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主线任务（第3天）
饥饿让人睡不着觉。
距离第五天随机转换楼层只有两天时间了, 没有储存足够的食物，大部分玩家们逐渐陷入恶性循环的焦虑。
花匠林宽从床上爬起来，习惯性清点冰箱里的食物。盘子里只剩下一层浅浅的看不清颜色的汤汤水水, 碗壁边缘已经有霉菌点点。
他愣了一瞬，原本想要拿取食物的手又收了回去，将剩汤留在冰箱内, 咽下满腹饥饿。
眼看距离每天一次的补给电梯还有两个小时，他却再也坐不住，拖着虚弱的身躯走出安全屋。
林宽想要和对面那个看起来就很强悍的小姑娘商量一下对策。
但他刚打开门, 就听见电梯门闭合的“叮——”。
林宽马上冲出去，赶上的却是电梯轿厢下行。对面的安全屋安安静静，只有一只丧尸留守在围墙内。
他傻眼, 呆呆站在电梯门前。
*
慕姗垂着眼站在电梯内。
她头发高高束起, 背后背着硕大的维京战斧, 威风凛凛。腰间别着激光剑、豌豆射手，贴身口袋里放着所有的攻击类卡牌。
电梯壁上的楼层钮被她按亮：(17)。
电梯楼层钮里没有18，并且依据系统的尿性，第一次随机楼层她是24, 那么后续一定会遭遇更不利的情况。
支线任务1要求为18楼招商, 不管18楼在不在17和19之间, 她都必须把握时机, 尽快下楼查探情况, 如果到了高层, 下楼将更加困难。
早上7点，叫梯的人几乎没有。
刚下楼没多久，电梯就在23楼停了。但开门后外面已不是昨天的景象。
原本废弃的托儿所已经完全变成废墟，桌椅板凳变成纯粹腐烂的木屑。在昏暗的环境下一瞥, 墙壁仿佛被火烧一样的漆黑。
孩童鬼魂虽然不见踪影，却能感觉到空气凉嗖嗖的。
慕姗没出去，她按了关门键，电梯门徐徐关闭，继续下行。
在22/21/20/19都没有停留，一路很顺利的到了17楼。
电梯门打开，外面也是空楼层。
慕姗踏入弥漫着血气的17楼，看见角落里原本存在的安全屋“遗迹”，一些残留的生活垃圾、地板摩擦的轮廓，还有战斗的痕迹。
鲜血喷溅在墙壁，看起来原本17楼的玩家和什么东西或什么人发生了战斗，只不过失败了，被彻底清理出了副本。
慕姗转了一圈，没在17楼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她趴在电梯门前倾听周围的动静，楼下16楼很确定是玩家，传来一男一女关于食物分配的吵架声音，楼上却略显安静。
她又凑到大楼窗边往外打量。
在真正面临饿死的绝望境地前，不知道有没有玩家敢跑出去？
相比楼内，外面的世界安静平和，景色却依然好像蒙着一层灰。慕姗观察得久了，那些“云”和“建筑”就好像真的拉近了一些。
思考良久，她还是放弃了从窗户外爬上楼的想法。
慕姗试图扒开电梯门，但这金属门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沉重的惊人。
她又用撬棍插进门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把门缝撬开。
没有办法，她只能在17楼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接近9点的补给时间，电梯的上下却越发频繁。
在8点59分的时候，慕姗听见“邦邦邦”的敲钟声音再度响起，电梯轿厢好像坐了火箭一样“砰”的落到底层，发出巨大的响动。
她盘腿坐在17楼电梯门前，静静等待着。
“邦邦邦——”
补给从一楼开始，逐级往上，每一层楼不停留超过3秒钟。
比较令人震惊的是，昨天强势独占补给电梯的光头男好像没有在楼下出现，临近的15/16楼玩家发出的声音都很正常。
等到电梯停在17楼，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轿厢内满货架的补给、食物几乎都没怎么动过。在意料之中的是，补给内没有任何一张充值卡。
因电梯内存在【不允许使用空间道具】的禁制，而且开门时间只有3秒钟，慕姗选择了最传统的打包道具——竹篮子。
塑料袋太过柔软不好展开且容易扯坏，书包同样如此，竹篮子不但可以挎在手臂上方便置物，还有很强的承载能力。
慕姗从未觉得自己有化身“抢菜先锋”的天赋，她的手碰到什么，就把物品用力往篮子内扒拉。
短短三秒钟，身体和眼睛超水平发挥，等到电梯门闭合前的一瞬间，慕姗双腿一蹬猛地往外跃起。
她摔在地上，金属电梯门也“咣”的一声重重闭合。
随着“邦邦邦”再度敲击，补给电梯往楼上去了。
慕姗看着滚落一地的自己的战利品，接下来，她只需要等待电梯到达顶层结束补给时间，再上行叫梯，查看19楼，再返回24楼安全屋即可。
虽然只有3秒，但收获不算少，她整理篮子里的战利品。
酸菜一包、红艳艳的迷你萝卜一把、巧克力牛奶一盒、西瓜半块（轻微砸坏）、小米辣和青杭椒混搭一盒。
新鲜的、需要冰镇的、保质期短的食物在副本内尤为稀缺，慕姗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新鲜辣椒了，她喜滋滋地将这些食物全部放进随身背包。
酸菜可以炖猪肉，迷你萝卜生吃蘸酱就很鲜甜，西瓜吃完了瓜皮还能拿来凉拌，辣椒炒什么都香。
慕姗一边盘算着，一边拿出昨晚预备好的食物随便解决早餐。
吃饭的时候，她听见楼上传来两个男玩家的争吵声，声音很大，但不等待她听清就迅速沉寂下去了。
即便如此，慕姗也不是完全没接收到讯息。
争吵已经可以证明：楼上并非空置的18层，起码是有玩家的，极大可能是19层。
鬼娃说的[依靠电梯没办法去往18楼]应该是真的。
慕姗不打算在19楼停靠，她不想和陌生玩家产生正面冲撞。
吃完早饭后就默默等待着，电梯从1楼上到666楼需要大约半个多小时，等半小时后，电梯果然“轰”的一声落回地面。
但她还没来得及按上行键，电梯就被更高处的人叫走。她耐着性子等着，却没想到电梯又转而下行。
“叮——”
忽然毫无预兆地停在了17楼。
轿厢里站着两个始料未及的人。
慕姗往后退了一步。
两人反而走出了电梯。
光头男身旁站着另一个瘦弱的男人，他们一左一右遮挡了电梯门。
光头男掂了掂手里的武器，冷笑：“还真有人躲到你楼下了啊，要不是听见了动静，我们还真发现不了。”
“怎么，想学老子先人一步？你还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疑似19楼的男玩家面无表情，但看过来的眼睛通红。
慕姗瞬间就明白了，光头男昨天在补给电梯到来前就事先等在了19楼，他有更多时间归拢、收集物资，等到回自己安全屋楼层时数量已经非常可观。
19楼玩家则是他的‘同伙’。
慕姗在17楼搜集物资的动静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双方打照面不过几秒钟，光头男率先拔出武器冲了过来，他身后的19楼男则是从兜里摸出了一个扩音器喇叭。
刺耳的唢呐声传出，慕姗感觉大脑一阵刺痛，猛地用手捂住耳朵，而光头男的大刀已经劈到了眼前。
第82章
“啊！！”光头男大吼一声, 手臂肌肉隆起，挥舞着自制的砍柴刀冲过来。
对比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和魁梧的体型，瘦弱的慕姗就像只没成年的小羊。
孙军铆足全力劈下利刃时, 脸上还带着狰狞的笑意。
但他意想中的金属撞击声，亦或是□□崩解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一道粉色光芒倏地闪过，在昏暗的室内绚丽得如同霓虹。
孙军没有感受到一点阻力, 甚至都没感觉到疼痛。
他看见柴刀掉落，连带着自己握刀的半条手臂。
“啪嗒——”熟悉的手臂砸在地上，大汩大汩的血液喷溅而出, 手指甚至还在微微抽搐。
断口平滑、削铁如泥。
光头男双目圆瞪，一脸惊诧。他后知后觉看向自己空空的右臂，面目狰狞, 发出后知后觉痛苦的嘶吼。
“啊啊啊啊！混蛋, 你做了什么！”
慕姗不等他反应, 冷着脸又向前刺出一剑直指胸腔。
但屋内回荡的刺耳唢呐声骤然增大，她的脑袋好像被人凌空打了一拳似的，剧痛袭来，她整个人猛地一歪差点摔倒。
趁着她头疼欲裂精力分散的间隙, 19楼男玩家火速把光头男往后拖走, 拉出慕姗的攻击范围。
短短几十秒, 两人完全变了一个表情。他们从一开始的轻视到如今的忌惮, 孙军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 脸上又是恨又是惧, 汗水滴滴答答落下。
始终阴沉着脸的19楼玩家往前一步，发红的双眼盯紧她。
他高举起手中的扩音喇叭，骂身后的光头：“蠢货，都说让你别着急出手了, 这娘们很强，她手里好东西不少！”
【玩家张旭[音乐家]对你使用技能】
喇叭里的唢呐声变成了击鼓声。
敌对状态下慕姗并不知道对方的技能是什么，但能猜到应该是通过音乐进行干扰之类。
击鼓声越来越快，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速跟随节拍加快，情绪不自觉的紧张，体温上升，肌肉疲惫，无法使出力气，一切身体反应都是反常的。
但如此慕姗也不害怕。
没关系，别人用技能，她也会用。
【你对玩家张旭使用技能：你人还怪好的嘞
（单人强控）1分钟内对方做出的任何攻击对自身无效化（1/2）】
系统十分公平，对方也不会知道她的技能是什么。
慕姗保持着半跪在地、低垂着头的姿势。
远远看去，她好像被声音干扰得十分痛苦，已经站不起身。
张旭显然也是知道她对自己用了技能，但看她的反应又不像是有具体效果。他疑惑：“小心，她有点奇怪……”
但光头男显然不这么想，他被激光剑切断的手臂已经止血，断面呈现一种死物般的灰色。
“混蛋混蛋混蛋！！！”孙军疯了一样咆哮，口鼻急促呼吸好像野兽，他完全失去了理智，跌跌撞撞朝慕姗走去。
【孙军使用技能：半死不活】
几乎是在几步里，他原本黝黑的肤色渐渐变成灰白，瞳孔褪色，指甲变成完全的黑色，顶部尖锐好像淬了毒。他唇间也长出了獠牙，对着慕姗龇牙咧嘴。
……此番形象实在是很眼熟。
孙军的职业是[Walking Dead]，翻译过来就是行尸走肉。
慕姗联想到了什么，下一秒，“嗷——！”他挥舞着漆黑的指爪冲过来，血盆大口黏连着腥臭液体。
这一幕几乎让她幻视第一个副本，慕姗几乎想也没想，一把拔出激光剑劈砍过去。
“噗”的一声，光刃在孙军体表划出一道漆黑的伤口，比意想中浅很多。
慕姗有些意外，但对方竟然没有害怕后退，迎着削铁如泥的光刃继续攻击上来。
她左右闪避着孙军疑似剧毒的指爪，几个回合过后，他身上添了几处新伤，情势看起来是朝着慕姗这边倾斜。
但她敏锐地察觉，一开始切断的孙军的右臂，断口处已经长出了肉芽，好像一只“迷你版的手。”
肢体再生？！这个现象让她骤然有了紧迫感。
丧尸化后他的表皮具有强抗性，不会流血，不会痛，且身躯具有极强的恢复再生能力。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功能比她的丧尸工人更强。
张旭作为辅攻，孙军作为自动回血的主攻，他们两个加起来可以拖死其他任何普通玩家。
慕姗避开攻击，一个闪身站到墙角：“但是可惜啊，你不是真正的丧尸。”
“……”
孙军在异变中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他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反倒是一旁的张旭察觉到不对：“你什么意思？！”
慕姗两只手指间夹着一张卡牌，面带笑容。
“意思就是，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walking dead。”
【环境卡·一间丧尸满员教室】
【当前室内副本限制，玩家无法传送至其他区域，环境卡牌生效
当前楼层变更为：一间丧尸满员教室】
几乎就在系统提示出现的一瞬间，慕姗的激光剑熄灭，最后一点亮光也消失了，17楼陷入绝对黑暗。
但人眼却能发现原本漆黑的楼层里突然多了很多东西，好像是凭空出现似的。
在黑暗里，张旭看不见周围的情况，他不知道慕姗搞了什么鬼，却能听见“滋滋”的抓挠声骤然响起。
17楼里，突然出了很多“活体”！
他手忙脚乱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光线亮起的一瞬间，原本乖乖蛰伏在桌椅板凳间的丧尸学生们猛地暴起。
张旭发出震耳欲聋的大叫，他疯了一样往电梯门处退后。
他面前，那些真丧尸腐烂的面孔、缺损的身躯、鲜血淋漓的伤口刺痛着他的视神经。密密麻麻的丧尸，根本数不清有多少。
缺了一条胳膊的孙军瞬间就被丧尸群淹没，他并非真的丧尸，被你一口我一口咬住，根本挺不过去。
没过多久，张旭就听不见孙军的一点声音了。
他自身难保，当然不会选择回头救他。
趁着丧尸吞吃孙军的时机，张旭狂奔向电梯门。
幸运的是这期间电梯没被其他楼层叫走，一直停在17层，他一把拍开上行键，飞快跑了进去，按亮19楼的按钮，焦急地不停按着关门键。
“关关关，快关门啊！”
在电梯门徐徐关闭的前一秒，一粒绿色的豌豆穿越满屋混乱的丧尸群，一下击中张旭小腿。
他痛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砰的倒地，仰面朝天摔在电梯间里。
张旭摔得七晕八素，整个人面庞都扭曲了。然而他来不及爬起来，电梯门已经正在关闭……而他因为摔倒，半个人露在轿厢外。
“砰——”的一声，金属大门合拢，严丝合缝，没有因为任何人/物的存在而逗留。
电梯载着张旭的半截身体回到了19楼，剩下的半截被拦腰斩断，永远留在了17楼。
鲜血从电梯门缝开始，呈喷溅状，滴滴答答的落到楼下。16层的玩家闭口不言，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而周围的丧尸被血肉吸引，冲过去狼吞虎咽地分食仅剩的半截尸体。
慕姗打开露营灯，光线照亮17层的恐怖情景。
【你击杀玩家孙军[Walking Dead]
你夺取对方的技能：半死不活
（主动）仅对本人生效，在时间持续范围里，将身躯无限接近于钢铁丧尸，一天可使用一次。
“但你终究不是真的丧尸。”】
张旭是被电梯夹死的，不被判定为慕姗击杀。
她重新把到了19楼的电梯叫回来，里面还保留着张旭的下半截尸身，临踏入轿厢前，慕姗回头放了一把火。
熊熊烈焰被尸油点燃，飞快蔓延燃烧。
17楼的丧尸们被烧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化为她系统钱包内的金币。
慕姗目不斜视，好像没看见脚边的尸体似的，她站在鲜血淋漓的恐怖电梯里，一层层上行。
17楼的上方果然是19楼，安全屋消失，已经空无一物，没有18楼的信息。
20楼、21楼、22楼，楼层内的玩家或多或少都听见了打斗声，他们想出来看好戏。
玩家的死亡意味着竞争者减少，于彼此是有利的。
但他们没料到电梯会停靠，门打开，里面的慕姗拖着半截新鲜尸体，画面美得不敢看。
这几层玩家目光立刻变成惊恐，无一人试着上前和她搭话。
托了半截张旭的福，慕姗将楼下几层全部巡查了一遍，并且安安全全回到了家。
此行有惊无险，她甚至还获得了一个不知有什么用的技能。
但现状依然不容乐观：18楼毫无线索，黑寡妇的丈夫也没有任何信息来源，长得是圆是扁、是胖是瘦都不知道。
慕姗回到安全屋，把从补给电梯里搜刮来的萝卜、辣椒和辣椒放进冰箱，有些撞坏了的西瓜切成块，拿牙签插着吃。
清甜冰冷的西瓜洗刷着刚才恶心的战斗情景。慕姗忽然想到，自己在摩天大楼里并不是一个人。
她飞快点开好友列表，向宗芮[清道夫]发送了消息。
第83章
[宗芮（清道夫）]：蜘蛛女？那倒是没遇见。这栋大楼总高666层, 像这样的BOSS怪我已经知道了五个，我和队长的支线任务都不一样，我猜是系统随机分配……
[宗芮（清道夫）]：18楼的话, 你等下，我问问队长。
慕姗听她谈起第三人称，忽然想到什么。
[慕姗（收藏家）]：对了。你的队长, 他是不是一个二十多岁模样俊秀的年轻男人，穿身蓝色衬衣的？
她有点怀疑任务第一天时遇到的那个奇怪男人就是第三人称。
过了几分钟她得到了回复。
[宗芮（清道夫）]：不不不！队长他不是男青年！
慕姗：……男中年？
宗芮直接发了一张简笔画的图片过来。一高一矮两个火柴人并肩站立，她在高小人的头顶画了个×。
[宗芮（清道夫）]：队长他不是这样。
她把刚才那张画的矮小人着重圈了起来。
“他是这样！”
“队长身高一米五, 是个六年级小学生！哦，今年他要是还在学校该初一了。”
慕姗：……
被称为最聪明的玩家之一，和坠梦人一样大名鼎鼎的智斗流玩家杜鸣岐, 今年竟然才13岁！
慕姗一时间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宗芮（清道夫）]：队长说, 18楼可能象征着18层地狱, 玩家是活人，既然是活人就不可能到达死者的地狱，除非你能把自己转换成死者的角度？
慕姗眉头紧皱。
活人，死者。
猜测倒是有, 但总觉得可行性不高。
[宗芮（清道夫）]：对了, 队长还让我提醒你。今天摩天大楼副本里多了个四位数ID的高级玩家[马戏团小丑], 他很危险, 你一个人要小心。
慕姗和对方道了谢, 两人结束了对话。
四位数ID本来就已经很稀缺, 又能被宗芮他们小队确定为危险人物，慕姗叹了口气，只觉得压力山大。
主线任务（第4天）
集卡册开出卡牌，将第一个副本的卡槽补齐。
【角色卡·一只普通丧尸】
【环境卡·一间丧尸满员车站】
摩天大楼副本开出来的物品卡依然是垃圾, 【物品卡·一套腐朽的桌椅】，被慕姗选择丢弃。
今天是生存在24楼的最后一天，不出意外明天就会更新楼层。慕姗现在不缺食物，担心的依然是电卡和两个支线任务的事情。
一大早，她照常走出阳光房时，看见围墙外的地上放着一大桶新鲜的花束：玫瑰、百合、洋牡丹、满天星捆了一大扎，是漆黑灰败的大楼里唯一的亮色，光是走近都能闻见香味沁人心脾。
见她出来，早就蹲在安全屋门口的花匠林宽笑着凑过来：“姑娘，早上好！”
慕姗把花捧起来，对方甚至还细心地修剪了花枝和尖刺：“你送的？谢谢。”
“别客气。”林宽局促地在衣襟上搓搓手，卑微赔着笑。
男人双颊凹陷、眼圈青黑，几天过去，他比第一日初见的形象更加油腻，起码第一天他还维持着基本整洁。现在的花匠头发散发着臭味，整个人也邋遢得不忍直视。
慕姗把花交给丧尸工人抱进屋里：“你还好么？”
林宽笑笑：“我没有食物了，这两天就是靠着吃花熬下来的。”
“昨天，我看见电梯里的尸首了……姑娘你真厉害！简直为民除害！那种独占物资的败类就是该死。”他夸张地比大拇指。
为民除害……慕姗略无语。这个词用在副本游戏中简直就是个笑话。
不过没了挡路的光头男，这次补给电梯顺利到达了24楼，甚至留存的物资比之前几天还要多不少。
林宽疯了一样跪在地上往塑料布上扒拉食物，双眼发红。慕姗站在右侧，眼尖地发现了一张夹在货架缝隙里的充值卡。
她在电梯门关闭前用手指夹出那张卡片，为此手臂不小心蹭到了金属电梯门，刮出一道红色的痕迹。
卡片上写着【电力补充+1】。
“姑娘，你没事吧？”林宽抱着自己的塑料袋歪头问。
慕姗很满意今天的收获，她吹吹伤处，将卡片放入口袋：“没事。”
“明天就是第五天了，楼层会怎么换？”
听见她的询问，林宽指了指大楼窗外：“今晚，窗外会变红，楼里的灵异鬼怪会格外活跃，但一定不要外出，早点睡。等一觉醒来，安全屋就会抵达新的楼层。”
慕姗若有所思：“多谢。”
林宽点点头，佝偻着背抱着他的口粮跑回自己的安全屋。
今天是在24楼的最后一天，慕姗不打算放弃，她还坚持做最后的尝试寻常18楼。
昨天从光头男那里获得的技能乍一看奇奇怪怪，但如果细想的话，“丧尸化”好像不失为“死亡”的一种。
慕姗等待补给电梯到达顶层重新归零。
【你使用技能：半死不活
时限内，将身躯无限接近于钢铁丧尸
当日使用次数（0/1）】
【丧尸化倒计时：1h】
她眼前的事物像老电影放映一样渐渐褪色，变成完全黑白。嗅觉和听力比平时敏锐几倍，她甚至听得清花匠屋里他吃东西的动静。
唇内感觉到痒痒的，她用手一摸，指尖触到尖锐的牙齿，像是吸血鬼。她试着往前走，但关节发锈，并不那么灵活。身体不自觉就会东倒西歪，难以走成支线。
慕姗龇牙咧嘴看着电梯门上自己的倒影：原来这就是丧尸的世界。
原本徘徊在围墙旁边的丧尸工人察觉到她的变化，蹒跚着腿脚走过来，在她身旁嗅嗅闻闻。
它青灰腐烂的面容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咋的，你怎么也成同类了？’
“嗷。”
慕姗低低朝它咆哮一声，让丧尸工人少管闲事，回去安全屋老实看门。
她用自己发灰的手指触碰按钮，等待电梯下行。
“叮——”电梯很快来到24层，不过这次里面是有人的。
一男一女两名玩家站在轿厢内，背着武器和包裹，看情况也是打算下去搜寻物资。
但当电梯门打开，他们看见皮肤青白、双目泛赤、歪着脑袋龇牙站立的慕姗时。
“啊啊啊——有鬼啊！！”
“救命——好可怕！！”
两名玩家发出连续尖锐的尖叫，吓得腿软几乎抱成一团。
慕姗：翻白眼。
她拖着自己僵硬的腿脚走入电梯，按下17楼，看也没看瘫软在电梯角落的两名玩家一眼。
见她一动不动站在轿厢中央，也没有要攻击玩家的动向，两人壮着胆子爬起来，以一种自认为小声但其实并不小声的动静说话。
女玩家：“这只鬼怪好像是智慧型NPC，竟然不会攻击我们！”
男玩家：“不出我所料，这应该不是鬼怪，是丧尸！”
女玩家悄悄掏出背后的匕首：“丧尸也是怪物，击杀丧尸，应该会有金币奖励的吧？”
两人同时看向她，用一种期待的表情。
慕姗忍无可忍，回过头张开嘴：“嗷。”
两名玩家：“嘶，别吃我……！！！”
电梯下到17楼，慕姗脚步蹒跚地走出轿厢，那两人仍然瘫软在角落，用惊恐的表情看着她。
等电梯门关闭，她从背包里取出露营灯，打开。
昏黄的光晕照亮空无一物的17层楼，可就算她是以“活死人”的身份进入这里，周围环境也没有什么不同。
慕姗将灯放下，想要找到能上去18楼的线索。
她拿出撬棍，开始撬沉重的电梯门。昨天19楼玩家的尸体已经没了，但鲜血还残留在电梯门上，已经干涸得发黑。
慕姗铆足劲撬动半晌，金属电梯门被她勉力撬出一道缝隙，此时的电梯轿厢已经去了更低的楼层，从缝隙里，她好像看到一点光晕。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慕姗猛地回头，刚才还有细微缝隙的电梯门“邦”一声合拢。
“嗷嗷。”她张开尖牙，对着墙角漆黑的地方发出威慑性的咆哮。
丧尸化不仅是短暂封闭了玩家的语言能力，她的思考模式、行为模式也有了细微的差别。
慕姗对于出现在墙角明显灵异的场面竟然丝毫不畏惧，她打着灯走过去，蛮横的与那抱膝蜷缩在黑暗死角的东西来了个脸贴脸。
她没反应，对方却吓死了。
“呜呜呜！”
是只瘦得皮包骨头，四肢宛如柴火棍的小孩鬼。
鬼娃瞧着也就六岁年纪，它被慕姗苍白青乌的脸吓得快哭了，除了让周围温度低一点，好像也没有别的手段。
这种小鬼就算在摩天大楼的鬼怪圈里也是最底层的存在。
慕姗直起腰，不打算绞杀这家伙。
她回去电梯门旁边继续撬。
过了许久，她把撬棍都几乎掰弯了，电梯门也才只开出一道掌宽的缝，里面浅浅的绿光更加清晰。
慕姗对着电梯缝看，她觉得这光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思考时，身后不知不觉间，诡异的红色光晕已经照射满整层楼，像是铺上一层地毯。
慕姗是看见脚边的影子时才察觉的，她猛地回头，就看见17楼的窗外血淋淋的红色场景，那些模糊的建筑物变得一片通红，像是末日夕阳。
此时她丧尸化的效果已经到期，没有活死人buff加持，慕姗的保守谨慎占了上风。她想起花匠的示警，选择按下电梯上行键。
等待的功夫，她注意到刚才的鬼娃。
小家伙看起来比她还要惧怕血色夕阳，它躲藏在背光面，哆哆嗦嗦抱着自己的膝盖，瞧着就像一堆无人问津的荒野尸骨，只有看过来的一双大眼睛残留着莫名的渴望。
电梯到了，慕姗走进去，等了差不多五秒钟，她按下关门键。
血色夕阳已经降临，大楼内所有的鬼怪都在狂欢。水滴的声音，天花板上赤脚跑过的动静，不知名男女的低声笑意，苍老鬼魂的咳嗽声。
各种奇怪的动静轮番上演。
慕姗关死自己安全屋的门，又用金币将防御阵法的能量充满。她把地下室所有的灯都打开，和衣躺在床上。
明天睁眼，又是新的楼层。
第84章
“啊啊啊——”一声尖叫划破寂静。
慕姗猛地睁开眼, 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
她扯住自己的头发，惊觉不对。昨晚本来想熬夜看看系统会怎么给玩家转换楼层，结果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早上7点。
她根本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手忙脚乱拎起武器, 才刚走出地下室，慕姗就听见了外面传来花匠歇斯底里的哭嚎。
声音之凄厉绝望，让她脚步一顿, 有不妙的预感。
手在大门上停了片刻，慕姗还是走出了安全屋。
摩天大楼室内的每层楼几乎都一模一样没有变化，脏兮兮的、昏暗的、诡异的。
这次只不过是电梯门上方悬挂的数字变了。
不远处, 林宽匍匐在地，用额头一下下撞击地面，发出凄厉至极的痛哭, 双手抠着地板, 鼻涕眼泪糊了一地。
慕姗看向头顶的数字：（500楼）。
“500层！！！这里根本就不可能还有食物！不可能！！！”
“系统想让我死……它想让我死。”
他压抑多日的饥饿、焦虑、抑郁在这一瞬间爆发, 可主神系统就是如此无情，他要面对的，就是在毫无存粮和补给的情况下继续存活。
林宽整个人佝偻成一只虾米，他蜷缩着、缓慢侧躺下来, 干涸的眼泪残留在他青灰的脸上, 可怜又可笑。
慕姗蹲在他身边：“虽然补给电梯已经空了, 但跟着电梯下楼, 找到资源楼层, 你就一定不会死。”
林宽好像根本没听见她的声音, 他蜷缩起手脚，眼神昏暗，低声喃喃自语：“不会有食物的，不会有……”
慕姗皱眉, 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林宽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头朝下趴在地上，变成一只缩头乌龟。
慕姗见此不再说什么，就让他冷静冷静吧。
她和宗芮互相通报了新楼层，对方是在350楼，也属于没有补给的绝望楼层，但说话间很正常，显然手中备有大量存货，心里不慌。
宗芮对林宽的反应一点也不奇怪。
“有一批玩家，我们小队称之为‘补票玩家’。他们没有票，只是侥幸上了车，若是补到票了就可以继续下一场游戏，若是没有，这一站就是他们的终点。”
“这些玩家是普通的大多数，因为运气好或者善于躲藏熬过了主线任务，他们没有获得任何强有力的奖励/道具/技能，日复一日挣扎在死亡线上，今天你的室友有你帮忙侥幸多活一天，但更多这样的补票玩家，只来得及上车，却没有机会补票了。”
宗芮：“知道吗，你在或者不在，并不是他们死亡的决定性因素。”
这也是为什么，完成副本的主线任务有时奖励并不高。
慕姗沉默良久，再看向外面时，原本躺在地上的林宽已经缓慢爬了起来。
他拖着步子、蹒跚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屋，背影看着孤绝而冷清。
慕姗甚至猜不出这个男人此时在想什么。
等到9点，补给电梯正式开始从1楼放饭了。
林宽没有出来，慕姗独自盘腿坐在电梯门前，等到差不多25分钟以后，随着“邦邦邦”的敲钟响，电梯门缓缓打开。
她抬头，看见柔和的灯光照亮轿厢里的一片狼藉。
里面只有翻倒的货架，和一堆破碎的碗碟，什么残羹冷炙也不剩，甚至……慕姗还在角落里看到了有人故意投掷的排泄物。
高楼层的玩家都疯了。
她站起身打算回去时，听见楼上和楼下同时传来的尖叫和嘶吼声。人们扭打在一起，破砸安全屋大门，互相残杀，吸取最后的骨血，妄图能够活下去。
慕姗身形一顿，在499楼和501楼的残杀声里，进入自己的安全屋。
此时，装满地下室一面墙和上下两层橱柜的存粮、存水才是她的底气。
宗芮说的没错，玩家里有充足存货的人不多，林宽那样的才是“普通的大多数”。
时间已经晚了，慕姗开大火快速煮了杂粮粥，配的是辣椒炒肉、凉拌西瓜皮，简单当一顿早午餐。
因为当前副本内食物腐败速度加快，就算有冰箱冷藏也不是绝对，她刚获得的新鲜食物就得尽快食用。
粥煮的不多，刚好够喝一天的。慕姗把锅底刮干净，不残留一粒米，多余的一碗粥放入冰箱留着晚上喝。
500层，听起来是距离18楼招商的任务又远了一步，但慕姗深知系统尿性，它不会给玩家0%成功的可能性。
收拾干净屋子，大概是中午时分，这个点在外面游荡的玩家最少，人体在中午是最困顿、饥饿的，大部分人都还遵循着基本的生活习惯。
慕姗反其道而行，她穿上冲锋衣，在身上背满武器，准备出门寻找线索和物资。
电梯很快就到了，但她没选择下楼，而是往上走。
大部分的楼层里住着玩家，他们应该是听见了电梯的声音，但没有人走出安全屋看一眼。从那些简配版阳光房的建设来看，这些人也都是底层玩家。
慕姗快速观察一遍，没有走出电梯，继续上楼。
“叮——”
在又一次电梯门打开时，她久违地吹到了风。
风……？
510层，已经没人居住，地上残留着大量建筑垃圾，水泥、石块。
原本完好的墙面破破烂烂，大楼开窗的那面墙楼层破裂，巨大的裂缝从上到下贯穿楼层。她刚才感觉到的风就是从缝隙里吹进来，带着一股咸腥的尘土气息。
能造成这样大的破坏，这层楼之前应该有人用了高破坏性的热武器。
慕姗小心贴着墙边走，裂缝将大楼墙面劈出好多碎片，在最大的一处碎片处已经可以清晰看见外头景物，她悄悄蹲在墙边望出去。
——是城市的街道。
只不过一切都像被蒙在尘沙下，泛着旧日的黄色，好像褪色的老照片。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能看见歪斜的红绿灯，斑驳的人行道，路上没有一辆车。两侧的房屋更加模糊不清，连招牌上的字也难以辨认。
慕姗只是透过缝隙观察了这一会，就感觉头晕目眩，她扶住额头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
咸腥的气味透过缝隙往大楼里吹，慕姗再抬头时，感觉大街上多了探究的视线，她察觉到危险，火速后退离开了510楼。
继续往上，楼层里除了仍然挣扎求生的玩家，最多的就是人的尸骨。
这个男人看起来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尸体缺损、腐烂，一条大腿不见踪影。脏臭的血液混着不明物体在地上汇成一滩，尸体上方蚊蝇乱飞。
【炮灰玩家902021号（已死亡）
ID：孟峰
职业：无】
这种程度的腐烂已经无法探查该楼层，慕姗捂住嘴，迅速按了关门键，电梯继续上行。
500层往上，好像连鬼怪都特别少。
他们被系统、NPC和副本抛弃了，时间的流逝在这里都毫无意义，只有五天的倒计时始终悬在众人头顶，告诉他们要活下去。
而慕姗仿佛一个逆行于黄泉路的旅人，她每到一层楼，都要见证一层新的地狱。
“叮——”
第521楼到了。
慕姗已经连续四五层没有见到一个活人，这次电梯门打开时，她还以为自己撞了邪。
面容俊秀的男青年穿一身干干净净的蓝衬衣，扎着围裙，拿拖把正在打扫楼道。墙角摆着一个水桶，污水冲刷着地板上的血沫，顺着电梯缝滴滴答答。
满地都是红色血水，即便如此，他的头发整齐、面容模样也太过干净，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对视，空气至少有三秒钟的凝滞。
慕姗上下打量这个男人，她在第一天进副本时就见过他了（还将他误认成了第三人称）。这人应该和她一样用了“匿名玩家”的道具，头顶没有ID栏，看不见名字和职业信息。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除了血水，521层里没有尸体，也没有安全屋。
慕姗没走出电梯，她始终没按关门键，隔着轿厢和男人对话。
“你在做什么？”
男人微微一笑：“显而易见，打扫卫生。”
“你不住在这里，为什么要打扫卫生。”
“原本住这层的玩家死了，我认识他，就想着打扫一下，权当做送行了。”
他不肯透露自己居住的楼层，慕姗认为这番措辞的可行度不到10%。
男人反问她：“你从几楼上来的？”
“18楼。”
他略一挑眉：“哦，那你爬的可真高，敢上到五百多楼，胆子不小。”
慕姗也学着他的模样露出一个假笑：“没办法，生活所迫，得到处找找物资。”
“我该怎么称呼你？”
男人继续低头清理，却背过身去：“你可以叫我521先生。”
“再见，18楼小姐。”
慕姗冷下脸来，她按下关门键，电梯徐徐上行。
她从500楼一直上到521，确实见到很多安全屋，内里的玩家没有路面，不清楚男人的安全屋是否在这其中。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非常危险，而且他一定知道关于18楼的真相。
正常玩家只要进过电梯的都会注意到缺失了18楼的电梯钮，慕姗说从18楼来，正常玩家的反应就不会是这样的。
慕姗思考着，又在这个猜测后面加了个问号，还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演技超群，不流露任何情绪在表面。
这样的人只会是敌非友。
*
又一次新的楼层排序，666楼依然是666楼。
摩天大楼内漆黑、昏暗的最高层，永远不见天日。在这里没有补给，没有鬼怪，没有人气。
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残留着上一个闯入者踏足的脚印，只有进没有出，他永远留在了这里。
已经过了5天，摩天大楼最高层里，安全屋的门终于从内侧被打开了。
浑身漆黑的男人像幽灵，缓慢走出地下室，没有发出一丝脚步声。
他的头发漆黑而卷曲，湿漉漉的披散在肩头，已经长到了后背。随着他的移动，滴滴答答的水珠顺着他的身体落在地面，很快积聚出小小的水洼。
贺云崇还处在系统强制的虚弱状态里，连走出安全屋的限制范围都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力气。
但他必须离开这里，去寻找慕姗。
第85章
连续十层都是空楼层, 没有物资，更没有活人。
等待电梯开门，再按下关门键, 去往下一个楼层。
慕姗长时间维持着机械性的动作。狭小、封闭的电梯轿厢蒙蔽了她的感官，让危险感知的能力变得迟钝。
她甚至出现一种540楼往上全是空楼层的错觉。
“叮——”
电梯门又一次徐徐打开，这次外面并不是空无一物。
轿厢里的灯光照亮了周围窄窄的一片, 慕姗和外面的东西对上眼，整个人身体猛地剧烈一震。
一大一小两只鬼魂就站在门外，身体紧紧贴着金属门, 安安静静的没发出一点声音。
还好她习惯性站在轿厢的中间位置，和鬼怪有一定距离，没直接脸贴脸。
披头散发的母亲身体瘦削, 面孔被凌乱长发遮盖, 像是溺死鬼。
她身边站着一个五六岁的鬼娃, 小小的头颅却拥有巨大的嘴，咧开的嘴角一直到耳朵根，几乎把脸割裂成两半。
鬼怪们并没有动作，只是用那翻白的眼珠无声地盯着她看。
慕姗心脏剧烈跳动, 她一只手握住背后的激光剑, 镇定道：“电梯有人了, 你们等下一趟吧。”
话音落下, 她缓缓伸手, 想要去按关门键。
这时, 一旁的鬼娃忽然毫无预兆地张开大嘴，缺牙的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震耳欲聋，而它身旁的“母亲”却毫无反应。
慕姗眉头一皱, 伸手猛地一拍关门键。
金属电梯门重重“咣”的一声，隔绝孩童刺耳的尖叫。
两只鬼都没什么攻击力，但这一出意外的发生让慕姗感觉不太对了。
她已经到了550楼，离开安全屋50层了，这个距离已经太远。谨慎的天性让她觉得不妥，慕姗打算下行。
她按下500层的按钮，但电梯却没和预想中一样下行，仍然徐徐往上攀升。
是更高处有人叫了梯。
大中午的，会是什么人？玩家吗？
主动和被动是两种观感。无法确定停靠的楼层，也无法确定将要遇到什么人。慕姗左手握住豌豆射手，右手启动激光剑横在自己身前，整个人呈防御姿态蓄势待发。
谁料电梯在中间几楼都没有停留，一路缓慢上升。
等终于停下来时，原本头顶吊灯明亮稳定的光源突然开始闪烁，“滋滋、滋滋”好像恐怖片里常见的场景。
“叮——”
电梯到了555楼。
电梯门打开，外面却没有人。
漆黑昏暗的楼层里，放置着一堆堆纸箱子，有的是拆开的，有的没拆，包快递常用的那种。
纸箱子高高低低垒起，像人为搭建的山峰，遮蔽了楼层里的视野。
仅凭电梯口的视角，慕姗无法确定555层里有没有人。
她用剑柄敲下关门键，电梯却毫无反应。
慕姗：……？！
关键时刻门竟然坏了！
头顶的灯光更加频繁剧烈地闪烁，黑一阵白一阵，人眼因为这样短暂频繁的抖动出现致盲症状。
慕姗眯着眼睛减少灯光的刺激，右手一下一下不停按关门键，她觉得自己已经快应激了。
过了几秒，她忽然听见寂静的楼层里有“啪嗒啪嗒”高跟鞋的声音传来。
不远处纸箱子堆出来的“空巷”里，忽然从旁伸出一条粗壮的腿。
慕姗停下按动电梯钮，一动不动地盯住那条腿。
它举止优雅，缓慢地伸出，绷紧脚尖，像是一名贵妇人。这条腿的脚上穿着8厘米血红色高跟鞋，鞋跟上挂着一个没摘的价格牌。
慕姗视力太好，她甚至看清了那双鞋的标价：99$。
腿的皮肤是没有颜色的惨白，但又粗又壮，根本不像是女人腿。
慕姗手臂上汗毛倒竖，她咬紧牙关，手指不间断地长按电梯关门键，她甚至尝试按下别的楼层钮，但俱都毫无反应。
那条惨白的大腿停止动弹，鞋尖冲外，仿佛一个即将登场的主角。
在慕姗的视线里，一张脸慢慢的、横着从纸箱后移出。
“她”的头不是朝上，而是冲着左边，令人难以想象隐藏在纸箱后的躯体是何种姿势。
那张脸皮肤雪白，涂着一层厚厚的粉，表面已经出现黑色皲裂。她双眼连带着整个眼圈都是漆黑的，嘴唇却红到发黑，满面都是死气。
“她”头上戴着顶红色帽子，也一样没有拆标签，左右乱甩的价格牌上清楚写着199$。
看清的一瞬间，慕姗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生命防护罩-1】
【精神污染-2】
她默念阿弥陀佛，飞快掏出木鱼敲起来。
有往生咒加持，“笃笃笃——”的木鱼声音让那张惨白的人脸皱起眉，“她”本就扭曲的五官更加狰狞，整个人横着从纸箱后一步步走出，以诡异的姿势朝着电梯门方向走来。
慕姗终于看清了女鬼的全貌。
“她”穿一身红色西服套装，价格牌挂满全身，299$、399$……她的右脚完全断裂，歪着拖在地上，只靠穿高跟鞋的左脚缓慢朝前移动。
慕姗满脑子都是女鬼的红色高跟鞋、红色套裙和帽子。那些价格牌在她脑海里闪来闪去，恐怖谷效应让一切寻常的东西变得惊悚至极。
她呼吸凌乱，疯狂拍打电梯钮，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女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在对方即将摸到电梯前，慕姗下定决定，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
她猛地朝旁边跃出电梯，往前一个翻滚迅速躲入了555楼的纸箱堆中。
轿厢狭小，她不可能真的让自己和鬼怪共处一梯。
但出电梯的选择也意味着，慕姗放弃了电梯主动权，也就是大楼内唯一可安全移动的方式。
隔着几层快递纸盒，慕姗半蹲在地，她听见女鬼发出“嗷嗷嗷——”的嚎叫声，那只高跟鞋“啪嗒啪嗒”踩踏在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音，敲得人心脏颤动。
她召唤出两只丧尸拖延对方，一边迅速往大楼边缘跑。
和灵异类怪物战斗过的就知道，鬼魂很难受到物理攻击的伤害，但它们对玩家造成的心理污染就要简单得多，慕姗不愿意和灵异类怪物正面对战。
她找到了555楼的窗户。
百叶窗开着，外面是昏黄一片的城市街道。
慕姗犹豫了片刻，此时身后两只丧尸被抛下，购物狂女鬼拖着断裂的脚已经追了上来。
她不再犹豫，打开窗户，一个助跑猛地跳出了窗子。
咸腥的气息弥漫鼻尖，在跳出大楼的一瞬间，慕姗有刹那的滞空感，她身后几厘米的地方，购物狂鬼的手伸出窗户，却被什么东西灼伤，又飞快缩了回去。
555楼高得不可思议，根本看不见大楼底部。眨眼间，慕姗从背包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绚丽的蝴蝶翅膀在她身后展开，用力震动着带着她悬停在高空。
身处室外，慕姗清楚地看清了这个摩天大楼之外的世界。昏黄的光线侵蚀一切建筑物，除了她自己，这座城市没有一点其他色彩。
甚至就连她自己，也在这片刻时间里渐渐失去颜色。
慕姗感觉不妙，铆足全力想要往下层飞，但高空猛烈的狂风吹得她不能下落，风沙睁不开眼。
【沉入历史，变成回忆】
慕姗在高空拼死挣扎时，她再次感受到危险的视线，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捕捉到，对方正以极快的速度冲来。
人在危难之际是会爆发潜力的，就在那不可名状的东西即将寻找到她时，慕姗放弃往下飞，调转方向，借助高层的大风，直接撞入556层的窗户。
“咣——”
“哗啦——”
慕姗撞碎玻璃、破窗而入。
第86章
慕姗双臂抱头,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用身体撞破556楼的窗户，像颗炮弹一样直直砸了进来。
“哗啦——”玻璃支离破碎, 碎片如下雨般落下。
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让慕姗来不及有旁的动作，她身子一歪，翻过窗台重重摔在地上。
“啪叽”身体砸入一片积水里, 不明液体溅了一身。
慕姗还没落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摩天大楼是纯封闭式副本，玩家连自来水都没有，室内哪来的积水！
……难道是血。
来不及检查身上的挫伤, 慕姗迅速抬起手臂一闻。湿润的液体顺着她皮肤快速淌下，并不粘稠，而且闻起来有些腥味, 像是海水。
还好不是血。
慕姗无声地调整了下呼吸, 松了口气。她半坐起身, 打量周围黑漆漆的环境。
除了满地积水，这里并没有玩家的安全屋存在，但好像又存在什么遮蔽视线的大东西。
她从背包里掏出手电，光束倏地打出去。只是才亮了没一会, 原本就光线昏暗的手电筒突然“啪”的一下, 熄灭了。
整个楼层又霎时投入黑暗中。
眼睛难以适应一亮一暗的快速转换, 陷入短暂的致盲状态, 慕姗郁闷地甩了甩手电筒, 竟然关键时刻没电了。
背包里还有几根蜡烛, 但她不敢点，怕把楼下的怪东西引过来。
等了一会，等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再加上窗外朦胧的黄色光线, 她逐渐能看清一些楼层里的景象。
黑乎乎的大东西是几个垒在一起的铁皮柜，不知道为什么会放在这里，周围还有些蛇皮袋、纸板、泡沫板之类的包装杂物。
慕姗开启激光剑，朝那边小心翼翼移动。
刚绕到铁皮柜后，她脚尖忽然踢到什么东西，并不坚硬，还有点回弹。
借着粉色的激光，她看清了地上的东西，霎时瞳孔地震。
那是一具已经死亡的尸体，鬼怪的尸体。
是个男鬼，和楼下的女鬼一样惨白的面容，完全扭曲的肢体，像被什么巨力给捆了起来直到拗断了骨头……
原来鬼怪也能被物理攻击击杀。慕姗捂了捂嘴，小心翼翼绕开尸体探查四周。
因为【收集癖②】的技能作用，在某一格铁皮柜里，她轻而易举找到一张资源补充卡。
【自来水充值卡+1】
慕姗：？？
击杀鬼怪的人是忘了还要搜物资这码事了吗？
虽然不知道是对方逃跑得太仓促还是真就那么粗心大意，都便宜了作为后来者的慕姗。
她高高兴兴将充值卡揣兜，然后找了个积水较少、堆着些泡沫板的干净角落，坐上去处理刚才身上破窗造成的伤口。
逃命时没注意那么多，有一些锋利细碎的玻璃扎入手臂和大腿，造成少量流血破口。
手电没光了，不过已确认这层鬼怪死亡，慕姗还是点了根长蜡烛，借助闪烁的烛光用镊子夹出患处的碎玻璃，再消毒、上药、贴创口贴。
她的身影被笼罩在柔和的烛光里。
而在视线盲区，几根柔软的触手正沿着墙面滑落在地，落尽积满海水的水泊里，缓慢地滑向这位造访556层的客人。
刚处理完最后一粒碎玻璃，还没来得及拉下裤腿。慕姗突然猛地抬头：“谁！”
周围绝对寂静的环境被一声突兀地“滴答”水珠声吵醒。
她立刻吹灭蜡烛，双手紧握激光剑站了起来。
水滴声持续响起，但并不在同一个方位。她听见液体涌动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极快地在水中滑动。
556楼已经死了一个鬼怪，竟然还有东西？
慕姗面上镇定，其实心里十分慌乱。她不确定楼下的女鬼会不会顺着电梯上来，如果它上来了，又是几对几。
直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藏在暗中的家伙好像没了耐性，逐渐造出越来越大的动静。在黑暗里，对方猩红的视线散发着浓重的压迫感，紧紧盯在慕姗身上。
室内积水越来越深，海水已经从仅一层鞋底厚，到现在漫过她的脚背。
慕姗感觉自己裸露在外的脚踝、手臂、脸颊潮湿发凉。直到，一根冰冷滑腻的东西突然缠住她脚踝！
“啊！”
慕姗发出一声惊叫，条件反射猛地甩腿，那根东西竟然被轻而易举甩脱，很快撤退了。
可她脚踝皮肤还残留着那东西滑腻湿润的触感，虽然对方暂时离开，但她知道它始终游移在周围。
周围只有慕姗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黑暗、潮湿、冰冷。
很快，那东西卷土重来。
一根有力又柔韧的东西不由分说缠住她手腕，夺走激光剑。
另一根则是同一时刻缠住她的腰，拴着她，以一种不能抵抗的力道猛地将她整个人往楼层另一边拖去。
慕姗的掌心触摸到长条状物体滑腻的皮肤表面……是触手。
她在积水里被快速拖行，整个人都被海水浸透了，浑身都是海鲜鱼类的腥味。
慕姗以为自己要被海怪吃了，可最后她没撞到墙，却是撞在了什么人身上，然后肩膀被对方握住了。
她感觉到对方坚硬的肌肉，没等站稳，回头就是盲发一拳。
“唔。”
背后的人传来一声闷哼，声音有点耳熟。
慕姗定睛一看，这人头顶飘着熟悉的ID。
“贺云崇！怎么是你？”
慕姗又拿出一根蜡烛，刚点燃一瞬，又被他飞快夺走。
“不要光。”男人发出低哑的、闷闷的声音。
慕姗：……
他把她抱到一个铁皮柜上坐下，自己蹲在面前。
借着刚才烛光的惊鸿一瞥，慕姗也看清了贺云崇的面貌。他的五官长相没有变，但其余部分却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或者说天翻地覆。
他又变了个人种……还是物种？
潮热森林里的贺云崇受到【同化】的作用，外形趋近于埃及古神，拥有黝黑的皮肤、兽耳、金色纹身。
但刚才的他，肤色苍白没有血色，瞳孔是红色的，一头黑色的卷曲长发，湿漉漉垂在脸庞和肩头。
如同一只沉船中被打捞出来的水鬼。
他身体健硕，哪怕被慕姗揍了一拳，双臂也执拗地桎梏着她，鼓起的肌肉将身上宽大的黑袍撑起，看不清腰以下的状况。
但慕姗无法忽略腰上那根滑腻腻的触手，这玩意可不是兽耳，分明是从他身上分出来的……器官。
两根、三根，这些触手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章鱼，或者别的什么传说中的海怪，总之就是非正常人。
此刻，其中一根强韧的触手却缓慢划过她裸露的手背皮肤，爱怜的、温柔的，留下冰冷的海水痕迹。
慕姗迫切地想知道他的近况和精神状态：“你是什么时候进的摩天大楼，是因为那个道具才能找到我吗？你被系统分在几楼？556的怪物是你杀的？没受伤吧？”
手腕上的触手好像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后贺云崇才回答：“安全屋一直在顶层，今天是副本第五天。”
慕姗：……
“你是从666楼下来的？”
“不对，你和我一样都是第五天副本，难道你两次分配都是在顶层？！”
“恩。”贺云崇平静点头。
要说系统不是故意针对他，她都不会信。
慕姗拿出身上最后一根蜡烛，右手是打火机：“这里太黑了，能不能让我弄点光，我想看看你。”
听出她话语里的担心，那些触手挣扎着扭动旋转，虽然抗拒，最后还是缓慢的缩了回去。
“等一等。”
缠在慕姗腰上的触手、拖在地上积水里的触手全都陆续往回撤，直到全部隐藏进贺云崇身上那件黑袍下面，把自己完全藏好，确定没有谁漏出来了。
慕姗在黑暗里无法视物，他却不是。
贺云崇贪婪地望着女孩洁白的脸颊，眼神描摹她的五官。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已经结痂、丑陋的伤口，伸出手，残暴地将已经闭合的伤口又扯了开，鲜血瞬间涌出。
等慕姗点燃蜡烛时，他别开脸躲避光芒。
“别看我，很丑。”
慕姗却一眼就看到了他身前鲜血淋漓的伤处，震惊：“怎么伤得这么重？！别动，我马上帮你处理。”
她火速拿出随身医药箱，用酒精棉擦拭翻卷的皮肉时明显目露不忍。而她眼中的怜惜是他救命的药剂。
贺云崇贪婪注视着他的女孩，丝毫察觉不到疼痛，这出装可怜的戏码已经达到了预期。
慕姗快速擦拭干净血迹，又撒上止血药，替他裹上绷带。贺云崇的肤色苍白，脖颈、肩膀处的皮肤表面有细小的鳞片，在烛光下闪闪发光。但触碰上去却是冰冷的，毫无温度。
贺云崇呼吸着身侧朝思暮想的气味，忽然眉头一紧。
“你身上藏着什么东西。”
“什么？”
“不是活人的东西，很臭。”
慕姗恍然大悟，从背包里掏出黑寡妇的钻石戒指：“这个啊，是任务物品。”
贺云崇的重点显然不是任务不任务的。
他看见这枚显然是婚戒的东西，面色漆黑、触手在衣袍下疯狂扭曲，却还要维持表面上的平静：“谁的戒指，男的女的？”
第87章
慕姗歪头：“这是婚戒, 当然是属于夫妻双方的。”
贺云崇脸色倏地乌云密布，他猛地站起身来，昏暗的烛光将他扭曲的影子打在墙上。六七条触手在背后狂舞, 好像什么深海巨怪。
他连声音都变得如浸满冰冷的海水：“婚戒？谁敢送给你婚戒。”
慕姗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体：“……在副本里还能有谁？NPC呗。”
下一瞬，隐藏在阴暗处的那些触手狠狠一抽，像铁鞭将堆砌在墙边的木箱木板抽碎, 零散木屑漫天乱飞。
慕姗抬起手臂挡住脸，但飞来的碎屑全都被他背脊挡住，没一片波及到她。
贺云崇红色的眼眸里出现两个重叠的瞳孔, 他神经质地仔细观察她脸上每一个微小的表情，不放过任何的情绪变化。
忽然他明白过来什么，整个人一僵。
“比起我, 你更喜欢他, 是不是？”
“……”慕姗这回是真没听懂, 她略显迟疑：“我、喜欢谁？”
可这份迟疑激怒了男人，黑暗里，又一根触手狠狠抽打在地面上，“啪”的一声, 水泥地出现皲裂。
贺云崇出离愤怒, 声音激动得颤抖。
“他！阿努比斯！！！你更喜欢他而不是我！”
“？？？”慕姗瞪大了眼睛, “哪有什么你和他, 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难道‘坠梦人’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的BOSS降临后, 还会衍生不同的人格？而这些人格彼此是有独立意识的竞争关系？
慕姗震惊：人格分裂。
听她如此叙述, 贺云崇的表情委屈而愤怒，他漆黑卷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颊侧，衬得面容更加苍白，多加了一分病态、妖异的俊美。
“刚看见我时, 你的表情是震惊和疑惑的，你在奇怪为什么我和之前模样不一样了，却唯独没有喜欢。”
“你看见我的触手时，下意识往后躲避退闪。你恐惧、忌惮、猜疑、提防，甚至是厌恶我现在的躯体。”
他侧着头，背后张牙舞爪的章鱼触角在墙面上投影出藤蔓一样的痕迹，明明凶神恶煞，他的表情却敏感脆弱。
“我知道，阿努比斯阳刚炽热，而我……阴暗潮湿，还必须生存在海水中。”
“可我没有办法，强制跳跃副本带来的虚弱状态让我无法维持完全人形，我也不想被你看见这样丑陋的自己……”
贺云崇小心翼翼朝她靠近：“姗姗，告诉我，你更喜欢我，而不是阿努比斯。”
慕姗感觉到四五根触手缓缓攀爬至铁皮柜上，然后朝她靠近。其中最柔软的一根尖端悄悄游弋到她小臂上，底部吸盘暧昧地吸住了她的手背。
这种触感神奇而微妙……有点像被吻住，叫人难为情。
慕姗脸红：“你们是同一个人，只是被不同的血脉影响了而已，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贺云崇伸手掰住她的肩，红瞳直视她的眼睛：“可这个答案对我很重要，回答我。”
……你连自己的醋都吃？
慕姗略无语，她别过脑袋，避开他的视线。
“我的喜欢是一样的，没有高低。”
贺云崇先是呆滞，然后又是狂喜。隐藏在黑袍下的六七根触手也因喜悦而疯狂舞动，变成狂热海草。
他低头贴贴她的发顶，慕姗闻见他身上潮湿的海洋气息，头顶的男声发出闷闷的低沉震动：“我好怕你会说不喜欢。”
“还好。”
“不过，不论你给出什么回答，我都会自己脑补，所以没关系。”
慕姗：……
她脸色通红，忽然不知道怎么面对变了个性格的贺云崇了，她扒开紧紧吸附在自己手臂上的小触角，伸手弹了下它。
贺云崇直起身，表情又严肃起来：“现在问题回到原点，是谁给你的戒指。”
慕姗叹口气，决定不再逗他：“这是一个女鬼对我发布的支线任务物品。黑寡妇，她给我的，任务是寻找她的老公，名叫肖白。你有没有见过？”
贺云崇听到答案是个女人，顿时没了兴趣。他掀了掀眼皮：“没有。起码555楼以上没有你说的人，高层的鬼怪几乎不成人形，也没有明显的‘丈夫’特征。”
他无心的话倒是让慕姗有了灵感。
丈夫……起码性别男。
黑寡妇如果忽略非人的蜘蛛腹，人类面容其实还是挺美丽的，姑且可以看出来生前二十来岁的模样，她的丈夫应该和她年岁相当。
但贺云崇说了555楼以上没有，她又是从500楼上来的，这范围依然宽泛。难道她要继续往500楼下面找去？
“鬼怪的东西太臭，都怪它，遮挡了你身上的气味。”
贺云崇嫌弃地探出两根触手，将这枚破损、失去了主石的钻戒包裹其中，粗暴地揉搓一顿，等戒指完全被海水的气味覆盖，他才勉为其难将其重新还给慕姗。
“现在闻不到蜘蛛的臭味了。”
慕姗将旧婚戒放在掌心端详许久，将其套在了食指上（没完全套进去，但莫名不想戴中指和无名指）。贺云崇看着她动作，虽然目光灼灼，但却意外地没说什么。
“话说，你的安全屋还在顶层，回去吧。”
男人高大的身体倾塌下来，像只章鱼，紧紧扒在她肩膀上：“不回去了。”
“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慕姗刚侧过头想表示疑问，一根冰冷的手指轻轻抵住她的颊侧，顶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耳畔的声音压低：“楼里有危险的家伙，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慕姗想起宗芮的提醒：“是四位数ID的玩家，马戏团小丑？”
贺云崇直起身，挑眉：“你知道这家伙？”
慕姗：“伤你的真是他？”
“你们有恩怨？他为什么要伤你。”
贺云崇没说什么，表情有一瞬间的危险，眼中蕴含杀意，但过了会又凑过来装可怜。
“别管这些人了，我好痛啊，姗姗。”
“你在撒娇吗？”
“可以这么理解。”
他本来想说，你摸摸我会好受些。
慕姗却直接从背包里拿出一板胶囊，眼睛发亮：“来颗止痛药吧？”
贺云崇整个人愣住，一颗药丸已经飞快抵在了他唇上。
青梅竹马长大这么多年，家长们其实都不知道他其实最厌恶吃药。但他在慕姗面前没有秘密，所以她最清楚。
贺云崇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面容，大脑有一瞬间呆滞，也没看清唇上的到底是什么，任由慕姗微笑着将药丸推进了口中。
“姗姗，你喂我的不是毒药吧。”
“你都吃了才问。”
他低低自嘲笑了声，章鱼触手悄悄地重新卷住她的腰。
慕姗今天从500楼一路上到556花费了许多时间，现在天色已经不早，窗外昏黄的景物开始发黑。
楼下的购物狂女鬼也不知道在忌惮什么，始终没上来。但慕姗听得很清楚，电梯的运行声音始终徘徊在附近，虽然没停556楼，但也没走远。
不知道什么人还是鬼的家伙始终在周围逡巡。
慕姗不敢轻易下楼。
贺云崇即使嘴上没说，胸口的纱布却一直在渗血，屋里地面上滴滴答答淋漓的海水没有变少，触手偶尔在积水里还会痛苦地翻转扭曲，慕姗知道他的状况并不乐观。
最差的结果是两人今晚只能在556楼露宿等待天亮。
还好慕姗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她始终随身携带能过夜的装备和足够3天的食水。
拿板材和泡沫在地势最高的地方堆出块干燥的地面，远离积水，慕姗将帐篷搭在了上面。
一根昏黄的蜡烛寂静燃烧。
卡式炉上的小锅“咕嘟咕嘟”煮着泡面，碳水和调味料的气味飘出来。
贺云崇的触手需要时时刻刻浸泡在潮湿海水里，否则就会干裂变脆，他半个身体坐在帐篷外，那些触手就在身后静静地甩动，以防打湿慕姗的被子。
她用筷子搅动锅里的面，又往里加了点紫菜碎，给彼此一人倒了一杯自制百香果饮。
墙上被撞破的窗子吹进来咸腥的风，虽然她用破布临时挡住了，但越临近日落时分，外面诡异的红光还是无孔不入。
“你知不知道窗外是什么？”她问。
贺云崇苍白的面庞在火光下也有了分颜色：“你不是从外面进来的么？飞人小姑娘。”
慕姗白他一眼：“我是有猜测没错，这不是想问问你的意见么。”
“说说看。”
慕姗抱住自己的胳膊：“出去的时候，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变成了纸片，或者说纸面上的符号，好像再多一秒我就要和它融为一体了！我猜，外面的根本不是一个或某个怪物，而是一种……状态，对吗？”
贺云崇摸摸她头发：“只要你不出去，它就是无害的。”
“大楼外面的东西，攻击对象不分鬼怪、人类、活体、亡者，相当于无解的必死状态。”
“那个世界并非存在于某人的时刻，而是一种广义概念。它是我们缅怀的过去，是80后90后的童年，是无数人潜意识里的刻画，是梦里的场景。”
“当活人进去那个世界，会渐渐丧失生命力和行动力，变成街景的一道线条；当鬼魂进入那个世界，就会魂飞魄散。”
“它是沉于回忆、死于忘却。”
第88章
回忆里的事物不是活的, 甚至都不是真的。
[病逝几十年的长辈、杳无音讯的亲友、支离破碎的命运、痛彻心扉的遗憾]，或许都能出现在回忆里。
窗外世界是系统设下的因果律必杀局。
不仅是针对玩家的，也是面向所有NPC鬼怪的。
在摩天大楼556楼露宿的这一夜, 慕姗侧躺在单人帐篷里裹着单薄的睡袋。
电梯一直没有消停，不知是什么人还是鬼叫的梯，上楼下楼个没完。
可外面滴滴答答的水声, 还有帘子上隐约透出的身影都带给她安全感，慕姗没多久就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下睡着了。
或许因为接触到了[历史与回忆]的力量，这一晚她久违梦见了已死去的父母。
虽然他们不知埋骨在哪个副本里, 但慕姗梦里的爸爸妈妈还是过去幸福的模样。
大一暑假，爸爸非得拉着贺云崇一起打篮球。他年纪大了还有啤酒肚，自然不是年轻人的对手, 但惊奇的是每次打球都是爸爸赢, 从没有例外。
慕姗和妈妈并排坐在球场旁的休息凳上, 看一米八多的贺云崇被个头仅到自己肩膀的老爹‘血虐’——投篮投不进，抢球也抢不到，菜得离谱。
慕姗看得都有些困了，打哈欠：“云崇哥放水得也太过了, 也就老爸会信真是自己靠实力取胜。”
妈妈不赞同道：“小贺肯惯着你爸, 又花时间陪他玩, 一片好心你还不领情。傻丫头, 人家累死累活的图啥你也不想想？”
“图啥？”慕姗不明白。
妈妈锤她的头。
蓝汪汪的天空, 几朵白云闲适地飘在天边, 懒洋洋得像棉花糖。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妈妈忽然道，她拍了拍慕姗的手，掌心温热，“姗姗, 你一定要加油啊。”
她还未反应过来，妈妈已经站了起来，朝球场中的两个男人走去：“小贺啊，快过来我们一起拍个合照。”
贺云崇立刻放下球，殷勤跑过去：“好的阿姨！”
阳光下的篮球场，四人站在一起，画面永远定格。
几年过去，四个人再也不会有机会合照了。而这张照片已经沉入了相册深处，泛黄的不光是相纸，也有记忆。
*
主线任务（第6天）
慕姗醒来的时候眼角还有一滴没干的泪。
她坐起身，拿毛巾沾水随便擦了擦脸，看一眼时间才清晨5点多。
楼层里十足寂静，空气潮湿而冰冷，墙上甚至有凝结的水珠。
慕姗收好露营帐篷，放在旁边的蜡烛早就烧光，手电筒也没有电了。借着一点点自然光的光线，她能模糊地看清不远处贺云崇的轮廓。
他睡着了。
很疲惫的模样，脑袋斜靠在墙面，漆黑的卷曲长发如同旺盛的水草，衬得皮肤更加冷白。他严肃的下颌线和梦里的人一模一样，但慕姗却能清楚地分出来，眼前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
她安静站在一旁没去叫醒他，但在几秒后，贺云崇忽然猛地睁开眼睛坐直身体，眼中毫无睡意。
慕姗吓了一跳。那些蛰伏在暗中的触手倏地探出，其中一条卷住她的腰，慕姗失去平衡，侧身跌坐在他大腿上，鼻尖顷刻被海洋气息填满。
贺云崇表情警惕，一手按在墙上，用身体挡住她，触手在背后狂舞。
“有人靠近。”
听到他这么说，慕姗的耳朵才注意到什么特别的动静，极其细微。
大概几秒钟以后，电梯轿厢的钢索划动声越来越大，突兀地停在了556楼。
电梯门内涌出刺目的光线，慕姗下意识用手背遮挡强光。
里面有三个人，其中就有上个副本的熟人宗芮。她身边还有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瘦弱妇人，另一位十几岁的矮小少年。
看清三人ID的刹那，慕姗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
【精英玩家8002号
ID：杜鸣岐
职业：第三人称】
【精英玩家53953号
ID：梁觅双
职业：高速收费员】
杜鸣岐瞥了眼悬停在电梯门外呈“刺”状对准自己的好几条触手，如同箭在弦上，随时都会将自己贯穿的样子。
他一点也不害怕，反而露出一个笑容：“初次见面，久仰了慕姐姐。”
黑暗里，慕姗从贺云崇背后走出来，踏入电梯光源照亮的区域。
她略显好奇：“刚才谁也没说话，我又用了匿名道具，周围没有安全屋，哪怕宗姐和你转述过我的特征，你理应也是不知道我是谁的。”
杜鸣岐的笑容更大了些：“因为坠梦人在你身边啊，他不会和谁和平共处，除非他的青梅竹马，这是公开的秘密。”
慕姗回头瞪了眼依然藏在暗处的贺云崇。
杜鸣岐又指了指上面：“我们从600多楼下来，楼上鬼怪清理的那么干净，我就猜他在这里。”
宗芮往前探身，招招手：“妹子，我来跟你介绍！这位，就是我们小队的队长，你可以喊他杜队或者小杜！这位是我们的主控，我们都叫她梁姨。对了，梁姨是昨天才传送进的副本，住在600楼。”
一身布衣布鞋，挎着帆布包，满面风霜的女人朝她笑了笑。
慕姗面上平静心里震惊，这位看起来貌不惊人的中年妇女却是ID五位数的精英玩家，甚至还是队里的骨干人物。
第三人称本人也确实符合宗芮的描述，是身材矮小瘦弱的小学生模样。他没有刻意改换大人衣着，甚至还背着个蓝色的双肩包，头发也是锅盖头，好像刚结束期末考放学回家似的。
慕姗正在打量他们，缠在她腰上的触手突然收紧了一些，耳畔传来贺云崇压抑的声音。
“别盯着他看。”
慕姗：“……他是个未成年！”
“未成年又怎么样，他也是男的。”
贺云崇目光灼灼，触手还尝试着把她拉开一些，让她不要靠杜鸣岐那么近。
慕姗无语。
这家伙简直平等地妒忌每一个雄性生物。
宗芮指指楼下：“妹子你下楼吗？顺路的话一起啊。”
慕姗点头：“可以，正好我也打算回500层。”
她扯着腰上的触手往电梯里走，贺云崇不情不愿跟过来。其他三人见他靠近，都主动往旁边让开，轿厢内清出一片真空地带。
“叮——”金属电梯门关闭，电梯徐徐下行。
在密闭空间内，慕姗顶着明晃晃的灯光问道：“你们去哪？”
杜鸣岐：“我们打算去一楼找备餐的地方，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平均分配食物，按需拿取，这样可以挽救更多高楼层的人。”
慕姗听到都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原本优势楼层的人可以想拿多少拿多少，可现在他们霸占了电梯，提出‘平均分配’原则：说不行，你们一个人最多只能拿一个苹果。
谁会同意？
她忍不住再次看向这个男孩，这样的想法，若是没有强横实力的支撑，简直就是扯淡！
杜鸣岐耳朵一红：“姐姐你不用这么看我，梁姨是主控，而且幸好补给点只是一节电梯，我们三个加起来有方法能守住这里。”
慕姗勉为其难点头。
杜鸣岐眼睛亮得发光，即便她身后的贺云崇一直用警告的眼神瞪着他，他也还是试探着开口。
“慕姐姐，上个副本你使用过系统问答机会，对吗？宗姐都告诉我了。”
慕姗被他提醒才记起来，点头。
杜鸣岐：“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有：我的答案1【这场消失游戏到足够的时候就会停止。】你的答案2【通关100个副本后可回到现实。】”
“我还从别人那里买来了答案3【这是一场伟大的营救。】虽然问题不一样，但能看出系统的问答逻辑。”
慕姗：“答案3的问题是什么？”
“【这游戏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沉吟片刻：“我还有一个信息想要分享给你。”
杜鸣岐：“姐姐你说。”
“上个副本，系统提示我对NPC产生了怜悯类情绪，它想要扶持该情绪增长，说此类情绪持续发展后是社会的稳定必须品之一。我初步猜测是类似‘社会同理心’之类的精神价值。所以我故意对NPC施行捐助，后来也证实了，系统说我适合‘社会公益岗’。”
他点头：“谢谢姐姐愿意相信我们小队。”
“其实我也得到过类似信息。”杜鸣岐指了指身侧的中年女人，“梁姨也有过一样的系统提示，但她的不是‘怜悯’情绪，而是‘遵守规则’。”
面容平和的女人开口：“可能因为我在末日小镇里过马路等红绿灯的缘故？系统说支持我遵守规则，并说我适合‘规则制定岗’。”
慕姗露出惊讶的表情。
杜鸣岐：“我已经收集了很久信息，从目前得到的问答来看，主神系统存在于某一个社会当中。所谓‘社会’，是生物和环境形成的关系总和。社会不仅仅是由智慧生命组成的，还应该有物质，它是一个或稠或密的集合体。”
此时电梯经过554楼，宗芮按下关门键，小声道：“队长，不如说些简单的？”
杜鸣岐点点头：“直接给结论吧：主神系统不是神，它存在于某个星球/时空/位面的独立世界，并且该位面还有大量高等智慧生命体。”
“从第三个问题答案来看：伟大的营救，一是伟大，二是营救。可以猜测它的世界已经危在旦夕，需要人类的救助。并且它站在道德制高点来看待这场残忍的副本游戏，并认为它的行为是‘伟大’的。”
慕姗沉吟：“这说明，系统的世界比人类世界强大太多。毕竟人走路从不会在意脚下的蚂蚁。”
“没错。”
宗芮提问：“但这样强大的世界，却需要人类的营救？怎么了，是陨石撞星球了？还是和变形金刚一样母星灭绝了？可擎天柱都没办法，我们又能怎样？”
杜鸣岐摇头：“系统不是单纯要人，它的要求挺高的。它让玩家一次次生存，获得技能、道具、情绪价值，它都是在造精英，而且还是各种各样的精英，它并不需要单一的木头傀儡。”
慕姗：“而且人类虽然弱小，但有一个其他种群都没有的优势。就是数量多。”
杜鸣岐眼神赞赏地看向她：“系统的世界出了问题，它介入地球，并企图拿人类‘填充’它的世界，这个猜测是基于问题1的答案。‘填充’这个词语我用的比较保守。但基于慕姐姐问题2的答案，我认为这场填充是纯消耗性的，它没打算放过地球。”
慕姗没说话。更可怕的是，第三人称的猜测有50%的可能会是真的。
第89章
“还有一点, 空白区的透明怪物到底是什么？”慕姗问。
杜鸣岐眼睛发亮：“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也发现了它们的特别之处！”
贺云崇阴暗地瞥过去，触手在黑袍下蠢蠢欲动，小少年明亮阳光的笑脸在他眼里格外刺眼。
“空白区不允许杀戮, 透明人约束玩家遵守规则，它的独特性区别于副本内系统制造的普通NPC。”
慕姗：“我见过两个透明人，虽然是在不同大区, 但它们的外型几乎一样，有70%像人类。”
杜鸣岐：“就目前来说，我比较倾向于透明人是丧失理智的玩家怪物化转变而来。”
电梯叮的一声落到530楼, 几只被慕姗用木鱼往生咒避开的鬼怪卷土重来，张牙舞爪冲向轿厢。
宗芮举起手里的刀大喊：“两位大佬，剧情猜测到此为止吧, 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慕姗还想拿出木鱼来敲, 杜鸣岐忽然抬起手。
【玩家杜鸣岐（第三人称）使用技能：VIP会员跳过广告
（主动）玩家可快进副本当前非主线剧情（逃离普通怪物）
“一键快进！”】
看清这几行字的刹那, 慕姗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按了加速键，鬼怪明明距离他们还有几米，电梯门却倏地一下关闭，紧接着迅速下行。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1秒钟之内。
她惊疑回过头, 身后的小学生大佬笑笑：“咱们现在赶时间, 没功夫和它耗。”
她相信这个跳过剧情的技能仅仅是第三人称能力的九牛一毛。
很快, 电梯又在525楼停下, 外面的天花板上垂着具可怖的吊死鬼的尸体, 长长的舌头从它裂开的口腔里探出, 鲜血淋漓地垂在身前。
不等杜鸣岐等人有所动作，一根触手忽然从轿厢底部冲了出去，如同锋利的钢索直接将外面的鬼怪扎了个对穿。吊死鬼那根格外长的舌头被触手打了个结直接粗暴地塞进了嘴里。
慕姗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所有人都回过头看向静静站在电梯中央的贺云崇。
宗芮：……默默按下关门键。
面对他人惊讶的目光, 贺云崇只是用邀功的眼神看着她，通红眼眸好像一团淹没在海底的火，即将燃烧起来。
慕姗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反倒是杜鸣岐捧场拍手：“坠梦人哥哥越来越厉害了！”
贺云崇皱眉：“别叫我哥哥。”
别过脸，一副完全不想交流和搭理的模样。
慕姗知道他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没有什么耐心。但宗芮和梁姨对这种态度竟然也完全不意外。
被【同化】影响后，他的喜怒变得很明显，对于明显厌恶的人，根本不存在所谓耐性，比如潮热森林里的白男酒蒙子，说揍就揍。
但贺云崇对第三人称的态度更类似于无可奈何，慕姗觉得还挺神奇的。
宗芮悄悄在她耳边道：“队长一直想邀请坠梦人加入我们小队。最强大脑加最强武力，简直强强联合！或许他们两个加起来会有机会能挑战主神呢？”
她摊手：“但这么长时间，坠梦人一直没答应，队长也一直没放弃。”
慕姗和宗芮抿嘴相视一笑。
电梯一层层下行。
“叮——”轿厢停靠在521楼，明亮的光线涌出，照亮黑暗。
相较于上面的楼层，这里格外‘干净’。
慕姗注意到地上的血水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清扫用具不见，连那个神秘的年轻男人也没有踪影。
和他说的一样，521确实不是他的安全屋所在。
除了慕姗，宗芮几人都不清楚这层的异常，很快按了关门键继续下行。
有几位大佬相助，电梯回到500层只耗费了慕姗上楼时间的1/3。
电梯门打开时，外面严阵以待的是举着农用锄头、满头大汗的花匠。
林宽脸色青黑、眼袋巨大、头发油腻，他衣服脖颈和腋下、背心有明显的汗湿痕迹，整个人散发着臭味，看起来已经好几天没有仔细打理过了。
电梯轿厢最外侧站着的是贺云崇，他一身漆黑看着就不好惹，两旁是宗芮和杜鸣岐，慕姗被挡在了后方。
林宽一次性面对这么多强大的精英玩家，吓得几乎快尿裤子。
他举着锄头双手颤抖，强撑着没有脚软瘫倒：“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到500层来做什么！不用搜了，我们这里没有食物！”
贺云崇垂着头，用毫无感情的冷漠眼神瞥着他，高大身躯缓缓抬步走出电梯。黑色的长袍拖行在地上，触手藏在袍下涌动，压迫感十足。
林宽这才看见他头顶的四位数ID，吓得魂都飞了：“500层真的没有食物，你打错算盘了！快回去吧！”
直到慕姗从贺云崇身后走出来，招呼他：“花匠，别怕，是我！”
林宽的视野有一瞬间的茫然，好久才松懈下来，他擦擦眼泪：“姑娘是你啊，你怎么和他们……”
“都是我朋友，别担心。”慕姗安慰他。
电梯里，宗芮摆手：“妹子，我们还要尽快赶到1楼，后会有期啊！”
杜鸣岐也点点头：“如果我在楼下找到18楼的线索，会及时告诉你的。”
慕姗：“感谢。”
送走第三人称小队的人，500楼重归寂静。
林宽收好锄头，但仍是不敢靠近贺云崇，他低声：“昨夜你没回来，我听见你家门口的丧尸一直在嚎，我不敢睡，就在电梯口守了一夜。”
慕姗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林宽随即露出一脸惊恐、震撼的表情：“你一个人，上到了555楼？？？”
“太危险了，还好你没事。”林宽喘口气平复心情，他悄悄瞥了眼始终瞪视自己的贺云崇，对方的视线倾略性太明显，叫他如芒在背。
“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林宽尴尬笑了笑，避开两人佝偻着背往回走。
“等等。”慕姗叫住他，“今天9点的补给电梯，或许有意外惊喜，记得别错过了。”
昨天就已经知道了，500层根本不会有什么食物，就连残渣也不会有。花匠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也顺从地点点头。
等周围没有外人了，慕姗站在自家阳光房围墙外打开锁头，墙内的丧尸工人朝贺云崇发出威胁性的低吼，门开后，被他一触手抽飞，整个尸横着砸在墙上。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慕姗都惊呆了：“停，别欺负我家工人！”
她飞快跑过去，发现丧尸工人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胳膊直接断了一条，整个尸鼻青脸肿，看着更可怜了。
“你！”面对慕姗控诉的眼神，贺云崇恶劣地笑，他唇畔露出尖尖虎牙，好像在嘲讽她雇佣的工人怎么如此没用。
丧尸工人虽然失去了神志，但也没有继续挑衅贺云崇。慕姗把它扶起来，安置在围墙外。
她走到阳光房里，看男人饶有兴致地到处参观，还伸手把玩她自制的农用小工具。
拜托，那些不是玩具。
慕姗倚靠在墙边：“你确定要放弃自己的安全屋，跟我一起？如果有人攻进大门，你会死的！”
浑身都包裹在黑色里的男人转过头，放开她的剪刀和锤子，一步步靠近，直到二人面对面，离得极近。
贺云崇原本满是戾气的眉眼此刻只有舒展，他低下头，伸手握住她的手，手指强硬得挤进她指缝间，十指交缠。
慕姗挣了挣，没挣脱开。抬头就对上他直勾勾的红眼睛。
“安全屋已经沉在海里了，没人能进入666楼。”
“比起未知的危险，我更高兴你能担心我。”
她没说话，只是上前半步，拿手握拳轻轻砸了砸他的脑袋。贺云崇眯着眼，两条触手不由自主缠住她的腰，像只被撸舒服了的章鱼：“……干什么？”
慕姗：我想敲敲看里面是不是进了水。
第90章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安全屋。因为临时给他开通了权限, 没有触发阵法的自动防御装置。
慕姗两手抱胸，平静望着男人的背影：“如果我现在取消你的临时门禁，你就会被古老的华夏玄学力量按在地上摩擦！”
贺云崇懒洋洋回过身：“所以, 我的命现在握在你手里了，大小姐。”
他靠在装满物资、略显拥挤的三层铁架床旁边，伸手缓慢拂过她的枕头和枕巾。
慕姗立刻一个箭步冲过去挡住他：“这是我的床！”
贺云崇垂着眼皮：“太窄了, 我睡哪？”
慕姗见他没执意非要睡她上下铺，松了口气：“你现在的同化状态是海洋生物？得泡在水里吧。我这可没有那么大的浴缸。”
谁曾想男人态度根本没有发生变化，贺云崇浅笑着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没关系, 我很好养活。”
他径直走进了她狭小的洗手间。慕姗震惊地跟过去，就见他那六七条触手也不知是从地方伸出来，青紫色、粗壮的章鱼足在淋浴区翻涌、缠绕, 几乎将小小的洗手间都给填满。
贺云崇面无表情地提起她存放在旁边的一桶自来水, “哗啦”一声从头泼下去, 原本就潮湿的卷发立刻湿透，水流滴滴答答，衣服上洇湿的痕迹逐渐蔓延。
他伸手递过来两张卡：“从楼上找到的，要么？”
是两张自来水充值卡, 慕姗接过：“当然要。”
贺云崇又连续泼了两桶冷水, 等章鱼足全都变得湿润, “快乐”地在积水里翻滚扭曲, 他好像才觉得好受一点。
长长喟叹一声, 靠着瓷砖墙壁坐下。
慕姗看出了他的疲惫, 胸膛处，昨晚被她匆忙处理过的伤势又沁出血迹，绷带也全湿透了。
但他对自己的状况似乎毫不在意，就只是闭着眼睛假寐养神。
慕姗蹲在旁边：“你的伤怎么还没愈合？”
她记得之前还是阿努比斯的时候, 他的伤恢复的特别快，整个人就像是铁打的。
“虚弱状态的负面效果而已。”
忽然贺云崇眼睛猛地睁开，问她：“你觉得我比他弱？”
慕姗眼皮一跳：“我可没这么说！”
他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控诉。
下一刻，他粗暴扒开缠绕患处的绷带，那血肉模糊、皮肉泛白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痊愈、结痂。
只不过短时间内，他的脸色又苍白两分。
贺云崇没说话，只是用那倔强的表情默默盯着她，好像在说：看吧，他能做到的我也能。
慕姗：……
他低下头，用力扯住背上湿透的黑袍，将衣服囫囵脱下，苍白赤裸的身躯呈现在她眼前。
块垒分明的肌肉上遍布战斗伤痕。
慕姗避开他红色的眼眸，抓住湿衣服匆匆背身：“我帮你去晾干。”
刚走出洗手间，感觉衣服下面滚出来什么东西。
黄澄澄的一只——橙子木乃伊。
是上个副本时她的橙子树结果时送给他的，没想到竟然一直没吃，并且保存到了现在。
慕姗把湿漉漉的黑袍丢在铁架子上等待风干。她手中揉搓着那颗已经干巴巴的橙子木乃伊。
同处一室，不远处洗手间里那团黑色的影子庞大到令人无法忽略。在灯光的阴影里，她好像看见在不断翻涌扭曲的触手中，沉睡着一个特别的存在。
因为太过寂静，偶尔有触手划过地砖的拖行声音传来，还有水珠淌过肌肤落到地上“滴答”的响动，她听得十分清晰。
慕姗甩甩脑袋，感觉自己脑袋也进水了。
9点20，补给电梯准时到达。
“邦邦邦——”敲钟的声音吸引了所有的玩家出门。
花匠蹲坐在电梯门前，憔悴的脸上没抱什么希望，但等电梯门打开，光线透出来的一刻，他脸上表情从呆滞转变为惊讶、狂喜。
满货柜的物资竟然还剩下一点！
第三人称小队的“平均分配”原则竟然成功了！
杜鸣岐、梁姨和宗芮三人挤在狭小的空隙中，模样算不得整洁，看起来经历了一番苦战，但精神还算好。
站在最靠外的宗芮左手拄着一把长刀，手臂滴的血一直流到了刀锋，她受伤了。相反，被保护在最里侧的并不是杜鸣岐，而是梁觅双。她始终保持一个奇怪的动作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冷汗直流，看起来力量消耗颇大。
尽管慕姗有很多疑问，但也来不及问的，补给电梯只有三秒钟开门时间。
双方视线交错的一瞬，宗芮用力朝外面甩出两个塑料袋，花匠立刻跑过去捡。
杜鸣岐朝她和身后的贺云崇看了眼，沉声：“小心，那家伙很强。”
话音落下，电梯门“邦”一声重重关上，隔绝双方的视线，载着第三人称小队继续上去501楼。
花匠将其中一个塑料袋狗腿地分给她，慕姗打开一看，袋子里是一瓶饮品（花匠的是气泡水，她的是果汁）、一包干粮（花匠的是方便面，她的是独立包装的小饼干）。
看得出来，小小一电梯的东西想要维持几百层玩家运转根本是不可能的。这点物资虽然杯水车薪，但总比没有的强。
“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我的命真是太好了，先遇到了姑娘，又遇到了大佬，老天爷都不希望我死。”林宽感动得稀里哗啦，本来就脏兮兮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
慕姗道：“你也看见了，第三人称小队只有三个人，而且还受了伤，摩天大楼里存在穷凶极恶的坏人，他们不足以应对危机。像这样的平衡补给一次两次还好，不可能长期存在，你还是得靠自己。”
花匠一僵，低头应了一声，“我明白的。”转身回屋。
慕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脏兮兮的安全屋内，他门外已经堆积了很多垃圾袋，苍蝇乱飞，花匠却没有打扫或扔下楼的意思。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她终于收到了宗芮发来的好友消息。
[宗芮（清道夫）：马戏团小丑，他真是个疯子！怪物！比坠梦人还要疯！（没有说你竹马不好的意思）]
[宗芮（清道夫）：他攻击我们根本不是为了抢夺物资，只是想挑战队长而已！可笑的强者之争！今天要不是有梁姨的强控在，我们都守不住电梯。可惜让这家伙跑了……]
[宗芮（清道夫）：对了，我们下到了一楼，能看见大楼的大门，但不被允许走出电梯。物资是在9点整时的一瞬间出现的，玩家想独吞估计不可能。18楼的线索没有找到，17楼直接和19楼相连，你还得继续探查线索。]
慕姗一个字一个字看完，诚心道了谢。
这时一根触手托着只盘子探过来：“吃吧。”
盘里是辣炖带鱼盖饭，慕姗看见那鱼顿了一顿，接过来：“谢谢。”
她刚想问这带鱼该不会是他从‘海水’里捞的吧，贺云崇就开口：“用的你冰箱里的冻带鱼。”
“哦。”
吃饭的时候也并不消停，时不时会有一根触手伸过来，为她添水，或者拿着纸巾替她擦去嘴角的酱汁，动作灵活。
慕姗的体验感非常新奇、但且古怪。
终于吃完饭，她爬上铁架床：“我睡一会午觉。”翻过身去背对着男人。
现在两个支线任务都进入了瓶颈期。任务1的18楼无处可循，凡是电梯能到达的楼层第三人称都已经帮她踏足过了，无踪迹。任务2的死鬼老公也不知道躲在哪里。
她需要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或许真的只能扒开电梯门爬钢索下去了。
刚刚酝酿了一点困意，一根冰冷柔软的东西忽然压过被褥，缠在了她手腕上。
慕姗用另一只手攥住。
贺云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洗干净了的。”
“恩？”
那条触手动了动，试探着轻轻触碰她的脸颊，慕姗果然闻到一阵熟悉的沐浴露的香气。
触手上的粘液甚至都被仔细清理掉了，还被擦得干燥，就算抱在怀中也不会感觉黏腻。
她当然不会忘记，干燥让他很不舒服，这其实是违法生物学常识的。
“睡吧，我守着你。”
他就像小时候一样坐在床边看着她，只不过哄他的女孩入睡的不是玩偶，而变成了他的触手。
那根被沐浴露狠狠搓洗过的触手火辣辣的痛，颜色都变成了粉红色，但他一点也不想抽出来。
光线影响睡眠，他索性关闭了顶灯，但因为副本设定，安全屋内很快又有灵异现象发生。
但他决心守护女孩睡眠。于是镜子里想爬出来的鬼影被触手堵住嘴，发出“呜呜”的声音；想从墙角爬出来的鬼手被海水淹没，冒出一串“咕噜噜”的气泡。
在半醒半睡的时候，贺云崇凑到她耳边：“姗姗，我爱你。”
慕姗半张脸蒙在被子里，发出无意义的鼻音：“嗯……”十分敷衍。
贺云崇微微皱眉，不太满意她的回答。
等一个半小时过去，慕姗终于从午睡中醒来，她伸了个懒腰，感觉昨天的疲惫都被驱散了，她又元气满满。
某个男人身披黑袍，坐在床头的小凳上，那条触手还在她被子里，被焐热成了粉红色。
他连续想了一个半小时，想得头痛欲裂，只能和她祈求一个真相。
贺云崇目光灼灼：“姗姗，你喜欢我吗？”
慕姗穿鞋的动作一顿，想也没想回答：“喜欢啊。”
“你怎么把灯关了？会有灵异的。”
她想去按顶灯开关，一只手拦住她。高大身躯挡在她身前，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贺云崇：“为什么不敢看我？”
他握住她的手指，声音很轻：“你的喜欢，和我的喜欢，是一种吗？”
“云崇哥……”
“回答我。”
慕姗缓缓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因为同化的状态，精神状况不太正常，我都理解的。”
“可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贺云崇想笑，可做出来的表情他自己都觉得丑。
他第一次觉得无地自容，更无法面对眼前女孩困惑的眼。是他自己让她露出如此无奈的表情。
贺云崇后退一步：“所以，你觉得我是在说胡话，你的喜欢，是在敷衍我？”
慕姗急了：“没有！云崇哥，我们青梅竹马十几年了，我当然喜欢你！……可你这样，我会不习惯。”
贺云崇低下头，目光茫然。
他明白了，果然和她说的一样。不管他还是阿努比斯，不管他还是别的表兄弟堂兄弟，她的喜欢，一视同仁。
他好像真的变成一条跳上岸的鱼，无法呼吸，在她掌心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