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闹开
贾家再是住得偏,纪棠喊救命的声音也引来了不少人。
纪柏忍着怒气把人拉住,低吼:“你要干什么!”
“哥!”纪棠一脸害怕拉住纪柏的衣摆躲在了他的身后,“贾建国要打死我,快救救我!”
“闭嘴!跟我进去!”纪柏铁青着脸呵斥,拉着纪棠就往院子里走。
纪棠能让他如愿?
她一脸伤心绝望质问:“纪柏!你还是不是我哥?”
“就因为你在机械厂上班,不顾我的意愿让我跟贾建国相亲也就算了!”纪棠挣开纪柏的钳制,“可你没听到吗?他要打死我!”
她摇着头,一脸难以置信:“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是你妹妹啊!”
纪棠话里的信息量,很大了,足够让看热闹的人脑补出好几出纪柏卖妹求荣的大戏了。
这不,有热心群众看不下去,仗义执言:“我说你这个后生,快把你妹妹放开,太不像样了!”
“就是!”一个大婶直接把纪棠护到了她身后,“好孩子别怕,我是妇联的,我为你做主!”
纪棠眼睛一亮,那可真是太好了!
“谢谢您。”有了底气,纪棠的摇杆挺直了,声音更大了,“哥,现在是新社会,讲究婚姻自由,你的思想太落后了!”
“这位小同志说的没错。”大婶赞许地看了眼纪棠,又不赞同看着纪柏,“你是机械厂的工人,思想应该进步才是。”
“就是,哥,你怎么能拥护封建包办婚姻呢。”纪棠仿佛气急了,口不择言道,“那是要被打倒的糟粕,新社会是不能迫害女同胞的!”
这话很重,甚至可以断了纪柏的前途,尤其这里是机械厂的家属区,过来看热闹的几乎都是机械厂的工人或者家属。
纪柏立刻冷静了下来,重新挂上了宠溺又无奈的笑容:“阿棠,你说什么呢?”
“自从学校停课,你一直待在家里。”他语重心长说道,“我每次下班都能听到村里人议论你好吃懒做的声音。”
“我不舍得你下地干活,这才托了关系,让你跟贾同志相亲。”
“贾同志家里条件好,你们如果成了,你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不用下地干活了。”
好么,纪柏也不是吃素的,几句话就把一心为懒汉妹妹着想的好哥哥形象给立住了。
“这?”看热闹的群众们看纪棠的眼神就不对了。
纪棠穿着新衣服,皮肤白皙,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手指纤长连薄茧都没有一个,一看就不是劳动人民的手啊。
“小同志,你哥哥说的是不是真的?”妇联的大婶严肃着脸说道,“你尽管实话实说,不管你哥哥的出发点是什么,他都不能违背妇女同志的意愿。”
“妇联会为你做主。”
话是这么说,但这回她眼里的审视,是冲着纪棠的。
“这小同志怕不是个白眼狼吧?”
“就是,诶,纪柏同志我知道,很疼他妹妹的,听说还用工资给他妹妹买了收音机呢!他自己都快结婚了呢。”
“就是,贾同志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我是不相信他会喊打喊杀的。”
“这小同志也太不懂事了,贾厂长家多好的人家啊。”
“就是。”
纪柏叹气:“阿棠,别闹脾气,哥哥的钱都给你买了新手表,真的没钱了。”
绝杀!
群众们看纪棠的眼神都不对了!
纪棠叹气,这不是逼她再出绝招吗?
纪棠深吸一口气,大叫:“你看到什么?”
“说啊,你看到了什么!”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但又好像是纪棠急着让纪柏证明贾建国真的动手打了人。
热心群众们正想劝纪棠跟纪柏进去商量着好好说话,就听到了一声怒吼:“啊!”
好不容易被安抚住的贾建国一脚踹开门冲了出来,口里喊着:“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此时的贾建国哪里还有平时风度翩翩的模样?
他整张脸都扭曲着,恶狠狠盯着纪棠:“杀了你,杀了你!”
众人面面相觑,都被贾建国喊打喊杀的模样唬住了。
周素娥急得不行,但刚刚贾建国推她很用力,她倒在地上根本起不来。
纪棠不想连累旁人,立刻从妇联大婶身后出来躲到了纪柏的身后,她把纪柏往贾建国的方向推了推。
然后火上浇油,声音小小喊了声“哥”让周围的人听到,继而大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纪柏来不及回答,就被贾建国一拳轰到了地上。
纪棠眼神嫌弃,真废!
事情闹到这个程度就差不多
了,等她制服了贾建国,就会非常有兄妹爱的帮纪柏报公安,让公安查贾家。
贾家不敢报公安,她敢!
即便不能把贾厂长拉下来,也要让贾家脱一层皮!
贾厂长就贾建国一个儿子,贾建国要是废了,就不信他不会找幕后那位讨要损失!
她要把暗处的牌掀了,大家都是明牌,玩着才有意思!
贾建国恶狠狠冲纪棠伸出拳头的时候,纪棠的断子绝孙腿已经准备好了。
但有人比她动作更快,是顾裴章。
他,呃,救了贾建国,的子子孙孙。
纪棠遗憾地收回了脚。
“顾同志,贾建国打伤了我哥哥,请你把人扭送到派出所!”纪棠立刻说道。
纪柏想阻止来着,但他刚刚被贾建国迎面打了一拳,脑子还嗡嗡的,嘴巴也不听使唤。
顾裴章和纪棠多有默契啊,扭着贾建国的手挤出人群就往派出所走去。
群众们尔康手都没来得及伸出来,人已经走远了。
纪棠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做出扶纪柏的动作,趁人不注意找准风池穴用力按压了上去。
纪柏晕了过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纪棠惊呼一声:“贾建国把我哥打死了!”
“小同志别急,你哥没死,只是晕过去了,估计伤到脑袋了。”热心群众喊了声,“哥几个帮把手,咱们把人送去卫生所。”
“谢谢,太感谢你们了!”纪棠忙打听帮忙群众的名字,准备过后一人一面锦旗,敲锣打鼓送过来,既是报答了人家的热心,也是加深大家贾建国打人的印象。
纪柏被送去了卫生所,纪棠作为家属去了派出所。
来给她做笔录的还是孙娟,孙娟很同情纪棠,先是自己差点被欺负,现在又是哥哥被打进卫生所。
她给纪棠倒了杯水:“纪棠同志,你别怕,慢慢说。”
纪棠道了声谢,捧着搪瓷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她说的都是客观事实,也说了停课后,自己没有上过工,一直待在家里的事情。
其实就像之前的吃瓜群众说的那样,纪家人的做法,即使有包办婚姻的嫌疑,但最终,相亲的事情,纪棠是自己点头的。
让她点头的手表还明晃晃在她的手腕上带着呢。
但这事得有一个大前提,贾家确实是户好人家,贾建国确实是个好同志。
这样的话,舆论都会站纪家人,反而会说纪棠不懂事。
但现在,贾建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纪柏打进了卫生所,他那副恐怖的模样,不止一个人看见。
最妙的是贾建国是机械厂厂长的儿子,而纪柏几年都没能转正,几个月前却突然转了正。
这其中的是非曲直,足够人想入非非了。
当然孙娟的专业不容置疑,她即使同情纪棠,也不会做出不专业的判断。
但贾建国打人铁板钉钉,纪柏还昏迷着,纪棠又不愿意和解,所以,贾建国被收押了。
纪棠和顾裴章再次一前一后从派出所走出来。
这回纪棠没再说什么客气话,而是说道:“顾同志能查一下半个月前纪家人和贾家人的动向吗?”
“尤其是有没有收到京市来的电话或者信件。”
“这事已经有人在查了。”顾裴章说完把金块递给纪棠,说道,“我希望你能帮我套出最后一枚金块的下落。”
纪棠什么都没问,直接说道:“没问题,现在就去找人。”
顾裴章就把纪棠领到了机械厂公厕。
纪棠:……
顾裴章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找了汪爷好几趟,他都不松口。”
纪棠表示理解,但步子还是往后退了退,味儿太冲了。
汪明峰从公厕出来看到顾裴章,没好气说道:“跟你说了不知道,无可奉告,别来了!”
“是我要拜访汪爷。”纪棠笑着说道。
汪明峰循声看过去,见到纪棠的脸愣了愣,下意识拉了拉衣服的下摆。
纪棠眼神闪了闪,这位汪爷,认识她这张脸!
准确来说,汪爷跟霍锦年有交集。
看王明峰下意识的反应,大概率不是仇人。
“你是?”
“我叫纪棠。”她从口袋里摸出金块摊开在汪明峰面前,笑吟吟说道,“佛骨隋金印一分为三,流落世间,我与顾同志各得其一。”
“汪爷,就差您那块了。”
纪棠的话说得坦荡,汪明峰看着纪棠的脸恍惚了一瞬,透过纪棠,他仿佛看到了故人。
他苦笑一声:“你来问我,我自然言无不尽的。”
三人找了个说话的地方。
汪明峰这回没藏着掖着,说道:“金块在我手里没多久,就被人抢走了。”
“竟然有人能从汪爷手上抢走东西!”顾裴章感慨,见纪棠疑惑,很自然解释了一句,“汪爷曾经单枪匹马进出海市青帮如入无人之地。”
纪棠就一脸崇拜看向汪明峰。
汪明峰的背不由自主挺了挺,他谦虚道:“谬传,谬传。”
“不过是青帮的一个堂口。”
“汪爷智勇双全,让人钦佩。”纪棠拍了一记马屁,仿若不经意说道,“那小贼运气真好。”
汪明峰看了眼纪棠,失笑:“你跟她像,又不像。”
“她可不会像你这样套话,都是直接上手的。”
纪棠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我可打不过汪爷。”
“哈哈哈!”汪明峰朗笑出声,“行了,告诉你也无妨。”
“说起来这个人和你家也有点渊源。”
“曾经北方赫赫有名的第一军阀世家,薛家。”
“是薛焕。”纪棠接话,没有解释汪明峰误会她身份的事情,这事她自己都还没有弄清楚,解释不明白。
“没错,不然,我哪里肯罢休。”汪明峰的语气有些阴狠,“不过,他也没有落到好。”他意味不明“嘿嘿”了几声。
纪棠心下一动,问道:“你什么时候伤的他?”
这话问得汪明峰通体舒泰,他爽快说道:“二十年前。”
纪棠和顾裴章对视一眼,又试探着问道:“那会儿只有他一个人,汪爷怎么不索性把人解决了?”重点:是不是一个人?
汪明峰默认纪棠和霍锦年的关系,知道一些霍薛两家复杂的恩怨情仇,他说道:“倒不是我手下留情,而是薛焕那人确实有本事,我虽伤了他,但要弄死。”他摇摇头,“我办不到。”没说是不是只和薛焕一个人交手。
纪棠点头和汪明峰一起表达了遗憾之情。
“丫头,薛焕这人难缠,也知道金块的重要性,且他现在位高权重,你想从他手里拿到金块,难!”
“汪爷所言极是。”纪棠笑言,“只是花无百日红,哪天痛打落水狗,汪爷可会赏脸一观?”
“哈哈哈!”
“好!”
“你这丫头的脾性我喜欢!”
“这样,我再透个底给你。”
纪棠笑开:“洗耳恭听。”
“薛焕最终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说完,他看向顾裴章,说道,“你上次说能捞我。”
“是。”顾裴章点头。
“捞得彻底一点。”汪明峰说道,“把我捞到京市。”
顾裴章思索了了一会儿,点头:“可以。”
汪明峰走后,纪棠问顾裴章:“汪明峰的话可信吗?”
顾裴章摇头:“虚虚实实,不过,金块在薛焕手上应该是真的。”
说完,他看着纪棠,问道:“你不好奇,我们在找什么东西吗?”
“好奇啊。”纪棠回答,“我等着哪天我们交情够了,你主动告诉我呢。”
顾裴章失笑,正要说话,吕三儿找了过来:“顾爷,镇上来了几个行踪鬼祟的人。”
“我听他们打听的人,好像是您,就赶紧过来给您通个气。”
“我知道了。”顾裴章抽了张大团结给他,问他,“纪家的事情查得怎样了?”
吕三儿就看向纪棠。
“这位是纪棠,自己人。”
吕三儿是个混惯了江湖的,听纪棠姓纪,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而是说道:“虽然纪青山是个大队长,但
毕竟是个乡下人。”说到这里,他停下话头,朝纪棠不好意思笑笑。
“但说无妨。”纪棠不在意这个。
吕三儿就继续往下说:“他的行踪没什么人留意,我查出来的都很固定。”
“他会在固定的时间往返公社和大队,开会,上工。”
“只偶尔会从邮局接收一笔京市来的汇款,汇款人是纪青溪。”想了想,他加了句,“每次汇款的数额都不一样,有零有整的。”
纪棠皱眉,把这个信息记下。
她之前猜错了,以为纪青溪离开后没有跟纪家联系过,原来,她和纪青山之间一直有联系。
那么,纪青溪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让纪家人突然改变了对她的态度呢?
“对了,他最近一次接收汇款是在半个多月前。”吕三儿回忆了一下,“其他的就没有了。”
“贾家呢?”顾裴章又问道。
“贾家的事情就复杂多了。”吕三儿脸上露出几分不屑,“我也是没想到,贾奋斗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见纪棠和顾裴章同时看过来,他干笑了几声,连忙说道:“那老东西搞破鞋,在镇尾桃李巷养了个女人。”
他压低声音:“那女人有个十来岁的儿子,长得和贾奋斗很像。”
“这老东西很谨慎,一两个月才会借着由头去一次。”
“最近一次是大半个月前,听那女人的邻居说,贾奋斗和那女人吵了几句,最后脸色铁青着离开的。”
“那以后,他就没去过桃李巷了。”
闻言,纪棠和顾裴章对视了一眼,又是半个多月前。
吕三儿汇报完信息,顾裴章让他继续盯着纪贾两家人,就让他走了。
纪棠想了想,问顾裴章:“这个消息能先借我用用吗?”说的是贾奋斗搞破鞋的事情。
“可以。”顾裴章把一个巴掌大的紫禁罗盘和另一枚金块放到纪棠手上,说道,“麻烦你帮我保管一下。”
“那些人很麻烦?”纪棠问道,指的是吕三儿刚刚说的,打听顾裴章的人。
顾裴章摇头:“还没照过面,不好说。”他笑笑,“小心驶得万年船。”
纪棠没有开玩笑说什么“这么信我,不怕我携宝逃跑”的话,他们的交情还没到那份上。
她只说了两个字:“放心。”
和顾裴章分开后,纪棠没有回纪家,而是去了趟卫生所。
“大夫,我哥哥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啊?”
医生很年轻,清了清喉咙,说道:“目前还不好判断。”
见纪棠露出担心的神情,他又说了一句:“鼻骨有点错位,昏迷可能是脑震荡引起的,观察一晚上看看,明天人醒了就没事。”
“是,谢谢大夫。”
大夫走后,纪棠又在纪柏的风池穴上按压了一下,确保他今晚不会醒来。
她看了下手表,从冲突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了,算上贾家去向阳大队报信这一来一往的时间,纪家人应该快到卫生所了。
果然,没过多久,纪青山和夏盈翠就脚步匆匆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吕三儿口中道貌岸然的老东西,贾奋斗,贾厂长。
正好,她有事要找他。
夏盈翠见到纪棠扬起手就打过去,纪棠能让她打到?
她稳稳站着,一把抓住夏盈翠的手腕,捏紧。
夏盈翠吃痛,破口大骂,再没了大队长夫人的端庄。
护士敲了敲门,语气不太好:“家属禁止喧哗,要吵出去吵!”
夏盈翠狠狠剜了纪棠一眼,扯回了手,纪棠不在意地拍了拍手,纪家设计她跳火坑,她反击,纪柏躺在这里是技不如人,有什么好怨的?
纪青山阴沉着脸盯着纪棠,纪棠唇边绽出笑意,略过他看向贾奋斗:“贾厂长,聊聊?”
贾奋斗的养气功夫挺不错,她扒了贾建国的皮,把他这个大人物的脸踩在地上摩擦,他还能客气拒绝,说出来的话也算克制:“不必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他会跟过来,不过是等纪家夫妻看完纪柏后跟他去派出所销案。
纪棠做的事,他自然不可能不计较,但这不是当务之急。
纪棠哪里会给他拒绝的机会?打铁当然要趁热啊。
她笑得一本正经:“不如,我们聊聊镇尾桃李巷?”话尾带着些揶揄。
贾奋斗眼中惊疑不定,开始正眼看纪棠,纪棠奉送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贾奋斗看不出什么,只能说道:“那麻烦纪棠同志跟我说说纪柏的情况。”
“应该的。”
两人找了个清净的地方,贾奋斗的脸终于阴了下来:“你知道什么?”
纪棠耸肩:“该知道的都知道啦。”
“贾厂长别紧张,我这人嘴严,不过我好奇心重,不然,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贾奋斗衡量了下双方的实力,想到他媳妇哭哭啼啼说儿子的伤就是眼前的小姑娘打的,就歇了把人制服的心思。
他一把老骨头,抗不住那种打法。
“你问。”他有多少年没有这么憋屈过了?
“谁指使你的?”
“什么?”贾奋斗下意识反问。
“装什么?”纪棠毫不客气。
“你!”
“贾厂长,想清楚,我不高兴的时候,喜欢到处找人说闲话。”
贾奋斗喘了口粗气,压下怒意,吐出个纪棠意料之中的名字:“纪青溪。”
“你们怎么认识的?”
贾奋斗沉默,显然不太想聊这个话题。
纪棠就诈他:“二十年前,她差点弄死贾建国,难为贾厂长还能听她的命令行事,甚至愿意赔上儿子的一辈子,这份真情,真是感动天感动地感动了你自己。”
她捂嘴:“差点忘了,贾厂长还有另一个儿子,后继有人,自然是感动的,就不知道厂长夫人感不感动了。”这就是威胁了。
贾奋斗怒火要压不住了,他身处高位多年,连公社书记跟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结果被个小丫头压制得抬不了头,简直岂有此理!
但他能怎么办?
纪棠手里的把柄足够让他万劫不复。
“是,但二十年前,那是一个误会。”贾奋斗的声音有些艰涩。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纪棠直接揭短,可别跟她说什么误会,不过是一桩买卖罢了。
贾奋斗一噎,终于咬牙切齿说道:“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学徒工。”
纪棠懂了,这是用儿子换了前程,但二十年前的纪青溪可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平事。
“她背后的人是谁?”
贾奋斗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听她喊那人‘先生’。”
第18章 第18章展开说说
“贾厂长这样就没意思了,你费尽心思把蒋正军请来,就没打听过京市的事情?”
贾奋斗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纪青溪夫家姓薛。”纪棠冷笑,“不然,凭纪青溪怎么可能保得了你平步青云!”
“既然你都知道,还问什么?”贾奋斗现在已经完全把纪棠放在了对手的位置,“对付你,我也是身不由己。”
“什么身不由己!”纪棠冷嗤,“不过是明码标价罢了。”
“昔年,汉高祖为了逃命把年幼的儿女踹下马车,今日,贾厂长为了前程献祭亲生儿子一生。”
她摇头轻叹:“可惜贾厂长生错了年代,若是生在乱世,说不得也是一方枭雄了。”
“当然。”纪棠捂嘴轻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贾厂长顶风作案,也是其中翘楚啊!”
“大儿子献祭,贾厂长的家业,是要给幼子继承了?”
她眼神不经意往树后扫了下,出其不意问道:“那你的原配夫人呢?”
“她陪你吃了半辈子的苦,陪你从微末到崛起,唯一的儿子却被枕边人拿来当踏脚石,为了别的女人生的儿子。”
“你把她当什么?”
贾奋斗咬牙,避而不
答:“你到底想干什么?”
满意看到树后人影一闪后消失,纪棠耸耸肩:“看不惯陈世美,路见不平吼一声,这么激动干什么?”
贾奋斗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暴怒和即将冲口而出的粗话,再次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颇有点无能狂怒的意味。
“把你知道的,关于二十年前的事情以及和纪青溪之间的合谋都说出来。”
纪棠看着贾奋斗:“我不想听到假话。”
“你知道的,我心情不好就喜欢找人说闲话。”
贾奋斗:……谁他娘的想知道!
贾奋斗怒火冲到了头顶,就没再往外冲了,他怕把自己给冲死了。
“我知道的不多。”
“展开说说。”纪棠下巴微扬,好整以暇。
贾奋斗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忍下了破口大骂。
“建国是我唯一的儿子。”见纪棠目露嘲讽,他再次深呼吸,加了个前提,“那个时候。”
“继续。”
“我是怎么也不肯放过纪青溪的。”
然而就像纪棠说的那样,贾奋斗对贾建国的父爱是标好了价格的。
在他收了纪青溪的一大笔钱,并给他安排了转正后,他也就息事宁人了。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跟纪青溪已经两清,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
“但没过几天,她就来找我,让我帮她打听一个外乡女人的下落。”
“她来找我的时候很慌,说如果找不到那个女人,先生会弄死她。”
纪棠眉峰微扬:“于是你直接去找了先生。”语气笃定。
贾奋斗愣了下,点头:“二十年前的纪青溪浅薄张扬,除了一张好看的脸,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是。”
“我能转正,靠的绝对不会是她。”
贾奋斗是个有野心的,唯一的儿子被纪青溪害成那样,如果不是忌惮纪青溪身后有人,他绝对会想办法把人弄死。
“先生是谁?”
“薛焕?”
贾奋斗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我确实知道我能升迁,是靠着薛家,但除了纪青溪,我没见过薛家其他人。”
“以你的资历,薛家把你往上调不是难事,他们让你守在这里,是在守什么?”
贾奋斗满脸震惊看着纪棠,脱口而出:“你到底是谁?”
纪棠冷笑:“你就没试探过纪青溪我的身份?”
贾奋斗摇头:“纪家人我前前后后查了个底朝天,在半个月之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身份。”
纪棠不解,她不可能是纪青山的亲生女人,不然,很多事情根本说不通。
想到什么,她问到:“二十年前,夏盈翠也生下了一个女儿?”
贾奋斗摇头,纪棠皱眉,就听他说道:“没查到她生下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但很确定,二十年前,她生下过一个孩子。”
“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成了那个孩子,但你的身份,至少在半个月前,没有一点破绽。”
“纪青溪为什么突然要对我动手?”
“我不知道,我试探过几句,她直接挂了电话,只让我把事情做好。”
“山上有什么?”
正准备跟纪棠掰扯身世之谜的贾奋斗猝不及防被问了一脸,脱口而出:“先生有很重要的东西遗失在了山上。”
纪棠眼睛微微睁大,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块被薛焕抢走的金块。
贾奋斗的脸色非常难看,纪棠不管,转身就走,来到了之前给贾建国套麻袋的空房子,那里,周素娥在等着她。
刚刚,躲在卫生所大树后面的人,就是周素娥,纪棠把人喊过去的。
当然,她并不是为这位原配伸张正义,贾家的污糟事,周素娥也没少掺和。
书里,虐待纪棠的事,她也没少做。
“你到底想干什么?”周素娥说道,“即使我知道了贾奋斗背叛了我,我也不会出卖他的。”
“我的儿子还要靠着他。”这话很现实却也很悲哀。
但纪棠并不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用于形容周素娥非常贴切。
她说道:“即使贾奋斗带着纪青山夫妻,哪怕带上纪柏去派出所销案,贾建国也出不来。”
“你说什么?”
纪棠指了指护士好心给她缝了几针的袖子,淡淡说道:“流氓罪,要死人的。”
周素娥瞳孔放大,指着纪棠说不出话来:“你?你!这样你的名声也毁了!”
“我只是毁了名声,而你儿子,会没命。”
选儿子还是选跟别人生了儿子的渣男,周素娥根本不用考虑。
“你要怎么做,才肯去销案?”周素娥捂着脸蹲在地上,无力问道。
“你手上应该有不少贾奋斗的把柄,加上乱搞男女关系这条,你亲自去举报。”
周素娥猛然抬头:“你要他死!”
纪棠摇头:“法律会给他公正的审判。”
“我给你一天时间。”她看了下手表,“明天五点之前,我希望事情尘埃落定。”
周素娥艰难吐出一个字:“好。”
纪棠回了向阳大队,带着大黄连夜搬去了山脚的院子。
今天,她算是正式和纪家人撕破了脸,纪家人不清楚她知道了多少,最多私下骂两句,明面上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听吕三儿的意思,纪青溪和纪青山是单向联系,亲生哥哥这边都这么谨慎,镇尾桃李巷那边想必也不遑多让。
也就是说,贾奋斗出事,她不再受控制的消息,纪青溪大概率不会第一时间收到。
在那之前,她得把纪家也收拾了。
书里,纪青山父子去了大西北劳改,夏盈翠一个包袱离开向阳大队,从此下落不明。
但这真的是纪家人的结局吗?
还是说,家破人亡,受了一辈子苦的,只有纪棠?
纪棠推开院门,以杨醒的名义买下这个院子后,她陆陆续续让杨醒添置了不少东西,住人完全没问题。
大黄开始满院子乱窜在新家标记,纪棠叮嘱了一句不准出门就随它了。
她拿抹布把床又擦了一遍,等水汽干了,铺上草席,放上薄被,就躺在上面发呆。
京市军区家属院霍锦年书房
霍锦年坐在书桌后,一张张翻看收集来的向阳大队的消息。
这些纸张有些已经泛黄起了毛边,可见被翻阅了多少次。
穆常安端着托盘进来,把肉臊面放到一边,揽着霍锦年的肩膀说道:“你晚饭没吃,先吃点东西。”
霍锦年头也不抬:“没胃口。”眼睛还盯着资料。
穆常安靠坐在书桌上,弯腰,捧起霍锦年的脸,认真说道:“相信我,我们会找到孩子的,但在那之前,你的身体不能垮。”
“不然,孩子回来后,你怎么护着他?”
霍锦年的眼泪猝不及防掉了下来,穆常安瞬间就慌了神:“别哭别哭,我护着他,我护着他,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
霍锦年破涕为笑,站起来,下巴靠在穆常安的肩上:“我又翻了几遍纪家的资料,找不到孩子存在过的痕迹。”
“常安,我害怕。”
穆常安拍了拍霍锦年的背,眼里都是心疼:“这些年,纪青溪和纪家人的联络一直很有规律,但半个月前她突然往外传了两次消息。”
“我的人查到,她疑似怀孕。”
“锦年,我的判断没有任何依据,甚至很牵强,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想放弃。”
霍锦年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我也是。”
“但薛焕做事向来谨慎,且出其不意,这也未必不是他给咱们挖的坑。”
霍锦年从穆常安怀里出来,伸手抚过他太阳穴到下巴的旧疤。
这道疤,是薛焕用孩子做局,设了陷阱要置穆常安于死地,穆常安九死一生逃出生天时留下的。
他会受这么重的伤,是因为那时薛焕斩钉截铁告诉他,孩子已经死了,他心神俱震下被薛焕砍伤。
那以后,霍锦年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她都已经认命了,没想到穆常安会跟她说,孩子可能没死!
穆常安握住霍锦年的手放在
胸口,叹息:“可惜京市如今的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没办法亲自去向阳大队查证。”
“杨醒……”霍锦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他不行,他不跟京市联系才能安全。”
轰隆隆!
六月天小孩的脸,白天还晴空万里,到了晚上忽然就电闪雷鸣了起来。
纪棠正拿着金块和紫金罗盘找地方藏,大雨突然倾盆而下。
轰隆隆!
闪电照亮了纪棠的脸,她发现手上的紫金罗盘和金块上有异光一闪而过。
莫非,这紫金罗盘和金块跟雷电有什么联系?
事实证明,这人啊,有时候真的不能太好奇。
第19章 第19章惊雷
因为异能能窥心声,纪棠其实不是好奇心很强的人,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而她也隐隐觉得,二十年前霍锦年和薛焕失踪的事情和她手上的紫金罗盘和金块有关。
身为局中人,她是真的忍不住好奇这紫金罗盘和金块有什么秘密,能引动两个关系复杂大家族的继承人来南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
至于雷电会不会劈坏这宝贝?
纪棠表示,不会!
玄师曾说过:凡火不伤玄物。
像这种传说中的东西,非九霄雷劫不能损毁。
纪棠深吸一口气,捧着宝贝走出房门。
当然了,她没那么莽,捧着宝贝就硬刚天雷。
她脚上还拖着板凳呢。
等她把宝贝放到板凳上的。
轰隆隆
结果,她前脚跨出房门,后脚一道紫色惊雷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劈来!
是的,朝她劈来,不是朝着宝贝!
纪棠怎么知道的呢?
废话,那紫色惊雷是冲着她门面来的,宝贝她捧在胸前呢!
她是女孩子,脸怎么能受伤?
而且,在这个DNA技术尚不成熟的年代,她这张脸还有大用的!
躲是来不及了的,她下意识就把宝贝挡在了脸前面。
对不起了顾裴章,但她保证宝贝不会坏!
除了穿书这事,玄师从来都是靠谱的!
结果可想而知,她和宝贝一起被雷劈了!
后来,根据目击狗大黄的回忆,纪棠和宝贝被雷劈了之后,她和宝贝都发出了紫色的光芒,一瞬间之后,紫光都汇聚到了她的手上。
当然,此时此刻,被雷劈了的纪棠已经晕了过去。
大黄“汪呜,汪呜”了两声,想找人来救她,但院门锁了,院墙太高,它出不去。
最后,大黄叼着纪棠的衣服,把人拖进了屋,然后守在她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紫色惊雷劈了纪棠后,雷声就停了,只是雨更大了。
顾裴章撑着伞不疾不徐走入无人的巷道,他微微侧头眼神往后扫去。
这些人在他和纪棠分开后就一直尾随着他,他们跟踪人的手法并不高明,但身法很灵活。
他要把人甩掉倒是不难,但治标不治本,他要办的事情还没有办完,有尾巴一直跟着,很麻烦。
索性,他把人引到了这个死胡同,瓮中捉鳖。
大雨倾盆,落在他黑色的雨伞上,身边的地上,氤氲起水雾围绕在他的身周。
“出来!”这个时候的顾裴章眉眼冷厉面色阴沉,和面对纪棠时判若两人。
巷道里陆陆续续出现了五个人。
双方没有废话,直接动手。
这五人综合素质一般,但每次联手都能压制对手,但巷道空间有限,限制了他们的施展,加上顾裴章身手绝佳,以一敌五丝毫不落下风。
没多久,顾裴章把其中一个人罩在雨伞下,膝盖狠狠叩向那人门面,再一个手刀砍向那人的脖颈,直接把人震晕。
少了一人,剩下四人合纵之势被破,很快败北,顾裴章把人一个个敲晕。
五人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破仓库里。
顾裴章的声音从阴影里传出:“谁派你们来的?”
无人回答。
纪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让人意外的是,她的精神很好,没有一点被雷劈过的后遗症。
呃,除了炸开的头发和乌漆嘛黑的脸。
大黄整条狗兴奋地往纪棠怀里拱。
‘阿棠阿棠你终于醒了!’
‘吓死狗了,还以为你被雷劈死了!’
纪棠安抚拍拍大黄的狗头,笑着说道:“我没事啦,别担心。”
说完她就愣住了,她的手没有碰到大黄的狗臀,她怎么听得到大黄的心声的?
想了想,她让大黄躺好,然后给大黄从头到脚到尾巴做了个马杀鸡。
大黄舒服地“呜呜”叫唤,整条狗洋溢着幸福。
纪棠却惊呆了。
大家都知道,纪棠的异能多多少少是有点子猥琐的。
只不过纪棠加入特别行动组后受过专业的训练,使用起来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但是现在,她只要碰到大黄就能读出它的想法。
划重点:不局限于狗臀,而是任何地方,任何地方!只要接触就能读心声!
当然纪棠很镇定,毕竟她都穿书了。
穿书了不算,剧情还是癫的。
但她还是揉着大黄的脑袋问它:“昨天我被雷劈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试图找到异能变化的原因。
‘你倒在地上,我把你拖了进来。’
“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有’
“什么?快说!”
‘黑了。’
“还有呢?”
一人一狗对了半天账,纪棠只能确定异能的变化和她被雷劈有关,至于是不是和她捧着的宝贝也有关系,纪棠表示,要确定倒是不难,但她最近不想再次被雷劈。
想到组里那几个缺德的,在她使用异能读心前,总在她耳边品评嫌疑人臀部,然后问她手感如何。
纪棠嘴角抽了抽,异能变化受益者是她自己,就不必追根究底了。
她把散在地上的紫金罗盘和金块捡起来,指尖刚触碰到它们,耳朵里就传来嗡鸣声。
纪棠皱眉收回手,嗡鸣声消失。
再碰,嗡鸣声又起。
纪棠索性把宝贝抱在怀里。
然后,她整个人开始恍惚,眼前出现了一座庞大的黑色建筑,断龙石为门,门后有纪棠看不懂的繁复花纹,其上苍穹星罗棋布。
她握紧金块,隐约感应到北方某处与她有了共鸣。
只是几息,纪棠就从恍惚中回过了神,她又试了几次,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纪棠把金块和紫金罗盘藏好,再把自己收拾得能见人,已经到了中午。
想到镇上还有事情,她嘱咐大黄守好家门,尤其守好宝贝,就动身去了镇上。
步行去镇上实在是太折腾了,纪棠摸了摸表盘,早知道当时让纪柏买辆自行车了。
失策了。
周素娥从公社出来,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但她还不能倒下,她要去登报跟贾奋斗脱离关系,她怕被连累。
还有,她要去桃李巷跟那个女人算账!
理智上她知道她该先去登报的,那是正经事。
但她心里那口气从昨天憋到现在,再憋下去,她就要爆炸了。
而且,她也担心贾奋斗把人送走,到时候,她能被这口气憋死!
没再犹豫,周素娥转身往镇尾走去,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纪棠到公社附近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周素娥的背影,没过多久,公社里出来几个穿着制服的壮汉,看方向,是去机械厂的。
贾奋斗的事情很大,她这个时候跟过去,最多看他被公社的人带走,没什么好看的。
倒是周素娥是朝着镇尾去的,正好,她想会会那位很可能是纪青溪给贾奋斗安排的美人,也试试她的异能。
机械厂厂长办公室
贾奋斗犹如困兽来来回回踱着步,他和纪家人一起去了派出所,顺利销了案,但贾建国还是没能出来。
公安说,他还有其他案子在身上。
怎么可能呢?
二十年前那件事让贾建国的心理出现了问题,他虽然没把指望放在他
身上,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贾建国的事情,他都是亲自收的尾,怎么可能还有别的案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浮现出了纪棠的影子,那是他登上高位后唯一一个忌惮的年轻人。
可他又很确定,在半个多月前,纪棠和贾家没有丝毫交集,她手上不可能有他儿子犯事的证据。
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脱离他的掌控,这让贾奋斗整个人都有些暴躁。
原本打算等风头过去了把纪棠解决掉的,现在,他只求他能坐稳机械厂第一把交椅。
他想联系纪青溪让对方想办法平事,但他们都是单向联系,他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敲门声传来,是厂办秘书。
“什么事?”
“厂长,公社派人过来找您。”
贾奋斗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说道:“请他们进来,去泡壶茶。”
“不用了。”公社来人冷声说完,就出局了批捕文书,“贾厂长,跟我们走一趟吧。”
贾奋斗竭力维持平静:“请问,是什么事情?”
“你妻子周素娥实名举报你收受贿赂,乱搞男女关系,手上还出过人命。”
“待会儿,派出所也会出具相应文件,让你配合调查。”
“完了!”贾奋斗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如果是别人举报,他还有办法脱身,但那人是周素娥!
周素娥找到那个女人的住所,用力拍门:“开门!”
“谁啊?”声音有些慵懒和漫不经心。
打开门的是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女人,身形苗条,自带一股香风,那是城里才会有的进口香水的味道。
周素娥没说话,一个巴掌扇过去,带着滔天的怒气和不甘。
康思被打懵了,她当然认识周素娥,甚至设想过周素娥找上门来的场景。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周素娥会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她一直以为周素娥这种体面人,即使知道了她的存在也会坐下来客客气气劝她离开贾奋斗。
“哎,你怎么随便打人啊?”康思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邻居看不下去了,帮着声张。
“她跟我男人搞破鞋,你说我该不该打她?”周素娥刚去举报了贾奋斗,正是战力无敌的时候,来多少人都能撕。
这个年代的人对破鞋的包容度为零,邻里听到康思跟人男人搞破鞋,又见周素娥穿的衣服质量很好,还穿着小皮鞋,一下子就噤了声。
周素娥火力全开,跟康思打得难分难解。
“哎这?虽然小康不对,但也不能把人打死吧?”
“是啊,要是把人打死了,我以后怎么住啊?”
“要不,拉一下?”
“再让人打一会儿出气吧,康思还给她男人生了个儿子呢,太缺德了!”
“我就说她不是好人,平时说话妖里妖气的,见着我家男人,那眼神都成钩子了。”
“那你想多了,我见过那个男人,比你男人不知道好多少。”
“你什么意思?”
眼看着战火要蔓延了,旁边的人立刻把话岔开。
纪棠到的时候,周素娥和康思的战斗正处于白热化,康思落在下风,脸被扇肿了,衣服被扯破了,身上也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
周素娥头皮被扯掉一小块,看着都疼。
纪棠随着拉架的人搭了把手扶着康思的胳膊把人拉了起来。
‘这个老女人,等老贾来了,我让她好看!’
纪棠抓着康思的手一顿,果然,异能变了,或者说升级了,更好用了。
她压低声音说道:“贾厂长出事了,他让你想办法。”
康思一惊,下意识看向纪棠,不敢说话。
‘怪不得这老女人敢找上门!’
‘怎么办?我得赶快跑路!’
“别想跑路,贾厂长说了,让你善后,这样他没准还能出来。”
康思眼神一闪:‘老贾的意思是让我找纪姐?可我只有译本,联系不到纪姐啊!’
纪棠松开手,周素娥看了她一眼,纪棠微微点头,示意她等等。
康思以为纪棠是贾奋斗的人,拉着她进了屋,把其他人关在了外面。
纪棠挑眉,正中下怀。
“你把译本给我,我来处理。”
“你怎么知道我有译本?”
“你也是纪姐的人?”
“快点吧,贾厂长真出了事,你也跑不了。”
康思刚经历一场变故,又听到贾奋斗出事,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听纪棠这么说,也没再怀疑什么,从衣柜底下拨出个饼干盒打开,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了纪棠。
“行了,我先走了。”
“哎,老贾就没有别的话递给我?纪姐那里你能联系到吗?”
“没有,不能。”
纪棠把译本放入口袋,不理会喋喋不休的康思,快步离开桃李巷。
出了巷子没多久,就看到周素娥呆愣愣等在路边。
纪棠是个守信用的人,和她去派出所销了案。
那之后贾家人如何就跟她没关系了。
后来,她听吕三儿说,贾奋斗身上事情太多且情节严重被判秋后枪决。
周素娥登报慢了一步,虽然是举报人,但贾奋斗的事情,多多少少有她的影子,也受到了牵连,去了大西北劳改。
贾建国恶意伤人的事情也被查了出来。
原本之前的事情都被贾奋斗花钱息事宁人了,苦主不告,民不举官不究,但他的行为有严重的危害社会,破坏安定团结的倾向,最后被送去了省城的精神病院。
至于康思,抛下孩子扒火车跑了。
那孩子被桃李巷一户生了好几个女儿的人家当耀祖养着,不过后来,那户人家自己生了个儿子,他的日子就变得不好过了起来。
贾家的事情告一段落,纪棠去招待所找顾裴章。
她从贾奋斗那边得到的几个消息要和他通个气。
顾裴章审了那五个人一晚上,没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就把人关在仓库里。
纪棠敲门的时候,他刚洗完澡,以为是杨醒,直接就开了门。
门打开的时候,他衬衫扣子还没扣好,古铜色的,赤裸的,滴着水的胸肌,和着浓郁的男性荷尔蒙直冲纪棠门面而来。
纪棠:……措不及防喜提福利!
当然,她是个正经人,目不斜视!把顾裴章都盯得不好意思了。
他清了清嗓子,动作极快扣上扣子,眼尾泛着可疑的红色,和他平时清冷严肃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种时候纪棠如果表现出什么,大家都会比较尴尬,于是,她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笑着说了句:“今天天气很不错,哈哈哈。”
顾裴章看着外头乌云密布的天空,沉默了。
纪棠也默了默,迅速说起了正事。
“你是说,薛焕从王明峰手里抢来的金块很可能留在了山上?”
“贾奋斗是这么说的。”
两人对视一眼,纪棠迟疑了下,还是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你说,我在山上找到的,会不会就是薛焕手里的那块?”
顾裴章沉默,所以,他以为有了第三块佛骨隋金印的下落,事实上,这所谓的第三块佛骨隋金印早就到了他的手里?
最后一块佛骨隋金印仍旧下落成谜!
他看着纪棠,良久,长叹了口气。
纪棠:……
“怎么了?”
“其实关于霍家,有件事,我没跟你说。”
“什么?”
顾裴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霍家有个传言。”
纪棠没说话,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霍家祖上有先人曾进过轩辕大墓,被里面的气息浸染,此后,霍家女孩在十八岁的时候会觉醒,能感应到佛骨隋金印和轩辕大墓的位置。”
这下轮到纪棠沉默了。
所以,她被雷劈后看到的可能是轩辕大墓,隐约感应到的,可能是最后一块佛骨隋金印的下落?
不是,她穿的年代文啊年代文,怎么能这么玄幻?
想念玄师!
东拉西扯想了一会儿,纪棠忽然福至心灵:“你说,薛焕会不会在等着我觉醒,好帮他
找到佛骨隋金印?”
然后,她安然过了十八岁,无事发生。
所以,薛焕和纪青溪认为她没用了,加上纪青溪那边出了什么变故,觉得的她没了利用价值,所以要对她下手!
这里也有逻辑不通的地方,如果她是薛焕的孩子,薛焕为什么这么对她?
顾裴章说过,薛焕和纪青溪结婚二十年,没有孩子。
还有纪家人之前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以纪青溪的心性,不像是会让纪家人善待她的样子。
说起纪家人,纪棠就说了来找顾裴章的另一个目的:“顾同志,你能让曹淮序调回向阳大队吗?”
顾裴章先应承下来,然后问道:“怎么了?”
纪棠没办法跟顾裴章说书里的剧情,只说道:“给纪家人找点麻烦。”
“对了,还有个事。”
“这个。”她把译本递给顾裴章,“我从康思,就是桃李巷那位那边拿来的,她管这个叫译本。”
“译本?”
“是。”
“你还记得吕三儿之前说过纪青溪给纪青山汇款的事情吗?”
“你是说,那些有零有整的金额?”
“对,我觉得纪青溪就是通过这个方法传递指令的。”
“我让吕三儿去查纪青溪的汇款记录。”顾裴章立刻说道。
他把译本递还给纪棠,说道:“我要回京市一趟处理一些事情。”
“那我去把金块和罗盘拿来给你。”纪棠立刻接话。
“不用,那个先放在你那里。”
顾裴章想了想,说道:“吕三儿此人重利,可用不可信。”
“王明峰的迁调不顺利,暂时不会离开。”
“他这人心狠手辣是真,义薄云天也是真,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向他求助。”
纪棠听着顾裴章一句句叮嘱,失笑:“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罗盘和金块,等你回来。”
她本意是等顾裴章回来罗盘和金块完璧归赵,但顾裴章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忽然红了起来。
纪棠:……
顾裴章避开纪棠的视线。
他这次回京市,主要是处理那五个人的事情,他们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顾裴章怀疑,这些人来历有些问题。
如果他的猜测成真,那就不是他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
还有,京市如今风云变幻,很多人家都受到掣肘,不敢也不能动,霍家穆家薛家都如此。
纪青溪对纪棠充满了恶意,背后又是势大的薛家。
这次事件纪棠能全身而退顺利反杀,是她本人杀伐决断不假,但也有纪青溪轻敌,纪棠出其不意杀她个措手不及的原因在。
但是纪棠这个身份是没有办法和身为薛夫人的纪青溪抗衡的。
他必须把纪棠的存在告诉霍穆两家,这样纪棠才能彻底安全。
还有一点,他需要霍家这个人情。
除了那五个人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顾裴章都对纪棠和盘托出。
“如果你暂时不想让霍家知道你的存在,我也会守口如瓶。”顾裴章郑重说道。
纪棠摇头:“不用瞒着。”
“薛家那样的庞然大物,我一个人是对抗不了的。”
顾裴章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薛焕那边,需不需要也去知会一声?”
“不用!”纪棠立刻说道。
虽然种种迹象都指向薛焕可能是纪棠的生物学父亲,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需要霍家让纪青溪忌惮,但在她确定身世之前,不想和薛焕有交集。
两人又说了会话,纪棠离开后,顾裴章找了吕三儿,让他听纪棠调遣,又叮嘱杨醒沉住气,好好在向阳大队待着。
最后,他说了句:“不要给纪棠惹麻烦。”
杨醒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不是,顾大哥,你不该叮嘱我照顾一下纪棠吗?”
顾裴章没什么情绪地看了眼杨醒:“她不需要你照顾。”
杨醒一噎,想到自己差点被纪棠划了喉咙,讪笑了几声,把这茬揭了过去:“顾大哥,你回了京市,能不能帮我去趟霍家看看我爸妈?”
“霍家我会去的。”顾裴章说道,别的就没跟杨醒说了,杨醒自己身上一堆事呢。
随着顾裴章的离开,纪棠回到向阳大队,纪家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几次三番要求纪棠回纪家住。
“阿棠,我们也不知道贾家竟然没有一个好人。”纪柏满脸诚恳,“我们只是想给你找个好人家。”
是啊,明面上贾家不就是个好人家吗?
纪柏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心虚。
纪棠看着纪柏,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不是怼不了,而是,她没有想到纪柏的脸皮竟然这么厚。
他们都撕破脸了啊!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纪家人这么“忍辱负重”?
“你伤好了?”纪棠双手环胸靠在院门上,阻止纪柏进入,“所以,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纪柏眼中浮现怒意,但仍好声好气说道:“阿棠,我不怪你。”
他还想继续往下说,纪棠打断了他:“如果你没有被打坏脑子,那应该还记得,我相亲后搬出来住,是一早就约定好的。”
“是,但这里是山脚,旁边住的都是身份有问题的人,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这话算是苦口婆心了,只是,纪棠并不动容。
“我回去住才不安全。”纪棠看着纪柏的眼睛,补充道,“你们,会不安全。”
听了这话,纪柏的鼻子开始隐隐作痛,他干笑了几声,说道:“阿棠,家里都是为了你好,你再考虑考虑,我明天再来看你。”说完转身就走。
纪棠看着纪柏的背影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第二天傍晚,纪柏下班回家的时候车胎被竹钉扎爆了。
这一看就是故意的,他怀疑是纪棠干的,但没有证据。
他想找上门质问,找纪棠算账,但这样一来,他在向阳大队立下的疼爱妹妹的人设就会崩塌。
纪家的很多事情不能被别人知道。
所以,他忍了,扛着自行车走了几里地回到镇上修补轮胎,人都要废了。
他想着没事,等纪棠搬回来了,他自然能把这笔账讨回来。
这天,他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纪家夫妻很担心他。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喊人一起去找你了。”夏盈翠满脸担心问道,“是不是纪棠找你麻烦了?”
“你没事吧?”
“妈,我没事,就是快到家的时候自行车轮胎被扎破了,我回镇上补胎,这才回来晚了。”
夏盈翠满脸不高兴:“是她干的对不对?我找她算账去!”
“妈,别去,等把人哄回来了再说。”
“阿柏说的对,别坏了阿溪的事。”
第三天,纪柏再次因为自行车轮胎被扎晚归,纪家夫妻就谈定多了。
第四天,第五天,他们都习惯了。
而纪柏吃亏多了,骑自行车就变得很小心。
这天,地上的竹钉尤其多,他大老远就看到了。
“你在镇上兴风作浪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纪柏冷嗤了一声,跳下自行车抬脚把竹钉踢走,“纪棠,你就只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吗?”
“当然不是。”纪棠出现在纪柏背后,幽幽说道。
纪柏寒毛根根立起,刚想说话,就被纪棠一个手刀敲晕了。
这个地方是她特意选的,离古城楼遗址那边很近,没费多少功夫,她就把人拖到被风蚀的城楼下。
她走后没多久,吕三儿过来把自行车骑到黑市卖了个好价钱,又跟人换了张自行车票。
天渐渐黑了下来,纪棠听过天气预报,今晚会有大风。
而古城楼这里,一旦有风,就会发出各种呜咽声,可以掩盖纪柏求救。
纪柏是被水泼醒的,发现自己被绑住手脚,他立刻呼救,但被周围的呜咽声盖住了。
想到贾家人的下场,纪柏慌了。
“阿棠,我是你哥哥,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你知道的,杀人是犯法的!”
“阿棠,你不想搬回家,就不搬,哥哥会跟爸妈说的。”
“你喜欢哥哥送你的收音机和手表是不是?哥哥这个月的工资就快发了,咱们再去供销社!”
“你
想要什么,哥哥都给你买!”
“你真的是我哥哥吗?”纪棠握住纪柏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是我哥哥吗?”
“当然是!”‘当然不是,我小妹生下来就没了!’
“你以前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我以为你是我亲妹妹,当然对你好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你妹妹的?”
“你就是我亲妹妹!阿棠,你不要胡思乱想,贾家的事情真的是意外,我们只是想让你嫁个好人家。”
“村里不都这样的吗?”
“说实话!”纪棠按住纪柏肩胛骨下方用力,特别行动组多的是让人说实话的手段。
纪柏疼得扭曲。
“啊!阿棠,我说的都是实话!”‘她知道了什么,为什么一口咬定她不是我亲妹妹?’
‘这件事情,连我也只知道了一个月不到,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不对,爸妈特意把她养得傻乎乎的,她不可能知道这些!’
“呜呜呜~”风势变大,周围的呜咽声也更大了起来。
纪柏的精神本来就高度紧张,这古城楼独有的旋律入耳后,他神情就开始恍惚。
纪棠见状,嘴角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她压低声音,含着叹息,幽幽说道:“你明明是我的哥哥,为什么要当别人的哥哥?”
纪棠歪头不解,看向纪柏,月光在她身上一闪而过,整个人都有种说不出的妖异。
纪柏瞳孔放大,哆嗦着嘴唇,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你说呢?”声音幽幽怨怨,如泣如诉,“你们杀了我,让别人成了我,我回来了,来报仇了。”
“呜呜呜~”风更大了,呜咽声从四面八方灌入纪柏的耳中,把他的理智击得粉碎。
“不是的不是的!”
“我们怎么可能舍得杀你!”
“我们是爱你的!”
“你要找的仇人不是我们!”
在纪柏断断续续的倾诉中,纪棠拼凑出了二十年前的一部分真相。
纪棠收回按压着纪柏肩膀的手,他说的是真,他们没有杀死那个孩子。
二十年前,夏盈翠生下过一个女婴。
那个时候,纪家还没有分家,夏盈翠还在纪家阿奶手里讨生活。
第20章 第20章既定剧情
在夏盈翠怀上这个女婴前一个月左右,向阳大队来了一男一女。
这一男一女用戏文里的话来说,生得是龙章凤姿,举手投足间飒爽英姿,实乃非常人也。
他们一来就出钱买下了山脚老地主留下的青砖大瓦房。
按着大队的意愿,这一男一女哪怕是天上的神仙,他们也不愿意卖房子给外乡人。
但是没办法,那个时候正逢□□时期,村民都快把山上的草皮子扒来吃了。
这俩外乡人给出的价格非常好,足够他们去黑市买粗粮让村人对付着过好久了。
买下房子后他们又出了工钱让村人帮着围院子,这就又是一笔收入了。
村里人虽然排外得厉害,但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
虽说是银货两讫的交易,但这里实实在在掺着救命的恩情呢!
所以,当他们说需要人帮着打理吃喝的时候,村里男女老少都去报名了,其热闹程度,不亚于过年。
最后,是能说会道,干活利索的纪青溪被留了下来。
然后,村里人知道那个英武不凡的男人姓薛,他让纪青溪喊他先生,女的姓霍,她倒是没让纪青溪喊她女士,说是喊她霍同志就好。
纪青溪不敢问先生和霍同志来他们向阳大队做什么,只知道他们两人常常一进山就是好几天,回来后就会写写画画。
这个时候,纪青溪是不被允许靠近的,她常常在院子里用力搓着沾染了泥沙的衣服,羡慕地看着低声讨论的两个人。
她擦了擦手,下意识学着霍同志的模样,微翘着兰花指用中指和无名指划过额头,将头发别到脑后。
先生和霍同志虽然有点神秘,但对纪青溪不错,他们吃什么,纪青溪就吃什么。
不过几天,她身上就开始长肉,不再是那个干瘪黄毛丫头的模样。
偶尔,她会带些好吃的给大哥,那是家里对她最好的人。
当然,她也知道大哥把吃的都给了大嫂和侄子。
再后来,纪青溪剪了和霍同志一模一样的发型,偶尔先生和霍同志去了山里,她还会忍不住穿上霍同志的衣服。
第一次变故发生在夏盈翠查出怀孕后不久。
那天半夜,纪青溪衣衫不整回家,被起夜的纪青山撞了个正着。
但纪青山什么都没问。
日子照旧,纪青溪吃得好喝的好,很快长开,脸上肉多了起来,身材也丰盈了起来,看上去比怀孕的夏盈翠还丰润很多。
夏盈翠怀孕四个月的时候,纪青溪说霍同志那边需要人照顾,走不开,她直接住那边了。
纪青山看了眼纪青溪有些弧度的肚子,还是什么都没说。
纪青溪不明所以揉揉肚子,最近常常喝鸡汤,胖了好多。
她看着挺着肚子在厨房忙碌的大嫂,想到霍同志捏着鼻子勉强喝鸡汤的模样,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厚茧,嘴角不由自主往下撇了撇。
都是人,都是女人,过的日子怎么差这么多?
第二次变故发生是在夏盈翠生下小女儿后。
众所周知,纪家阿奶重男轻女,这重男,是重她小儿子那个男,轻女嘛,纪家母鸡少生一个蛋都能被她骂上三天三夜。
自然而然的,纪青山夫妻上工后,她并没有好好照顾那个小女婴。
纪青山夫妻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大米熬成的粥几乎都进了纪松的嘴里。
小女婴出生一个多月了,身上没长多少肉,哭声比奶猫儿还轻。
纪家阿奶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小丫头片子没福气,吃这么好还这么难养活。”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那天中午,纪青溪难得带来了一小碗猪蹄,夏盈翠连汤带骨头吃下,到了下午,她破天荒有些涨奶。
可等她满脸欢喜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她婆婆正拿着勺子一口一口把她早上熬好的米粥喂给小叔子的儿子,而她的女儿包着襁褓被随意扔在地上!
那是生平第一次,她的眼里都是恨意,她冲上前夺过了婆婆手里的粥碗,不管婆婆骂骂咧咧,抱上女儿关上了房门。
她解开衣襟喂女儿,没用,小女婴连吮吸的力气都没有,她又喂女儿粥水,小女婴也没有了吞咽的力气。
后来,小女婴的身体慢慢凉了下去,夏盈翠就紧紧抱着小女儿用自己体温去暖。
轰隆隆!
纪青山哄着夏盈翠:“阿翠,你这样抱着女儿,她会不舒服的,我来抱一会儿。”
夏盈翠躲过他的手。
“阿翠,我已经跟妈和二弟说好了,我们分家,妈跟着二弟过。”
“阿翠,以后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阿翠,以后妈叫你干什么你都不用理。”
一声声的阿翠终于让夏盈翠木然的眼睛重新有了些光彩。
纪青山连忙说道:“阿翠,来,把孩子给我,你抱累了,休息一会儿。”
夏盈翠松了手,纪青山抱着孩子,说道:“你吃点东西,我抱着孩子去透透气。”
纪青山准备抱着孩子去山上埋了的时候,在山脚碰到了抱着襁褓满脸惊慌失措的纪青溪。
那一瞬间,纪青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被人知道,纪青溪就完了!
然后,他们交换了襁褓。
几天后,一辆汽车开到了山脚,接走了先生和纪青溪。
至于霍同志,没人问起,可能是先走了吧。
城里的女同志住不惯乡下很正常。
纪棠总算知
道为什么一开始纪家人对她这么好了。
可不嘛,纪青山以为纪棠是纪青溪的孩子,夏盈翠恍惚间看到女儿好好地被自家男人抱回来,以为之前产生了幻觉。
而纪柏,他一直以为纪棠是他的亲妹妹。
没有人怀疑过纪棠的身世!
纪棠仔细推敲她没穿书前,还没有癫掉的剧情,分析纪青山是什么时候知道纪棠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
大概,是纪青溪离开十年后第一次给纪青山汇款的时候。
那个时候,纪棠上小学,纪柏上初中,家里供两个读书的,有些吃力,夏盈翠已经有不让纪棠继续上学的意思了。
她曾经切切实实因为纪家阿奶重男轻女恨不得纪家阿奶去死,但当她的女儿和儿子利益起冲突的时候,她仍毫不犹豫选择了牺牲女儿。
但纪棠没有辍学,甚至在那之后,纪青山对她更好了,好到,纵容。
书里还有一个细节被一笔带过,纪棠十五岁那年搬新家,夏盈翠收拾旧物的时候翻出了一个襁褓。
那天晚上,纪棠做了一个梦,梦到眼睛血红的妖怪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去死。
早上起来,她的脖子真的淤青了一圈,她很害怕,哭着去找了夏盈翠,夏盈翠冷漠地说,她是被鬼压床了,要拿柳条抽。
纪棠以为的拿柳条抽,是折一根柳枝条轻轻往她身上抽两下。
但不是的。
夏盈翠把好几根柳条拧在一起,照着她的背狠狠抽下去。
恍惚中,她觉得夏盈翠是想抽死她的。
那之后,夏盈翠对纪棠的态度又恢复了从前,但纪棠不敢再看夏盈翠的眼睛。
至于纪柏,他一直以为纪棠是亲妹妹,纪青山这个一家之主对妹妹好,他当然也疼爱妹妹。
但大半个月前纪青山找他深谈了一次后,他立刻做出了选择。
纪柏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恍神。
“你怎么走回来了?自行车呢?”夏盈翠随口说道,“是不是轮胎扎破太多回修补不了了?”
纪柏的眼睛慢慢聚焦,反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自行车被丢在路上了,我去找找。”
纪青山皱眉把人拉住:“你什么时候把车扔路上的?”
“下班的时候吧。”
“这会儿都天黑了,不用找了,自行车肯定被人骑走了。”纪青山问道,“你怎么回事?”
“爸,纪棠知道她不是我们家亲生的了。”纪柏说道。
“那又怎么样!”纪青山还没回话,夏盈翠就激动地说道,“没有我们,她根本就活不了!”
“个白眼狼,我去找她!”
纪青山又把人拉住:“先听阿柏把话说清楚。”
风刮过窗台,窗户发出“吱呀”声吓了纪柏一大跳。
“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纪青山皱眉问道。
“爸,纪棠什么性子,你最清楚。”除了读过书,她和二十多年前的纪青溪一样浅薄张扬。
“贾家那样的人家,她应该上赶着才是。”
“可你看看现在贾家的下场。”
“这是纪棠能做得到的事情吗?”
纪青山眉心一跳,明面上,他是十里八乡最疼女儿的父亲,但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在纪棠身上花过心思,都是纪青溪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但纪棠被他养成了什么样子,他还是清楚的。
纪柏的话如醍醐灌顶,让他差点站立不住:“你,你是说,她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荒诞的腔调,荒诞的话。
纪柏还没点头,夏盈翠刻薄的话已经出口了:“那死丫头早就该死了!”
“被附身了活该!”
“阿柏饿了,你去弄点吃的。”纪青山说完拉着纪柏去了房里。
但两人相顾无言。
最后,纪柏问道:“爸,你能不能联系上姑姑?”
纪青山沉默了几息,还是摇头说道:“你姑姑那边情况非常复杂,她怕我贸然找她,会影响到她,都是主动联系的我。”
“你说,纪棠她真的?”
“不然呢?她有本事在你的眼皮底下变得那么厉害吗?”
父子讨论了半天,没有结果。
最后,纪柏说道:“爸,春祭被耽搁了这么久,也该提上日程了。”
“你想干什么?”
“春祭可不是玩笑,你别乱来!”
“爸,今年的春祭是你主持,春祭那天请神之后,你就说纪棠有问题。”
到时候,纪棠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路。
他们大队看着和其他大队没有两样,公社下发的文件通知,他们都执行到位,但事实上,他们比任何大队都迷信。
这次的春祭一直没有举行,其他几个大队忌惮这个害怕那个,已经放话观望了。
但向阳大队一直在积极筹备春祭的事情。
“这不行!”纪青山拒绝,“这是亵渎神灵,会遭报应的。”
“爸,你是驱赶恶鬼,伸张正义,神灵会保佑你才对!”
“可你姑姑没有弄死纪棠的意思,我们这么做,坏了她的事怎么办?”
“那也好过我们步了贾家的后尘!”
“机械厂很多人都在说贾奋斗是要被枪毙的!”
纪请山眼皮跳了跳:“那是他犯了错,我们又没有。”
“爸,纪棠可是知道你要主持春祭的事情的,这是封建迷信,现在上头抓得紧,如果她去举报,咱们家就完了!”
纪青山的眼神渐渐坚定了起来,他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不能被纪棠破坏。
“行,就这么干!”
但举行春祭是大事,纪青山做不到一言堂,所以,春祭的时间定在了半个月后的黄道吉日。
在那之前,曹淮序又被迁调了回来。
嗯,他是在和隔壁村花,大队长家的女儿去领证的路上被村花的追求者追上,被告知再次迁调的消息的。
通知下来的那一刻,他的知青档案就已经回到了向阳大队。
曹淮序毫不犹豫转身,收拾东西回了向阳大队。
按着纪棠的话来说,她和顾裴章都是积了德的,可不嘛,挽救了村花一家子呢。
要按着剧情的时间线,这个时候的曹家已经在曹淮序的操作下转危为安了。
但现在剧情不是癫了吗,纪棠也不知道京市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但曹淮序一直在积极运作回京市就是了。
其实,杨醒被顾裴章按下来后又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公社那边对知青回程已经没管得那么严了。
但公社也没有正式下发通知,说允许知青回城探亲。
所以,各个大队仍旧默认不给知青请探亲假。
曹淮序憔悴了很多,配上他那张自带光环的男主脸,很有几分落拓颓废的美感。
就,挺吸引年轻女同志的。
官配女主不用说,走的是细水长流潜移默化的路子,跟曹淮序的相处和从前差不多,但贺景秋非常热情。
热情到村里再也没人说起纪棠曾经热烈追求过曹淮序。
热情到,纪棠都没来得及出手让剧本按着既定的步调走,贺景秋就先出手了。
她走了剧情里纪棠的路,偷盖了公章。
曹淮序离开的这几个月,大队没有知青闹着要请探亲假,所以,锁着公章的两把锁,撤了。
贺景秋和书里的纪棠一样,没费什么功夫就成功把章盖在了探亲证和通行证上。
怎么说呢,贺景秋为了她的爱情拼了,但她还是爱她的支书叔叔的,她动手的那天,大队部值班的人是纪青山。
纪青山最近又有些神不守舍,所以,贺景秋很容易就得手了。
之前也说了,公社现在对知青回城探亲管得没那么严了。
如果这事没闹出来,如果向阳大队一致把这个事情捂住,等曹淮序回来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但纪棠不肯的啊。
曹淮序终于松了口气,收拾好行囊,迈出知青院大门,准备踏上归途,拯救家人于水火的时候,纪棠与他擦肩而过了。
然后,探亲证和通行证就从
曹淮序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呀!”纪棠做作地高声惊呼,“曹知青,是支书给你盖的章吗?”
支书刚从公社开会回来,因为贾家的事情,公社最近狠抓思想教育,各个大队的知青是重点关注对象。
为表重视紧跟公社步调,支书特意绕了一圈亲自过来之知青院宣讲。
“支书,你人真好,曹知青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纪棠扬着大大的笑脸,冲支书比了个大拇指。
支书的脸像调色盘一样青了黑,黑了青。
最后,这件事被捂了下来,但曹淮序没走成,还损失了车票钱。
他家已经几个月没给他寄过钱票了,买车票掏空了他的口袋。
曹淮序彻底恨上了纪棠。
但口舌之争没有意义,他又打不过纪棠。
于是,他理所当然盯上了纪青山。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纪家对纪棠的无限疼爱里,而他要让纪棠比他更无力更痛苦。
京市薛家
纪青溪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她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盘了又盘,最后盘出两个可能性。
一是家属院里那个狼崽子顾裴章回来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去了一趟霍家。
二就是她大哥那里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丫头一直控制在她手里,按理说不会出问题才是。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喝了二十年的苦药,还是空欢喜一场。
想到什么,她嘴角又勾了起来。
可那又怎么样呢?
现在跟着先生过好日子的人是她。
院子里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纪青溪立刻迎出去,接过薛焕手里的公文包,又把拖鞋放到他脚边,温柔说道:“我炖了甜汤,火候刚好,你尝尝味道?”
见薛焕点头,纪青溪笑容都舒展了许多。
薛焕难得没有直接去书房,而是说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先生,这些都是我愿意做的。”
薛焕嘴角勾了勾:“孩子的事情,你不用介怀,缘分还没到而已。”
说完,他拍了拍纪青溪的肩膀抬脚去了书房。
纪青溪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
先生是什么意思?
让她不用介意孩子的事情,是想把那丫头接过来吗?
她呼吸急促了几分,随即安慰自己,没关系的,那丫头被大哥养傻了,贾家那么好的人家,她肯定死死扒住不松手。
只要她自己不愿意来京市,先生也没有办法的。
她得找机会跟大哥联系一下,让他尽快把那丫头的婚事定下来。
转过身的薛焕微微垂眸,遮住了眼里的冷意。
这个蠢货,调教了二十年,还是没什么长进,那么简单的事情都能办砸,还折了贾奋斗这步好棋。
随即,他嘴角又弯了起来,不愧是他的女儿,什么依仗都没有,就掀翻了贾奋斗那条船。
可惜了,他多等了一年,她还是没有觉醒。
薛焕指尖轻敲书桌。
顾家那狼崽子和京市所有人家都保持着距离,这次怎么会主动去了霍家?
他会跟霍家人说什么?
说什么都不重要,本来就是他让纪青溪露出的破绽让穆常安察觉到孩子可能还没死的。
但当年的事情有太多的阴错阳差,他能肯定,只要知情人不吐口,穆常安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找到那个孩子。
按着原本的计划,这个时候,他该让纪青溪无意间透露出那个孩子即将所嫁非人的消息。
盼了将近二十年才盼到了孩子的消息,却是个关乎孩子终生的坏消息。
以他对霍锦年的了解,纵使前路荆棘丛生,她也一定会去阻止,而穆常安必然追随而去。
到时候除掉穆常安,再用孩子要挟霍锦年,不愁她不尽心尽力替他寻找轩辕大墓。
可惜,都被那蠢货给毁了!
现在,那孩子脱离掌控,顾家那小子又和她过从甚密,霍锦年怕是已经知道那孩子的情况了。
他用真真假假的消息耍了霍穆两家十九年,一旦那孩子回到了霍锦年身边,他就没了牵制霍穆两家的筹码,到时候薛家腹背受敌,神仙难救了啊。
不,主动权还在他手上!
谁说,只有霍锦年能把孩子认回来的?
他也可以!
只要那个孩子在自己手上,总有霍锦年求他的时候。
只是现在他和霍锦年一样,离不开京市,让谁去接孩子得好好推敲。
京市的风云变幻纪棠不得而知,她最近的心思都花在纪家和曹淮序身上了。
要不说人曹淮序是男主呢,多敏锐啊。
纪青山不过去了几趟古城楼遗址,又让夏盈翠清洗锡器酒盏,他就猜到有事了。
这不,半个月后某一天,天空还只微微泛起了一点鱼肚白,纪青山左手摄魂铃,右手招魂幡,一整个搞封建迷信的标配,昂首挺胸走出院门的时候,等待他的是公社组织部的干事。
人赃并获!
纪棠躲在院墙后,看着纪青山僵硬着身体,想解释,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模样,笑了。
是啊,说什么呢?
证据都穿在他身上,拿在他手里呢!
“爸,你头冠忘了。”纪柏拿着彩羽头冠追出来。
好么,自投罗网喽!
父子俩被带走,夏盈翠屁都没敢放一个,生怕自己也被带走了。
纪棠没走,继续盯着夏盈翠。
等看不见公社干事一行人的身影,夏盈翠回了趟房间后握着拳头追了出去。
纪棠一路尾随,跟着夏盈翠到了镇上的邮局。
等了半小时,邮局终于开了门,夏盈翠第一个冲向公用电话。
纪棠慢慢走进邮局,在离夏盈翠不远地地方拿了份宣传资料微微侧着身翻看着。
夏盈翠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看着手心的数字拨号。
她焦躁地等了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
“阿溪,你哥哥出事了!”夏盈翠的话里带着明显的哭腔,断断续续把事情说了一遍。
她不知道纪棠和曹淮序在其中出了力,翻来覆去只强调纪青山只是遵循村里的传统,还什么都没做。
不知道纪青溪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夏盈翠很快镇定了下来,挂了电话后,没在镇上逗留直接回了镇上。
纪棠看着夏盈翠的背影,眼里慢慢泛起了冷意。
果然啊,纪青溪不可能不留应急的联系方式。
不用求证,她就知道纪青山和纪柏会在纪青溪的运作下离开这里,至于是去哪里,纪棠不知道,但反正不会是去大西北劳改。
而夏盈翠,也不是因为家破人亡离开伤心地,而是包袱款款和纪青山夫妻团聚,和纪柏母子团圆。
留在悔恨里的,只有纪棠。
她走出邮局,看了眼澄澈的天空,眼泪毫无征兆掉了下来。
这眼泪是为了书里的纪棠掉的。
她的一生都活在谎言里,多可笑!
很快,纪棠就收拾好了心情。
京市
纪青溪放下电话就敲开了书房的门,薛焕的冷脸成功把她的求助堵在了嘴里。
“先生。”纪青溪嗫喏着开口。
“青溪,你哥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他食指轻点桌面,“我会吩咐人安顿你哥哥一家人。”
纪青溪感激地红了眼眶:“先生,你对我真好。”
“舅兄一家出事,你一定很担心没了依靠的小侄女。”
纪青溪猛然睁大眼睛。
薛焕继续开口,声音和缓:“你回一趟娘家,把侄女接来照顾吧。”
“先,先生……”纪青溪磕磕巴巴喊了声,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你去准备一些礼物带回娘家,我让人给你买火车票。”
下午,有人看到纪青溪大包小包回来,笑着上前搭话,纪青溪没瞒着,说自己想回一趟娘家。
说完,她还伤感地摸了摸肚子,满脸落寞。
这位搭话的大娘是家属院的信息传递中心。
没多久,满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了纪青溪因为一直怀不上孩子心情不好,要回娘家散心了。
“唉,她也不容易,嫁过来这么久一直没有回过娘家。”
“那也没办法,家里有老人要照顾呢,哪里那么容易脱开身。”
“是啊,也是个可怜的,听说前一阵肚子胀,还以为是苦尽甘来,终于怀孕了,结果是空欢喜一场。”
“回娘家一趟也好,散散心。”
纪青溪老家在向阳大队,又是在期盼落空的时候回娘家,非常合理,没有人怀疑什么。
除了霍锦年。
“常安,纪青溪回去的动机肯定不会那么单纯,我要去一趟向阳大队。”顾裴章来过后,霍锦年的精神好了很多。
她见穆常安一脸不赞同,态度强硬了几分:“十九年前我没有保护好她,这次,我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锦年,你待在京市。”不等霍锦年反对,穆常安又加了句,“我去。”
“我亲自把女儿接回来。”穆常安郑重说道,“你放心,没人能伤害我的女儿。”
于是这天傍晚,穆家传出消息,失踪了十九年的女儿找到了,穆常安要亲自去把女儿接回来!
大娘大婶子们瓜子都要不够嗑了。
京市的局势,她们多多少少听家里的男人说起过,这个点,风云莫测,不是离开的好时候呐。
“人家女儿一出生就失踪了,好不容易有了女儿的消息当然要亲自去接了!”
“也就是霍师长身体不好,不然,去的肯定是她!”
“是啊,当年霍师长多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啊。”一位大婶子压低声音,满脸兴味,“当年,我还看到过她把穆军长打趴下呢!”
“真的!什么时候?”
“快,快展开说说!这是不是他们爱情故事的开端!”
话题歪了。
穆常安要离开京市的理由非常充分,充分到收到消息的薛焕摔了最心爱的粉彩雕花茶碗!
他看着纪青溪,说道:“你明天就出发,到了那里,什么都不用管,立刻把孩子接回来!”
“先生放心,那孩子是我哥嫂娇养大的,哥嫂出事,她一定六神无主,这个时候,我这个姑姑出现,她一定和我亲近。”
见薛焕脸色并没有好上一星半点,她又立刻加了句:“随便一个陌生男人说是她的父亲,她不会信的,她一定会跟我回家的。”
“嗯。”薛焕淡淡应了一声,“你去准备准备。”
“好。”
纪棠坐在国营饭店里点了费大厨最拿手的菜色。
吕三儿吃得津津有味,笑着说道:“托您的福,我今儿能吃上大餐。”
纪棠看了眼后厨的方向,推了推面前的狮子鱼:“上回顾同志说这道鱼失了鱼原本的鲜味,不知道大厨有没有改进,你尝尝看?”
吕三儿从善如流夹了一大块放进嘴里,没嚼几下就囫囵吞下:“鲜鲜!”“嘿嘿!”
咽下嘴里的饭菜,吕三儿把卖自行车的钱和换来的自行车票交给纪棠,交待了几句又开始埋头大吃。
纪棠道了声谢,抽了张大团结给他。
等吕三儿吃完了,纪棠低声吩咐了几句,吕三儿连连点头后离开。
纪棠没走,去了后厨。
新一锅的狮子鱼快要出锅了,费大厨正在勾芡,见纪棠过来,他只是抬头看了眼,又专心起自己的事情。
“费大厨的狮子鱼鲜美了很多,厨艺大涨啊。”
费大厨勾芡的手顿了顿,说道:“你闻闻味儿就知道我厨艺进步了?”显然,他虽然在后厨,但一直关注着纪棠。
“费大厨是哪里人啊?”
“……京市。”
“那跟蒋工是同乡啊。”
费大厨关了火,盛出狮子鱼交给服务员上菜,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道:“你想说什么?”
“这儿油烟太重影响思考,不然,我们出去说?”
费大厨思考了几秒钟,答应了。
纪棠笑眯眯跟着费大厨走到不远处的小河边。
“费大厨不会把我推下去吧。”纪棠有些害怕地看了眼不知深浅的小河,拍拍胸口,庆幸道,“还好我会游泳,不怕!”
费大厨额角抽抽了几下,无奈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找你聊两句。”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好,是我对不起你,收了你爸妈的好处差点把你推入火坑,但贾建国的事情,他们家瞒得很紧,我根本就不知道!”
“这样,你爸妈给送的礼,我都退给你,你以后别来找我了,好不好?”
他费尽心思才从贾家的事情里全身而退,这节骨点上可不能再出事了。
“不太好。”纪棠有些为难地说道,“我还是更想出气。”
见费大厨被气得呼哧喘气,纪棠终于好心加了一句:“除非,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这里的消息,你暂时压一压,别往京市递。”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费大厨下意识避开纪棠的视线,色厉内荏说道。
“你听得懂。”纪棠收起漫不经心,冷冷说道,“你不是贾奋斗的什么亲戚,而是薛家放在他身边的眼线。”
光是顾裴章口中的三言两语,纪棠就觉得薛焕不是个简单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会放心把这里所有的事情交给纪青溪?
别忘了,向阳大队的山上可是有他心心念念的东西呢!
所以,他一定会在这里放自己信得过的人。
纪棠怀疑过蒋正军,甚至怀疑过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妻子,但最后,她确定,那个人是费大厨。
她带顾裴章来吃过费大厨做的鱼,顾裴章的评价是“口味繁复,鲜美不足”,这是费大厨知道的。
但费大厨不知道,顾裴章后来还跟她说起过一个事情,说薛家还是军阀的时候,薛家老太爷最好这一口狮子鱼。
“那位老太爷年纪大了,爱吃重口的,薛家家厨为了他调整了狮子鱼的方子,你是薛家家厨的后人,自然不敢擅自改动配方。”
费大厨的脸色变了几变,忽然说道:“小姐懂我老费!”
“小姐,我以后都听你的。”
纪棠:……抽什么风?
“……倒也不必如此,就是最近这里发生的事情,你晚点上报就行了。”
“是的小姐,好的小姐。”费大厨一点为难没有,拍胸脯保证。
纪棠眼神有点奇怪,这费大厨,做菜做傻了?
事情说完,纪棠就准备走了,走了几步,她忽然福至心灵,问道:“如果我没有拒绝贾家,他会让我嫁给贾建国吗?”
“怎么可能!”费大厨立刻说道,“贾家怎么配得上小姐!”
“您跟贾建国都不会定亲!”这话,费大厨说得斩钉截铁。
纪棠信了。
那么问题来了,书里,纪棠确确实实嫁给了贾建国。
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