点。
可惜她失去了一个飞行道具。
第69章
巨虫群毫不留恋快速离去, 仿佛这一年半以来的深仇旧怨都是玩笑。
村里存活下来的村民挤在一起躲着，他们望着那些虫离开的方向，再看看周围破烂成废墟的屋子, 若说没有唏嘘是不可能的。
慕姗走在一人面前，用脚尖踢开挡道的碎砖块。周围人纷纷后退，那青年双手抱头, 瑟缩着将自己藏进灰土里。
他是刚才领头阻拦玩家进入教堂的两名NPC之一，另一人已经死在审判天平之下。
慕姗视线下移：“塔司村长是你什么人。”
青年瑟缩了一下，缓缓回答：“……是我父亲。”
“他是怎么得来的王虫幼崽？你们对此始终知情吗？”
“只有我和哥哥知道, 其他村民都不知道，父亲不让我们告诉别人，怕他们说出去。”
“幼虫是在旧虫巢穴偶然遇到的, 父亲当时给它喂了村里自己酿的酒, 那东西就醉了, 很容易就带回来……”
青年神情茫然：“我们不知道那是王虫幼崽，回村子以后，虫群很快就发现了它的失踪。太可怕了，人类完全不是虫子的对手, 死了很多人……但后来冒险家从天而降, 父亲说有他们阻挡, 我们不会有事的。而且那虫子蜕的壳就是黄金, 是真金！外面的商人花高价收这东西。”
“靠着虫壳, 村里修了新的路、开通了商道、造了教堂和学校, 我们就觉得一直关着那东西也挺好，也许将来可以建一座城堡……”青年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将头深深埋在双膝之间。
夏雪鸫冷冷嘲讽一声：“呸，自作孽不可活。”
副本内还剩下的7名玩家站在一片断壁残垣之间, 他们抬头看着半空中徐徐展开的虚拟对话框。
系统的进度提示在众人眼前一行行显现。
慕姗再次看到这些不属于人类伟力的虚拟对话框，已经没有第一次时的忐忑不安。
【普通玩家537099号，你的[潮热森林]支线任务完成
完成度：120%
评价：优
评价佐证：击杀副本BOSS、击杀王虫、小游戏通关、剧情详解】
【本次支线任务奖励：
金币+100
安全屋礼包x1
医保报销x1
道具盲盒x1
田园礼包x1
自助问答机会+1】
慕姗：……
她怀疑系统给的这100金奖励是纯粹来恶心人的。
但知道潮热森林以后也不会再补充新人，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和航班蛇患一样，又少一个杀人游戏。
在NPC们不理解的眼神里，几名玩家欢呼雀跃，夏雪鸫把帽子背包什么的用力往天上扔。
“结束啦！呀吼——！！！”
“彻底结束啦！”
有一种终于考完期末考放假的狂喜。
王大妈和李刚手拉手转圈，俞大蹲在路边一脸疲惫地往嘴里塞蘑菇。
只有宗芮一边给自己打绷带一边碎碎念：“凭什么失败惩罚3000金，成功就只有100金，什么铁公鸡设定，抠到家了……”
支线任务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在森林里存活20天的主线任务，不过巨虫群已经不会继续袭击，村子不复存在，对玩家来说仅存的生存威胁就是高温而已。
“但是，这些NPC怎么办？”夏雪鸫指了指站在废墟旁边一身狼藉的村民们。
他们拖家带口，身上或背或抱着仅存的口粮家当，一夜之间，从富裕的小山村变成流离失所的难民。
过了一会，人群里走出一名中年男子，是先前那位曾和慕姗做过交易的商人。
他摘下头顶的小帽，神情迟疑拘谨：“冒险家大人，村长已经死了，我们……”
慕姗看着众人渴望又畏惧的眼神，想了想说道：“森林在未来会持续高温，超过60摄氏度的天气人类无法存活。沿着商道离开吧，你们可以寻找新的家园，把握机会重新开始。”
她话音落下，村民们即刻哗然，他们更多的是对未知的不安。
夏雪鸫在旁边喊：“你们难道还想面对吃人的巨虫吗！森林里可到处都是有毒的真菌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送命！”
王大妈：“是啊，大城市有商人，也有安全的城防，还有更高级的学校，一定比这小村落里好。”
村民们互相看了看，终于还是缓慢地行动起来。年轻的劳工搀扶着中年、年老的村民，妇女儿童在废墟里翻找着家当和食物，在灰土中掏出没碎的碗，或者衣服和被子。
宗芮等人去搜教堂里剩下的东西了，慕姗站在村口阴影下，望着在酷热中跋涉迁徙的村民。
她看见赤脚哭泣的孩童，看到白发苍苍、皮肤黝黑的老人佝偻着腰，伸手抹去水罐上的灰。
眼前忽然一闪，她收到了新的系统提示。
【检测到玩家对NPC产生（怜悯）类情绪
此类情绪持续发展后，为社会稳定必须品之一
主神系统扶持玩家此类情绪生长】
莫名其妙的提示，莫名其妙的内容。
慕姗脸上不动声色，四处看了一圈。然后她很确定这是仅仅对她一个人展示的对话框，连站在身旁不远的贺云崇都没有任何反应。
而且慕姗注意到，这是系统第一次意义上，没有[要求]玩家去做某件事，或者让玩家[选择]做什么。
大概意思是：“怜悯”是一种精神价值很高的情绪，至于为什么高，是因为怜悯持续发展后，有助于社会稳定。
慕姗猜测那可能是类似于“社会道德”、“公益心”之类的字眼。
但杀人系统为什么要扶持有利于社会稳定的情绪？
1、副本内的世界不存在社会稳定。
2、现实世界的社会稳定不需要系统来维护。
她猜不透主神想做什么。
慕姗想了想，喊住了从身旁走过的商人男子。
“我这里有些干粮，虽然不多，但应该够你们吃一顿。等出了森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中年男子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一堆锡箔纸小盒子有些傻。他打开来，见里面是干干净净、香喷喷的黑椒牛肉拌面。
整整四十多份，省着点吃，在加上从废墟里挖出来的食物，村里的老人小孩今晚这几天都不至于挨饿了。
他带头鞠躬行礼：“谢谢小姐，谢谢您……”
越来越多的村民围拢过来分拿飞机餐，口中含糊不清说着谢谢。
一张张长相不同但表情一致的人类脸孔在她眼前闪过，最终化为系统的提示框。
【玩家收获来自NPC的感激，怜悯类情绪生长】
【玩家解锁称号：爱心大使
自带10点生命值防御光环（防护罩）】
慕姗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没看见所谓“光环”在哪里，但10点生命值防御比40盒吃不完等着放坏的飞机餐更有价值。经过这次副本里的几次生死决战，她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防御类道具有多么稀缺。
这时候，教堂里宗芮好像在叫喊什么，其他几人都被吸引目光，慕姗也往那边走去。
她没看见自己背后，系统又缓缓刷新出一条提示。
【经测试，普通玩家537099号
或可成长为：社会公益岗方向（？）
该玩家持续观察中】
原本追随慕姗的贺云崇忽然转过头，一双发红的眼睛直勾勾看向虚空。
……
很快，那几行无人看见的文字马上消失了。
*
宗芮从圣堂地板下发现一个隐藏的暗格，里面装着一个木盒。
“这是不是戴维的道具？”
夏雪鸫一拍掌心：“12号当时死在酒馆门口，村长故意拿走道具，伪装成玩家杀人的模样，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王大妈：“6号位他们偷袭我们，好像也是为了这个道具。”
几人面面相觑。夏雪鸫忽然说：“姗姗出力最多，最后为了送走王虫还浪费一个道具，我认为应该分给她。”
王大妈举手：“我也赞成。”
俞大和李刚也都点头。
宗芮略有些不舍，但还是将道具递给她：“喏，你的了。”
慕姗道谢，接过来简单查看一番，随后露出迷惑的表情。
因为戴维的“遗物”，是一块黑板上的粉笔画。
【黑板上的粉笔画（未知）
品质：传说
说明：某人在黑板上随手涂鸦，好像画的是一张烧饼
使用：挂在墙上？
备注：用途未知，或许可以当装饰品】
所谓“芝麻烧饼”就只是一个圆圈里面几个点。
慕姗远方亲戚家的小朋友都比这画的好。
夏雪鸫小声：“姐妹，我有预感，一般这种道具都是隐藏款，将来一定会有用处。”
慕姗也小声：“借你吉言。”
村里的事情都解决了，NPC们陆陆续续搬家。森林里气温持续升高，已经难以在室外待着，玩家们在村口互相告别，打算返回安全屋度过剩下的11天酷热。
临走前，慕姗想到什么，忽然问。
“各位，你们有没有使用过系统问答机会？”
王大妈几人摇头。
夏雪鸫道：“倒是听说过，只知道这奖励爆率感人，只有在系统认可的情况下才会刷新。”
宗芮倒是给了肯定答复：“我队长用过。”
几人的目光就都汇聚到她身上，宗芮摆手：“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第三人称]曾经问过系统问题。”
“他问的是：‘地球人类的无限副本游戏什么时候可以终止？’”
这也是还留存在地球上的所有人类最想问的问题。
慕姗：“方便公布答案吗？”
宗芮叹口气：“系统给出的答案是：‘到足够的时候就会停止。’”
夏雪鸫直接炸了：“搁这猜谜语呢？”
慕姗追问：“什么叫‘足够’？”
宗芮耸耸肩：“队长没告诉我们，他也只有这一次问答机会，但他好像已经有了猜测。”
王大妈：“说到底这个问题只关系到没有进入副本的人类，那我们这些人呢，我们怎样才能离开？”
慕姗沉吟片刻：“我也得到了一个问答机会。”
第70章
几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夏雪鸫张大嘴：“姐妹你……”
王大妈拉着她们：“嘘, 别在外面说话，大家先进屋。”
几人找了间还算完整的房子，聚在一起。
高温让汗水从额头滴答滴答不停流下, 慕姗脸色苍白，但还是开口：“【足够】的汉语释义是：达到应有的或能满足需要的程度。”
“系统既然这么说，说明它对人类玩家有【需求】, 既然是要满足程度，说明存在一个【水平的高低值】。”
她拿起手里喝了一半的水瓶：“通俗来说，半瓶水不够, 一瓶水够。”
夏雪鸫瑟瑟发抖：“不会是照科幻电影里演的，把我们当什么能源储备了吧，人体发电什么的……”
王大妈敲她脑袋：“主神系统都是什么科技水准了, 都远超发达国家行列了, 还发什么电。”
慕姗摇头：“从一个词语里能推断的太少, 希望还是找到第三人称队长，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宗芮面色严肃：“我知道了。”
【自助问答机会：
任务100%完成的额外奖励
玩家可向系统提出一个问题
权限符合条件下，系统都会回答】
在周围人满含期待的眼光里，慕姗开口：“我想要知道, 人类玩家如何才能离开副本, 回到现实世界？”
眼前出现三个悬浮的小点, 像是手机上的出声口。三个小点上下浮动, 发出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
“本问题无法回答, 请更换问题。”
“……”
周围人发出小幅度的骚动, 王大妈一把攥紧了双手，宗芮李刚几人均脸色难看。
慕姗面无表情：“我不接收你的答案，坚持询问此问题。”
众人动作一顿，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三个点在上下浮动, 好像在思考似的，一直过了20多秒才给出回答。
系统：“回答玩家537099号，通关100个副本后可回到现实。”
这个答案一出众人忍不住都炸锅了，夏雪鸫直接蹦起来：“说什么屁话！”
系统：“本次自助问答机会已使……”
慕姗：“你在欺骗我们。”
“……”
悬浮在虚空的三个点消失，系统飞快下线。
王大妈拽过她胳膊：“姗姗，你说的欺骗是什么意思？系统还会骗人？”
“它做的最多的就是干扰，如果这也算欺骗的一种的话。”
一直话都很少的俞大忽然开口：“100个副本，根本不可能。”
宗芮摩挲了下腰间的武器：“目前副本世界开放一年半，资历最久的四位数ID号玩家也就经历了不到30个副本，众所周知还存活的人都是精神不太正常的状态……”
众人心照不宣地看向站在慕姗身后一动不动的男人。
宗芮面色古怪：“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人类都无法承受100个恐怖副本带来的摧残。”
夏雪鸫深呼吸一口气：“估计到那时候，我已经机械飞升了。”
众人沉默片刻。
慕姗开口：“系统第一次拒绝回答问题，但并不是‘无回答权限’，这个问题我相信不止一个玩家曾经问过，系统都拒绝了。”
“这说明它没有常规回答模板，它不知道玩家该如何离开副本世界。”
夏雪鸫都有些迷惑了：“这幺蛾子都是它搞出来的，它怎么会不知道？”
宗芮看她：“你还不懂？系统根本没想让玩家离开！”
慕姗：“或者说之前不存在让玩家“脱出副本”的假设，起码在我询问以前没有。”
李刚小声：“……那我们怎么办？真要熬到100个副本？”
“不太可能吧。”
“想办法搞清楚，系统到底要玩家做什么。它的‘水平值’什么时候到到高峰。”
这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虫王和村长先后被击杀，NPC村民们也已经陆续离开，众人站在破烂村口互相告别。
慕姗没了筏子，只能徒步回安全屋。
天色渐渐晚了，夕阳变成橙红色的光晕，染红了一片天边。
她走到1号位安全屋的位置，停下脚步，走在她身后的人却没有停下，直直撞上她的后背。
慕姗低下头，看见垂在自己身侧颀长、黝黑的双臂，贺云崇被夕阳投射在地上的影子高大而诡异，头顶两只兽耳挺立着，长长的犬吻下龇出尖锐的犬牙。
在影子开始张牙舞爪之前，慕姗回过头。
“你怎么不回去休息？今天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应该已经超负荷很久了。”
男人歪着头注视了她好一会没说话。
慕姗见沟通无果，直接拽着他的胳膊往回走。1号位安全屋外毫无防御装置，因暴风雨和地震断裂的树木几乎将入口处完全遮蔽，如果不是半空还悬浮着①的数字，她差点没找到地下室大门。
手臂被一下反握住。
“姗姗。”
贺云崇想要摘掉面具，但这个漆黑的狼头兽首好像长在了脸上，他手背青筋暴起，喘息着。
慕姗止住了他的动作。
贺云崇握住她的手：“我的时间不多了，明天我就会离开这个副本。”
他其实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声音，耳边充斥着各种奇怪的杂音：信徒的祈祷、驼铃、风沙、蛇信、嗡鸣。眼前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感叹号和提示。
【警告！警告！同化程度过高！玩家怪化度41%、神化度44%，即将失去本我意识掌控】
【玩家7771号，主线任务倒计时1天
成长度：差、精神度：临界点】
【玩家情绪生长逐渐脱离原定[社会审判岗]方向，请摒弃不必要的（爱）类情绪】
他完全没在看系统说什么。
在混乱的、血色一片的视线里，他只是死死盯住慕姗的脸。
“我一定会来找你。”
慕姗透过那双眼，看到某些歇斯底里的情感。
下一刻，她被拥入一个滚烫坚硬的环抱，抱着的人好像使了浑身的力气，但又在强烈抑制着什么。他的肌肉在颤抖，半晌，她感觉头顶被什么碰了碰。
对于已经失去双亲的两人，他们彼此是活下去唯一的救赎。
慕姗不知道他在与什么样的东西挣扎，只能抬手环住背脊，沉默地安抚。
贺云崇到最后也没有进入安全屋，他消失在森林里凭空长出来的那座金字塔下。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金字塔越来越高。
每次回头，慕姗都觉得金字塔顶端有一道视线在看着她。
潮热森林里的植被因为高温焉哒哒的，许多矮小的树木都枯死了。慕姗顺着河道走了没一会，在路旁发现几只被玩家击杀的巨虫尸体，都是鳞翅目蝴蝶。
不知道是不是高温环境的作用，巨虫怪死去后腐烂速度非常快，没过多久身体上都爬满了食肉的小虫豸。
这几只蝴蝶躯干已经千疮百孔，但一对蝶翼还完好。慕姗飞快拔出刀，争分夺秒砍下来三对蝴蝶翅膀。
鉴于之前用蟑螂壳子做了护臂，这些漂亮的翅膀或许也有点用。
她赶着太阳落山的最后一丝光线踏入安全屋。
关上门，像下雨一样流淌的汗水终于得到缓解，慕姗瘫坐在椅子上，回复急促的呼吸。
她先进洗手间简单清理了一下自己，更换卫生用品，这才泡了杯茶坐在温度适宜的地下室里清点奖励品。
先把路边捡来的蝴蝶翅膀给处理了。
【随机种类防具制造，系统将根据玩家提供的原材料自动选择
成品品质随机、种类随机、样式随机
材料品质越高，生成防具品质越高
无退换服务
单次费用20金币】
【随机防具生产中
原材料：鳞翅目巨虫怪翅膀x6
进度条：1/100】
慕姗猜测大概率会生产出飞行类道具，能填补告白气球的缺口就更好了。
道具盲盒只开出来一个东西：一个金属质地灰色的胸针，看着又丑又平凡。
【匿名玩家（辅助类）
品质：一般
说明：可对其他人隐藏玩家id、姓名、职业等讯息
使用：别在衣服上
备注：“匿名发言是矛盾的开始”】
慕姗握着胸针，并未觉得高兴，她开始觉察系统的不怀好意。
喝完茶，她开启下一个白色礼盒。
【安全屋礼包：
请在下列三种升级中选择其一
1、增加阳光房窗户（默认室外空间）
2、地下安全屋扩容（+1m）
3、阳光房扩容（+1m）】
慕姗如今的物资储备已经满满占据了安全屋的每个角落，她甚至是睡在两层物资中间的。虽然很想将卧室面积扩大，但在另外两个选项的对比下，第一个选项就格外突出。
阳光房的天花板可以打开，还有入户门通往室外，怎么看也不像是需要窗户的，这个乍看下鸡肋无比的选项，成为了慕姗最后的选择。
【玩家获得：地上阳光房窗户（通往室外）】
【工程施工期1分钟，期间不可进入阳光房
倒计时：59秒】
慕姗耐心地数着数，在榔头锤子的声音停歇后，她打开双重安全门走入阳光房，看见了一扇镶嵌在水泥墙上的窗户。
普通的玻璃，甚至窗框都不是断桥铝。
没有纱窗，但系统贴心地附赠了一个百叶窗，和上个副本的C市研究所某副主任办公室里的一模一样。
慕姗“刷”的一下拉上百叶窗，看见了窗外的景色。
树木、草地、天空。
她试着探出半个身体出去，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好吧，平平无奇一扇窗户+1。
【田园礼包
玩家获得田园种植套餐，内含：
带根小白菜10棵、种子1包
卷心菜2颗、种子1包
胡萝卜3根、种子1包
土豆3颗、种子1包】
就系统奖励来说，这个量有些太少了，就算一个人也只能吃一礼拜。
慕姗将除了土豆外的蔬菜全部放冰箱，种子妥帖收好，打算去空白区再找时间种了。
剩下的最后一个空白礼盒打开，只有一张卡片。
【医保报销凭证（治疗类）
说明：以此凭证，玩家可获系统免费医疗保障一次
除生理性死亡和同化后遗症外，甚至情况均可医治
备注：“原星医疗·伴您远行”】
卡片长得像以前那些私立医院的宣传名片，右上角是logo，正面写着主治项目、医院名称、地址、电话等。背面甚至还罗列了几个教授级医师的名字，虽然全都是马赛克。
慕姗：就道具而言，未免有点做的太真实了。
暮色降临，根据温度计显示，室内温度26，室外象征性降低了一些，但仍持续在55摄氏度。
闷热潮湿的森林里，慕姗在准备晚餐。
暴风雨那夜抢救出来的土豆还有一些，她把这些土豆清洗干净，削掉皮，切成小块上锅蒸熟。
用筷子戳进去，土豆可以顺利戳出一个小洞就说明是熟透了。
地下室简陋的厨房炊烟袅袅，她拿着勺子，耐心地将土豆一点点捣烂压成泥状，放在一个大碗里。
土豆一旦发芽就不能吃了，会有毒。
像这样蒸成土豆泥，和大米饭拌在一起，放点咸菜、小鱼干或者鸡蛋酱，什么时候都能果腹。
慕姗吃着自制东北大饭包，在恒温空调房里看着迅速上涨的“电费”发呆。
不知道明天外界会涨到多少度。
主线任务（第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