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熟能生巧


    “蔚小姐,你在做什么?”


    他嗓音平静,早就料到了蔚秀藏在书桌下。


    猫捉老鼠的游戏结束了。


    蔚秀背部靠在了柜子另一端,她退无可退,眼睁睁看着他拉开门把手,黑暗退散,光洒进柜子里。


    怀里的怪物多根触手抱紧蔚秀,它警惕地盯着度玉京,随时会扑上去撕碎威胁主人的敌人。


    她养的怪物都尤其忠心。度玉京想。


    他不畏惧它的敌意,而是感到一股厌烦。


    和那个忠心的恶魔相比较,它俩的招人厌程度丝毫不差。


    “我……”蔚秀被逮了个正着,柜子门开,耀目白光照进柜子里。


    她抱着双腿,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睛时,看见度玉京对她伸出一只手。


    他摘下了皮质手套,露出生得尤其漂亮的手指,隐约可见淡淡的青筋。


    蔚秀扶着他的手,借力起身。


    她的头发在钻进柜子里的蹭得有些乱。怪物爬到了蔚秀肩上,它像只猫一样蹲着。


    在度玉京平淡的目光中,蔚秀拿出兜里的罗盘,“是它引我到这儿来的。”


    书桌下的柜子没关上,度玉京往那里看去。“你说,它让你钻进柜子里?”


    “是的。”


    蔚秀理不直气也壮,她骗人的本事愈加长进。“这是你给的东西。我之前没用过,”


    “也不知道它好不好用。许是突然出了故障,我找谁说理去?”


    她目光乱瞟,在振翅飞行时震落半枝雪的鸟儿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到了度玉京身上。


    他用手巾擦干净钢笔,神色没有怀疑的迹象,有如对她的话信了七八分。


    “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度玉京变得太好说话,反而让蔚秀更加不自在。


    他引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指腹摸到书桌边缘的第三个小凸起,往下摁,弹出来一个巴掌大的柜子。


    里面放着只精致盒子。


    他递给蔚秀。“罗盘的引路没有错,你找的东西都在这里。”


    误打误撞,蒙对了。


    蔚秀看了眼度玉京的表情,她小心地接过盒子。


    都?


    列车票也在吗?


    蔚秀打开盒子,她惊讶地望向度玉京,随后又低下头,确保自己没有看错。


    盒子里装了一把银色的手枪。蔚秀没有接触过这玩意儿。


    手枪底下是长命锁的钥匙和写着堂叔名字的列车票。


    “你会用得上它的。锁带了吗?”度玉京说。


    闻言,她的指尖勾住钥匙,把它从手枪下拿了出来。


    钥匙擦进锁孔,长命锁分成两半,里面塞了一张多次折叠的纸张。


    蔚秀摊开纸,是张航海地图。


    它不是张合格的航海图,标注尤其简洁,主要集中在几个呈放射状的方位线,还有部分水文要素和海底地形,例如结冰界限、洋流与暗礁。


    世界海西侧大雾终年不散,能见度低于五十米。


    航海家把它誉为死亡雾。战争时期,有人闯进雾中侥幸活下来。他们出来后,中间有过近百年时间,进入其中的船队无人生还。


    雾另一端的彼岸变成了最神秘的地方。


    直到堂叔所在的冒险队横跨世界海,抵达彼岸,发现新大陆。


    他们曾两度穿越死亡雾,为后来者绘制完备的航海图。


    “蔚陈那一伙人来找我的时候,他们手里只有这张航海图。他声称,利用这张简单的航海图和你手中的航海罗盘就能发现世界海对岸的桃花源。”


    “你真信了?”


    凭借一张粗制滥造的画纸,和一小块罗盘,加上她堂叔的‘光荣事迹’,蔚秀怎么想,她都会把它当成骗局。


    “为什么不呢?他们说服了我。”度玉京为他们配了百人船队,承包了全程费用。


    经历两次烧钱航行后,冒险队不负众望。


    “我派人调查过蔚陈,他祖上出过几个军人,你的祖母是洲际战争的幸存者之一,是吗?”


    洲际战争爆发后,卷入战场的几大洲损失惨重。


    世界海战场的一支小队在逃命过程中误入死亡雾中,他们奇迹生还。


    但幸存者患上了战后综合症,轻者患上了精神病,神志不清。重者自杀身亡,剩下那小挫人也丧失了自主思考的能力。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雾中经历了什么。


    战后多年,关于彼岸的各种传言不胫而走。


    为了财富、领土、延寿之法,无数人前仆后继。


    先行者的探索犹如针落大海,他们的生命和投资者的钱财全部在雾中蒸发。


    除了度玉京,他压对了。


    蔚秀手里的地图是蔚陈在长命锁中发现的。它由祖母打造,代代传到了蔚秀手中。


    蔚秀咋舌。没想到这等惊天劈地的壮举和蔚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翻到航海图的背面,手绘着新大陆地图。


    雪淞镇被红线圈起来了。


    比起新大陆其他遍布黄金的地区,雪淞镇的吸引力不大。


    它有怪物,有诡谲的规则,还有……


    她直视坐在面前的度玉京。


    还有长生的秘密。


    对比大陆上的金银珠宝,关于新大陆神秘的传言对度玉京的吸引力更大。


    如此解释,前面的许多事都讲得通了。


    蔚陈恨她,恨她长命锁中的地图把他拖入了泥潭。蔚秀手里的地图皱巴巴的,她看见度玉京拿起桌上的手枪。


    “会用吗?”


    他不再继续上一个冗长的话题,问蔚秀。


    蔚秀摇头。


    她所在的大洲禁枪。


    蔚秀只在电视剧和电影里见过它。再多算,那就只有小时候玩过的玩具枪。


    她接过枪,像模像样地扯开保险。蔚秀手指摁在扳机上,她不敢往下按。


    度玉京带她去了室内.射击场。


    怪物睡在角落,注视着蔚秀的一举一动。


    蔚秀戴上射击眼镜,仆人给她拿了五百多发子弹。


    “开枪之前,先检查上膛。”


    蔚秀点头,她跟着度玉京的动作,卸下弹匣,扯开滑套。


    检查过后,她重新装上弹匣,抬起双臂,对准靶子。


    她眼睛干涩,不知道目光要聚焦在哪里。


    “看后机瞄。”


    蔚秀的愣神被度玉京打断,她盯准后机瞄,视野中的目标模糊。


    摁下扳机后,蔚秀耳边唯有巨大的枪击声,以及被震得发麻的虎口。


    没打中靶子。


    “初学者会下意识下压手臂,这是正常的。”


    度玉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站到了蔚秀身后,他贴紧蔚秀单薄的脊背,抬起双手扶住她的臂弯,“上抬,两只手往中间挤。”


    蔚秀握紧枪柄的手被他的手掌包裹住,她眨眨眼睛,嗅到了他身上清冷的草木香气。


    “手的动作不对。侧着身体,能减少暴露面积。对,”[注]


    他的手掌摁在了蔚秀肩头。


    室内温度高,为了更好的学习射击,蔚秀脱去了外套,她和度玉京都只穿了单薄的一两件衣服,他们身体贴着身体,心跳声勾连,呼吸交织。


    蔚秀的手指被他掰开,虎口抵住枪械,贴紧握把。


    “好了。”


    她身体哆嗦了一下,度玉京用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庄园没有降噪耳机,我只好用手代替了。”他为自己不礼貌的行为做出辩解。


    被捂住的耳朵尤其敏感,嗡嗡的,又热又烫,红色蔓延到了蔚秀脸颊。


    她调整呼吸,满目认真,再次扣下扳机。


    歪了一点。


    但是有进步。


    蔚秀愈战愈勇,她心跳急促,肌肉紧绷,接连打出几枪。


    熟能生巧,她射出第十五发子弹后,精准度提高不少。


    最后一枪发出去,度玉京放远视线,说话间胸膛轻微震动,从他们紧贴的部位传到蔚秀脊背。


    “九环。”


    “!真的假的!”她忽略了空气中流淌丝丝暧昧,蔚秀双手握拳,兴奋不已。


    首次接触射击,蔚秀眼睛发干,视线模糊,不过这些小问题没有阻碍她的开心。


    摘下射击眼镜看见成果,蔚秀瞪大眼,她雀跃地跳起来转过身,差点撞到度玉京的下颌。


    他小幅度偏头,蔚秀一转身,迎面而来的是度玉京穿着轻薄衬衫的胸膛。


    她往后退开一大步,耳朵上的热再次迅速蔓延。


    “今天谢谢你。”


    蔚秀躲避着度玉京的眼神,她揉揉酸麻的手腕,“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个?出于和我堂叔的友谊?”


    自厄洛斯那得到的消息,堂叔对度玉京颇有微词。


    蔚秀大部分时候都是个信息的接收者。她一边努力判断每个消息的正确度,一边发出自己的疑问。


    到现在,鞜樰證裡她才对自己进入小镇的原因有了初步了解。


    蔚秀接过度玉京抵来的干净手帕,擦汗。


    “你为什么要带走堂叔的车票?”她内心打鼓,试探性问。


    “厄洛斯跟你说了很多事情。”度玉京声音放缓,“你在雪淞镇适应得不错,交了好多朋友。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和原住民相处得实在太糟糕。”


    蔚秀动了动唇瓣:“你偷听我们说话。”


    “没有偷听,只是知道你往精神病院拨通了电话而已。你们聊了十五分钟,那是精神病院规定的时间上限吧?”他坐下,为蔚秀倒了杯仆人刚带来的热牛奶。


    度玉京像是在聊家常,他对着蔚秀,——他自以为的朋友,展示他的善举。


    “什么意思?”


    怪物顺着蔚秀裤腿爬上去,作为忠心的奴仆,它会拼力全力保护蔚秀。


    度玉京掠过它的视线不带善意。


    在人类看来,雪淞镇这群智力低下的怪物和牲畜没什么两样。


    “蔚小姐。你知道,我是个商人。”他靠在红木木椅上,面上再次挂着温和的笑,露出他与合作商谈判时的表情。


    射击场外飘着大雪。


    “你听说过哪个商人会做亏本的买卖?”


    “你要什么?”


    蔚秀问。


    什么东西和蔚家秘辛、离开雪淞镇的车票、以及一把保命的手枪挂钩。


    “过来一点。”


    她往度玉京的方向走近。脚尖距离它只差半步,蔚秀停下脚步,连衣裙的飘带被他手指绕住,拽得她身体前倾。


    蔚秀扶在桌子上的手打翻了牛奶。它们延伸成一条长线,自桌子边缘滴落。


    守在射击场门口的仆人对视一眼,垂下头,没有去收拾。


    蔚秀的面孔距离度玉京极近,近得她能够看清他面上细软的绒毛。


    透过他黑如点漆的瞳孔,蔚秀看见了自己。


    他想要什么,不言而喻。


    度玉京喉结滚动,没有再做出过分的举动,他单单垂眸,视线凝在银色枪口边缘。


    蔚秀手里拿着他送给她那把枪。


    她学会了如何解开保险栓,抬起手臂,指腹扣上扳机,将枪口抵上他的心口。


    “度先生,我不同意。”


    蔚秀说。


    他松开手指。


    度玉京没有露出任何失望、或是气愤的神情。相反,他的眸中溢出丝丝愉悦。


    她的手法还不够熟练,打开保险的速度不够快,扣着扳机的手指在颤抖。


    这些都不是大问题。等到蔚秀的枪口见了血,她什么都会了。


    在蔚秀直起身体之前,他握住她裹着枪柄的手,如同教她如何对准靶子一样,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我偶尔会穿防弹衣。”


    度玉京力气很大,坚硬的枪口在他皮肉上压出一道红痕。过度的挤压,他说话时喉咙生硬的疼痛,吞咽困难,会有反胃的感觉。


    “对准这里,一枪毙命的概率更高。”


    蔚秀甩开他的手,她站直身,拍拍不安的怪物。


    仆人鱼贯而入,有人跪在地上擦干净牛奶,有人拿来干净的衣服,带着蔚秀去换衣服。


    蔚秀换了干净的衣服,被仆人领到了餐桌旁。


    到午饭的时间了。


    蔚秀想起家里的恶魔,回去肯定会臭骂她一顿。


    蔚秀拉开椅子坐下。


    所幸,她还没有成为餐桌上的食物,而是坐在餐桌旁的食客。


    “你比你堂叔可靠得多。”


    度玉京坐在对面,刀叉和瓷碗相碰带来的声音清脆。


    “我们可以成为盟友,就像蔚小姐和兰道家的少爷一样。”


    蔚秀吃着牛排,他家的厨师厨艺比缪尔好。


    她嚼嚼嚼,听见度玉京说起堂叔的事情。


    “本来我和他也算得上盟友,包括冒险队的其他成员。我们齐心协力,找到了离开雪淞镇的办法。”


    “但是一次只能离开十二个人。每个人都想先离开,剩下的人凑不齐十二个人,所以我们之中有了背叛和杀戮。”


    和厄洛斯的话对得上。


    蔚秀暂时没有答应,虽然她拿尽了度玉京的好处。


    度玉京不急着要答案。


    “想练枪,可以来找我。”


    趁天未黑,她揣着五六把枪,背起满背包子弹跑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她依旧没有打伞,因为风大的时候容易连人带伞一起吹飞。


    蔚秀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家。


    大门没关紧,她半只脚踏入老房子。


    满腹怨气的恶魔看见她心虚的表情,他臭着脸收拾碗筷。


    缪尔把冷掉的饭菜倒进了桌角的大碗里。


    “这是谁的碗?家里养了狗吗?还是猫?”


    蔚秀四处望望,没有猫猫狗狗的踪迹。


    “狗盆。给你带走的那个东西吃。”


    “?*&#……咕?”


    怪物从蔚秀身上爬下来,它爬到桌角,看向地上的碗,发出咕叽声。


    给哑巴孩子都气得会说话了。


    “你俩出去鬼混,挺开心。”


    “一声招呼都不打,”缪尔跨过怪物,去厨房洗碗。“回来我给你准备的衣服都换了。”


    恶魔看穿了人类的本性。他进了厨房,乒乒乓乓地洗碗。


    他背对着客厅,看不清蔚秀的表情。


    早上蔚秀的态度不错,如果她现在就来安慰他,给他一个亲亲抱抱,那他勉强原谅她吧。


    身后没有动静。


    恶魔加重洗碗的力道,发出声音,企图吸引人类。


    他给她一分钟。


    还是没有动静。


    最后给她两分钟。


    缪尔把碗洗完了。


    “……”


    最后的最后给她五分钟。


    锅洗了。


    拖地的时候,他拖到客厅地板,眼前落下一道影子。


    好吧,他知道她还是会来的。


    勉为其难地原谅她这一次。


    身心俱疲的蔚秀忽略恶魔,抱着怪物上楼。


    缪尔:“。”


    不生气。生气伤身体。


    衣服好像还没洗完,去看看。


    啊,在生闷气等蔚秀回家的时候都洗了。


    二楼的地还没有擦。


    蔚秀走在缪尔前面,她摸摸怪物,“你有名字吗?”


    怪物犹豫了须臾,学会了撒谎。


    它没有胆量直视蔚秀,最多用眼睛盯着她垂在身侧的指尖。


    [……没有。]


    它的回答落进蔚秀耳朵里,只剩口齿不清的咕叽声。


    蔚秀把垂头丧气的怪物举过头顶。


    警官说得不错,叫原住民为怪物是不礼貌的行为。


    它低头看着她,眼睛像是黑色身体里的两颗圆珍珠。


    “那,那你小名就叫珠珠,珍珠的珠。”


    听起来不是正经名字,以后在想新的名字吧。


    [!!!名字&……%¥#!!(*^▽^*)名字!*&]


    蔚秀听见了一串咕叽声。


    看它这么激动,蔚秀以为它不满意这个随意的小名,抱着它往房间走。


    “在人类看来,嗯……也不是全部人类,像度玉京那种壕无人性的东西他就不一样。但是在我眼里,珍珠是非常值钱非常珍贵的宝物,你也是我的宝贝。好啦,珠珠,亲亲额头。”


    蔚秀亲了一下怪物的额头,它没有变成猫,额头光滑柔软,手感很好。


    珠珠要融化了。


    它压根不知道蔚秀家养过的小猫小狗都叫这种名字。


    ——元宝,美元,金玉,招财,暴富。


    显然,蔚秀想要一夜暴富的欲望已然达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她放任怪物在床上高兴得转圈圈,捎上睡衣到浴室洗漱。


    蔚秀在射击场出了些汗,她脱衣服时摸到衣摆点缀的钻石,想起自己的脏衣服留在了度玉京家。


    这不重要。


    她曲起手指,开始扣新衣服上的钻石。


    穿着多浪费。等出去拿去卖了。


    扣得指甲疼,蔚秀想起她可能没命出去。


    有钱没命花也不行。她把衣服放回去。


    蔚秀泡进浴缸里,水没到了锁骨处。


    她连自己能不能活过三个月都说不清楚。


    倘若在危机四伏的小镇活不了多久,那她必须得好好享受一把,把余生几十年都补回来。


    蔚秀双指揉着太阳穴,别想多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富婆的生活和活着离开,她总要得到一个吧。


    蔚秀擦干净身体,推开浴室的门,又看见了缪尔。


    做完家务的他心情好多了,手里正拿着蔚秀的手机,“解锁。”


    她用指纹解锁,顺便把度玉京送的衣服打包给他,“洗衣服的时候不要太用力,这件很贵的。”


    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缪尔好奇地翻看这块会发光的板砖。


    它还会发出声音,里面的人类会动。


    “这叫什么?他会说话。”缪尔满脸惊奇,拉着蔚秀想问,被她无情地抽出手。


    “你自己玩吧,别删东西就行。我去洗漱。”


    她随他去了。反正手机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蔚秀到浴室漱口,正对着镜子里的满嘴泡泡的自己。她喝了口清水,清洗泡泡时想到什么,喷出一口水。


    遭了。


    该删的没删!!!


    里屋的缪尔快人一步,他翻到了蔚秀最不想看见的东西。


    “这是什么啊?什么是……浏览记录?”


    他往下翻。


    “不是哈哈哈,蔚秀你哈哈哈哈哈——你还看这些东西啊——”缪尔笑得直不起腰。


    “哇,花样好多,你原来喜欢这些玩法呀。”


    旧时代的恶魔认为自己有必要学习一下这些东西,以防过早地遭到主人厌弃。


    蔚秀未到,她手里的洗脸帕已经飞了出去,被缪尔接住。


    蔚秀跳出浴室,她伸手去抢手机,缪尔反而举高它,“别急,别急,我给你念——”


    在蔚秀枕头上团着身体睡觉的怪物惊醒,抬头看向一追一跑的人和恶魔。


    它不太懂,觉得蔚秀和那个鹿角拟人生物关系真好。


    ……如果它也有人形就好了。


    它也要给蔚秀做饭、洗衣服、擦地,帮她穿衣服。


    缪尔跳到床榻内侧,“这是什么,人外?看不出来啊,我看看,触手,毛绒尾巴……还有什么啊,啊,”


    缪尔一双竖瞳里写满惊讶,“惊喜恶魔?”


    据说回复‘惊喜恶魔’,当夜就会收获一只腿长胸大顾家的漂亮恶魔。


    蔚秀跳起来,抢过手机。


    最近过得太紧张,雪淞镇夜晚的时间又长,她总得找些东西打发时间。


    看什么恶魔……纯粹是因为大数据推荐。


    她不小心点进去看了而已。


    看开心了,不小心又搜索了一些而已。


    她前夜和缪尔亲亲抱抱,就算会多想,那也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人之常情。


    蔚秀脸红成了煮熟的虾米,她钻进被窝,背过身不理会缪尔。


    “生气啦?”他俯身,手指拨开挡住蔚秀面容的被褥,墨色的指尖捏捏蔚秀脸颊的软肉。


    她拍开他的手。缪尔手背上落了个红印子。


    “我比你还生气。家里有了一只还不够,你还想要多少只?”


    “那些都是假的。”被子里蔚秀的声音,她的声音闷闷的,“就是个游戏。我才不是真的想要恶魔,有你都够烦的了。”


    “真的吗?那你觉得他们好看,还是我更好看?”


    他垂下的头发散在蔚秀脸侧,她缩缩脖子,全身往被窝里钻。


    缪尔更好看。


    文字描述和图片呈现的恶魔远没有真实世界带来的视觉冲击大。


    更何况他们亲了也亲了,摸也差不多摸了。


    今早,蔚秀看他的眼神总带着不清白。她忍不住想起昨夜亲密的深吻。


    缪尔胸腔的闷气都散了。他把珠珠提下床,“小孩子别看。”


    怪物被迫睡到了床底。


    缪尔滚进了蔚秀的被窝。人类的体温比绝大多数怪物都高,被窝被她睡暖了。


    “今天晚上,我还没吃饭。你答应过我的,不算话吗?”


    缪尔才洗完澡不久,嗓音带着湿润的水汽,他抱住蔚秀的腰,亲昵地贴在她耳侧,问。


    “而且,帮助主人疏解欲望,也是恶魔义务的一部分。”


    夜晚的空气滚烫,蔚秀心跳漏了一拍——


    作者有话说:揪一点小红包[撒花]


    ——


    [注]:射击的相关知识来自于网络搜索。


    惊喜恶魔是网络上的梗[可怜]


    第18章 服务意识


    “我只是压力太大了。”蔚秀面色爆红,她不想搭理缪尔,自顾自地压紧被子,闭上双眼,“我要睡觉了。你滚回地下室吧。我的珠珠呢,你给我丢哪去了?”


    “真生气啦?对不起,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缪尔前倾身子,他挡住了灯光,从上往下看装睡的蔚秀。


    她闭紧的双眼睫毛抖动。


    被他看久了,干脆把脸埋进被子里,抬脚疯狂踹他,“快滚快滚,别打扰我睡觉。”


    手机显示时间为八点,平时的蔚秀都玩到了半夜再睡。


    缪尔背靠在床头,他过目不忘,记得在她手机里一眼扫过的东西。


    “需要我帮你释放压力吗?”


    服务意识强的恶魔提出建议。


    蔚秀掀起蒙住头的被子,“你要干嘛?”


    缪尔下楼。


    再回来时,他带回来三四件东西。


    黑色的细长鞭子,蔚秀拿在手中甩了甩,长鞭破空,打在身上一定很痛。


    银色手铐,项圈,和一条柔软的丝绸。


    要玩这个她就不困了。


    珠珠靠在床腿边打瞌睡,蔚秀过来抱它。


    它在她手腕上蹭蹭,在下一刻,它已经被丢到了隔壁房间。


    怪物惊醒,眼睁睁看见门在面前关紧,锁死。


    [……]它猜到了他们要干什么。


    它听话地睡到了角落。


    发现它没跟出来后,蔚秀脚步转弯,回到卧室。


    除了锁上门,蔚秀还锁上了拷住缪尔手腕的手铐,和套在他脖颈上的项圈。


    恶魔双膝跪在地面,反手铐在身后,手铐边缘紧贴着腕处凸起的骨头。


    跪下和束手待毙的整个过程都不算好受。


    他不能反抗,他必须服从蔚秀的命令。


    服务的前提是服从,蔚秀需要一个听话的宠物。


    蔚秀居高临下地坐在床边,挽着鞭子,用它挑起他下颌。


    他双腿不得不岔开一点,显露出少许作为伴侣的本钱的轮廓。


    脊背挺直,感受到鞭子点在他深色的唇瓣上、下颌,在喉结处停顿须臾。


    缪尔喉结动了动。


    顺着它游走的轨迹,肌肤泛起几分痒意。


    缪尔今天随意套的白色里衣,领口开得大。


    蔚秀挑起他脖颈上挂着的银色项链。


    项链下有沟,慷慨且富有。


    蔚秀借着鞭子戳了戳。


    鞭子是硬的,胸肌不用力的时候是软的。


    一戳,就陷进去了。


    蔚秀瞧着缪尔神色。


    他表情一如既往,好整以暇地看她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对恶魔来说,主人的满意和探索,对他是一种赞美。


    蔚秀的手往后摸,摸到蒙眼的丝绸。


    缪尔乖顺地闭上眼。


    她将丝绸覆盖在他双目上,双手打结时,她上半身向前靠,披散的头发垂到他脸侧,比长鞭带来的触感更痒。


    他下意识想抓住它们,移动手腕,惊觉他被手铐拷住了。


    缪尔眼前一片漆黑,失去获取外界信息的视觉后,缪尔仅能靠皮肤触觉和耳鼻感受到外界的刺激。


    他感知到蔚秀错身而过,她浅浅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在他加速的心跳声中逃离。


    蔚秀的发尾扫过他的唇瓣,缪尔压直唇线。


    蔚秀拉开了距离。


    胸膛上的鞭子换成了她的手指。


    缪尔轻咳一声,颇有些无所适从之感。“……不可以掐。”


    没有视觉,他的全部感知在蔚秀掌控之中。


    蔚秀揉了揉。的确解压,比解压玩具有意思多了。


    她的手指比恶魔的柔软,指腹是温热的,划过哪里,哪里像是被轻微麻痹,泛起快.感。


    缪尔的呼吸加重。他胸膛起伏,尾巴尖端讨好地缠上蔚秀手腕。


    她视若无睹,拎起被冷落的长鞭。


    她甩了两下鞭子,缪尔猜它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因为他的主人心软,但他必须配合着做出畏惧的样子,助长对方的威风。


    蔚秀尤其适用这一套,鞭尾甩在他大腿边的地板上。


    看见武力值高出几倍的缪尔跪着讨好她,蔚秀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作威作福的感觉真棒。


    “看你表现的不错,主人今天不打你。”


    她挽起鞭子,一路下滑。


    缪尔闭紧的眼睛睁开,他呼吸粗重,不得不弯下脊背。


    “你有反.应了。”


    蔚秀的声音落入他耳中。“骚.货。”


    不用想,他的主人此刻的表情一定得意且猖狂。


    她打量着他身体,如同在看观赏品。


    她还要怎么玩他呢?


    缪尔跪着的大腿绷紧,他额间出了汗,蔚秀不知道轻重,有点疼。


    “三号晚上,就是我搬进来的那天。你没经过主人同意,擅自闯进我的房间,该不该罚?”


    缪尔闷哼一声,不说话。


    “不认错吗?”


    蔚秀丢掉鞭子。


    空下来的几秒钟令他愈加煎熬。


    他躬着背喘息,听见拖鞋落地的声音。


    蔚秀脱了拖鞋。


    “嗯……”


    她一脚踹在他心口。


    猝不及防,缪尔身体后倒,手铐磕到地面。


    “起来。”


    她扯住项圈的铁链。


    小腹契约发烫,缪尔用手撑着地,动作带着狼狈,他再次跪直身体。


    蔚秀的脚尖挑起衣服一角,她看见了他小腹的咒纹,中间有个十字架,旁边是一对羽翼。


    她的脚尖下滑。


    “主人……”


    缪尔尾音发颤,身体无法自制地颤抖,汗珠顺着喉结滚落,滚入衣服领口下。


    他收回关于主人心软的任何判断。


    人类的心思复杂多变,他渴求什么,她偏不给他什么。


    坏女人。


    坏女人猜到他在骂自己,加重力道。


    蔚秀坐在床上,她没注意绕在手腕上的尾巴消失了,专心逗弄缪尔。


    “知错了吗?”她笑吟吟问。


    “在我之前,你有和其他人做过这些吗?”


    缪尔垂下头,他背在身后的双指扣住手铐。


    有丝绸在,蔚秀瞧不见他的眼神,良久后他轻启唇瓣,回答:“没有。”


    恶魔长情,他们会为伴侣守贞。


    “那,”她故意拖长尾音,声音带着狡黠,“我是给你破处的?”


    缪尔不说话,空阔的房间内能听见他的喘息声,或许是因为疼痛,也可能是其他。


    “还不说谢谢。”她拔高声音。


    缪尔深呼吸,“……谢谢。”


    “开玩笑的。”蔚秀弯下了腰,摸摸他的头,她用手绕了两圈铁链,把缪尔拉到身前。


    “奖励你一个亲亲。”


    她吻住缪尔。


    缪尔高扬着头颅,抬头回应主人的吻。


    熟能生巧。


    这一次的深吻比上次熟练得多,蔚秀学会了去勾他的舌尖,触碰到蛇一样的分叉舌尖时,她的软舌瑟缩着后退。


    蔚秀单方面结束了这个吻。


    她随手给的赏赐,毫无理由地就可以收回。


    缪尔咬上舌尖,尝到了血腥味。


    他抛弃了自尊跪在她面前,给脖颈上套上项圈,匍匐在她脚下,她竟然只愿意像对待一只狗那般,随意摸摸他的头,施舍一颗糖果。


    蔚秀在他胸膛上擦干净脚,收回脚时被握住了脚腕。


    蔚秀僵直身体,看见缪尔一只手扯下覆眼丝绸。


    手铐松了,掉到了地面。


    “啊——”


    她被他拉到身前,缪尔一言不发,他俯身吻住蔚秀,延长被迫中断的吻。


    落下的吻细细密密,缪尔滚烫的唇瓣带着血腥味,贴在她脖颈,报复性地咬上吸血鬼咬过的地方。


    他吻上她的锁骨,再往下。


    睡衣扣子被尾巴解开,蔚秀的手推开缪尔的头,“改天再说。”


    缪尔拉开了些许距离,竖瞳映出蔚秀的模样。她双颊红得像是伊甸园的毒苹果。


    蛇早有觊觎之心,虎视眈眈。


    它的尾巴已经缠上了苹果,只等一口咬下,舌尖卷入鲜甜的汁液。


    他当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不过缪尔退了一步。他放低高傲的头颅,学会遵从主人的意愿。


    他得先让蔚秀知足,自己再上桌吃饭。


    她倒在床上,瞳孔盯着天花板。


    缪尔墨色的手指禁锢着她的两只脚腕,白色和黑色对比鲜明。


    蔚秀身上不停出汗,她往缪尔的方向看,他正伸出分叉的舌尖,舔了舔水光潋滟的唇瓣。


    这是品尝食物前的信号。


    睡裙被掀起,蔚秀咬紧下唇。


    她偏头,瞳孔涣散,视线像被蒙了一层雾。


    一只手离开她的脚腕,顺着小腿往上。


    她失去了禁锢的腿想踹人,被恶魔尾巴缠上,再次分.开。


    缪尔加重呼吸,热气喷洒。


    蔚秀攥紧身下的床单。


    他收敛了锋利的指尖,但以蔚秀的角度,她看不见更多的画面,只能根据触感想象他到了哪里。


    蔚秀想象着,她感知到了危险,身体处于高度敏感的状态。


    缪尔低下头。


    “别……”蔚秀吐出几个破碎的字音。


    他犯规。


    那简直是蛇的舌头,细长,灵活——


    作者有话说:揪小红包[撒花]


    第19章 惊喜恶魔


    蔚秀抓住他垂下的长发,力道加重,攥得缪尔发根疼。


    她感受到缪尔的唇瓣留一两个浅浅的印子。


    蔚秀以牙还牙,在他胸前留下几道红痕。


    汗浸湿了睡衣,她疲惫地躺着,爽快后困意总是来得偏早。


    缪尔拦腰抱起蔚秀,走向浴室。他低头拨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想去吻她,被蔚秀嫌弃地避开。


    恶魔的尾巴缠着蔚秀小腿腿腹,摩挲,撒娇。


    缪尔还想温存片刻,蔚秀已经提前进入了圣人模式。


    她睡在他臂弯,只想早点回床睡觉。


    缪尔再一次见识到了人类的无情。


    他是不是被骗身骗心了?


    缪尔手指试了试水温,他把蔚秀放进浴缸。


    她连指头都不想动,任由缪尔拿帕子为她洗身体。


    他挤了些洗发水,放轻动作,将蔚秀柔顺的长发拢在手心搓揉,洗干净后再用法力烘干。


    尾巴缠着架子上挂的帕子,为蔚秀擦身体。


    她泡过热水,皮肤泛起粉色。


    缪尔目光钉在她锁骨和腿根处的红印子间,他心念微动,卷起尾巴,去蹭蔚秀脸颊。


    “我……”


    缪尔抬头,蔚秀呼吸均匀,歪头睡着了。


    ……抛媚眼给瞎子看。


    他抱着她回卧室,给她套上衣服后塞进被子里。


    察觉到门外的动静,缪尔下床,推开门。


    阴影怪物化形成有三条尾巴的猫,触手点地,撞开缪尔跑向床。


    它后腿发力,跳上床,拱进被子里。


    蔚秀怀里好暖和。


    它往她的方向挤了挤,安心入睡。


    讨人厌的恶魔睡在了蔚秀的背后,他伸出双臂,把蔚秀往后带,尾巴再缠住她的腰肢。


    暖源消失,怪物茫然醒来,抬头时被窝被顶起一个小山包。供它栖身的怀抱没有了。


    等到天没亮,缪尔起床做饭,它终于得偿所愿地睡回了蔚秀的怀抱。


    蔚秀醒来时,怀中酣睡的怪物肚皮朝天,毛茸茸脑袋抵在她的下巴上,触手抱紧她的脖颈。


    她把挂在身上的珠珠扯下来,塞进被窝。蔚秀迷迷糊糊地刷了牙,被饭香勾着鼻子,魂不附体地下楼,顺手拿了块客厅的水果,奔向厨房。


    缪尔在做饭,围裙的绳索系在后腰,他身上套的紧身衣勾勒出肌肉线条,


    蔚秀还没有醒。她歪着头,呆呆地盯着他做饭时抖动的肌肉。


    她捏捏手指,昨夜的触感还停留在指腹。


    嘿嘿。


    察觉到蔚秀走到身后,尾巴卷成心形,先冲她打了个招呼。


    他今天心情不错,昨日那些小矛盾一扫而空。缪尔将炒好的菜装进盘子里,说话间没回头:“你先去桌子边等一下,马上好了。”


    半梦半醒的蔚秀已经走到他身后,她打了个哈切,伸出双臂抱住他。


    缪尔弯起唇瓣,他对这些小腻歪很受用,丝毫没有察觉逼近的危险。


    “我切了水果,饿了的话先垫垫肚子。”


    “我是个风水师。”抱着他的蔚秀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说。


    “?”缪尔拿稳手中的锅铲,蔚秀两只不大的手抓住他的大胸,她手指拢不住,挼了又挼。


    “你有大凶。”


    “……”缪尔认为他应该报警。


    他把锅铲丢锅里,尾巴勾住转头就跑的人类。


    “唔。”蔚秀仰着头,她被拽到缪尔身前和他接吻,软又滑的舌尖勾着她的舌头,扫过口腔内每一寸。


    菜要糊了。


    “苹果好吃吗?”缪尔松开她,他唇齿间甜津津的,带着苹果的清香。


    人推开他,转身跑了,差点绊倒靠在厨房门口黯然神伤的珠珠。


    恶魔清朗的笑声被蔚秀甩在身后。


    她盘算着收集车票,先一步得把枪练好。


    吃完饭,趁缪尔洗碗的功夫,蔚秀又跑了。


    她到度家庄园,仆人带着她穿过曲折走廊,停留在后花园前的音乐室门口。


    钢琴声穿过透亮落地窗,欢快美好的旋律在走廊回旋。


    蔚秀脚步轻,她踏着腊梅香推开门,没有出声打扰度玉京。


    是度玉京先发现了她。


    他今日戴了银框眼镜,颀长俊秀的身影挡住了照进白屋子的阳光。


    他的目光与蔚秀相接,“要来试试吗?今天天气不错。”


    蔚秀不由看向她的手。她的手指生得长,小时候家里人常说这样的手适合学钢琴。不过她没学多久,就因为经济条件断了。


    “我不太会。”


    “我教你。”


    度玉京让她坐到了钢琴凳上。蔚秀明亮的眼睛盯着琴谱,他弹的是《诀别书》。


    度玉京将她垂到肩侧的长发拢到身后,露出雪白光滑的脖子,上面有恶魔留下来的红印。


    她是恶魔的契约者,是对方的伴侣,有亲密行为也是情理之中。


    度玉京垂下眼睛,他坐在蔚秀身侧,拢着蔚秀肩膀,手把手教她摁琴键。


    他重新选了首简单的曲子。


    蔚秀听得认真,要捡起遗忘多年的知识是件难事。


    他们贴得近,度玉京说话时,目光总是不经意扫过她的脖颈,旋即收回,一幅无事发生的模样。


    蔚秀弹着弹着错了键,被度玉京勾着小指,带到正确位置。


    学了第一段,蔚秀剩下的好奇心不多。她把鬓边碎发勾到耳后,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幸好你和我堂叔认识。我白白捡到一个好老师。”


    不谈其他,单从钢琴和射击方面说。


    “你的堂叔并没有给我工资。”


    度玉京的右手手臂圈住蔚秀,手掌覆盖在蔚秀的手背上。


    他侧目,她半坐在他怀中。


    感受到他吐息时,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点,反而碰到了他的右臂。


    蔚秀想抽出手,他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没有用力,却让人无法轻易抽出手。


    钢琴琴键受力,响起长鸣。


    他用轻松的商量般地语气说:“由你付给我,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这章是为了补上一章缺的字数[可怜]发下一章之前揪小红包[撒花]


    后天上夹子啦!所以明天不更新,后天晚十一点补六千到一万字[撒花]


    第20章 猫鼠游戏


    来时,蔚秀穿过半城风雪,从自家到庄园总共花了十几分钟。即使戴着手套,手指仍然被冻得僵硬冰冷。


    进来时她脱了手套,和度玉京肌肤相贴,他手心的温度传到蔚秀手背。


    察觉到他的目光,蔚秀放低视线,俯视指尖下黑白相间的琴键,尽量不与他对视。


    她越躲开对方,脑海里反而浮现上次和他目光相接时,度玉京眼里映出的自己。


    度玉京见她白皙的脸颊慢慢升起红色,耳尖紧跟着发红。


    蔚秀指尖发抖,他期间没有再说话,不紧不慢地松开手,蔚秀将手抽了出去。


    他没有说出任何咄咄逼人的话语,只是低下眼睑,视线似有若无,垂落在她头顶。


    度玉京凝神注视着她,并未催促,给了蔚秀足够多的思考时间。


    他看见她缓缓地将手揣进兜里,拿出手机。


    度玉京冷静自持的表情瓦解,出现一道裂缝。


    玻璃窗投射的光弧洒在她侧脸,蔚秀满眼认真,一本正经地打开手机,手指点点点:“那我扫你吗?”


    “……”度玉京不说话。


    空气胶着,蔚秀自言自语,她的声音细弱蚊蝇,“我的钱也不多,我都不知道你要收费。”


    “早知道你要收费,我就不摸你的钢琴了。”


    得知雪淞镇的人古板又落后,她摆出一副为难的神情,自顾自地说:“我这边只接受扫码支付,要是你想要用其他方式的话……”


    她瞥了一眼度玉京。后者不为所动,脸色不显喜怒,不作声地看着她的小动作。


    大事不妙,他看起来不是一个接受砍价的人。


    蔚秀怕度玉京叫人砍她。


    “——当然也不是不可以。”


    蔚秀调换口吻,她脸上挂起谄媚的笑容,合并双手,“打个折行不行?”


    度玉京不开口说话,乌黑双眼像是不见底的寒潭,直直看穿她内心的想法。


    眼前的蔚秀在装疯卖傻。


    他的手指抚过钢琴,跳动的琴音叮咚如流水。度玉京拎起凳子上的外套,转身,“去射击场。”


    蔚秀紧跟其后,她小跑到他身后,“那钱的事?”


    度玉京顿住脚步,回头,目光中带着专注,专注地望着蔚秀。


    “你平时就这么犒劳你的恶魔?”他沉寂的双眼眼底溢出笑意,真假参半。


    蔚秀站在阳光笼罩的地方,她的裙边泛起金色的光辉,像多了一层花边。


    “凭这个,他就会对你心甘情愿吗?”度玉京问。


    他向她走近,蔚秀后退的脚步绊到钢琴,她不由后仰,在她腰部撞上琴身之前,度玉京的手掌搭在了她腰间,防止她摔倒。


    度玉京的手背磕到木质硬角,撞得发红。


    隔着他的手,蔚秀身后是昂贵的琴,她没有退路。


    腰上的手臂用力把她往前扣,蔚秀向前踉跄,她和度玉京之间的距离被缩小到了极致,他英挺的鼻尖近在咫尺。


    在拥挤的空间里,蔚秀感觉无法呼吸,心跳声震荡。


    度玉京凝视着她不擅长说慌的眼睛。


    “筹码不够。”


    他只说了四个字,独留蔚秀留在原地发呆。


    等他走远,蔚秀回神,她拉着袖子一角,抿唇跟上去。


    管他的,先继续装傻。


    拿够了他的好处再说。


    绕过一道走廊,沿着花园湖的小路走,不出五分钟,就到了射击场。


    练枪的流程和昨天大差不差,蔚秀双手持枪,双眼坚定地注视着射击靶。


    度玉京在她身后,饮茶看报。


    ‘砰,砰,砰’


    连发三枪。


    前几枪都不符合预期。蔚秀心不在焉地装子弹,抬起手臂对准射击靶。


    她竖起耳朵,暗地里听着身后度玉京的动静。


    他在翻看报纸,纸张摩挲。偶尔他会抬头,关注蔚秀的进展。


    蔚秀不反感他的存在。


    但只要他在,她就会分心。


    回忆他昨天教的技巧,蔚秀侧身,弯曲手臂以保护心脏,枪口对准前方时,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


    “我有事,你先练。”


    度玉京放下报纸,离开室□□击场。


    目送他离开,蔚秀紧绷的肩膀放松,接下来几枪的成绩好得多。


    又一颗子弹穿透射击靶,蔚秀用纸巾擦汗。


    她的眼睛晶亮亮的,挽起袖子,露出小臂,顺便用新的纸巾擦擦枪柄,继续下一轮射击。


    她的眼神、白得惹眼的侧脸、高束的马尾、指尖扣上扳机的小动作……


    全部映入了度玉京的眼底。


    射击场墙壁内侧的那一面装着一排木窗,木窗后是休息室。


    休息室没有开灯,他的视线藏匿在暗处,穿过未关拢木窗间的缝隙,观察着蔚秀的一举一动。


    她练习累了,为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


    度玉京发现,蔚秀不喜欢庄园里准备的花里胡哨的饮料,真正渴的时候白开水才是首选。


    她仰头喝水,不明显的喉结滚动,清凉的白开水顺着喉咙滑下。一滴水珠溢出嘴角,流到下巴的位置,蔚秀随意用袖子擦擦嘴,把水珠擦掉。


    度玉京感受到了口渴,在蔚秀的目光不经意望过来的时候。


    他心跳落空一拍。


    他以为偷窥被发现了。


    但蔚秀在下一刻抽离视线,她被他落下的报纸标题所吸引,转移到了那张报纸身上。


    “镇长被射杀?狙击手逃匿?”


    “6号?”


    那天蔚秀和警官在列车相遇,正好六号。


    她的喃喃自语落入度玉京耳中。


    他没注意她具体说的是什么,反而是在得知她未发现自己的藏身地点后,在所难免地尝到了失望的滋味。


    他像是在进行一场自导自演的猫鼠游戏。


    度玉京没有为自己定下精准的定位,说不上自己是猫还是老鼠。


    蔚秀继续练枪。


    她转身时目光有在木窗停留。


    蔚秀只是在判断那是什么木头制成的,看起来蛮值钱的样子。


    只要她走过去,用手推一推窗户,就能看见躲在暗处的度玉京。


    和她视线对上的一刻,即将捅破窗户纸的感觉充斥在胸膛。


    蔚秀没有发现度玉京,她伸手推窗,她的视线也没有过多在对面停留。


    她收回了眼睛。


    度玉京的期待落空。


    不清楚是为猫没有得到自投罗网的老鼠而感到失望,还是为老鼠没有被猫一口跑断脖颈、温热的血液流进相方的口腔而希望落空,他没有过深地向自己询问原因。


    蔚秀在射击场待的时间不长,她收枪后,度玉京从阴暗处走到光照下,他假装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送她离开。


    雪淞镇的白昼愈来愈短。蔚秀只是练了会枪,到家时太阳即将落山。


    蔚秀下车,她对辛苦送她回家的度玉京说‘拜拜’。


    度玉京眼神稍在等她回家的缪尔身上停留,开车离去。


    蔚秀提着包,对缪尔尴尬笑笑。


    珠珠缠了上来,绕着她的小腿撒娇,得到一个亲亲后它如坠云间,飘飘然地舔蔚秀掌心。


    蔚秀摸着它,眼睛跟着缪尔走。


    度玉京今天对她说起过工资的事情。她再看缪尔,居家好恶魔坐在沙发上,借灯光眯起眼睛,穿针引线。


    他在缝不小心给蔚秀洗坏了的衣服。


    缪尔手法笨拙,针头穿过衣服时扎进手指,他舔了下血液,继续缝补。


    按理说,如今的蔚秀没必要再捡自己坏掉的衣服穿。


    缪尔手里那件她都穿过好几个冬天了,每年都PUA自己赚钱买件新的,每年都没有买。


    但是她穷惯了,舍不得丢。


    对缪尔说补补说不定还能穿,后者臭着脸色,在垃圾桶里捡起破衣服,老实且安静地坐着,缝缝补补。


    他认真笨拙的样子映入蔚秀眼底。蔚秀想,她的确该多给他些回报。


    趁着天色未完全黑下来,蔚秀出门了一趟,她把卡里的部分钱取了出来,平时方便用。


    到了晚上,恶魔吃饱喝足,止不住亲吻她。


    蔚秀肌肤上残留着沐浴露的清香,她伸手去推缪尔脑袋时,被他抓着手指,一根一根的亲,咬。


    蔚秀的指尖泛着水光,缪尔握住蔚秀的手:“你今天又去度家了。”


    “嗯……”她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眼皮耷拉。


    他咬了咬她指腹。


    “没做什么吗?”


    度玉京看蔚秀的眼神不清白。


    “当然没有。我和他清清白白的。”


    蔚秀像对待小狗一样揉揉缪尔的长头发,“好啦,抱我去洗澡吧。”


    “哦对了。”


    她撑起眼皮,爬向床内侧,手在枕头下摸索。


    缪尔看见蔚秀掏出一沓现金,转手丢到他小腹前。


    “给多了。”她数了一下,蔚秀对缪尔勾勾手,“跪着爬过来,再让我摸一下大腿和胸。”


    缪尔觉得他应该报警。


    事实上,恶魔也应该具有拒绝骚扰的权利。


    缪尔诚实地低下头,跪着爬到蔚秀身前。


    她的手从腹肌往下,快要摸到大腿时,缪尔捉住了蔚秀的手。


    “别急。地下室还有更多的钱,你再摸摸其他地方。”


    ***


    在缪尔再三要求下,蔚秀第三天没有去度玉京的家。


    她带着不惹眼的珠珠,去了镇里唯一一家酒店。


    酒店里有游客的登记信息。她可以找到和她一样的外来者的信息。


    这是一家西方风格浓郁的酒店,大厅一楼的喷泉冒出白色的浪花,红砖墙壁上装裱着各式各样的油画,还有上了年头的照片,依次挂满了墙壁。


    整个酒店的规模偏小,房间也不多。


    前台是个长相清秀的姑娘。


    看见蔚秀,她熟练地拿出登记表,让蔚秀登记信息和出示身份证件。


    “您来得真巧,有一个住客刚走。”


    蔚秀的目光越过前台接待柜,柜子上放着小夹子夹着的登记簿。


    她临时扯了个谎,试探前台的态度。“我看见我老公跟着一个女人进来了,能让我看看他们在哪个房号吗?”


    前台微微瞪大眼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对这类八卦尤为感兴趣。她身体向蔚秀的方向靠,满脸写着好奇。


    蔚秀见有戏,随机编了名字,“你看看有没有这个人?”


    想要再次确认名字之时,前台忽然摆正身体,坚决地拒绝了蔚秀的要求。


    “抱歉,按照镇里的法律,如果前台擅自泄露住客信息,会被执行枪决。”


    “好吧。”蔚秀失望,文的不行,那她用武的……


    珠珠钻出蔚秀的裤腿。


    前台盈盈一笑;“殴打居民,同样犯法。”


    好吧。


    蔚秀接过笔,在登记表上签字、付钱,拎包入住。


    有房卡在,酒店房间在登记时间内就算是蔚秀的[领地],她不用担心入夜后自己的安危。


    她盘算着先在这儿住一夜,观察有没有其他人类。


    蔚秀交付登记表后拿着房卡离开,她的裤腿没有兜住珠珠的身体,它滑到了地上。


    落地的瞬间,它变成了一只滚圆的肥猫。


    猫晃晃脑袋,蔚秀已经走远了,它跟上。


    前台定睛一看,张嘴呼唤保安。“怎么有猫?快捉出去!不要让它影响到客人!”


    珠珠跟着蔚秀的足迹跑出两步,头顶的光消失了。


    它抬起头,两座高大如山的身影挡在它面前。


    酒店的玻璃门开,健壮的保安手里拎着一只猫出去了。


    前台靠在椅背上,她惬意地翻看登记簿,再抬眼,那只黑猫大摇大摆地进门,它嗅着蔚秀的气息,径直朝走廊尽头跑去。


    “……?”


    不是让保安把猫丢出去吗?


    一分钟后,两个保安互相搀扶,踉踉跄跄地推门而入。


    他们被一只猫揍了。


    无法想象。


    始作俑者四条腿齐齐发力,跑到了走廊末。


    蔚秀住进了这间房,她已经关上了门。


    猫进不去,它在门外踱步,时而夹着嗓子撒娇,尾巴焦急摇晃,或是蹭蹭门,希望蔚秀放它进去。


    蔚秀在检查房间里的配置,她的手指搭在衣柜上,对门口喊道:“珠珠你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怎么把它关在外面了。”蔚秀嘀嘀咕咕,用力打开衣柜,脸上的表情化为惊惧。


    衣柜里还有一个人。他的身体贴在最里侧,面容在阴影中瞧得不真切。


    很熟悉的人。


    即使看不清脸,蔚秀仍然记得她在鬼门关的经历,和枪口抵在下颌的冰凉触感。


    “你,你怎么能进我的房间?”


    她的手脚开始发冷。千种万种惊讶、疑惑交织在一起,最先冲出嗓子的是蔚秀对小镇规则的质问。


    来人双指间夹着一张带血的房卡。他抬手,语调轻松,对蔚秀打了个招呼。


    “这里的客人刚走,这个留下来了。”


    原来……是生理意义上的刚走。


    “又见面了。”今天的他脱下了警服,换成了墨蓝色便衣。


    “我倒想问问蔚小姐,怎么进了我订下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心态调节好啦[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