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亲爸爸


    纪棠不知道那些被掩盖在男女主风花雪月岁月静好下的真相,她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百倍奉还!


    很快,说纪青山在京市有大靠山,马上就能平安回家的流言从镇上往周边大队扩散。


    一时间舆论哗然,众说纷纭。


    有说公社肯定秉公办理,严惩纪家父子的。


    也有说明面上是严肃处理了,谁知道背后会怎么样?说是咱们当家做主,可真有京市的大人物发话,纪家父子的事情也就是走个过场了。


    还有人说纪青山工作时出了严重的失误,公章都丢了,结果人还在大队长的位置上好好坐着。


    更有人说纪青山有妖法,贾家兴许就是他作法害的,谁让贾建国把他儿子给打了呢。


    渐渐的,


    流言开始往离谱的方向发展。


    处于舆论风波的中心,公社的压力非常大,会一场接一场地开。


    很快,纪青山和纪柏的事情就有了结果。


    纪青山把所有的事情都揽了下来,说纪柏是被他蒙蔽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被卸了大队长的职务,去大西北劳改。


    纪柏倒是不用去大西北,但他知情不报,思想落后,机械厂开了几场会后,把他开除了。


    吴家一直在观望,结果出来后,偷偷带着厚礼去找了费大厨打听情况。


    第二天,吴家父母就来找夏盈翠把婚退了。


    夏盈翠脸上很不好看,说出来的话也很刻薄:“当初可是你们家女儿死乞白赖追的我们家阿柏!”


    “要退婚可以,赔钱!”


    “你在说什么浑话?”吴母不敢置信地看着蛮不讲理的夏盈翠,“你们家耽误我闺女,我还没问你要赔偿呢?”


    “你要不要脸啊!”


    “你们才不要脸,从前话说的那么好听,说什么看重我们家阿柏是个人才,以后肯定能出人头地。”


    “呸!”


    “当我不知道你们什么目的!”


    “我们?哈!”吴母气笑了,“我们有什么目的,我们就想两个孩子能美美满满的!”


    “放屁!”


    “你们就是看中了我们家阿溪嫁给了京市的大人物,想占便宜!”


    夏盈翠越说越不客气,把吴母也给惹火了。


    “结儿女亲家本来就是要看家里条件的,要不是纪柏的姑姑嫁去了京市,我们慧芳这样好的条件为什么要选他?”


    “我们是现实,但我们从来没有因为婚事要求你们什么吧?”


    “你可别忘了,两个孩子谈对象的时候,纪柏都还没有转正呢!”


    这是事实,夏盈翠反驳不了。


    但其实,要不是纪青溪从头到尾没有把他们一家人接去京市的意思,吴慧芳这样镇上的女孩,她还看不上呢!


    “我还是那句话,要退婚可以,赔钱!”


    “你!”


    最后,吴家父母商量一下,给了五十块钱,把婚事退了。


    纪柏从公社回来就躺下了,工作没了,婚事吹了,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阿柏你放心,你姑姑已经说了会安顿好你爸的。”


    纪柏眼珠动了动,仍旧躺在床上。


    夏盈翠继续说道:“工作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等你爸安顿好了,咱们就过去和他团聚,到时候,你姑姑会给你安排一份新的工作。”


    “到时候我跟她说一声,让她给你安排一个好工作。”


    “咱们一家人是为了你姑姑才遭了难,等时机成熟了,让她给你介绍一门好亲事,不比现在的吴慧芳强?”


    纪柏睁开了眼睛:“你怎么跟姑姑联系上的,爸不是说他们是单向联系的吗?”


    夏盈翠就说道:“你姑姑留了应急的电话,只是这个电话轻易不能打。”


    纪柏让夏盈翠再给纪青溪打个电话的话就咽了下去。


    也是,姑姑不会不管他们的,别人眼里的灭顶之灾,他们还是有余力逆风翻盘的。


    纪棠给了吕三儿一笔钱,让他派人盯着纪青山,如果他没有老老实实在大西北劳改,就举报他。


    事情尘埃落定后,镇上的流言很快消散。


    纪棠深藏功与名,蜗居在山脚的院子里,偶尔带着大黄上山找野兔玩。


    野兔致力于宠爱纪棠,今天叼个“大萝卜”明天叼朵“花”,把纪棠哄得心花怒放,直言和野兔天下第一好。


    大黄立刻挤进来,说他们仨天下第一好。


    不上山的日子,纪棠会研究紫禁罗盘和金块,试图重现那天的画面和共鸣。


    可惜,都没有成功。


    她估摸着,要等下次被雷劈了后才能再有上次的神奇体验,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纪棠并不是很热衷被雷劈。


    悠闲的日子没过两天,大队里就开始传她冷血无情,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连回都不回去,只知道躲在院子里享福的话。


    这话不是夏盈翠母子传的,他们现在一门心思等着纪青溪发力,好去跟纪青山团聚呢。


    这些话是女主传的。


    纪棠都快把这号人给忘了,结果人家自己舞到了她的面前。


    那她肯定睚眦必报啊。


    她都不用另外做什么,只要把她指使贺景秋偷公章的事情透露给支书就有她受的了。


    纪青山出事那会儿沸沸扬扬的流言里也提到了公章,支书最近都睡不安稳,生怕哪天公社把他也罢免了。


    再次看到纪棠笑眯眯跟他招手问好,支书天灵盖一凉。


    纪青山要在春祭典礼上祛除附身在纪棠身上的脏东西这事,是跟他通过气的。


    后来,纪青山就被抓走了。


    这里头要说没有纪棠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支书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脸和蔼关心了纪棠几句。


    “大队部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支书,孟依芸和曹淮序在谈对象你知道吗?”


    “什么!”贺关咬牙切齿,“曹淮序不是在和阿秋谈吗?”


    纪棠摇头:“支书你可能不知道,隔壁大队还有个曹淮序的未婚妻呢。”消息来源于杨醒,保真!


    贺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纪棠话里的意思。


    不是,城里人这么玩的吗?


    这是把他老贺家当傻子耍!


    “你说的是真的?”


    “真真儿的!”纪棠说道,“以支书你的能力,不用半天就能求证,我没有必要骗你。”


    “你想怎么样?”大队里关于纪棠的流言他当然是知道的,但他没管。


    “不干什么。”纪棠笑笑,“我跟景秋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不希望她所托非人。”


    贺关一愣,神色复杂看着纪棠:“谢谢。”他说道,“还有上次,你阻止曹淮序回京市的事情。”


    “不用谢。”纪棠很有礼貌跟贺关道别。


    第二天开始,大队关于纪棠的流言就消失得一干二净,贺景秋再次被关了起来,曹淮序和孟依芸被分到了沤肥的活。


    贺关很懂得调理人又不落下话柄。


    曹淮序和孟依芸眼里的苦活累活脏活,在其他眼里却是又轻松工分又高的活,他们俩连抱怨都不能有,沤了几天肥,人都要腌入味了。


    纪棠欣赏了一会儿男女主有味道的爱情,就捂着鼻子走了,这爱情实在太刺鼻了。


    纪棠以为在顾裴章回来之前她会过上一段平静休闲的日子。


    野兔曾经过来做客说她的房子太素了,它要给她找很多的亮晶晶来布置。


    正好纪棠最近都没事,准备带着大黄和野兔去山上探探。


    她心里对二十年前薛焕和霍锦年找的东西其实挺好奇的。


    可惜,在她发出之前,来了个不速之客。


    “嫂子,阿棠还小,你怎么能放任她一个人住在外面呢?”


    带着女性独有柔媚的嗔怪声传来的时候,纪棠正包袱款款准备赴野兔亮晶晶的约会。


    门刚打开,一阵香风传来,纪棠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纪青溪一点也不干尴尬,反而又靠近了纪棠几步,还伸手来拉纪棠。


    纪棠不认识纪青溪,但她看到了纪青溪身后面色复杂的夏盈翠,喊她嫂子的,和纪柏的轮廓又有些相似的,还能是谁?


    “啪!”纪棠用足力气拍开纪青溪的手,“你谁?想干什么?”


    她看向黑着脸的夏盈翠,大声嚷嚷:“这人是不是你找来的?你是不是还想把我卖了!”


    她声音很大,在养殖场掏粪的曹淮序和孟依芸循着声音看了过来。


    纪棠知道这两人恨透了她,根本不会多管闲事,但纪青溪要面子啊,她不想被人看了笑话。


    “好孩子,没有这回事!”她立刻柔声解释,“我是你亲姑姑。”


    纪棠不语,歪着头听她编。


    “可怜见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吓坏了吧?”


    “别怕啊,姑姑家在京市,这次来就是接你去家里住的。”


    “以后,姑姑照顾你。”


    纪棠环胸靠着院门,意味不明笑了声,微微抬了抬下巴,懒懒说道:“接着编。”


    纪青溪的脸扭


    曲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不过,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殷切,多了几分冷淡:“女孩子家家的,不可以对长辈出言不逊,不然,不讨人喜欢。”


    纪棠轻叹,认真请教:“那遇到讨人厌的,该怎么办啊?”


    纪青溪露出个矜持的笑容,正要再说教几句,就见纪棠身后黄影一闪向她扑来。


    她闪躲不及,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鼻间传来咸腥味,慌乱中她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接着,湿漉漉的大舌头在她脸上一阵乱舔。


    “啊!啊!啊!”纪青溪再维持不住体面,尖叫出声。


    纪棠一脸不赞同:“女孩子家家的,这么不体面,不讨人喜欢呢。”


    “啊!死丫头!快把狗拉开,不然!”纪青溪咬牙把威胁吞了下去。


    她现在还不能跟纪棠撕破脸,不然,先生那里她交代不了。


    “不然怎么样?你好凶,我好怕啊。”纪棠装模作样拍了拍胸口。


    大黄舔了满嘴的雪花膏,哕了。


    它有些委屈地看向纪棠,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这样的伤害没有一整只烤鸡是抚平不了的。


    可怜的大黄,纪棠很同情,上前几步拍了拍大黄的狗头,低低说了句:“乖,咱不能什么脏东西都舔哈。”


    纪青溪的脸绿了,自从嫁给薛焕,她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她想嘶吼,想揪住纪棠的衣领狠狠抽她,想扯光她的头发,但她不能!


    她要是那么做了,先生会觉得她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乡下女人。


    她牙齿咬得咯咯响,才勉强安慰好自己来日方长,她以后会让纪棠付出代价的。


    她知道应该大度地笑笑,说上一句她不会计较,然后再说些京市的见闻让这乡下丫头心生向往。


    之后,她再带着这死丫头去省城见见市面,然后只字不提带她去京市的话,最后等着死丫头腆着脸求她,她才会松口带她回去。


    在回程的火车上,她会跟这死丫头说薛家的规矩,说大院的排外,说先生的严厉。


    她得让着死丫头知道,她想在薛家过得好,得靠着她这个薛夫人!


    可是!


    她受不了了!


    她快被自己臭晕了!


    她不能开口,一开口,她保证会吐出来,她不能这么失态!


    最后,纪青溪首次与纪棠的交锋以惨谈收场,被夏盈翠扶回了纪家。


    纪棠想了想,拍拍大黄的脑袋让它上山跟野兔说一声,她暂时不上山了。


    纪青溪来了,是来接她去京市薛家的。


    那么霍家呢?


    是什么反应?


    顾裴章说他跟霍家薛家都不算熟稔,但他知道霍锦年一直在找孩子。


    私底下,向阳大队和周边的村镇,不知道被她的人翻了多少遍。


    但始终一无所获。


    他还说,霍锦年的丈夫穆常安对找到孩子也非常热衷,他曾经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去找孩子,差点回不来。


    那以后,霍锦年的身体就开始不好了。


    寥寥几句,纪棠听了心里酸酸的。


    她会忍不住想,如果书里的纪棠能等来霍锦年和穆常安,结局肯定会不一样。


    而现在,她是纪棠。


    在她穿书的那一刻开始,命运的齿轮就开始了转动。


    她已经已经隔着空间和薛焕对了一招,全身而退不说,还废了对方的一步棋。


    现在,纪青溪来了,薛焕又出招了。


    她已经是局中人,脱不开身了。


    穆常安到的时候,院门开着,纪棠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她的身前是一方小茶几,上面摆了一壶花茶,两个茶杯。


    她听到动静,撑着下巴转过头,愣了下,她以为来的人会是霍锦年。


    没想到,来的是个魁梧的男人。


    那男人一见到她,眼睛就红了,然后捏着嗓子很轻柔很轻柔对她说:“是阿棠吧,我是爸爸。”


    一米九几的大汉,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声音大了会震碎失而复得的宝贝。


    情绪来得措不及防,纪棠的眼泪“啪”一下砸到了茶几上,她带着鼻音问道:“亲爸还是后爸?”


    大汉愣住,愣了很久,仿佛不明白纪棠为什么会有这个奇怪的问题,想到什么,他眉头皱了皱,但脸上没有怒意。


    “亲爸,嫡嫡亲的!”他斩钉截铁说道。


    虽然不太礼貌,但纪棠仔仔细细端详着大汉的脸,试图找到自己与他相似的地方。


    遗憾的是,他们一点也不像。


    “有什么证据吗?”她问道。


    穆常安再次愣住,在来的路上,他设想过很多见到自家小姑娘后的场景,包括但不限于父女俩抱头痛哭,父女俩相顾无言,甚至因为纪青溪他做好了被当成骗子的准备。


    但他没想到,他们的对话会是现在这样的。


    他能感觉到他家小姑娘心里也是激动的,她很高兴自己是亲爸。


    但她要证据!


    这要怎么证明?


    小姑娘长了一张和锦年一样的脸,和他不像啊。


    还好和他不像!


    他家小姑娘就该长成这天仙的模样!


    他怔愣了一会儿后才拍了拍额头。


    “有!有证据!”他一把把衣领拉下,露出锁骨下方的青色胎记,“这是穆家人特有的胎记,你也有!”


    纪棠瞳孔一缩,这个胎记她确实有,不仅书里的纪棠有,现实里的她也有!


    她微微拉下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胎记,和穆常安的一模一样。


    “女儿!”穆常安很激动,但怕吓到纪棠,努力克制着,“我是爸爸,亲爸爸呀!”


    纪棠笑开,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不喜欢薛焕,很不喜欢!


    一想到自己身上可能有一半薛焕的血脉,她就浑身难受。


    她现在很共情纪棠,所以无法释怀书里纪棠被人算计的一生,即使薛焕是纪棠的亲生父亲,她也不会放过他。


    薛焕女儿的身份或许会给她的报复带来一定的便利,但报仇后她也要承受世俗的舆论压力。


    现在这样就很好,薛焕和纪青溪就是俩不要脸的人贩子,她可以无所顾忌的报复他们!


    与此同时,那些她觉得矛盾不解的地方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费大厨曾斩钉截铁说过,贾家不配。


    那么书里,为什么纪棠最后还是嫁了过去,还一直被虐打?


    薛焕是个冷血的坏人,对纪棠只有利用没有父爱,这点毋庸置疑。


    但纪棠是他女儿的身份到底让纪家人忌惮,不管她承不承认,她能一直念书,自由肆意的生长,是得益于这层关系。


    但既然薛焕一开始让纪棠和贾家相亲只是虚幻一招,后来为什么要坐实了呢?


    她听顾裴章说起过,这些年,穆常安只要有纪棠的消息就会循着线索找过去。


    那么有没有可能,相亲是一个局,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一个穆常安即使怀疑是陷阱,仍旧会义无反顾跳进去的局!


    而落入陷阱的穆常安在打斗中露出了锁骨下方的青色胎记,薛焕于是知道了纪棠不是他的孩子。


    那么理所当然的,假亲事变成了真亲事,甚至他可能还暗示贾家不用对纪棠客气。


    以薛焕的性子,不可能在没有依据的情况下给人当便宜爹,但她又确确实实不是薛焕的女儿,当年的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这些事情都是外人难以窥见的秘密,也是纪棠推敲了几遍也堪不破的过往。


    纪棠将原本给霍锦年准备的花茶推到穆常安面前,笑着说道:“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穆常安感动得都快哭了,他家小姑娘真贴心,知道他口渴了,他一口把花茶闷了,连声说:“你问你问!”


    纪棠又把茶杯斟满,这回穆常安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品着。


    纪棠先问了一个跟身世有关的问题:“穆家人有胎记的事情,薛焕知道吗?”


    穆常安摇头:“穆家代代单传,胎记的事情除非有心人去查,不然,不会外传。”


    他觉得这话不太严谨,又加了一句:“我从前出任务多,怕暴露身份,平时都用特殊的药膏把胎记遮盖了。”


    也是这几年他出的任务少了,才不再遮盖胎记。


    纪棠点头,所以,薛焕不知道胎记的事情很正常。


    纪棠的第二个问题很简单:薛焕为什么会以为她是他的女儿?


    看着满脸珍视小口啜饮花茶的穆常安,这


    个问题,纪棠没问出来。


    上一辈的恩怨情仇,若是因缘际会,她有幸知道,那是运气,但她不忍心亲自揭开。


    穆常安见纪棠不说话,主动问道:“乖女儿,你还有什么疑问,尽管问,爸知道的都告诉你,爸不知道的,打听来了告诉你。”


    纪棠笑着摇头:“没有问题了。”


    “那,你会跟我回京市吗?”穆常安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然后屏着呼吸等着纪棠的回答。


    纪棠摇头,京市她一定会去,但不是现在,向阳大队这座山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她想弄清楚。


    还有,她跟顾裴章的合作还没有结束,人家帮了她大忙,她做不来过河拆桥的事情。


    最重要的一点,她看的出穆常安是真的很疼爱纪棠这个女儿,她看着就很心酸动容。


    但她无法过自己心里那关,她没法心安理得享受属于真正的纪棠的关爱。


    很矛盾,她能用纪棠的身份杀穿贾家和纪家跟薛焕对上,但她没办法用纪棠的身份心安理得享受原本该属于她的亲人给予的全心的爱。


    见穆常安情绪低落,纪棠笑着说道:“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会去京市看你们的。”


    这是实话,京市还有薛焕在,她一定会去的。


    穆常安没勉强纪棠,他把身上所有的钱票塞给纪棠,还问她:“要不要我把纪青溪搞走?”


    “不用,她既然来了,有些帐也得算一算的。”


    京市的局势有多复杂,纪棠即使没有身临其境,但看山脚的茅草屋里又多了几个老者就能窥见一二。


    纪青溪自己离开京市,轻易就别想走了。


    穆常安很想多陪陪女儿,但他不得不在第二天行色匆匆离开。


    纪棠亲自把人送去了火车站,还给他带了自己闲暇时做的花茶。


    穆常安珍惜收好,叮嘱道:“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乖女儿,你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我会的。”


    送别穆常安,纪棠有些伤感。


    在现代,她是孤儿,玄师是第一个给她善意的人,也是他发现了她的异常,带她进了特别行动组。


    也不知道玄师现在怎么样了?


    她忽然穿书,他会不会自责?


    想到他那人一向豁达,纪棠又安心不少。


    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儿,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纪青溪。


    她怎么来了镇上?


    纪棠不动声色跟了过去。


    纪青溪七弯八拐走进了一条弄堂,敲开一扇门,递给对方一封信。


    她左右看了看,纪棠脚步一转避到拐角。


    等她再探头看过去,纪青溪已经走了,那扇门也关了。


    想了想,她走上前,回忆了一下纪青溪敲门的频率,伸手“笃,笃笃”在门上敲了几下。


    门打开,纪棠不由分说握住对方的手腕,问道:“信里写了什么?”


    那人愣了下,下意识挣扎:“什么信,你是谁,快放手,不然我报公安了!”


    “纪青溪给你的信!”纪棠恶狠狠说道,“她是不是跟你合谋要害我!快说!”


    那人一愣‘纪棠?’嘴里却解释:“没有没有,她就是帮我一个老乡送了封报平安的信,我是正经人,清清白白,你可别污蔑我!”


    ‘那女人怎么回事?被人跟踪都没发现!’


    ‘既然这丫头送上门来了,索性把人扣下,按计划行事。’


    这人显然是个练家子,手腕一翻就要握住纪棠的手把人反制。


    巧了不是,纪棠身手也不差,和对方你来我往打了起来。


    也是这人倒霉,纪棠心里正憋着口气无处发泄呢,下手一点没含糊,招招往人身上最痛的地方招呼。


    “哎呦!哎呦!”


    “哎,不打了,不打了!”


    “你想知道那封信写了什么对不对?我把信拿给你,别打了!”


    纪棠当没听见,继续出招,一个扫荡退把对方撂倒。


    对方连滚带爬远离纪棠,嘴里不断求饶:“好祖宗,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那信封里是一笔钱。”


    “她让我找几个弟兄绑了你,吓唬你,然后那娘们再出来救你。”


    “我是正经人,不干这事的。”


    “真的!”


    “等下回见到她,我就把钱还给她!”


    “好祖宗别打了,我错了!”


    纪棠放下握拳的手,问道:“还有呢?”


    那人支支吾吾说道:“就,就这些了。”


    “看来还是打得轻了。”纪棠握住拳头作势要接着揍人。


    那人“噗通”一声跪下:“好祖宗,那娘们不是好东西,她让咱们欺负你,但我发誓,我不能干这事!”


    纪棠阴沉着脸喝问:“还有呢!”


    “之后把你的事情添油加醋说出去,让你没法在这地界待着。”


    好,很好!


    纪棠气笑了,这纪青溪真能算计啊。


    一箭数雕呢!


    这一出既能让她感动对方的救命之恩,又因为有了把柄在对方手里被拿捏,关键她在这里的名声坏了,没了退路,只能跟纪青溪去京市。


    她要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这样的算计,她哪里躲得过?


    纪棠看向跪地求饶的人,眼神里是实打实的杀意。


    “好祖宗,别杀我!”


    “我上有三岁老母亲,下有八十小女儿,我就是骗那娘们钱,不敢干那丧良心的事的啊!”


    纪棠冷声开口:“你觉得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命重要命重要!”但是落入他口袋的钱,他也不舍得拿出来的啊。


    他一咬牙,一脸肉痛说道:“好祖宗,那钱我不赚了,我还给她!”


    “还她干什么?”


    “那,我孝敬您?”


    纪棠嘴角勾起个嘲讽的弧度,她可不是什么人的钱都收的。


    “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


    “啊?”他下意识说道,“这,不太好吧?”


    纪棠不说话,冷冷看着对方。


    那人不是个蠢的,很快反应了过来:“明白明白,好祖宗放心,明儿我就和我兄弟把她绑了给您出气!”


    “你身上的伤哪来的?”


    “我自己摔的!”


    纪棠离开后,伍能呸了一声,眼神狠戾,他一动,身上钻心的疼,揉了揉胸口,他低声骂道:“娘的,遇上硬点子了。”


    他这样的人最欺软怕硬,纪棠他是不敢惹了,那臭娘们害他被打一顿,明天他一定要好好“招待”她!


    纪棠避着人离开巷子。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纪青溪出手狠辣卑鄙,薛焕肯定更甚。


    以后和他对上,她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纪棠!”


    纪棠循声转头,顾裴章提着行李袋一脸笑意看着她。


    “你回来啦!”纪棠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几步上前,看着风尘仆仆的顾裴章,忽然觉得对方很亲切。


    理所当然的,纪棠请他去国营饭店吃饭,给他接风洗尘。


    二人碰了几杯。


    纪棠笑着说道:“多谢你替我送信。”


    “举手之劳。”顾裴章喝了一口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看不太高兴。”


    “先吃饭。”纪棠笑着碰了碰酒盏,“等你安顿好了,我们再聊。”


    这里可还有个薛焕的耳报神呢,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好。”


    两人就着酒菜说了些闲话,结完账后就离开了。


    费大厨从后厨出来,看着二人的背影眼神闪烁不定。


    顾裴章在招待所开了房间,放下行李,和纪棠去了杨柳河边。


    “我见过他了。”纪棠说道,“在遇到你之前,我刚送他上了火车。”


    “京市有没有关于我身世的传言?”


    “有。”毕竟霍锦年和薛焕一起失踪过,虽然他们一前一后回来,但免不了有风言风语传出来。


    穆常安为人坦荡磊落,并不惧流言,也很维护霍锦年,和她一起承担了很大的压力。


    与霍锦年回来的消息同步的,是她丢失了刚出生的孩子。


    顾裴章


    认真看向纪棠,说道:“其实,那个时候并不是很好的,把你的存在告诉世人的时机。”


    本来就处于流言中心的霍锦年会承受更多的压力。


    “你是饱含着他们的期望出生的,他们从一开始就肯定了你的存在,不管你在不在他们身边。”


    “他们一直在等着你回家。”


    纪棠点点头,没说话。


    “抱歉,从前不明真相,给过你错误的信息。”顾裴章叹息。


    “不用抱歉。”纪棠轻声说道,“我很高兴,和薛焕没有关系。”


    “对了,纪青溪来了向阳大队。”她说道。


    顾裴章皱眉:“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不高兴是因为她吗?”


    纪棠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顾裴章听完,说道:“报公安的事情我让吕三儿找人去,你别插手了。”


    “你放心,我不会坏了你的事。”


    第22章 第22章想太多


    “等解决了纪青溪的事情,我专心帮你找东西。”纪棠主动说道,“对了,我什么时候把金块和罗盘给你?”


    “不着急。”顾裴章转过头看进纪棠的眼睛里,“东西放在你那里也是一样的。”


    夜风温柔,星河璀璨,顾裴章说这话的时候认真而郑重,纪棠愣愣与顾裴章对视了几息,嘴角微微扬了扬。


    纪青溪一大早醒来,腰酸背痛。


    由奢入俭难,她已经睡惯了进口的席梦思软床,再睡不惯硬木板了。


    虽然没睡好,但她心情不坏。


    二十年前她能筹谋着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二十年后,她依然能坐稳先生夫人的位置,一个纪棠不会影响她在先生心里的地位的。


    夏盈翠准备了丰盛的早饭。


    “阿溪,快来吃早饭了。”她柔声说道,“我给你蒸了鸡蛋羹,从前你最爱吃的,还让阿柏一大早去镇上买了肉包,馄饨,可鲜了,你快吃。”


    但纪青溪并没有领情,她淡淡说道:“我早上不吃这么杂的东西,你煮个鸡蛋,准备一杯牛奶就好了。”


    “这倒是简单,那我明天让阿柏去镇上订牛奶。”


    “奶站的牛奶我不喝的,买供销社瓶装的牛奶来。”


    “嗳,晓得嘞,嫂子明天就给你准备鸡蛋牛奶当早饭。”夏盈翠满口应承,笑着把肉包夹到纪青溪碗里,“你今天将就一下。”


    纪青溪放下筷子:“嫂子,你讲讲卫生,你筷子上沾了口水的!”


    “真是倒胃口,不吃了!”说完,她就站起来往外走。


    夏盈翠脸色阴沉了一瞬,又很快收敛,她笑着追出去,期期艾艾问道:“阿溪,你大哥的事情?”


    “他这会儿都没到大西北呢吧?急什么?”


    “这怎么能不急呢!”


    “那大西北哪里是人去的地方!”


    纪青溪板起脸:“大嫂,这样的话以后可别说了,大西北现在正在建设中,很多有识之士主动去那边投身建设的!”


    “是是是,我是个乡下人,不会说话。”


    “这事急不来,总要等风声过去了。”


    “行了,我还有事,你别添乱。”


    “姑姑,我送你去镇上。”纪柏推着辆半旧的自行车等在院子外头。


    目送着自行车离开,夏盈翠心里有些泛酸,她儿子从来没有这么殷勤地接送过她呢!


    不过下一秒,她就安慰好了自己,他们有事求着人家呢,殷勤一点都是应该的!


    纪青溪到了镇上就把纪柏打发走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能出差错。


    等这件事情过去后,她就再也不用担心了,无论纪棠在先生心里的分量有多少,都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哪怕先生把好东西留给了纪棠,她也得乖乖拿出来孝敬她!


    她慢悠悠朝着和伍能约好的破仓库走去,脸上的笑容恶意又畅快。


    此时,被她惦记的纪棠也在镇上,不过,没在那破仓库里,而是坐在招待所的书桌前奋笔疾书。


    她笔下是一篇长篇通讯报道,报道人民公安解救受困妇女,勇擒歹徒的过程。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篇略经过艺术加工的伟光正的报道。


    但纪棠加了心机在里面,报道写了一个细节:那受困妇女看到公安来救立刻激动大喊:“救命,我是京市薛家人!”“我给你钱,给你很多钱!”“快救我!”


    公安同志心想:你是谁,有没有钱,我们都会尽全力救你,这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顾裴章在旁边看着这篇报道从无到有,呃,无中生有,他从一开始的嘴角抽抽不敢苟同到后来拍手叫好。


    他笑言:“这篇报道充满了英雄主义与现实主义色彩,肯定会被大肆转载的。”


    纪棠有些傲娇:“就是要大肆转载,最好京市的报纸也能转载。”


    这篇报道,不知情的人看的是勇敢无畏的公安同志打击犯罪,除暴安良的英姿,是整个公安系统正向的,具有宣传和教育意义的报道。


    所以,官方报纸绝对会第一时间刊登。


    但知情者,尤其是薛焕,他看到的就是他的枕边人被歹徒抓了,自报家门,口出狂言。


    纪棠的寥寥数语足够薛焕脑补出很多东西了。


    人物地点都有,家属院那边想必很快就会有人发现纪青溪就是在这个时间节点回了娘家,大家一对账,哎,她娘家就是南方的这座小镇来着。


    这被公安同志救助的中年妇女是纪青溪无疑了!


    纪青溪不是想用舆论逼迫她吗?


    传流言算什么啊,那都是她玩过了的,给她来点阳谋涨涨见识!


    当然,她没有纪青溪那么恶心,不会等到她真被欺负了,但她被扯几下衣服,担惊受怕是肯定的。


    事情的进展非常顺利,纪青溪不知道,这个陷阱的猎物已经变成了她自己,所以毫无防备一脚踏了进去。


    她从谩骂威胁到惊慌讨饶,只过了几分钟,而这几分钟对她来说漫长到绝望。


    吕三儿找的面嫩小弟引着公安到的时候,纪青溪正被伍能压着扇了两个大嘴巴,扯烂了上衣,往她脖子上拱。


    而这些,原本都是她给纪棠准备的。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她恨纪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恨。


    心神失守间看到穿着制服的公安踹倒仓库门冲进来救她的时候,她不是感激,而是下意识做足了薛夫人的派头,呵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现在才来救我!”


    冲在前头的孙娟一愣,但还是本能捡起伍能扔在地上的衣服搭在纪青溪的身上。


    孙娟是纪棠指定的案件受理人,吕三儿的小弟就是找她报的案。


    上次贾建国的案子,孙娟帮了她很大的忙。


    是她联合几个同事顶着压力,坚决要当事人撤了案才能放了贾建国。


    不然,烂船还有三千钉,贾奋斗这个镇上唯一大厂的面子,还是有人愿意卖的。


    这回,纪棠就想还了这份人情。


    她的报道中还突出了一位女公安的英勇细心,能正面打击罪犯,又能安抚受害人,真是人民的好公安。


    她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典范!


    伍能等人顺利被抓捕,吕三儿的小弟过来招待所把现场说了一遍。


    纪棠修改了一些细节,第二天新鲜热乎的长篇报道就刊登在了报纸最大的板块上。


    也是巧了,这个时间节点,镇上和周围的大队很多二流子到处流窜着做案,小偷小摸有之,拦路打劫也有之。


    这次公安的救援抓捕行动正是公众需要的正能量报道。


    于是,这篇通讯最先被转载到了省报,然后慢慢往其他地域扩散。


    纪棠再次深藏功与名。


    她很确信这件事情,纪青溪是不敢跟薛焕说的,而她脸上的巴掌印消下来前也不会再来烦她。


    纪棠特意买了好几份刊登报道的报纸,等纪青溪再找过来,就好好“请教”她上面写了什么。


    京市


    穆常安一回去就公开女儿已经找到了的事情,


    开始和霍锦布置房间,出入友谊商店购置小姑娘喜欢的东西。


    至于别人问起他的女儿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回来,穆常安表示,他尊重女儿,等着女儿回来。


    大家表示理解,十九年的时光不是血缘就能轻易抹平的,穆常安这样的身份,他女儿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回家,应该是个独立有思想的好孩子。


    无形中,纪棠在家属院的风评变得很好。


    这个时间点,那篇被大量转载的,赞扬公安神勇负责的报道还没有传入京市。


    但京市的人都有亲戚在别的城市啊。


    这天,那位常常能掌握家属院第一手消息的大婶接到了她嫁到省城的大姑子的电话。


    她家大姑子神神秘秘说道:“阿芬,你上次说薛参谋长家的夫人回娘家去了。”


    “是啊,问这个干嘛?上回不都跟你说过了嘛。”


    “她娘家,是南方的吧?”


    “没错啊,哎呀大姐,你干嘛?”


    “我跟你说啊!”电话那头开始滔滔不绝说话,听得何杏芬眼前一亮又一亮。


    到了最后,她兴奋地说道:“大姐,快,把报纸给我寄过来,邮费我出!”


    敲门声传来的时候纪棠正哄着大黄喝水,自从上次大黄舔了一嘴雪花膏帮她退敌后,就有些傲娇,吃肉要喂,喝水要哄,偶尔还得给它来个全身马杀鸡。


    纪棠闲来无事也乐得哄它,一人一狗倒是处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汪呜!”‘是不是那臭臭的女人又来了,阿棠别怕,我去赶走她!’


    “回来!”纪棠一把揪住大黄的狗耳朵,“不是她。”


    纪青溪现在可没有心情来找她,果然门外的人开口了,是个男声:“纪棠,你在吗?我是杨醒。”


    “在。”纪棠打开门,“怎么了?”


    杨醒压低声音说道:“我顾大哥在山上,说想进山探探。”


    “我知道了。”纪棠道了声谢,关上了院门。


    她没有跟杨醒相认的意思。


    根据顾裴章的说法,杨醒父亲虽然是霍家的养子,也一直住在霍家,但其实他和霍家的关系很微妙。


    微妙这个词,释义很广泛,敌友难分,纪棠身上一堆麻烦事,没心思再管其他,所以,她跟霍家的关系,杨醒不知道。


    纪棠回房间拿出金块和罗盘叮嘱大黄看好家,就去了山上。


    顾裴章在半山腰等他。


    见到纪棠,他先主动解释了让杨醒带话的事情。


    “老头子很敏锐,我不想给你带去麻烦。”


    纪棠表示理解,顾裴章和山脚那老头子的事情,她大概知道一点。


    无非是情义千斤不敌胸前那四两肉,任是那老头子说得天花乱坠,内情苦衷一大堆,都不过是男人见色起意始乱终弃。


    也是,这个时间节点,正是反对封建包办婚姻的时候,她也曾拿着这个幌子站在制高点给纪家人穿小鞋。


    可也有些风云化龙的男人用这个理由光明正大抛妻弃子,升官换老婆。


    坏的不是政策,是人心。


    纪棠想到自己曾经用那老头子的事情要挟过顾裴章就很内疚。


    她干巴巴地解释:“其实,那天看到你从茅草屋出来是个巧合,你放心,我没跟任何人说起过。”


    “我知道。”顾裴章笑着说道。


    两人并肩往山上走,顾裴章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忽然说道:“他是我血缘上的父亲,但我恨他。”


    纪棠立刻接话:“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好心人,不会偷摸接济或者帮他的。”


    她又压低声音狗狗祟祟说道:“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让支书给他多搞点活干。”她拍拍胸脯,“放心,保证让他有苦说不出。”


    男女主现在可还在大粪里腌着呢,支书可会调理人了!


    纪棠的天马行空让顾裴章恨海情天的情绪戛然而止,他先是失笑,然后低低笑出声,笑声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愉悦。


    “纪棠。”


    “嗳!”纪棠一脸期待看过去,“你要是觉得只是多干活不解气的话,我也有阴招。”


    顾裴章又笑,他认真说道:“谢谢你。”


    跟顾宗义的关系里,他听到最多的是“他毕竟是你爸,这么多年了,他也知道错了,你就别怪他了。”


    “这样的事情多了,你想开点吧,至少他对你们还是有责任心的,工资的一半都寄给了你妈,有那没良心的,不管的,不也没办法吗?”


    “你爸跟你妈本来就是包办婚姻,无效的,连结婚证都没领,说实话,你爸不错了的,还愿意培养你。”


    从来没人跟他说过,“我帮你整他”“我给你出气”的话。


    或许是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也或许是今天的鸟鸣特别悦耳,再或许是纪棠的眼睛格外明亮,顾裴章的心狠狠动了一下。


    他的手下意识捏了下衣摆,这是他小时候紧张极了时的小动作,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做过了。


    他抿了抿嘴,偷偷红了脸。


    “你怎么了?太热了吗?”不等顾裴章回答,纪棠就笑着说,“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有一汪清泉,冬暖夏凉,一般人我不告诉!”


    顾裴章的脸更红了,纪棠的意思是,他不是一般人!


    纪棠完全没有意识到顾裴章的过度解读,她笑着把人领到泉水旁,熟门熟路掀开旁边的野兔窝,把野兔薅出来撸。


    顾裴章眉眼弯了弯,纪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连动物也喜欢她!


    “老顾,发什么呆呢?母猪要啃你的裤脚了。”


    顾宗义回过神,笑了笑,没说话,低头把猪食倒到食槽里。


    他从前做过狙击手,眼神非常好,山腰那一对男女,他虽然看不清脸,但身形他都很熟悉。


    一个是住在不远处院子里的女娃子,另一个,是他家逆子。


    这两人怎么会凑在一块儿?


    顾裴章洗了把脸,走到纪棠身边坐下,野兔瞟了他一眼,转过头不理他。


    最近的小动物都很傲娇呐。


    顾裴章拿出金块和罗盘,当着纪棠的面把金块安入罗盘。


    “纪棠,你知道来找你的人为什么不是霍姨吗?”


    纪棠摇头:“不知道,不过,她应该有不能离开的京市的理由吧。”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霍家传言的事情吗?”


    “觉醒那个?”


    “是。”


    纪棠眉头纠结在一起,问道:“霍锦年觉醒了,很多人盯着她?”


    “是,但据说,她在生下你之后就失去了感知。”


    纪棠:……啥?


    顾裴章知道普通人很难在天天反对封建迷信的当下接受这样的事情,但他还是认真说道:“有很多事情,我不能告诉你。”


    “但我想说,我跟你说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纪棠呼出口气:“那你继续说。”


    顾裴章从善如流,继续说道:“但因为你一直是失踪状态,就有不少人觉得这是霍家放出的烟雾弹。”


    纪棠顺兔毛的手一顿,直接问道:“能告我你找的是什么吗?”


    “轩辕大墓。”


    “薛焕也在找它?”


    “是,很多人都在找它。”


    “为什么?”


    顾裴章沉默。


    “机密?不能说?”


    “也不算,这在京市很多人家那里是公开的秘密。”


    “只是这事牵连很广,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那你能告诉我你以什么身份在找轩辕大墓吗?”纪棠忽然问道。


    顾裴章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徽章,纪棠惊讶,这是比特别行动组级别更高的组别,零组最早的徽章,她在陈列馆里看到过。


    “你见过这枚徽章?”顾裴章很敏锐。


    纪棠没答这话,而是说起了被雷劈的那天。


    当然,她没有说自己被雷劈后被紫光笼罩的事情,只说了那天雷劈得最厉害的时候隐隐约约感应到一些东西。


    毕竟,被雷劈了后安然无恙,也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不可轻易对人言呐。


    “这会不会就是你说的觉醒?”纪棠不太确定问道。


    这回轮到顾裴章皱眉了,他很诚实回答:“你知道的,我从前和霍家不是很亲近。”


    所以,他其实也不知道霍家女的觉醒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你说,你握着金块的时候隐约感应到北方有共鸣?”


    “是,虽然只有一瞬,但我很确定。”


    “那会不会最后一块佛骨隋金印在北方?”


    “有可能,但范围太大了,也是大海捞针。”


    “也是。”


    “你说,我看到的那个黑色建筑会不会就是轩辕大墓?”


    “……”顾裴章不知道。


    好吧,这事,估计得和霍锦年交流。


    那她说些实在的。


    “你知道向阳大队暗地里还在准备春祭的事情吗?”


    “什么?”顾裴章脸色很奇怪,他干巴巴说了句,“这么虔诚的吗?”


    纪棠点头:“已经折了个大队长了,按理说,足够震慑了,应该没人再敢沾手这个事情了的。”


    纪棠也不敢相信,但这个消息是野兔刚提供给她的,还热乎着呢,并且保真。


    “你说,向阳大队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纪棠低声问道。


    有纪青山这个下场惨烈的前车之鉴,大队竟然还要举行春祭,以支书的脑子不会不知道这有多危险的。


    顾裴章沉默了很久,终于说道:“据说,打开轩辕大墓的钥匙在这里。”


    纪棠看向罗盘,她一直以为打开轩辕大墓的关键是它和金块。


    “这个,是测算轩辕大墓准确方位的。”


    纪棠挑眉,有这东西还要霍氏女的感应干什么?


    顾裴章强调:“是方位,不是准确位置。”


    “轩辕大墓的位置,只有觉醒的霍氏女能找的到。”


    纪棠嘴角抽了抽,再次感慨自己穿了个假恋爱文。


    “所以,你是来这里找钥匙的?”想了想,纪棠又加了一句,“还有金块。”


    “是。”


    纪棠嘴唇抿了抿,她知道不该问,但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所在的部门叫什么?”


    “零组。”


    果然!


    但零组所负责的事情无一不是家国大事,顾裴章能这么无所顾忌把轩辕大墓的事情透给她?


    哦,对了,他说过,轩辕大墓的事情,在京市有心人家不是秘密。


    而她是关键人物霍家女,甚至可能是已经觉醒的霍家女,所以,把这些信息告诉她,并不违纪。


    纪棠其实很好奇,零组找轩辕大墓干什么?


    玄师曾跟她说过,轩辕大墓和传说中的黄帝有关。


    她看向顾裴章,零组代表花国最神秘强悍的力量,和特别行动组里大多数人有异能不同,他们都是个人能力强横的存在。


    这样的人寻找轩辕大墓绝不会是因为传说中里面有琳琅满目的珍宝,或者什么研究历史长河的依据。


    这些东西,请不动零组的人。


    所以,轩辕大墓里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纪棠无法确定,但她知道那一定是关乎国运的!


    她叹了口气,躺不了啊。


    职业操守瞬间上头了啊!


    纪棠继续撸着野兔,找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光靠人力很难的,还是要靠这山间的精灵。


    可惜,现在顾裴章在旁边,她不好问野兔问题。


    她想帮顾裴章找到轩辕大墓,但她不想暴露异能。


    身为霍家女,身世已经够离奇曲折了,很不必再锦上添花了。


    “关于钥匙,你有什么线索吗?”


    顾裴章摇头:“没什么头绪。”


    他晃了晃手里的罗盘:“据说,找到了钥匙,它会发出紫光。”


    野兔轻轻蹬了下纪棠‘揪我毛干啥?’


    纪棠心说:没干啥,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穿书后我可能成了开墓的钥匙。


    呵呵哒!


    怎么不让我飞升成仙呐!


    纪棠把野兔塞回她的窝,对顾裴章说道:“那我们四下找找吧。”


    顾裴章拿着罗盘到处比划,两人翻了个山头,最终一无所获,只能约定明日再战,打道回府。


    和顾裴章分别后,纪棠溜溜达达下了山。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她想到了很多古神话故事里以身殉道的神女。


    打开轩辕大墓的钥匙,这一听就是殉道的命啊!


    纪棠嘴角抽抽,殉他奶奶个腿!这破书,没完了!


    什么时候再有七星连珠的天象呐?


    她要穿回去!


    这破钥匙,谁爱当谁当!


    纪棠刚走到山脚就碰到了个不速之客——顾裴章口中的老头子。


    他还是太含蓄了,直接喊死老头子,不是更形象?


    顾宗义板着脸,一副大家长模样问纪棠:“你和他在山上干什么?”


    纪棠白眼翻上来天:“干什么?”


    “他未娶,我未嫁,反正不是苟且!”


    话里的影射味实在太浓,顾宗义本人智商在线,所以,他的脸,黑了。


    “这是你一个小姑娘该说的话吗?害不害臊?”


    纪棠想到自己成了纪棠后被算计,被欺骗,好不容易反击成功,身世也明朗了,未来无论怎么选择,都不会过差了。


    结果,自己疑似是把钥匙!


    是可忍孰不可忍呐!


    也就是她怕顾裴章看出什么直接把她祭了,所以能心平气和春风化雨陪着他翻山越岭找钥匙,不然,她早炸了。


    结果,这老渣男竟然摆着一副道貌岸然的长辈样来责问她?


    什么东西!


    纪棠开始稳定输出:“我不害臊,我没偷人家男人,没当小三插足人家家庭,也没为老不尊。”


    “你你你!”顾宗义一开始以为顾裴章和纪棠接触是为公,如今怎么看,两个人都是在谈对象!


    可不么,把家里的老底都掀了来讨好女娃子,可真出息!


    “伶牙俐齿!”顾宗义冷哼一声,“我不会让你进顾家门的!”


    纪棠就夸张地看了眼茅草屋。


    “稀罕!就你那破草门,你自己进个够吧!”


    “你!”


    “我,我好得很,我是正经人!”然后看着顾宗义,轻轻“呸”了声,没真吐口水,但侮辱性极强。


    顾宗义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还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纪棠比他还夸张,满脸担心往后跳开了一大步。


    “你可别讹我啊。”


    “顾裴章跟我说了,你身体好着呢。”


    “不知所谓!”顾宗义气冲冲走了。


    他本来想探探纪棠的口风,看有没有可能截了顾裴章的胡,让他出手把莹莹和裴观从大西北调回来。


    没想到,这女娃子看着明眸皓齿斯斯文文的,竟然是个混不吝!


    什么消息都没探到不说,还受了一肚子气,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汪汪!”大黄兴奋地迎接纪棠回家,尾巴摇得跟直升机似的。


    “大黄啊!”纪棠幽幽说道,“你以后要是成为孤儿狗了可怎么办啊。”


    “……汪?”


    迁怒完顾宗义,纪棠又忍不住迁怒起了玄师。


    但玄师是她的亲长,她不舍得骂,于是又骂了几句老渣男出气。


    当天晚上,她就梦到了玄师。


    她大义凛然说自己愿意为国殉道,又哭哭啼啼说自己命苦。


    梦里的玄师一脸无奈,狠狠敲了敲她的额头,让她把脑子里的水倒干净了再和他说话。


    然后,她就被敲醒了。


    她打开窗户,抱着膝盖看着天上的月亮,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她应该是脑子被发癫的剧情创飞了的缘故,想多了。


    大黄说了,被雷劈那天,她和罗盘金块都被紫光笼罩,最后,紫光汇聚在她手上,然后消失。


    她一直以为紫光在她手上消失,然后她的异能发生了改变。


    那有没有可能,她的手才是和钥匙有关的呢?


    纪棠看着自己的手,光滑白皙,十指纤纤,是可以做手摸的程度啊,真美!


    收回发散的思绪,纪棠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她把《锦绣人生》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


    书里大篇幅说的都是男女主之间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背景也确实是七零年代初的花国。


    可里头连“轩辕大墓”四个字都没有提到过。


    只隐隐有提及,京市有一阵极不太平,几乎到了关闭城门开始宵禁的程度。


    那时候男女主躲躲在家里心神不宁,祈祷这场风波快点平息。


    至于是什么风波,书里没写。


    因为书是以男女主的视角写的,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自然就没写。


    纪棠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她想起来一件事情。


    她记得有一阵她没有任务要出,百无聊赖躺着玩手机,玄师扔了本《地方县志》给她,让她不要玩物丧志,有时间多看看书。


    能玩手机,谁愿意看书?


    就算看书,她不会看小说消遣吗?


    干嘛看《地方县志》啊?


    玄师不理她,说让她好好看完,他要考她,直接走了。


    《地方县志》她当然是没看的,她虽然很听玄师的话,但也可以选择性地听嘛。


    不过,为了应付玄师,她倒是装模作样翻过几页。


    纪棠拧着眉头苦思冥想,明明翻过书的,这个时候想起来《地方县志》,书里却仿佛是一片空白。


    最后,她总算从记忆深处挖出了几个字。


    她从床上下来,找到纸笔,写下了“黄帝”“蚩尤”“应龙”。


    现在想想,玄师的一举一动好像都是有深意的。


    难道他早就知道她会穿书?


    这不可能啊。


    现实世界和书有壁的吧?


    要说玄师知道她穿到过去还情有可原,毕竟,他是真有大本事的人。


    但知道她穿书,这就太超自然了,不太可能。


    尽管知道不可能,纪棠还是收好了字条,准备明天去镇上档案馆问问能不能翻看一下《地方县志》。


    她看着天上月亮,恍然觉得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推着她前进。


    第二天她就把自己的意思跟顾裴章说了,当然也说了顾宗义找她的事情。


    嗯,她含沙射影把顾宗义骂了一顿的事情也没瞒着。


    顾裴章听她说完,脸色很奇异,最后变成了笑容。


    “大快人心!”他说道,“我虽然能气他,但还从来没有骂过他。”


    “主要你太有素质了。”


    “不是,主要我嘴笨。”顾裴章诚恳说道,“我骂人只会说粗话,但杀伤力为零。”


    纪棠就不一样了,简直踩着顾宗义的脸皮骂人。


    骂得好啊!


    最后,他们决定分头行动,每天碰一次头,交流一下消息。


    纪棠骑着新买的自行车去镇上,心里盘算着如果镇上没有《地方县志》,她就得去趟省城了。


    也是冤家路窄,她竟然碰上了坐在纪柏自行车后面的纪青溪。


    早知把报纸随身携带了!


    不过,纪清溪这个时候去镇上做什么?


    第23章 第23章别信我


    “哟,这不是被公安同志解救的受困妇女吗?”纪棠控制着车把手靠近纪柏二人,笑着问道,“你们这是去派出所送锦旗吧?”


    “不愧是京市来的大家夫人,做事就是讲究!”这话就是明着讽刺骂人了。


    公安同志们救人时被龇了一顿的事情,纪棠都听那小弟说了。


    纪家从根子里就坏透了,纪青溪就是再在薛焕身边待上二十年,也改不了粗鄙的本性。


    “关你屁事!”纪青溪不装了,直接说道,“你识相点我带你去京市过好日子,不然,就给你找个泥腿子嫁了!”


    “好大的威风啊!”纪棠露出“我好怕怕”的表情,“怎么?现在薛家是你说了算了?”


    “薛焕知道吗?”


    纪青溪眼里露出骇然:“你,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什么?”纪棠冷笑,“我知道有人自作聪明自作自受,我知道有人没办成薛焕交代的事情,我还知道,报道你不知感恩的报纸已经在京市的一些报纸上转载了。”


    “哦,没准儿,家属院里已经人手一份了。”


    “纪青溪,你这么喜欢毁人清白,这么喜欢用流言逼迫别人,自己也尝尝这其中滋味呢。”


    纪青溪听完纪棠的话眼睛瞪得差点脱眶:“什么报道?什么转载?”


    她顾不上还在前行的自行车,直接从后座跳了下来,想拉着纪棠问清楚,然后,理所当然摔在了地上。


    纪棠是个好心人,立刻停下自行车把人扶了起来,然后出其不意问道:“你去镇上干什么?”


    ‘干什么?我要去镇上干什么来着?’


    ‘对了,我要向先生汇报一下纪棠的情况,纪棠跟我们想象中的很不一样,阿柏说得对,这很不对劲!’


    “关你什么事!”纪青溪挣开手,推了纪棠一把,“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


    纪棠做了嗔怪的表情,一脸无奈包容靠近纪青溪,在她耳边说道:“是啊,是我做的,我把伍能打了一顿,他就把气都撒在你身上了。”


    “不过,我比你有底线。”她轻笑了一声,“我让人报了案。”


    “不用谢。”


    “你!你不怕我去派出所告发你吗!”


    “没人会信的,伍能不会承认的。”


    伍能是个混子,认出那天带着公安破门的,是吕三儿的小弟,猜出纪棠和吕三儿有些渊源,即使被她阴了一把,也不敢把她供出来。


    不把她供出来,他罪不至死,劳改几年出来后,还能在道上混日子,要是把她供了出来,吕三儿能要了他的命!


    他这种人,有奶就是娘,没有底线,但识时务。


    纪青溪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


    当然,她也有翻盘的机会,那就是借用薛家的名义为自己讨所谓的公道。


    但她不敢!


    别忘了,伍能就是她找的。


    她是自食恶果!


    这事要是爆出来,她才是真正的完蛋!


    她更希望这件发生在京市千里之外的事情能快速被掩盖。


    但她实在没想到,这事还上了报纸,还有可能已经传到了京市!


    纪青溪的心,乱了。


    乱了就好,乱了就会着急,一着急就会慌不择路,慌不择路了,薛焕的算计就会再次被打断。


    纪青溪最在意的就是薛夫人的身份,她此时归心似箭,急着跟她的先生解释,再也顾不上纪棠的异常了。


    纪棠又看向纪柏,纪柏头皮发麻,想跑,腿脚却不听使唤。


    纪棠对着他充满恶意地笑了下,幽幽说道:“又买自行车了啊。”


    纪柏“啊!”了一声,扔了自行车就往家里跑,仿佛后面有恶鬼在追。


    纪棠耸耸肩,拍了拍纪青溪的肩膀:“听说薛家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先生是个很守旧的人。”


    她幽幽叹息,杀人诛心:“他好像一直都不怎么中意你呢。”


    纪青溪也想尖叫着离开,但输人不输阵,她一脸骄傲说道:“现在家里是先生做主……”


    她话还没说完,纪棠不轻不重“哦”了一声,骑上自行车走了,走了。


    纪青溪一拳打在空气上,吃了口风,打起了嗝。


    虽然恨纪棠恨得牙痒痒,但纪棠说的话,每一句都说到了她的心上。


    当务之急不再是向先生汇报纪棠的异常,而是去镇上买报纸,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上报了,然后立刻回京市向先生解释。


    她无法想象家属院都是她流言蜚语的景象!


    纪柏跑了,她又不会骑自行车,只能走着去镇上。


    养尊处优多年,她又穿着皮鞋,脚都磨破了,遭了老大的罪才走到邮局。


    此时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好多天,纪青溪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那天的报纸。


    但事实上,今天的报纸上仍然刊登着这则消息。


    纪青溪仔细一翻看,不止今天,昨天,前天,大前天的报纸上都有转载!


    她眼前一黑,脚步一踉跄,满脑子都是“完了”两个字,再也想不起薛焕交给她的任务。


    纪棠到档案馆后却被告知,没有借阅证,没有正当理由不能进去翻看任何资料。


    “姐姐。”纪棠对管档案室的中年妇女说道,“我是下下边大队的,来一趟不容易。”


    她见四周没人,塞了把大白兔奶糖过去。


    “嘴甜也没”用!


    大姐正准备义正词严拒绝纪棠,她可不接受糖衣炮弹的轰炸!


    但话又说回来,要是包着糖的是人民币的话。


    大姐把大白兔奶糖攥在了手里。


    档案馆平时没人来,里面也没有什么机密文件,其实管得没那么严。


    只是她懒得放人进去,所以,像纪棠这样自己来的,她都找借口拒绝了。


    但凡事都有例外。


    大姐当场就签了张借阅证给纪棠:“妹妹,给你,想看多久看多久。”


    “谢谢姐姐!”


    纪棠在档案室里寻找《地方县志》的时候,顾裴章被顾宗义拦在了半山腰。


    “你这么随便上山,公社知道吗?”顾裴章冷冷说道,“要么,我找公社组织部聊聊?”


    顾宗义自动过滤顾裴章话里的冷嘲热讽,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你在山上找什么?”


    顾裴章本来想说关你屁事,想到纪棠怎么气顾宗义的,他依葫芦画瓢,说道:“找什么?反正不是找女同志。”


    “哦,忘了,我单身,洁身自好,跟你不一样。”


    顾宗义喘了口粗气,怒道:“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顾裴章转身就走。


    “等等!”顾宗义追上去,压低声音说道,“你要找什么,我帮你!”


    “我不会让你和那女人团圆的,你死了那条心吧。”顾裴章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看着顾宗义,“我知道你走了门路才来了这里。”


    顾宗义面皮一紧,就听顾裴章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装什么?”


    “你不就是想用这份功劳回京市吗?”


    “别想了,我来了,不会给你机会的。”


    “你的心头宝莹莹不是说养猪下地的人身上都带着臭味吗?”


    “你不是说你的莹莹不为钱不为权,只为情吗?”


    “你放心,等哪天你被猪粪腌入味了,我让你们团圆。”


    他抬脚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身,学着纪棠做作地一拍额头:“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不用担心你的莹莹孤苦无依,她用她的情换人照顾呢,过得不错。”


    “就是你心爱的小儿子过得不怎么好。”


    顾宗义呼哧呼哧喘粗气,指着顾裴章的手抖啊抖。


    纪棠抖了抖手,把《地方县志》上的灰尘抖干净。


    她抿着嘴,微微侧着头,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尽量少吃点灰尘进嘴里。


    抖干净灰尘后,她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翻看了起来。


    这本《地方县志》摘录了很多志怪传说,她难得耐下心一页一页翻看。


    档案室门外大姐热情的声音响起:“赵知青来啦。”


    “大姐,这麦乳精拿给家里的孩子吃。”


    “哎呦,这怎好意思!”话是这么说的,但大姐收麦乳精的手一点没含糊。


    很快档案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


    纪棠没在意,继续翻看《地方县志》。


    她坐在角落里,前后都是书架,旁边还堆着一大摞书,把人档的严严实实的。


    来人熟门熟路走到第三个书架前,从最上层的书架拿下来一本绿皮封面的书,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记着阿拉伯数字的字条对着书找了起来。


    纪棠不经意抬头,就看到了这个场景。


    她的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来人的动作让她不由自主想到了纪青溪和纪青山传递消息的事情。


    顾裴章去京市那段日子,吕三儿弄来了那些汇款金额。


    纪青溪挺吝啬的,一个季度汇款一次,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总共汇给纪青山的钱连五百都不到。


    也是,在她看来,每个季度汇个三五块钱,对纪青山来说是巨款了。


    纪棠对照着译本一个字一个字解码,大部分都是关于她的,也有一部分,是询问山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


    解译出来的内容里有用的信息不多,但一字一句都是对纪棠的控制。


    进青溪这些行为说薛焕不知道,纪棠是不信的,保不齐就是他指使的。


    还好,她跟薛焕没关系,不然,她会呕死!


    眼下,纪棠看着那人专心解码,没来由后背一寒。


    可转念一想,这人跟她几乎没什么焦急,他就是有秘密也跟她没关系的。


    可真的没关系吗?


    谁家好人接收个信息还鬼鬼祟祟的!


    想到这人在书里最后和男女主走得很近,纪棠本能防备了起来。


    赵乘风将纸条塞回口袋,又把书放回去,扶了扶眼镜,施施然走出了档案室。


    “赵知青走啦。”大姐热情打招呼,“下回再来啊。”


    “哎,好。”


    纪棠走到书架前拿下那本书,《寂静的春天》外文书!


    这种书,基本不在世面上流通了,若是藏着这样的书被人发现举报,吃不了兜着走!


    赵乘风真聪明,档案馆有外头那位大姐坐镇,能进来的人不多,这书放在这里很安全,即使被发现了,那也跟他没关系。


    纪棠想了想,把书放了回去,继续翻看《地方县志》。


    离开档案馆后她去了回收站,运气不错,她顺利找到了一本《寂静的春天》。


    晚上她和顾裴章碰头的时候就把赵乘风的事情说了,还把书也交给了顾裴章。


    如果赵乘风有问题,那告诉顾裴章是最好的选择。


    京市家属院


    纪青溪的事情通过何杏芬开始小范围传播开来。


    薛焕回到家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


    他觉得家属院的人对他的态度不正常,仿佛是同情?


    他需要那些人同情?


    他们有那功夫去同情同情穆常安吧,房子布置得再好,东西买得再多,纪棠也不会回去的。


    一方是陌生人,一方是对她千娇万宠的亲人,她会信穆常安还是纪青溪根本不用多想。


    但看穆常安一个人回来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可惜了,这回穆常安来去都太突然,他还来不及布置,不然,把人废了,霍锦年那边,他得手的机会会大很多。


    不过也没关系,等纪棠回来了,机会就会多了。


    可惜了,纪棠一直没有觉醒,不然,他也不会总这么被动。


    顾裴章收了书,说道:“这人我来查,你别跟他接触。”


    他又把罗盘和金块交给纪棠:“我离开几天,东西放在你那里。”


    “对了,顾宗义的任何话,你都不要相信。”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他知道这里有什么东西,特意走了关系分了这里。”


    再加一句:“我已经当面揭了他的皮,他在我这边得不到消息,难免会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他还要再说,纪棠笑着打断:“你忘了我怎么怼他的了?”


    “他在我这边讨不到好处的,你放心。”


    顾裴章就放心地走了,去查赵乘风。


    向阳大队这座山太敏感,赵乘风对外的说辞是为了治疗情伤下的乡,现在看来,似乎并不那么站得住脚。


    他本人想治疗情伤,赵家人竟然也任由他胡闹?


    这里面怕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讲究。


    之前跟踪他的五个人他带去了京市,组里很快查清了他们的身份,是个神秘组织的外围成员。


    也就是镇上到处都是吕三儿的眼线,不然,还发现不了这五人的行踪。


    倒是没想到,只是这个组织外围的喽啰决断和战斗力竟然都在水平之上。


    零组怀疑这个神秘组织也在寻找轩辕大墓,也怀疑他们已经派人到了向阳大队。


    这个赵乘风,得好好查一查。


    顾裴章走了,纪棠去了趟公社,买了些饼干牛奶奶糖,然后收拾了个大包裹,带着大黄往山上走去,做出要往深山里探好几天的模样。


    然后再次被顾宗义拦住了去路。


    纪棠看出来了,这人欠骂。


    “纪棠同志,上回是我冒犯了。”顾宗义这回的态度和上回简直是天壤之别,但纪棠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过,她是个有礼貌的人,所以,她说道:“没事,反正我也冒犯回去了。”


    顾宗


    义一噎,这让他怎么接?


    “你有事吗?没事就喂猪去吧。”


    顾宗义眼神深了深,气的,他最近听不得喂猪这两个字。


    他眼睛绿了纪棠也没兴趣,她绕过他就准备往山上走。


    “纪棠同志,顾裴章可能告诉了你他在找轩辕大墓,但他肯定没有告诉你他在找轩辕大墓里的什么吧?”


    纪棠上下打量了一下顾宗义,挑眉说道:“别跟我说你知道,我不信的。”


    顾宗义用力吸了口,果然人以群分,这个纪棠跟那逆子一样讨人厌。


    但这小姑娘总比顾裴章好套话,所以,他忍着怒气继续说道:“我可以把轩辕大墓相关的事情全部告诉你。”


    “但我有一个要求。”


    “不想听,没兴趣,不答应。”纪棠拒绝三连。


    笑话,她想知道不会自己去问吗?


    问顾裴章不好意思,她可以去问穆常安啊。


    说起来,穆常安跟薛焕真是两个极端。


    纪棠不知道误会是怎么产生的,但在薛焕的认知里,她是他女儿吧?


    结果,把人扔在纪家不闻不问,等到十八年一过,她没有觉醒,又不知道抽什么风让她跟贾建国相亲把她往火坑里推。


    将近二十年就让纪青溪汇了几百块钱。


    简直了!


    相反上回匆匆见了一面,穆常安就因为公事回了京市,但人家把所有的钱票都留给了她,转头还给她汇了一千块钱,让她尽管花。


    都说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高下立现啊!


    另外,穆常安还给她发了封电报,说他和霍锦年都尊重她的决定,她什么时候回家都可以,但他们真的承受不住再次失去她的风险。


    老人们更是害怕她哪天像十九年前那样消失,所以,两家老人各派了一个人来保护纪棠。


    穆常安的电报很长,写信似的洋洋洒洒。


    他说如果纪棠觉得不自在也可以跟来人商量个折中的法子,只要让老人们知道她是安全的就好。


    堂堂军长,语气里带着些微不可察的小意讨好,纪棠鼻子酸酸的。


    这么些天,她也想通了,现在她就是纪棠,而且,貌似已经觉醒,霍家和穆家那边不可能一直放任她不回去的。


    关键薛焕那厮不怀好意,如果她觉醒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了不得要动用手段利用她。


    她一个人很难和一个底蕴深厚的家族对抗,用霍家女的身份回归是早晚的事情。


    而且,她这次算计了纪青溪一把,虽然那女人在薛家人眼里没那么重要,只是到底损伤了他们的面子,估计她又被薛焕记上一笔了。


    纪棠觉得,卑鄙就卑鄙吧,这身份,她认下了!


    顾宗义见纪棠要走,连忙追上几步,说道:“纪棠同志,你因为裴章对我有误会。”


    “我可以解释。”


    “没有误会,你这样的人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但她的脚步明显放慢了一些。


    见状,顾宗义心里微微一松,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心软,他决定换个方式,用上哀兵之计。


    他神情落寞,叹着气说道:“裴章对我有误会。”


    “唉,是我不好,当年当兵打仗把他们孤儿寡母留在农村受苦。”


    “只是他们不知道,留在农村是苦,但行军打仗更苦,还有生命危险。”


    “那年,我被流弹击中胸部,危在旦夕,是我的妻子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打气,无微不至照顾,我才能痊愈。”


    见纪棠脸又拉下来,明显不想听的模样,顾宗义立刻说道:“是我辜负了裴章娘,所以,我想好好补偿裴章。”


    “怎么补偿?”


    顾宗义郑重问道:“我能信你吗?”


    “不太能。”纪棠是个诚实的好同志,“我跟顾裴章交情更好一点,可能会阴你。”


    顾宗义:……这让他怎么接?


    但是怎么办,话都说道这份上了,无功而返是不可能的。


    于是顾宗义当做没听见,自顾自往下说道:“我想帮裴章找到轩辕大墓。”


    ‘然后截胡。’纪棠在心里补了句。


    “这么多年我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现在风烛残年,忆往昔,悔不当初啊!”


    纪棠心说,给你配个乐,都能唱上了,就差点咿咿呀呀收尾了哈。


    “我托了大关系来这里,就是想借着便利帮裴章一把,也好续上我们之间的父子情分。”


    “那你人还怪好的嘞。”阴阳怪气的,顾宗义当没听出来。


    他终于说到了正题:“早些年打仗的时候我遇上过一个看风水很厉害的术士。”


    纪棠掀了掀眼皮:“继续。”


    顾宗义生气,虎落平阳被犬欺!


    “汪!汪!”大黄应景地低吠了几声。


    大黄被纪棠养的油光水滑,浑身上下的腱子肉,和刚子有的一拼。


    顾宗义手上没家伙什,根本打不过。


    它这样忽然龇牙冲顾宗义警告低吠,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顾宗义倒退了一大步。


    纪棠摸了摸大黄的狗头,说了句:“好狗。”


    顾宗义的脸又黑了几分,但他继续往下说:“我观察过这座山的风水走向。”


    他边说边观察纪棠的脸色:“你们还没有找到钥匙的所在吧?”


    纪棠板着脸看了眼顾宗义,不情不愿“嗯”了一声。


    顾宗义的脸上就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这山川走势虚实相间,其中所藏宝物怕也是真真假假。”


    纪棠懂了,这老渣男说了这么多,其实中心思想就一句话:山上的钥匙可能是假的,我能辨认,你们找到钥匙先给我过过目。


    但我跟顾裴章关系不好,你先别跟他说,到时候我给他一个惊喜。


    这是拿她当傻子哄呢!


    “说说你知道的关于轩辕大墓的情况。”纪棠转了个话题。


    顾宗义想钓鱼,总得先撒鱼饵,没来这里的时候,这人也是首长级别的,在京市不说呼风唤雨,也是个手掌实权的人物。


    他手中的消息,想必不会比顾裴章少。


    但顾宗义显然是个不要脸的,他说了句:“我不能离开太久,等你从山上回来,我再跟你详细说。”


    这就是让她用山上探索到的消息交换了,这老菜帮子长得丑,想得到挺美。


    “那你去喂猪吧。”纪棠翻了个白眼转身就上山了,浪费她时间!


    又是让他去喂猪!


    顾宗义气急了,但他只能无能狂怒一下,转身回养殖场,喂猪去了。


    纪棠走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大黄,你跑一圈,看看周围有没有人。”


    大黄“汪呜”了一声,撒开腿跑了出去,它回来的时候,野兔跟着一起来了。


    纪棠抱起野兔,一人一狗一野兔又重新下山,走进了古城楼遗址。


    纪棠没有参加过春祭,书里也没有春祭的详细描写,她只在《地方县志》上找到了只言片语。


    说是,以向阳大队为中心的这个地界,最早的时候是两个部洲的交界,人迹罕至。


    忽一日天上出现五彩祥云,不几息,祥云汇聚在一处,快速降落,落入这交界处。


    有仙人感念神迹,挥出一道彩虹,祥云所落之地出现一座辉煌的行宫。


    慢慢的,开始有人群居于此。


    沧海桑田,山川地理变形,人类繁衍,生生不息,从前辉煌璀璨的行宫被风沙侵蚀,慢慢败落。


    一开始有人试图修整,却有德高望重的智者说,行宫败落是因为当日那位有大神通的仙人陨落,护持行宫的灵气消散,非人力能挽回。


    但智者仍旧带着人于每年春日虔诚祷告,祈求仙人余荫庇佑,此地风调雨顺。


    这就是春祭的来源。


    每年的春祭都是在古城楼遗址这里举行的。


    这是记载在《地方县志》里的东西,


    可能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也可能有迹可循,五千年的华夏文明中真的曾有神迹降临此地。


    纪棠怀疑二十年前霍锦年和薛焕就不止一次探索过此地,但估计一无所获,所以,顾裴章才会一直把目光放在山上。


    霍锦年亲自找过的地方,在很多人眼里没有再搜索的价值。


    纪棠不知道霍锦年当年为什么会跟薛焕一起来这里,但她觉得霍锦年不会不防备着薛焕。


    这古城楼遗址,未必不是霍锦年的“空城计”。


    纪棠放下野兔,让它去探探路。


    古城楼遗址在《地方县志》里被称作“行宫”,可见范围之大,这其中通道蜿蜒曲折,一不小心迷失在里面也是有可能的。


    纪棠可惜命,不会贸然踏进去,好在野兔说这地界它很熟,它最喜欢这种九曲十八弯的通道,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打两个洞玩。


    它还说,这里有一股非常舒服的气息,它就是在这里待久了才会这么聪明的。


    野兔不会说谎,所以,这里即使没有纪棠要找的大墓钥匙,也可能会有宝贝埋着。


    想到天降祥云于此,纪棠的心就“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什么随身空间,修仙手册,金手指老爷爷轮着想了一遍,差点把正经要找的钥匙给忘到了脑后。


    顾裴章回京市,亲自去查了赵乘风所在的赵家,不可避免的就会出入家属院。


    关于纪青溪的传言已经开始发酵了。


    倒不是大家对纪青溪多有恶意,而是她对待公安同志的态度,让很多家属不舒服,加上她本来也是被家属们议论的重点,私下被议论得更多了,风声就免不了传开了。


    薛焕的脸黑了好几天了。


    他从前喜怒不形于色的淡然消失不见了。


    薛老爷子摔了几次茶碗,发了很大的脾气。


    纪青溪,危!


    这些,顾裴章都记下来给纪棠发了电报,纪棠是个促狭的,收到电报的当天就去纪家朗诵了。


    然后,纪青溪连夜买了火车票回了京市,她要去挽救自己的形象和婚姻。


    至于安顿她的好大哥,给她的好侄子安排新的工作?不好意思,她没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先生嫌弃她了怎么办?


    纪青山走的时候,夏盈翠怕他吃苦,把家里大部分的积蓄给了他。


    纪青溪来了,她为了招待纪青溪又花了很多钱。


    纪柏被开除后,不是躺着就是接送纪青溪,没有下过地,家里的开销都是夏盈翠在支撑,已经捉襟见肘。


    纪青溪离开后就没了消息,夏盈翠再次拨打那个电话,纪青溪接了,只敷衍了几句就没了下文。


    时间一长,夏盈翠和纪柏也就知道纪青溪不会帮忙了,他们把人骂了一顿,但也只能骂人解气,除此之外毫无办法。


    作为劳改犯的后代,纪柏没了工作没了名声,关键家里也没钱,从十里八乡婚恋市场中的好小伙变成了滞销货,无人问津。


    当然,他曾经去镇上想和吴慧芳再续前缘,但人家已经火速和他从前师傅的儿子订婚了。


    他也去求过蒋正军,说哪怕是临时工,他也愿意。


    但蒋正军不愿意啊,他和纪柏的缘分起源于纪棠。


    他都提醒过纪柏贾建国不是良人了,纪柏还要亲自把纪棠送去贾家相亲。


    他再看好纪柏的能力,但品行不行的人,他绝对不会相交,更遑论传道受业了。


    再当成关门弟子提拔?不可能的!


    几番变故下来,纪柏绝望了,每天躺在家里不出门,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懒汉。


    纪家阿奶曾经打过大房房子的主意,也上门辱骂捣乱过,不过夏盈翠战斗力也不低。


    她从前是大队长夫人,想要个好名声,面对婆婆的时候,很多时候都忍了。


    现在,他家的名声比粪坑还臭了,她怕啥?


    新仇旧恨,她几乎天天和纪家阿奶干仗,各有输赢,哪天纪家阿奶不来找她,她还会去二房找茬吵架。


    总之,日子过得很精彩。


    当然这是后话了。


    纪棠打开手电筒,深吸了一口气后,跟在野兔后面踏进了古城楼。


    里面就像她想象中的一样,到处都是通道。


    还好有野兔在,她们直接朝着野兔说的,感觉最舒服的地方走去。


    走着走着纪棠觉得不对劲了,她一把薅过野兔,问道:“阿兔,我怎么感觉咱们在往地底下走啊?”


    ‘是在往地底走啊。’野兔肯定了纪棠的猜测,‘地上没什么东西的,都是破城墙,地下才漂亮呢!’


    “我怎么没见到机关和通道啊?”纪棠又问道,“这里好像也没有斜度。”


    以纪棠对野兔的了解,野兔口中的漂亮那就是真漂亮,估计还很值钱。


    可如果一条道就能走到它口中的漂亮地方,这儿早就被人哄抢干净了。


    别说这里只有各种恐怕的传说,哪怕青天白日闹鬼,只要里面有宝贝,多的是不怕死的人。


    ‘没有机关啊,走到那里,就到这里了啊。’


    纪棠:……


    纪棠理解不了,提议道:“不然,咱们往回走走?”


    野兔叹气,但野兔还是答应了。


    纪棠这回留了心,边走边看,试图发现机关的所在。


    但最后,她只能站在城墙边上发呆。


    就像野兔说的那样:走到那里就到了这里。


    纪棠一脚跨过就来到地上的城墙边,转身再跨出一步,就回到了地下通道那边。


    什么机关记号,没有的!


    纪棠忍不住想,这里莫非真的是仙人留下的遗迹?


    好兴奋好期待啊!


    纪棠搓了搓手,又揉了揉野兔的脑袋:“阿兔带路!咱们去漂亮地方!”


    ‘走!’


    第24章 第24章解开迷雾一角


    通往阿兔口中漂亮地方的通道很长很长,按理说这是地下,也没有什么照明的东西,但很神奇,四周都是亮堂堂的。


    好在,纪棠是从特别行动组出来的,早就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所以,她很淡定,并且非常期待。


    通道很长,纪棠记得自己走了很久,然后很突然的,眼前的场景就发生了变化。


    只剩下她一个人,阿兔和大黄都没有进来。


    这个地方只有一块等人高的白玉璧,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以阿兔的眼光来看,这里绝对不会是它口中的漂亮地方。


    纪棠摸索了很久,发现出不去。


    她再次走到白玉璧面前,想着修仙小说的主角遇上天材地宝都是滴血认主的,纪棠想了想,决定不干!


    那修仙小说里还有吸人血气的邪修呢!


    她坐在白玉璧的对面啃了一包饼干,喝了一瓶牛奶,最后还剥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扔进嘴里含着。


    阿兔对这很熟悉,它和大黄的安全不用担心,她只要想办法出去就行了。


    纪棠站起身,伸出手,又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摸上了白玉璧,触手生温,光滑如镜。


    她的手不自觉摩挲了起来。


    然后她发现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纪棠很难形容她看到的场景,辉煌磅礴,声势浩大。


    《地方县志》上写着五彩祥云忽然凝聚降落,但纪棠在云层之上看到了一条金龙伸爪子挖出了龙心。


    那一瞬间,天际中所有的色彩迅速汇聚到龙心周围。


    纪棠看着金龙把龙心抛下云层,落入土地中。


    原本开裂的土地渐渐合拢,生机蔓延,草木葳蕤。


    金龙喷出一口龙息,低吟一声,在云层中盘旋了一会儿后化成了一玄衣青年。


    纪棠:……


    纪棠嘴巴张大,“玄师”两个字卡在喉


    咙里,连呼吸都忘了。


    不儿!


    纪棠觉得脑子里有面大鼓猛烈地敲击着,敲得她脑子嗡嗡的,无法思考,只能看着。


    青年化成人形后,身形晃了晃,下意识捂住空空的心口,缓了了一会儿后,他双手结印,挥出一道彩虹,落在龙心上方。


    纪棠忽然变成了千里眼,她看到行宫落地后,金色的符文闪现了一下,然后消失在地上。


    她回过神又看向青年,青年仿佛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又仿佛没有,他重新化龙,御风而去。


    纪棠的眼神一直追着他,直到他化成一道金光钻入一个庞大的黑色建筑中。


    脑袋已空的纪棠,想到了被雷劈那天看到的黑色建筑,和现在看到的,一模一样!


    下一瞬,纪棠又回到了白玉璧前,收回手,她试图告诉自己,那人,不是,那龙,不是玄师。


    但,他是,他是,他就是!


    纪棠不会认错!


    可玄师是金龙?


    这是什么走向?


    她觉得脑子里的擂鼓声更大了!


    为了脑子不坏掉,纪棠决定不想了。


    她就一普普通通的有点小异能的老百姓,不知道因为什么穿了书。


    她要出去手撕纪青溪拳打薛焕,然后找到轩辕大墓功成身退,带着大黄和阿兔在院子里养老。


    轩辕大墓啊~


    纪棠忽然想起被她藏在书桌抽屉里,她从玄师给她的《地方县志》里摘录下来的几个词“黄帝”“蚩尤”“应龙”。


    玄师,是应龙?


    哦呵呵呵,所以呢?她的生活是一本巨大的《山海经》吗?


    纪棠平静地癫了一会儿,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把食指咬破滴了滴血在白玉璧上。


    然后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等着神迹再次降临。


    就,不知道算不算神迹。


    血滴入白玉璧后,分成千万支流迅速形成蛛网状,把白玉璧包裹了起来。


    要不是那一滴血是纪棠亲自滴上去的,她都不能相信,她的一滴血最后能把一整块白玉璧包裹住!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白玉璧很快吸收了血迹,然后开始发出五彩炫光。


    之后,白玉璧渐渐变得透明,同时开始慢慢缩小。


    最后白玉璧变成一块五彩琉璃飞入纪棠的手心消失不见。


    纪棠手心金色一闪而逝,脉门处渐渐生出一块花纹繁复的龙鳞。


    纪棠的脑子已经宕机了。


    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下意识抚上龙鳞,和白玉璧一样触手生温,还有一种很亲切,很愉悦的感觉。


    几息后,纪棠已经出现在古城楼遗址外,身边是大黄和阿兔。


    阿兔“吱”了一声,蹦跶着进了古城楼遗址。


    没多久它就出来了。


    ‘阿棠,地底下漂亮的地方不见了!’


    纪棠比它还震惊,她都没有接触阿兔就听懂它说什么了!


    ‘阿棠你别伤心了,那地方就是漂亮了一点,没有亮晶晶的。’


    ‘我去给你找亮晶晶来,你开心一点。’


    “我没事,阿兔,我脑子有点乱,我得找个地方缓缓,你带我去个没人的地方吧。”


    ‘那去我家,那地儿没人。’


    “行,大黄,走。”


    纪棠离开后,赵乘风找了过来,他拿出罗盘,发现指针已经静止了下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磁场这么乱?


    又为什么这么快,磁场就恢复了正常?


    他拿着罗盘再次走进古城楼遗址。


    都说这个地方被霍锦年和薛焕翻遍了,什么都没有。


    都说东西应该山上。


    可他觉得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儿都比平平无奇的大山更可能是藏宝的地方!


    然而可能是他进入古城楼遗址的姿势不对!


    他前脚刚迈入城墙,后脚,古城楼遗址就开始崩塌风化。


    几乎眨眼之间,古城楼遗址就成了一堆细沙,风一吹,没了!


    赵乘风另一只脚的脚跟才刚离开地面,整个人都懵了!


    更让他无助的是,他的身后传来了尖锐的爆鸣声,是支书!


    春祭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但毕竟有纪青山的事情在那里,支书有些心神不宁,走着走着就来了这里。


    然后,天塌了!


    他们纪贺两家守了几千年的神迹,它!没!了!


    他要杀了赵乘风!


    这些,纪棠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跟着阿兔回了家,发了一会儿呆,又用泉水洗了把脸,终于没那么恍惚了。


    “阿兔,我现在出息了,不用碰到你,就能听懂你说什么了。”


    ‘那可太好了阿棠,你太厉害了!’阿兔真心实意夸奖完纪棠脑袋一撇,睡了过去。


    纪棠就看向大黄,急切分享:“大黄,刚刚发生的事情,我说出来你都不会信,跟放玄幻大片似的。”


    “我跟你说啊。”


    ‘阿棠我也困了,先睡会儿。’说完大黄脑袋一歪也睡了过去。


    纪棠咬牙切齿:“你俩的睡眠质量可真好!”


    纪棠叹了口气,摸了摸脉门,要不是有这个印记,她都以为刚刚是一场规模宏大的幻觉了。


    龙鳞显现的时候,她明白了很多事情。


    纪棠托腮看着平静的水面。


    众所周知,霍家是摸金校尉起家的。


    京市的江湖传言中,霍家祖上有先人曾进过轩辕大墓,被里面的气息侵扰,此后,霍家女孩在十八岁的时候会觉醒,能感应到佛骨隋金印和轩辕大墓的位置。


    这事,是假的。


    真相是,那位霍家老祖宗误入轩辕大墓附近被瘴气侵蚀,眼看着就要死在那里了,被应龙救了。


    然后,他答应了应龙一个条件。


    纪棠摸了摸脉门,应龙说,他的龙心为了修补两个部洲之间的裂缝龙气即将耗尽。


    龙心一旦枯萎,应龙本体也会亡故。


    他当年挖出龙心,施法护住龙心后,又马不停蹄去镇压蚩尤,算是和蚩尤同归于尽吧,他们俩都被困在轩辕大墓里出不来。


    但是,失去龙心的应龙快被熬死了。


    所以,应龙用神通救了霍家老祖宗,让霍家老祖宗用后代中的一个子嗣做为交换。


    所谓的霍家女十八岁觉醒,产女后失去感知,其实是十八岁没有异常,就不是抵给应龙的孩子。


    所谓的感知,算是霍家老祖宗和应龙接触过后血脉留下了些微弱的龙息吧。


    二十年前,霍锦年来向阳大队根本不是寻找轩辕大墓的。


    她是怀孕后受那丝微弱血脉龙息的指引来古城楼遗址让龙心入怀的。


    当年,霍家老祖宗抵了一个后代给应龙,换回了一条命。


    那个被献祭的孩子会成为龙心的载体,温养龙心。


    但不知道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龙心入怀并没有成功。


    后来霍锦年难产昏迷,薛焕想把霍家下一个可能觉醒的女孩捏在手里。


    那个时候穆常安和霍锦年已经结婚了,并且感情很好,要不是穆常安在出任务,霍锦年又突然不管不顾要到这里来,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和霍锦年有这个孩子。


    霍锦年恨他用手段欺辱了她,一旦回到京市,她不会再让他见孩子。


    某个念头一旦生成,就一发不可收拾,他让纪青溪把孩子抱走。


    他原本只是想用孩子的下落和霍锦年谈判,想在霍家找到轩辕大墓的时候分一杯羹。


    但他没想到事情会那么巧合,纪家刚好没了一个女婴,霍家女婴很顺利就有了新的身份。


    并且,天衣无缝。


    只要纪家人守口如瓶,这个秘密,将是他辖制霍锦年的利刃。


    纪青溪别无所求,只要名分。


    他咬牙认了。


    等十八年后,他得偿所愿,再把人蹬了就是,一个乡下女人,无权无势,他甚至可以悄无声息地弄死。


    只是他不知道纪青溪的胆子竟然这么大,用那女婴的下落引霍锦年出去,想趁着人虚弱的时候把人杀了。


    她以为他深爱霍锦年,怕他因为孩子和霍锦年破镜重圆。


    那个蠢货,霍锦年要是愿意跟他,他还用算计这么多吗?


    好在,霍锦年没事,她也因为孩子的下落投鼠忌器,忍下了这口气。


    看在纪青溪把佛骨隋金印从霍锦年手上抢来给他的份上,他帮纪青溪把事情平了,顺便在这里留了个眼线。


    只是没想到,霍锦年拖着虚弱的身体杀了个回马枪,又算计了他一把。


    她留了信息给他,说愿意用轩辕大墓的消息换回孩子。


    薛焕当然答应了,但事实上,霍锦年把他引到了陷阱里,打昏了他夺走了佛骨隋金印。


    然后,纪青溪不放心他们孤男寡女私下见面跟了过来。


    两人争抢佛骨隋金印的时候,佛骨隋金印不小心掉进了大槐树的树洞里,咕噜噜滚了进去。


    巧合的是,那是个视线盲区,霍锦年也好纪青溪也好,都看到了佛骨隋金印掉在大槐树附近,但找不到,死活都找不到!


    霍锦年刚生产完没多久,纪青溪又曾经想置她于死地,当机立断北上回京市。


    薛焕被霍锦年狠狠打了一闷棍,伤了脑袋,休养了一阵后,联系薛家,薛家派人来接。


    就是向阳大队的人看到的小汽车接走纪青溪的场景。


    其实不是的,那是来接薛焕的。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纪棠终于明白薛焕那么一个工于心计的人怎么会认定她是他的女儿?


    还记得那年半夜纪青山起夜看到衣衫不整的纪青溪吗?


    是的,就是那个晚上。


    薛焕算计霍锦年,想要一个拥有霍家血脉的薛家女,给霍锦年下了虎狼药。


    他是狠人,不仅给霍锦年下来,他给自己也下了,没给自己和霍锦年留退路。


    但是,霍锦年因为两家的关系一直防备着薛焕,另一个,纪青溪一直虎视眈眈盯着薛焕想上位。


    于是,霍锦年顺着纪青溪的意思“喝下”了被下了安眠药的水,“迷迷糊糊”中被纪青溪扶去了隔壁的房间。


    那晚成功睡到薛焕的纪青溪半夜走了,还把霍锦年扶去了薛焕的房间。


    纪青溪走后,霍锦年就“醒”了,她照着薛焕的脸恶狠狠来了两下。


    她是能在马上作战的狠人,这俩大逼兜子下去薛焕的脸就肿了。


    薛焕也醒了。


    然后,他就以为自己和霍锦年成事了。


    事情过去了二十年,薛焕一直觉得能算计霍锦年,让她给自己生下一个女儿,还把这个女儿捏在手上,让穆家霍家不敢轻举妄动,是件让他很骄傲满足的事情。


    偶尔的,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拉开窗帘,看着霍家的方向,摇晃手里的白兰地,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也不知道那样刚愎自用的人知道自己被两个女人联手耍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纪棠“噗嗤”笑出了声,随后自言自语:“有什么好笑的,纪棠还不是被算计了这些多年。”


    要不是她来了,纪棠既定的命数根本改变不了。


    纪棠屈膝伸手抱住,将下巴搁在上面。


    “天衍四九,大道五十,人遁其一”


    天意不让应龙苏醒,所以,即使祂和霍家祖宗定下契约,纪棠既定的命运也不会改变。


    霍锦年在古城楼遗址,注定不能龙心入怀。


    而她,是“人遁其一”的“一”,是变数,也是应龙唯一的生机。


    她虽然是孤儿,但在玄师找到她,给她取名纪棠之前,她姓霍,随母姓。


    她不知道应龙是怎么幻化成玄师找到的她,也不知道他怎么打破现实和书的壁垒把她拉了进来。


    但她知道,她来的那一刻开始,因为她这个“一”,书里所有人的命运就发生了改变。


    纪棠看着脉门的龙鳞,苦笑一声,她再也没法把这里的生活当成小说剧情的演绎了。


    从未有一刻,纪棠清晰地认知到,她回不去现代了,而原来的纪棠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被霍家老祖宗当成交易品的霍家后代纪棠,已经消失了。


    她不消失,“一”就不会存在,应龙不会允许,祂要苏醒。


    或者准确的说,祂不能消亡,一旦祂神形俱散,蚩尤就会破阵而出。


    蚩尤神性好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顾裴章代表的零组就是要找到龙心,协助应龙苏醒。


    而这个世界还有另一股神秘的力量在阻止应龙苏醒,期盼蚩尤出世。


    这股力量隐在暗处,连应龙也不清楚。


    顾裴章这次回京市,就是想确定赵乘风跟这股力量有没有关系,试探着能不能把这股力量挖出来。


    纪棠吐出一口浊气,应龙不能消散,不然蚩尤没了掣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那么问题来了。


    要龙心归位,首先她得找到应龙真身,而应龙在轩辕大墓里和蚩尤一起“睡”着呢。


    轩辕大墓在哪里?她不知道。


    再有,要打开轩辕大墓真的需要钥匙,这钥匙不是藏在古城楼遗址的龙心,而是河图洛书。


    她曾经感应到的轩辕大墓里的花纹全部都是上古阵法,没有河图洛书消除阵法,谁进谁死,连皮带骨渣都不剩。


    河图洛书在哪里?


    纪棠还是不知道。


    但她怀疑河图洛书的下落,那股神秘力量会知道一点线索。


    纪棠下山的时候发现向阳大队的天塌了!


    她走到本该是古城楼遗址的地方,面前是一片荒地,上面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了。


    支书哭得不能自己,捶胸顿足,直言对不起天地祖宗要以死谢罪,被贺家的其他人死死拉着。


    他的旁边,赵乘风被人五花大绑压跪在地上,脸上是迷茫和不可置信,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狂喜与期待。


    纪棠知道为什么,她随手撸了把大黄的狗头,赵乘风以为自己找对了地方,


    这倒是也没错,但他晚了一步,里面的东西被她得了。


    她不怕那些知情人会把古城楼遗址的异状和她扯上关系,她有时间证人。


    她和顾裴章前一阵几乎天天往山上跑,顾宗义都在看眼里,他还在山腰拦过她,他能证明古城楼遗址出现异状的时候,纪棠大概率在山上寻找钥匙的线索。


    即使有人怀疑到她头上也没关系,反正作为霍家女她本就万众瞩目。


    虱子多了不愁!


    倒是赵乘风的背后,不知道是那股神秘力量还是别的觊觎轩辕大墓的势力。


    他现在牵扯进古城楼遗址消失的事件中倒是歪打正着,正好看看能不能扒了他的皮!


    当然,支书即使再恨赵乘风也不敢明面上对他做什么,真有知青在向阳大队出了事,他也难逃干系。


    他因为古城楼遗址消失的事情闹死闹活,可不是真的想死的。


    可惜了,这个时代,这样的古建筑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不然,赵乘风怕是能被扭送派出所了。


    赵乘风显然也知道这个关节,他说道:“支书,这古城楼是封建残留,公社本来就有意向铲平了种粮食的。”


    他这话一处,贺关的脸皮就抽搐了一下,下意识收了嚎哭,按着赵乘风的村民也不由自主松了手。


    赵乘风却没站起来,而是说道:“支书,如果我有那么大的本事让古城楼遗址瞬间消失,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我只是经过,它忽然就消失了。”


    现场一片寂静,赵乘风的一句“封建残留”到底把所有人脑子里的水控了出来。


    但大家看他的眼神仍旧带着打量与恶意。


    贺关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说道:“赵知青上工去吧,这


    里的事情,我们大队内部会解决。”


    最后,支书上报古城楼遗址这块空地空着实在可惜,他们推平了建筑,准备种粮食。


    这个时代,他们不敢把古城楼遗址一息之间消失的事情公开,并且,明面上也不敢报复赵乘风。


    赵乘风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了出来,但他也知道,向阳大队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他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没有。


    纪棠就确定了赵乘风的身份是有问题的,但她没管,支书会好好把人调理一顿的。


    然后,赵乘风和男女主一起沤肥去了。


    纪棠觉得挺不错的,毕竟书里后半段,赵乘风和男女主处得跟一家人似的,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一起去挑大粪。


    男女主没人故意为难,但赵乘风不一样,他口中的“封建残留”帮他解了困,也同时把大队的人给得罪狠了。


    他沤肥没几天,粪坑倒是掉进去了好几回。


    纪棠不管这个,她摸着金块在想事情。


    如果她得到的消息都是准确的,那金块和罗盘在其中又是什么定位呢?


    根据传说,它们是打开轩辕大墓的关键,但龙心在她身上,她又很确定打开轩辕大墓的钥匙是河图洛书。


    那么,金块和罗盘的作用呢?


    如果它们可有可无,那为什么零组的人要费尽心思来找,薛焕要花费大力气把贾奋斗扶上机械厂厂长的位置,让他守着这里呢?


    依着顾裴章的逻辑,他是准备先找齐金块,然后激活罗盘,再配合霍家女的感知用罗盘确定轩辕大墓的方位的。


    但纪棠知道,这没用。


    霍家女的感知和轩辕大墓无关,是感知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受到龙心的召唤,成为那个几百年前就被霍家祖宗舍出去的孩子!


    那这事霍家人知不知道?


    如果知道,霍家女感知轩辕大墓的消息是他们自己放出来的吗?


    他们想干什么?


    如果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


    霍家女所谓的感知瞒得住外人,还能瞒得住霍家人?


    所以,霍家到底想干什么?


    纪棠觉得眼前的迷雾就像洋葱似的,剥开一层还有一层,跟剥不完似的。


    纪棠敲了敲脑门让自己住脑,不能再往下想了,再想下去,她觉得全世界都要与她为敌了!


    她在院子窝了几天,在大黄的狗窝旁边给阿兔搭了个草窝,她跟阿兔说,这里也是它的家,它可以随时过来。


    不过阿兔是个自由兔,更喜欢山里的环境,没准备来她这儿定居。


    纪棠尊重并理解,但还是把窝做得很舒服,等着阿兔浪够了随时有个能休息的地方。


    她这几天虽然在家闲着,但也没完全闲着,她还去试了试异能。


    她想着自己都能跟动物们直接对话了,是不是能直接看穿人在想什么?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可能异能的升级需要雷劈吧,那算了。


    一想到她看到的人都跟脑门上顶着对话框似的,里面写着心声,纪棠就觉得不寒而栗,这样的异能恐怖如斯!


    还好还好,对人的异能没有变化。


    向阳大队这边和轩辕大墓有关的东西都在纪棠手里了,她准备去一趟京市。


    很多疑问,恐怕只能当面问霍家人才能解惑了。


    不过,她不急,她在等赵乘风忍无可忍和他背后的人联系。


    赵乘风很能忍,最高记录一天掉五次粪坑,第二天仍旧颠颠儿去挑粪,整他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佩服。


    纪棠也佩服他,太能屈能伸了,白天挑大粪,晚上开荒,老黄牛都没他能干。


    当然,挑粪是大队分给他的工作,开荒是他自己爱加班。


    这天晚上,纪棠一如既往跟在赵乘风后面。


    她看着赵乘风把古城楼遗址那地界挖地三尺,然后又原样填平。


    太有毅力了,这样的人如果是敌人,可比薛焕那个阴谋诡计一肚子的小人值得敬佩多了。


    被纪棠暗暗敬佩的赵乘风翻了几个晚上的地,还是一无所获,终于颓然坐下,捂着脸,不动了。


    第二天,他就因为在粪坑里泡太久昏迷了过去。


    男主挺身而出,把人背去了镇上的卫生所。


    赵乘风醒来后对男主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给京市赵家打了个电话。


    很快,知青办这边给了证明,曹淮序终于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不过,他注定要白跑一趟了,京市曹家的事情,早就平息,曹家人散落各地。


    曹淮序去了,只会被牵连,而无法像书里那样力挽狂澜。


    纪棠盯了赵乘风几天,终于在住院的这天晚上,这人动了。


    纪棠热泪盈眶,她牺牲了多少睡美容觉的时间才等来的转折啊!


    赵乘风躲过护士查房,避开人群,顺利出了卫生所。


    黑夜里的赵乘风给人一种鬼魅的感觉,纪棠差点把人跟丢。


    最后,赵乘风推开了招待所的房门。


    巧了,隔壁就是顾裴章包的房间。


    也或许,不是巧合也说不定,是赵乘风知道顾裴章不在,特意把房间开在了他的隔壁。


    纪棠摸出钥匙小心翼翼打开房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她整个人趴墙上把耳朵贴上去,试图听清楚隔壁房间的动静。


    感谢招待所狗屎一样的隔音效果,她隐隐约约能听到隔壁房间压低声音的对话。


    “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男人的声音,声音没有什么特色,又是刻意压着,判断不出什么。


    “没有,那边的地非常坚硬,能确定没人动过,但我也没挖到什么。”这是赵乘风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阴沉。


    “你真的亲眼看到行宫一息之间消失的?”


    男声称古城楼遗址为“行宫”,看来他仔细研究过这一带的传说。


    “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赵乘风把声音压得更低,“会不会有人把东西拿走,行宫才会消失的?”


    “你有看到可疑的人?”男声一下提高了很多,满是紧张。


    “没有。”


    “但我知道顾裴章走后,纪棠一直在到处找东西。”


    “应该不会是她。”那男声说道,“如果是她得了宝贝,应该会第一时间联系霍家人。”


    “我试试她。”


    “行!”


    “这回你受了大委屈,组织的意思是找到大墓后,论功行赏,你是首功。”


    “多谢!”


    隔壁房门开关了一下,纪棠一动不动,等着人离开。


    赵乘风背后的组织,会是什么?


    他要试探自己,怎么试探?


    总不能大喇喇问她在古城楼遗址得到了什么东西吧?


    纪棠是半夜悄悄回的家,大黄一秒惊醒,见是她,才又歪着头睡了过去。


    想到赵乘风准备找机会试探她,纪棠很大方给出了机会。


    第二天她收拾好包袱又做出进深山的模样,沿着从前的路线往山上走。


    赵乘风还没引出来,倒是又在山脚看到了顾宗义。


    他很关心行宫的情况。


    “纪棠同志,那处建筑怎么突然就没了?”


    “我怎么知道?”


    顾宗义盯着纪棠的眼睛,只从里面看出了不耐烦,和从前面对他的时候一样。


    “钥匙可能在那边,你去找过吗?


    “关你屁事!”纪棠理直气壮说道,“我跟顾裴章联系过了,他说你不安好心,让我少跟你接触,你赶紧走!”


    “纪棠同志,我解释了,我是想帮裴章的。”


    “那你去帮啊,堵我干什么?”


    “我可以跟你讲轩辕大墓有关的事情。”


    纪棠心说:轩辕大墓的事情,这世上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她不想浪费时间听个糟老头子叨叨,转身就走,她正等着赵乘风试探呢,老渣男别耽误她功夫!


    第25章 第


    25章纯良的纪棠


    顾宗义看着纪棠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他一直看不上纪棠,哪怕知道了她是霍家女,也没有因此高看她一眼。


    纪棠在他眼里就是目无尊长,言语粗俗的乡下丫头。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贺关上报公社,说是推平了古城楼遗址用来播种,这话也就骗骗不知情的外人。


    他虽然没有看到古城楼遗址消失的瞬间,但听到贺关鬼哭狼嚎后,他第一时间去现场看了。


    明明之前他堵纪棠的时候古城楼的残垣断壁还在的,短短不到半天功夫,只剩下荒地了。


    就向阳大队这些人能这么悄没声息就把这么庞大的建筑群推平,并且神速收拾清理干净建筑垃圾?


    他只是老了,不是傻了!


    纵观整个向阳大队,只有纪棠这个霍家女可能会造成这样的异象。


    可那时候,他明明看着纪棠往深山去了的,带着包袱还带上了家里的狗。


    以时间线上来看,古城楼遗址出现异常的时候,纪棠应该还在深山里。


    顾宗义转头看向荒地的方向,眼里划过深思。


    他思不思的,纪棠不在意,她承认自己有点促狭,把“钓鱼”的地方选在了那棵歪脖子大槐树下。


    没错的,就是在这里,阿兔帮她把金块叼了出来,为她和阿兔奠定了坚定的革命友谊。


    “大黄,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纪棠揉着大黄的狗脑袋疑惑说道,“还有你最近好像很爱往山上跑啊。”


    ‘阿棠你什么眼神!’大黄愤怒地“汪”了几声,‘这这是肌肉肌肉!’


    ‘什么长胖了!’


    纪棠“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想到大黄还是条注重外形的狗。


    她还想和大黄聊上两句,山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狼嚎,纪棠瞬间警惕,大黄“嗷呜嗷呜”叫了几声,一个后腿弹射就冲了出去。


    “大黄回来!”纪棠立刻出声,她担心大黄自信心爆棚,想和野狼硬刚。


    那可是狼啊,大黄别浪!


    大黄听到纪棠的声音,停下脚步说了‘阿棠我媳妇喊我,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了。’就撒腿跑了,跑了。


    “什,什么?”纪棠呆呆伸着尔康手,她家大黄有别的狗了?


    不是,刚刚那是狼嚎啊狼嚎,大黄你认真的吗?


    我家大黄出息啦,但哪天你把媳妇带回家,会把我吃了吗?


    正胡思乱想着,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她钓的鱼上钩了。


    纪棠后退了一步,这人好像被大粪腌入味了,虽然不太礼貌,但她真的很嫌弃。


    而且,这是个狠人,她见过他如鬼魅般穿梭在夜里的街道上,以他的身手避开向阳大队那些村民的算计轻而易举。


    但他宁愿泡大粪也不愿意露出一点马脚。


    一般来说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只会更狠。


    纪棠又往后退了几步,和他保持距离,防止对方暴起伤人。


    赵乘风脸色不变,而是笑着说道:“我刚跟家里通了电话,这才知道你竟然是穆叔叔的女儿。”


    “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是世交。”他叹了口气,语气感慨,“如果不是小人作祟,我们就是一起长大的情谊了。”


    “世事无常,赵知青不必介怀。”


    赵乘风:……不该我安慰你不要感怀身世,勇敢往前看的吗?他介怀什么啊?


    “你说得对。”赵乘风艰难认同,随后话音低沉了一些,“我最近常常被村里人针对,家里已经在运作让我回京市了。”


    “纪棠,你什么时候会北上?”


    “快了吧。”纪棠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不是知青,想什么时候走都行。”


    “那要不要一起,好有个伴。”他推了推金丝框眼镜,笑的云淡风轻,“一路护着你北上,也是全了我们两家的情分。”


    纪棠有点后悔,她不该“钓鱼”的,照着赵乘风这山路十八弯的说话方式,等到明年,她都套不出什么话来。


    唉,她这个人,面对不喜欢的人是不太有耐心的。


    “赵乘风,你为什么来这里下乡?”


    “嗯?”赵乘风有些意外纪棠会这么问,但立刻笑着说道,“纪棠,我先跟你说说京市和穆家霍家比较亲近的人家吧。”


    “不用。”纪棠直接拒绝,这些事情,她回京市后会自己看自己问,并不需要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来告诉她一些虚假的,甚至带着刻意诱导的信息。


    “不聊了,我还有事。”纪棠说完提起包袱就往深山里走。


    赵乘风露出无奈的笑容,追了上去:“你怎么这么没耐心?”


    “好吧,我告诉你,我下乡,是为了逃避。”


    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苦涩:“我喜欢的女同志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我无法接受。”


    纪棠表示不能理解:“你都能接受泡大粪了,为什么不能接受心上人另嫁他人?”


    赵乘风的表情仿若被雷给劈了,不是,他们在一个频道上吗?


    纪棠继续发力:“你喜欢人女同志的时候,她是单身吗?”


    “不是单身,你喜欢人家,你品德有问题,是单身,你光逃避,不争取,那你就是个懦夫。”


    “我觉得那位女同志的选择没有错。”


    赵乘风脚步一顿,脸上终于泄出了几分阴狠。


    “小心,你脚边是村里人设置的陷阱。”纪棠拉了把赵乘风,让他避开了陷阱,又立刻放手。


    这人在心底砍了她几十刀了。


    不过,赵乘风好像真的打算回京市了,古城楼遗址的异常他不查了?


    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为了不暴露身份,让别人接手这边的调查?


    纪棠觉得赵乘风没一句实话,赵乘风也觉得纪棠顾左右而言他,两人维持着表面客气,实则不欢而散。


    大黄跟它媳妇谈恋爱去了,纪棠成了留守主人,一个人回了小院。


    到了这会儿,纪棠其实已经没必要非得留在向阳大队了。


    但她也不想去京市。


    因为纪家的事情,向阳大队的人不见得对她多友善,但他们也不会来招惹她。


    院门一关,自成小世界,树下一坐,发个呆,一天就过去了。


    这不就是自己向往的退休生活吗?


    纪棠摸着虎口的龙鳞印记,脸上是淡淡的惆怅,可惜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不管玄师出于什么目的把她带在身边,又让她来了这里,都是她的亲人。


    她不可能看着祂消亡。


    很快,纪棠就没有时间感怀了。


    穆家和霍家派来保护她的人到了,同时,他们还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霍老爷子病危,希望能见见纪棠。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走呗。


    不过在走之前,她得先去找大黄和阿兔,问问它们要不要一起走。


    “纪棠同志,霍老危在旦夕,这个时候别上山了,立刻动身去京市吧!”说话的是霍家派来的人,叫杨寻。


    以她的立场说这话,并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但纪棠直觉不喜欢她。


    说实话,当年霍家老祖宗为了自己的命舍出去了一个未知的后代,纪棠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人都是向着活路的。


    但后面霍家女觉醒的传言,霍锦年被高高架起多年,纪棠实在是看不懂霍家想做什么。


    而且,如果不是巧合同姓,杨寻应该是杨家人,顾裴章曾说过,杨家和霍家的关系,很微妙。


    这种情况下霍家派杨寻过来,真的只是保护她吗?


    这里面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看来,她从前对霍家的滤镜可以暂时收起来了。


    趁着探望霍老爷子,她正好回去好好问一问霍家的情况。


    另外,她很不喜欢被人用所谓的孝道裹挟,用命令的语气替她做决定。


    “你着急就先回去。”纪棠淡淡说了句,直接上了山。


    穆家派来的人叫秦随,闻言忙说道:“纪棠同志,需要我陪你上山吗?”


    “不用。”纪棠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纪棠离开后,秦随就说道:“按着约定,你负责纪棠生活中的事情,我负责保护她。”


    “杨寻,你去镇上买今天的火车票,然后在镇上等着,纪棠同志一下山,我们去镇上找


    你汇合。”


    杨寻脸色很不好看,过来保护纪棠是她爸给她争取来的机会,但她心里并不愿意。


    所以刚刚面对纪棠的时候,她带了情绪,但她没想到纪棠根本不给她面子。


    她深吸一口气:“我先去看看杨醒。”


    “杨寻,别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秦随语气很重,“你


    的专业,不该因私忘公!”


    “我只是去看看杨醒,你知道的,他的事情很复杂,和我们失联了很久!”


    “如果你是为了杨醒而来,一开始就不该接这个任务!”


    “杨寻,我们是来保护纪棠同志的,而且,我收到的命令是完全服从纪棠同志的指令,那么你呢?”


    杨寻的脚步钉在了地上。


    纪棠回京是必然,穆霍两家派人过来,一为保护,二是为了以示亲厚。


    纪棠将来选择做霍家女,还是回穆家,还没有定论。


    而她在见到纪棠第一面的时候就把人得罪了。


    想到这里,她也没有了看杨醒的心思。


    “我去定火车票。”她说道。


    秦随点头,守着院门等着纪棠下山。


    纪棠喊了几声大黄,没回应,就先去找了阿兔,阿兔有不羁的灵魂,但也很懒,最喜欢睡觉。


    果然,她在兔子窝里找到了阿兔。


    “阿兔,我要去趟京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你跟我一起去吗?”


    阿兔喜欢山林,纪棠问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做好的被阿兔拒绝的准备。


    但阿兔的眼睛倏忽一亮:‘去京市?就是人口中的那个大城市?’


    “……对!”


    ‘去!’阿兔几乎没有犹豫,伸出爪子做了个冲锋的动作,‘走!’‘我要去吃吃看京市的草,是不是比这里的嫩!’


    纪棠失笑,差点忘了,阿兔很有探险精神,如果不是阿兔,龙心不可能这么顺利和她汇合。


    如果她和龙心一直不汇合,那就是天意难改,即使她是那个“人遁其一”的“一”,也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


    或许,随着时间线的拉长,她会成为第二个书里的纪棠,落寞退场。


    “那我们去找大黄!”纪棠高兴地抱起阿兔转身就走。


    ‘等等!等等!’阿兔蹬腿跳进兔窝,叼出根大人参,‘阿棠你是大人了,要懂事一点,去别人家里拜访要带上礼物的。’


    ‘人,都是这么干的。’阿兔振振有词。


    纪棠一把把阿兔薅进怀里,用力撸了几下:“阿兔,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阿兔傲娇:‘行了,我会抛下你的,谁让我宠你呢!’


    ‘别哭鼻子了,我带你去找大黄。’


    “你知道它在哪里?”


    阿兔得意:‘这山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阿兔有些犹豫地说道,‘那里是白狼的领地,你是人,还是别进去了,我把大黄带出来吧。’


    纪棠揽住阿兔:“可别,你被狼吃了,我去哪里找这么好的阿兔。”


    阿兔很受用,脖子昂得老高:‘白狼是我姐们,放心啦。’


    没多久,大黄就跟着阿兔回来了,大老远的,还吊着一头毛发雪白的母狼。


    说实话,要不是阿兔全须全尾地回来,纪棠早撒丫子跑了。


    ‘阿棠,你要去京市的事情阿兔跟我说了。’大黄有些忸怩地说道,‘那什么,我就不去了。’


    ‘你知道的,我就是农村的土狗,去了大城市肯定不习惯的。’


    ‘那,那什么。’大黄大概觉得自己背叛了主人,有些心虚低头,‘我媳妇在这里,她太柔弱了,没我不行的。’


    纪棠满腔离愁别绪就剩下骂骂咧咧了!


    大黄你要不要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


    那是狼!狼!


    你管那肌肉线条比你还流畅,腿比你还壮实的狼叫柔弱!


    她能一后腿给你蹬死,你信不信!


    爱情使狗盲目!


    但纪棠也表示了尊重,毕竟她亲眼看到自己同意大黄留下后,白狼亲昵地拱大黄脖子。


    纪棠觉得没眼看,同时,她对自家狗子拱了好白菜有点心虚。


    于是没什么底气地对白狼说道:“那什么,我家大黄不懂事,你多担待些。”


    “要是你以后不喜欢他了,就让他来找我,我养他。”可千万别把他吃了!


    后面这句不能说,说了,就容易代入恶婆婆挑拨离间了。


    白狼对纪棠很高冷,和亲近大黄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她只是淡淡看了纪棠一眼,就领着大黄回了自己的领地。


    ‘怎么样?我姐们酷不酷?’阿兔得意说道,‘这方圆十里的雄狼都是蠢货,还是我把大黄介绍给她的呢!’


    纪棠揉了揉阿兔的兔头没说话,但她好像又相信爱情了。


    纪棠抱着阿兔下了山,这次离开,她应该不会很快就回来。


    关于轩辕大墓,京市那边才是信息最集中的地方,她准备在那边找找看有没有河图洛书的下落。


    还有,她曾经感应到最后一块金块在北方,她也想把它找出来。


    既然她有感应,说明金块应该是有用的。


    她抱着阿兔先去找了支书,让他给写张介绍信,再弄一份通行证。


    “阿棠,你知道的,公社不让随便给通行证盖章。”贺关有些为难地说道。


    “支书,你好歹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啊。”纪棠顺了顺阿兔的毛,无奈说道,“公社的会都是你去开的,他们现在对知青探亲假什么态度,你比谁都清楚。”


    “更何况,我不是知青,那个规定约束不了我。”


    贺关就直言:“阿棠,你来求我办事的,态度端正一点嘛。”


    纪棠懂了,支书这是想把从前在她面前丢的脸找回来。


    纪棠叹气,支书老,长得也丑,她哄不了一点!


    “麻利的!”纪棠说道,“别耽误我事儿!”


    贺关眼睛一瞪,恨恨给纪棠开了证明。


    没办法,纪青山的前车之鉴还在那里摆着呢,还有那两个一看就很有气势的年轻人,他不敢得罪纪棠。


    纪棠离开后,贺关背着手溜溜达达去了沤肥区,挑挑拣拣指出了孟依芸工作上的失误,然后宽宏大量地给了孟依芸更多实践的机会。


    从前孟依芸只需要沤动物肥,今天之后,她又多了一项工作,沤公测的肥。


    赵乘风非常能屈能伸,他能接受自己在动物粪便里滚上几滚,但他无法接受自己在人的粪便堆里滚。


    于是他当天就拿到了知青回城的证明。


    于是纪棠在火车站遇到了同样北上的赵乘风。


    更巧合的是,他们买的火车票是一个卧铺车厢的。


    孽缘!


    在登上火车前,纪棠给顾裴章发了封电报,交代了自己北上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交代了她把金块和罗盘带着北上的事情。


    她离开后,大黄沉浸于爱情,短时间内不会回去,把金块和罗盘放在院子里不安全。


    那房子名义上是杨醒的,而她,不怎么相信杨家人,还是随身带着放心。


    卧铺车厢里有赵乘风在,纪棠不喜欢他别有用心的搭话,所以在火车餐厅待的时间比较多。


    在那里打两个菜,坐久一点没人会催。


    在这里久坐的人不多,这个时代,大家都节省,出门在外,很多都带着干粮饼子什么的,并不会来火车餐厅花钱买吃的。


    所以,火车餐厅并不吵闹,纪棠能待得住。


    但杨寻很不高兴,因为开放的环境增加了她的工作难度,甚至觉得纪棠是故意为难她,她的脸一直板着。


    对此纪棠无感,从前对霍家有滤镜,接受霍家的保护,自己安全,霍家也放心。


    但霍家,说实话,挺让她幻灭的。


    她与杨寻对视过,清清楚楚从她眼里看到过不屑,霍家派这样的人来保护她,真的不是给她下马威吗?


    他们是不是忘了,她现在可不姓霍,她愿意千里迢迢北上去看望霍老爷子,可不完全是血缘的羁绊。


    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懒得和杨寻掰扯,等回了京市,就让她走。


    这一天,纪棠又在赵乘风准备搭话的时候抱着阿兔去了火车餐厅。


    杨寻眼里已经开始冒火了,她接过几起保护人的任务,没有一个像纪棠这样不配合的。


    为了一只野兔耽误北上的时间,还天天抱着。


    臭烘烘的,也不知道她喜欢那野兔哪里?


    阿兔:……风评被害,她多讲卫生的一只兔啊,连家都安在泉水旁边!


    早些年京市没有这么风声鹤唳的时候,京市有身份的夫人小姐,抱的都是哈巴狗波斯猫,谁家好人抱个丑得要死的野兔的?


    阿兔:……你等我的,等我把爪子磨锋利的!


    杨寻最不能忍受的是纪棠的没礼貌和不配合她工作。


    没礼貌具体表现在赵乘风一脸笑意和纪棠打招呼的时候,纪棠爱答不理,还有她提议尽量待在车厢里的时候,纪棠直接忽视。


    她真的是要气炸了!


    火车餐厅到底有什么啊?这么喜欢过去!


    果然是乡下来的,以为那是什么好地方吗?


    她很确定,她爸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个所谓霍家小姐,连最基本做人的礼貌都没有,爷爷是老派思想,为人又专制,不会喜欢这样的孩子。


    他看重血脉却更看重能力,这个纪棠,不会是她的对手。


    杨寻垂下眼,只要帮爷爷找到轩辕大墓,再答应会让纪棠生活富足,爷爷没有理由不选她这个被从小培养的孙女做继承人。


    纪棠倒是不知道杨寻对她的意见这么大,也不知道她的野心这么大,当然就是知道了,她也不在意。


    窥一斑而知全豹,霍家的情况必定比她想象中更加复杂。


    她现在只想找到河图洛书,让应龙不至于消散,什么豪门争斗的,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说句不太恰当的话,在这个时代露富,得准备好露头就被秒的后果。


    所谓大家族,在当下的局势下不倾尽全族力气保全反而搞内斗,那就是自寻死路。


    纪棠是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旋涡中的,她不是吃苦耐劳的性格,万一被发配去大西北,她适应不了的。


    她现在正在琢磨一件事情。


    刚才来火车餐厅,有人经过她的时候,在她手里塞了张钞票。


    别误会,人家没把她当乞丐施舍。


    她等人都走了后,打开钞票看了,“SOS”,这个年代会用“SOS”求救的人,至少是个知识分子,没准还是有国外关系的知识分子。


    刚刚纪棠有扫了那人一眼,黑框眼镜,白衬衫,抱着公文包,确实是一副知识分子的打扮。


    这妥妥就是个麻烦啊。


    救不救,是个难题!


    犹豫不决的时候,纪棠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这个年代有很多不远万里漂洋过海带着实验成果回国报效祖国的知识分子。


    而这样的人,在进入国家实验室被全方位保护起来之前,几乎二十四小时面临着暗杀的风险。


    纪棠其实已经不是一个很有情怀的人了,但她把钞票捏在手心,苦笑了一下,这种时候,只能义不容辞的啊!


    在那之前,她得先把事实弄清楚。


    首先可以确定,那样的人既然向她求救了,那必定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纪棠没觉得自己的外表能给人这么大的信任,她看向秦随,这人一身板正,不苟言笑,即使穿着便装,仍是气势惊人。


    至少一拳轰倒几个大汉不再话下。


    还有,他的腰间微鼓,识货的人很容易猜到,那里别着枪。


    这个时代,什么身份能堂而皇之带着枪上火车?


    求救者恐怕正是看中了秦随的身份,才孤注一掷向她求助的。


    能在这么危险的关头还精准找到生机,这人必定是个严谨的人。


    这样的人哪怕身处危机,也会尽量把变故控制在掌握之内。


    他既然发了求助信号,那就一定会来看她的反应。


    而她的行动路线,非常有规律。


    想到这里,纪棠便照例坐在火车餐厅没动,等着秦随买饭过来。


    果然,没过多久,之前和她擦身而过给她塞钞票的中年男人抱着公文包进来了,他后面跟着几个和秦随气质很相似的人。


    不过,秦随比那几个人高了将近一个头。


    嗯,纪棠的思想忽然发散了一下,穆常安也很高,有一米九几了。


    她随意撸着阿兔的兔毛,亲昵地贴近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在外人看来,就是她和宠物亲近,除了觉得她爱好奇葩外,并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是啊,她不说,谁会知道,她家阿兔一个顶仨呢!


    纪棠照常吃饭,照常发呆,照常没有离开火车餐厅,期间,她的眼睛不经意和那中年男人对上,也是一触即离,外人看来只是巧合。


    一切如常,中年男人一行人用完饭,照常离开火车餐厅回车厢。


    唯一没有照常的是,他们的身后跟着一只兔子。


    纪棠不怕阿兔会被人抓到,从古城楼遗址回来后,阿兔比从前嗜睡,睡着睡着,爪子比从前锋利了,身形虽称不上快如闪电,但躲开人自保,足足够的。


    严砚北回到卧铺车厢,心跳仍没有完全平复。


    和那位女同志眼神对上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


    他观察筛选了很久,那位女同志的眼睛干净坚定,对周围的人事虽然冷淡但并不冷漠。


    他见过她对不小心撞上她,弄脏她衣服的孩子笑着说没事,也见过她疾言厉色斥骂借着人流拥挤,想蹭到她身边占便宜的男人。


    那是一个有边界感,勇敢坚定的女同志。


    还有一点,她身边有两个能打的,必要的时候,也能出点力。


    虽然很抱歉,但他衡量了又衡量,还是决定向她求助。


    严砚北抱着公文包,想着找个什么样的机会才能在这些人的眼皮底下把资料交给那位女同志,请求她带去京市国家实验室。


    他还没想到办法,公文包上突然跳上来一只毛茸茸的兔子。


    这是,那位女同志一直抱着的!


    其中一个保护他的年轻人皱着眉头就要把兔子拎走,严砚北心念一动,护着兔子,说道:“这是别人的宠物,你们别伤害它。”


    “严先生,我们不会伤害它的,但兔子身上难免有病菌,为了您的身体健康,请您配合一下。”说完就要来抓阿兔。


    闻言,严砚北激动了起来,他仿佛是在日复一日没有丝毫自由的窒息保护中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开始发脾气:“你们是来保护我的还是来监视我的!”


    “这些天,我连上个厕所的自由都没有,你们的上级就是让你们这样保护我的吗?”


    “等到京市,我要投诉你们!”但只是发脾气,并不怀疑对方的身份。


    那年轻男人闻言,收回了手,温和说道:“严先生,国内现在很乱,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确保您的安全。”


    严砚北把阿兔和公文包一起抱住,疾言厉色:“保护我的安全,不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现在!我要去把兔子亲自还给那位女同志!”


    年轻人立刻伸手阻拦:“严先生,您这样,很让我们为难。”


    “这样,您把兔子给我,我保证把它还给他的主人。”


    “不!”严砚北严词拒绝,“鉴于你平时的态度,我并不能信任你!”


    “你怕是会直接处理了这只兔子,这是错误的!”


    “严先生,您的安危是第一位的,您知道的,您出去之前,我们都要事先排查现场。”


    “您这样,我们会多出很多工作,也将您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另一个年纪大一点的男人说道。


    年轻人立刻接话:“是啊,严先生,按理说,您在车厢里是最安全的,但您说,长久待在密闭的环境里,会影响您的思考


    ,我们才排除万难,让您每次都去火车餐厅用餐。”


    “这极大地增加了我们的工作量,但为了您的身心健康,我们没有一点怨言的。”


    “所以,您的指控,恕我们无法苟同。”


    “还有,请您尊重我们的工作。”


    说完这句,那年轻人不顾严砚北的反对,就要上前把阿兔拎走。


    “抱歉。”纪棠清越的声音传进车厢,“我的兔子不小心进了你们的车厢,她对我很重要,我能进来找一下吗?”


    “兔子确实在这里,你等一下!”


    年轻人有了理由,严砚北也拒绝不了,阿兔被年轻人还给了纪棠。


    纪棠礼貌表示了歉意和谢意,没往车厢里多看一眼,帮阿兔顺了顺毛,转身离开。


    没人听见阿兔正在疯狂吐槽:‘那男人太凶了,满身都是煞气,要不是你来了,我怀疑他会直接拧断我的脖子。’


    ‘当然了,在那之前,我会先让他知道惹怒姑奶奶的后果!’


    ‘阿棠,那个黑眼镜叫严先生,他说他被监视来着,不过,他是个聪明人,也没怎么吃亏。’


    ‘他一直抱着皮包,好像很怕有人抢。’


    ‘阿棠,咱们救人还是救皮包。’


    阿兔的成长非常迅速,从前的她,只会说满山的亮晶晶,现在,她已经能分辨人类的情绪,甚至对事情有了自己的判断。


    阿兔是要成精了吗?


    “辛苦阿兔了,最近只能吃干草,等下了火车,我去找最嫩的草给你吃。”


    ‘那有什么辛苦的,有事尽管找我。’阿兔伸了伸爪子,安抚地拍了拍纪棠。


    人和皮包,纪棠肯定选人啊。


    而且,以那位严先生的心性,明知群狼环伺,怎么也不可能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公文包里的。


    要真是那样,他早没命了。


    要怎么救?


    火车上有乘警,严先生却舍弃了向他们求助。


    那是不是说明,除了明面上监控他的人,暗处,还有人在监视着他?


    更重要的是,那些人的身份或者说假身份能让乘警没有防备。


    要救严先生,却不能让其他的乘客陷入危险,那就只能在下了火车后行动了。


    下一站是终点站,想来他们的目的地都是京市。


    可一旦下了火车,就会有更多的不可控因素。


    “秦随,会有人来接站吗?”纪棠随口问道。


    杨寻面上露出不屑,纪棠以为她是谁?


    在京市所有人家的眼里,她只是个还没有认祖归宗的乡下人。


    有她和秦随代表霍穆两家还不够给她脸的?


    秦随温和说道:“到时候看纪棠同志的意思,无论先去霍家还是穆家,我都会护送你平安到达。”


    意思就是没别人了。


    “有车吗?”纪棠又问道。


    杨寻眼里闪过嘲讽,乡下土包子还挺讲究排场。


    秦随说道:“有的,我从京市出发的时候,是开车去的火车站。”


    纪棠点头:“秦随,下火车的时候,你先去把车开到出站口。”


    “好的。”秦随没有多问,直接答应了下来。


    杨寻皱眉,纪棠的意思是先回穆家,这怎么可以?


    她忍不住说道:“纪棠,霍老在医院等着见你。”


    “嗯。”纪棠随口应了声,开始推敲怎么把人救出来。


    与此同时,她要确定,自己是救人,不是添乱。


    索性火车明天进站,她还有时间。


    阿兔的事情发生后,严先生失去了自由,他再也不能在饭点出来放风。


    纪棠失去了和严先生接触的机会。


    好在,严先生和那些监控他的人,纪棠只要确定一方的身份就可以了。


    她让阿兔送了张字条给严先生,上面只有两个字“热水”。


    阿兔又闹了一场,严砚北被看得更紧了。


    人都有叛逆心理,中年叛逆更是不可理喻,当天晚上,严砚北非说身上痒,一定要在车厢里擦身,又几次嫌弃水温,折腾那年轻人接了几趟热水。


    “再加点热水,天气虽热,但我不能有意外。”严砚北冷着脸,抱着公文包作妖。


    年轻人的脸已经黑了,他咬牙,说道:“最后一次!严先生,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另一个车厢,纪棠让秦随陪她去接杯热水。


    秦随笑着说道:“我去就好了。”


    纪棠也笑:“每次都是早早就睡下了,还没有感受过夜间车窗外的风景,我想去外面看看。”


    杨寻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躺在卧铺上没动。


    秦随好脾气点头,陪着纪棠去了接水处。


    “秦随。”纪棠看着明显有些暴躁的年轻人,说道,“你打得过他吗?”


    秦随点头:“能!”


    “那去找他茬,跟他打一架。”纪棠微微抬头看着秦随,笑得纯良。


    第26章 第26章地下实验室


    秦随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他不像杨寻那样觉得纪棠难伺候心气高。


    相反,纪棠在京市身份地位相同的那些女同志中绝对是脾气温和不爱作妖不娇气的存在。


    杨寻对纪棠不满的根源不在于纪棠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而是纪棠的回归所代表的意义。


    她没有摆正自己在霍家的位置,又或者,恰恰是因为太清楚自己在霍家的位置,所以对纪棠产生了无法言说的恶意。


    秦随觉得,还好纪棠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同志,也足够宽容,不然,北上的这一路,他怕是要有断不完的官司。


    甚至,两个年轻气盛的女同志没准会打起来。


    当然,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肯定是帮着纪棠跟杨寻打的,保护纪棠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如果危险来自杨寻,他反正没有不打女人的原则。


    但他没想到,纪棠和杨寻没打起来,却要指使他去跟人打架。


    他试图理解,但他理解不了,就像他不理解纪棠天天把兔子抱在怀里一样。


    七月的天,那一身毛,不热吗?


    但在纪棠殷勤的目光下,他随意伸展了一下,还是上了。


    他是穆军长一手提拔上来的,也曾陪着他去找过出生就失去踪影的孩子。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纪棠在穆军长心里的地位。


    其实,有一阵,很多人都觉得穆军长疯了,霍师长失踪了将近一年,回来后说生了个孩子,不见了。


    然后穆军长就信了,但凡有点线索就赶过去确认。


    十九年,这个孩子没有一点音讯,有些人已经在说根本就没有这个孩子的存在,穆军长是自欺欺人。


    尤其前一阵,穆军长公开了纪棠的存在,但纪棠没有跟着回穆家。


    现如今家属院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说纪棠是个品行高洁的女同志,穆家这么好的条件,她认亲后竟然没有贴上来在,实在是太难得了。


    这是感性派。


    另一派是理性派,他们分析了各种蛛丝马迹,最后得出结论,穆军长真的疯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纪棠这个人的存在。


    但他们不敢说。


    穆军长除了在找孩子这块脑子不清楚,其他地方完全是碾压别人的存在。


    然后,穆军长是秦随的超级偶像。


    从向阳大队回来后,他不止一次听穆军长夸纪棠。


    从长相到性格到说话声音与方式,连她养的狗都比别家的多了几分灵气。


    话说,纪棠的狗呢?怎么最后带了只兔子回京市?


    算了,这不是重点!


    秦随搭上了看着就很暴躁的年轻人,微微低着头,俯视着对方,认真说道:“嘿,打一架吗?”


    纪棠:……俯视这个,是真挑衅。


    暴躁年轻人叫陈二两,他生平最讨厌仰着头和人说话,加上他被严砚北指使着跑进跑出好几趟,整个人处于暴怒的边缘。


    两人对视了三秒钟,直接你来我往动起了手。


    俩还挺讲究,很默契的没有损


    坏公共财产。


    纪棠就看着他们打。


    秦随是军人出身,一招一式板板正正大开大合,打得虎虎生风。


    那年轻人招式就凌厉多了,很多时候都往秦随的要害招呼。


    两人又过了几招,纪棠喊了声:“住手!”


    秦随立刻收手,回到纪棠身边。


    纪棠昂着脑袋挑了挑眉,一脸挑衅看着陈二两。


    陈二两的脸色很难看,他打不过这个大高个。


    心情更差了!


    陈二两提着热水壶离开后,秦随主动说道:“这人路子很野,招式狠辣,像是道上混的。”


    秦随在他的领域是个专家,纪棠就问他:“陈二两有可能是军人吗?”


    “绝对不可能!”秦随的回答斩钉截铁。


    “那,领导会让他这样道上混的人去保护知识分子吗?”


    “不会!”秦随挺着胸膛说道,“这样的任务自然是我们去!”


    这个年代能被保护起来的知识分子,你就说含金量有多高吧?


    怎么可能让混道上的人去保护,出了事谁负责?


    纪棠就把之前严先生给的钞票递给秦随看。


    秦随摆摆手,说道:“只是打了一架,不至于,我哪里能要你的钱。”


    “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看的。”


    秦随借着开水间昏暗的灯光看清了钞票上明晃晃的“SOS”字样。


    “这?


    纪棠点头,示意了一下陈二两离开的方向:“被他们保护的那位严先生给我的。”


    秦随眉头皱了起来,很肯定说道:“你想救人。”


    “你不想?”


    秦随当然想,最近有几位很有名望的爱国科学家,历尽艰难从国外回来,可一踏上国土就莫名消失了踪影。


    他怀疑严先生也是一位刚回国的科学家。


    这事是机密,他不能跟纪棠透露。


    理智和理智拉扯了一会儿,秦随还是说道:“等到了车站,我让杨寻护着你离开,我去救人。”


    “你觉得刚刚那人的身手怎么样?”


    “普通人里的顶尖水平。”


    纪棠看了秦随一眼,这人,是在显摆他厉害吗?


    秦随又说道:“两个人我勉强能应付,应该能救下严先生。”


    “三个。”纪棠说道。


    “什么?”


    “严先生身边这样的战力有三个。”阿兔告诉她的,说严先生的车厢里还有个一直没说话的人,看着就是很厉害的大坏蛋。


    “而且,这还是明面上的。”


    要是这样的话,秦随就没有胜算了。


    万一打草惊蛇,事情更麻烦,他们救下严先生,也想顺藤摸瓜救出其他失踪的科学家。


    “如果加上杨寻。”他迟疑着说道。


    纪棠摇头,直言道:“她对我成见太深,这样的成见会蒙住她的眼睛。”


    “她未必会相信我是要救人。”


    秦随愣住,没想到纪棠看得这么透。


    他下意识问道:“那怎么办?”


    “硬抢!”


    “什,什么?”军人出身的秦随办事不算刻板,但思考问题会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逻辑,略显正规。


    纪棠就白了他一眼:“我们是救人,不用非得跟那些人对上的。”


    秦随觉得:“有道理!”


    “是吧,有心算无心,胜算是不是大很多?”


    秦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声音压得更低:“那我今天跟他打了一架,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不会。”纪棠说道,“他们会以为你是在给我出气。”


    秦随没想明白。


    纪棠解释了一句:“因为阿兔的事情,那个人对我的态度很不好。”


    “我这样身边有人保护着的人,脾气不好很正常。”


    “先回去。”


    陈二两脸上挂了彩,回去后自然有人问起,他就把事情说了。


    “别惹那样的人,等任务完成了再说。”阴影中有人沉声说道。


    之后,纪棠又带着秦随去堵过人,但那年轻人没再出现。


    终点站终于到了。


    纪棠和秦随对了个眼神,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赵乘风笑着说道:“我们顺路,不然一起回去吧,我家里会开车来接。”


    这回纪棠没当听不见,而是对杨寻说道:“你是霍家派来保护我的,对吧?”


    杨寻哪怕不喜欢纪棠,这种时候也绝对不会说“不是”。


    “是。”她说道。


    “那好,你把这个一直骚扰我的人留住,等所有人都下了火车再让他走。”


    杨寻眉头一皱就要拒绝。


    “你可以不答应,那我会告状,说你保护我的时候不情不愿。”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事实。


    杨寻拦下了赵乘风。


    赵乘风是赵家最受宠爱的儿子,虽然有跟着操练过,但明面上绝对不会是杨寻的对手。


    所以,纪棠直接把赵乘风和杨寻这两个不安定因素绑在一起,让他们最后才能离开,免得坏事。


    她拍了拍阿兔的脑袋,阿兔眼里闪过兴奋,腿一蹬熟门熟路往严砚北所在的车厢跑去。


    “阿兔!”纪棠立刻追了上去。


    秦随迅速拿起行礼下火车,把行礼一股脑扔到后备箱,快速把车开到了出站口,没熄火,等着。


    严砚北刚走出卧铺车厢,怀里就多了个毛茸茸,他下意识抱住,纪棠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抱歉,我家阿兔好像很喜欢您,打扰了。”


    “您把阿兔给我吧。”纪棠伸出手。


    严砚北默契把阿兔往前一递,但阿兔没搭理纪棠,稳稳摊在严砚北手上。


    纪棠被宠物落了脸,眼神就冷了下来,但顾忌着是公共场所没有发脾气。


    她深吸了一口,声音轻柔,但明显带着威胁:“阿兔乖,到姐姐这里来。”


    阿兔不理。


    纪棠丢了脸,想转身就走,但身份和教养让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同志,麻烦您抱着她下火车好吗?我行礼里有她爱吃的干草,只不过,我的同伴已经先一步下了火车。”


    “好的,我也很喜欢阿兔。”这可是救命恩兔,严砚北是真的喜欢。


    七月的天,阿兔敦实的身子抱在怀里,安全感爆棚。


    “先生,别节外生枝。”陈二两低低警告。


    纪棠面色不善看过去,弯了弯唇角,对严砚北说道:“同志待人太亲厚了些。”这就是说严砚北不会驭下了。


    显然,她误会陈二两他们和秦随是一样的身份了。


    陈二两几人对视一眼,纪棠的误会算是正中下怀,便没再有动作。


    严砚北不好意思笑笑,解释了一句:“他们是保护我的人。”


    纪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没再说话。


    说到底,如果不是阿兔,她和他们根本不会有交集,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走吧。”严砚北说完,率先往外走,纪棠很自然走在了他身侧。


    她在做最后的尝试:“阿兔,过来姐姐这边。”显然,她不是很想欠严砚北人情。


    陈二两几人对视一眼,眼里的怀疑去了一点,但三个人形成了一个三角,把纪棠和严砚北包围在里面。


    身为一直被人保护着的纪棠当然觉察到了,但陈二两三人本来就是保护严砚北的,她没有立场呵止。


    但显然,陌生人的靠近让她很不舒服,她忍不住瞪了一眼陈二两。


    不知道好歹的阿兔让她生气了,她脚步加快,已经隐隐走在了严砚北的前头。


    对阿兔,她俨然有“既然你喜欢那老头,就跟他过吧”的趋势。


    是的,她有教养但不友善,自私小心眼,万事都是别人的错,耐心不够一分钟的娇蛮千金人设立得超稳!


    至少,那三人虽然很烦她,但眼里的警惕更多放在了周围,且,忌惮她的身份,不敢轻易动她。


    纪棠没再看阿兔和严砚北,径自加快了脚步,严砚北是个聪明人,亦步亦趋跟着纪棠,还不时看看阿兔又看看纪棠,一副欲言又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但他是想把阿兔还给纪棠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陈二两三人也不好


    节外生枝,只得跟着。


    纪棠走得快,严砚北跟着,也走得快,这虽然没打乱陈二两三个人的步调,但到底心里觉得很烦。


    纪棠快步走出出站口就看到了等在车里的秦随,心里定了定。


    她径自打开车门,对阿兔下了最后的通牒:“阿兔,进去!”严砚北心跳加速,微微躬身,上前一步,手往前一送,方便阿兔跳进后座,


    阿兔转过头,给了纪棠一个高冷的后脑勺。


    纪棠肉眼可见愤怒了起来。


    陈二两知道不应该,但想到纪棠指使着那个大高个打了他一顿,眼下看着娇小姐吃瘪,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其他两个人心神也是一松。


    纪棠找准机会用力一推严砚北的肩膀,连人带兔推进了后座,自己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了车。


    秦随一脚油门踩下,“轰”一声,留下尾气,飞驰而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陈二两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汽车已经开出去几十米了。


    秦随曾评价过陈二两的身手,普通人里的顶尖,但那会儿是在开水房里打斗,空间有限,陈二两没有完全发挥出实力。


    他真正厉害的是追踪术,并且,他在道上有一个诨号,叫“飞毛腿”。


    这诨号名不虚传,他虽然追不上汽车,但一直吊在后头。


    纪棠转过身看着陈二两,阿兔早就扑回了她的怀里,臭男人的怀抱哪里有阿棠的香!


    严砚北有些愣神,他以为自己拖纪棠下水,两方会发生恶战。


    但事实上,纪棠顺利把他救了,并且,没有他想象中的双方对战,血流成河。


    他就知道他的眼光是一流的!


    纪棠看后面只追过来一个陈二两,眉毛一挑,说了声:“停车!”


    秦随正是最佩服她的时候,她话音一落,车子就停了下来。


    严砚北心脏扑通狂跳,生怕车子停下,自己又被抓回去。


    “抓回去?怎么可能!”纪棠回道。


    原来是他太紧张,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了笑。


    眼看着陈二两就要追上来了,纪棠推开车门下了车。


    严砚北心都要跳出来了,秦随也准备打开车门下车和陈二两动手。


    “回去!”纪棠开口,秦随又把车门关上了,他相信纪棠。


    陈二两见纪棠堂而皇之等在车边,露出狞笑,敢坏他们的事,他要弄死这个小娘皮!


    然后,他在纪棠手上没走过三招。


    “上去吧你!”纪棠一个手刀把人敲晕,扔到后座,打开副驾驶室的门上车坐好,“走!”


    秦随人还在愣神,脚已经听令踩下了油门。


    杨寻和赵乘风出火车站口的时候,火车站里除了工作人员,已经没人了。


    当然,纪棠和秦随也没有等着她。


    “寻姐,坐我的车吧。”赵乘风很有风度邀请。


    杨寻的脸跟黑漆刷过似的,她以为纪棠摆了她一道,跟秦随去了穆家。


    “送我去军中医院!”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纪棠选了穆家的事情,她得第一时间告诉爷爷。


    纪棠当然没有回穆家了,她让秦随找了偏僻的地方停车,她要审陈二两。


    当然江湖规矩她是知道的,最后陈二两会被秦随带回去。


    但这人是纪棠抓的啊,她又是穆家人,她要审,秦随只能依了,关键是他打不过纪棠。


    上次在火车开水间,他虽然占了上风,让陈二两挂了彩,但人纪棠三招把人拿下了。


    这差距!


    在立刻听纪棠的话,和被打服后再听话,秦随还是懂的选择的。


    纪棠知道自己变厉害了,在龙心飞入她掌心的时候就知道了,但她不知道自己具体有多厉害。


    正好这会儿秦随在,又干得过陈二两,她就拿陈二两试试身手了。


    她也没想到,三招就把人拿下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想打一顿贾建国那个废物还要搞埋伏的“弱女子”了。


    现在的她可以直接捏爆贾建国的脑袋!


    她那三招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招式,而是一力降十会。


    陈二两伸拳头砸向她的时候,她用手臂格挡,二人手臂相撞,陈二两手臂断。


    陈二两用脚揣纪棠,纪棠同样用脚格挡,陈二两小腿断。


    然后就是第三招,纪棠一个手刀把人敲晕了,当然,她是收着力气的,不然,她能把陈二两的脑袋一个手刀劈飞。


    在她轻飘飘把陈二两提溜上后座的时候,她忍不住发散了一下思维,她觉得,以她现在的力气,要是这会儿汽车没油了,她能扛着汽车跑。


    陈二两被弄醒的时候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他一睁眼,对上了纪棠放大的脸。


    一看到这张脸,他的四肢百骸就立刻疼了起来。


    不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吗?


    眼前这个女人他娘的是钢筋做的吗?


    “认识赵乘风吗?”纪棠问道。


    她见识过赵乘风的身形,陈二两的步法和他很像。


    陈二两用力“呸”了一声,骂了句粗话,说道:“老子认识你爹!”


    纪棠伸手就把陈二两完好的手给折了,然后把手伸向了他唯一完好的脚。


    她弯了弯唇角:“那你辈分比我高,我不能失礼了,先送些见面礼吧。”说完就要去拧陈二两的脚。


    “别别别!”陈二两都快吓尿了,他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女人,经历的也不少,但没有一个像眼前这女人这样一言不合就折手折脚的。


    这还是女人吗?这是母夜叉!


    “要的,咱们是礼仪之邦,你这辈分又高,别客气。”


    “我不认识赵乘风!”


    纪棠收回手,陈二两完好的脚抖了抖,松了口气。


    “你的腿上功夫是谁教的,谁跟你练了一样的功夫?”


    陈二两心一紧,这个问题就不能回答了。


    纪棠脾气很好笑笑,说道:“我一直想试试我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听说有些人是硬骨头,我想知道,我能不能把硬骨头捏碎。”这语气,就跟人说“今天天气很不错,家里被子可以拿出来晒了”一样平淡。


    但在场无论敌友都抖了抖。


    秦随忍不住想,纪棠这么厉害,刚刚救人的时候直接把那三人干趴下就不完了吗?


    纪棠怀疑陈二两和赵乘风是同一个组织出来的,认真问了句:“你真不说吗?”


    “那你忍着点,我要捏碎你骨头啦。”尾音上扬,很期待的样子。


    “话说,骨头断了能接上,碎了,可就接不上喽。”


    她幽幽叹息:“可惜了你的一双飞毛腿了。”


    说完就捏住他的小腿骨眼看着就要用力了。


    “我说我说!”陈二两怂了,他要是真废了,没用了,那绝对活不了,组织先不会放过他。


    反正都是死,先勾着,多活一会儿算赚了!


    纪棠遗憾收回手,她还是喜欢陈二两桀骜不驯的样子,她是真的想试试自己力气到了哪个程度了。


    仿佛看懂了纪棠眼里的遗憾,陈二两不敢磨叽,急声说道:“我的功夫都是组织里的老师傅教的。”


    “刚入门的弟子有很多个。”


    “但学这个需要天赋。”


    “整个组织里练成的就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谁我不知道。”


    “等等!等等!别捏!”


    “我知道他的绰号!”


    “他的绰号叫夜鹰!”


    “你见了他能认出来吗?”


    “认不出!”


    “只是小弟子筛选的时候见了一面,我白天学,他晚上学。”


    “你们组织真谨慎。”纪棠夸奖了一句。


    陈二两露出个要哭不哭的笑:“我说的都是真的,姑奶奶,您给我留一条腿吧。”


    “哟,刚还不跟我爹一个辈分嘛。”


    “我错了。”


    “你们组织训练个人都这么严谨,一听就很高大上,怎么你这么快就吐口了?不会是在骗我


    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陈二两立刻说道,“我是最外围的小喽啰。”


    他叹了口气:“您别看我身手不错,还有特点,但我没家世。”


    “我们那个组织,家世好能力强的人,才能进入核心,我这样的,就是平时接个任务,拿点佣金。”


    “当然了,事情实在办得漂亮的也能进核心,但对普通人而言,难!”


    “这不,有时候长时间接不到任务,我就在道上混日子,搞点钱改善改善生活。”


    “倒是没想到道上的兄弟给我面子,送了我一个‘飞毛腿’的外号。”


    “可惜了,最近政策越来越严,道上很多兄弟都回家种地去了,我就只能回组织抢任务了。”


    “那你说说跟严先生有关的这个任务吧。”


    “其他归国科学家失踪是不是也跟你的任务有关系?”秦随追问了一句。


    陈二两思索了一下,说道:“这个任务很简单,抢的人很多,其他科学家不是我经手的。”


    “那你说说严先生吧,你们为什么抓他?”纪棠问道,“他身上有你们想要的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没有啊,我只是负责把人抓过去就好了啊。”


    严砚北愣了下:“你们不是想抢我的实验数据吗?”


    “我抢你实验数据干嘛?我又看不懂!”


    “不是科学家吗?怎么这么蠢!”柿子挑软的捏,陈二两一口恶气全冲严砚北去了。


    纪棠拍了一下陈二两的后脑勺:“注意你的态度!”


    其实她是有点恼羞成怒,因为她之前分析了半天,也是觉得陈二两他们是冲着什么重要资料来的,结果,他们真的只是劫人。


    不对,劫人也不行的!


    “你准备把严先生带到哪里去?”


    陈二两沉默着。


    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脑子嗡嗡的,还有点恶心想吐,娘的,他刚刚是被铁块给砸了吧!


    纪棠也看出陈二两不对劲了,没敢扇第二下,怕把人扇死了。


    她心情很不错,女孩子立世,多点本事总是好的!


    陈二两缓过来就立刻开口了,道上混过的,都能屈能伸。


    “我接到的任务是把人送去京郊的一个地下实验室。”


    “里面是什么样儿我不知道,你知道的,我就是一个小喽啰。”


    秦随看了纪棠一眼,纪棠点头,秦随动手把陈二两手脚的骨头都接了回去。


    “我们分头行动,我去京郊实验室看看,你送严先生去国家实验室。”纪棠说道。


    以她现在的武力值,陈二两不敢跟她玩花样。


    “你放心,到了那里,我不会轻举妄动,会等着你的支援。”


    她是怕他们救了严先生的事情走漏风声,京郊那边提前撤走,甚至杀人灭口,她先过去看看情况,见机行事。


    这事不是她和秦随两个人能搞定的。


    她力气是大,脑子也好,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可能还有热武器。


    这种时候,还得正规军上啊。


    秦随虽然不放心纪棠一个人行动,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而且,严先生也确实该立刻护送去国家实验室。


    他在外面的每一分钟都可能遭遇危险。


    可车子只有一辆……


    要是先送纪棠去京郊,严先生肯定同行,然后,万一呢?


    确定不是送严先生羊落虎口?


    可要是先送严先生去实验室,京郊那边出了变故,再把那些科学家救回来救难了。


    而且,那个组织难得冒了头,不逮住,不甘心呐。


    最后,是严先生掏出纸笔,做了一道算术题。


    然后发现,纪棠和陈二两走路过去京郊的时间,和秦随送完严先生再送纪棠二人去京郊的时间差不多。


    纪棠讪讪摸了摸鼻子。


    最后的最后,虽然严先生坚持先一起去京郊,但纪棠和秦随还是决定先把他送去国家实验室。


    主要是怕肉包子打狗,能救一个就先救一个。


    纪棠在遗憾车子只有一辆只能一起先赶去实验室的时候,杨寻已经到了军总医院站在了霍斩元的病床前。


    从前叱咤风云的老人,如今脸色苍白半靠着枕头闭着眼睛,和普通暮年的老者没什么区别。


    “爷爷,您还好吗?”


    “霍老的状态不太好。”回答她的是守在霍斩元身边的老中医。


    这个时代的中医还能在军总医院自由出入的,可见他的医术和背景。


    他说话很直接:“他现在最好是静养,不要操心。”


    杨寻要告状的话就是一哽。


    “纪棠呢?”霍斩元没见到想见的人,轻声问道。


    “她先去穆家了。”杨寻没瞒着,立刻说道。


    欧阳书看了眼杨寻,目露不喜,但这毕竟是霍家的家事,他也没插嘴。


    同时,对没有第一时间来看老友的纪棠也有了些埋怨。


    正在这个时候穆常安脚步匆匆进来了。


    他每天这个时候会来陪霍斩元说会儿话,但今天恐怕不行了。


    “爸,我临时有任务得立刻出发。”


    他看到杨寻在这里又看霍斩元和欧阳书脸色都不怎么好,离开的脚步顿了下,补充了一句,“阿棠救了严先生,顺藤摸瓜发现了失踪科学家的踪迹。”


    “我亲自带人去支援,其他的,等我回来细说。”


    他走后病房彻底安静了下来。


    不久,欧阳书“嗤”了声,自顾自看起了医书。


    穆常安的话把杨寻衬托得像个小丑,她想找个地缝钻钻进去,但同时,她对纪棠的成见更加深了。


    她觉得纪棠是故意让她出丑,也是故意不带她立功的。


    纪棠不带她玩是真的,但她出不出丑的,责任可不在纪棠。


    纪棠忙着呢!


    严先生觉得纪棠是个光风霁月的女同志,见义勇为,心思缜密,功夫高手,反正在去国家实验室的路上把纪棠给夸上了天。


    然后,为了表示感谢,他送了纪棠一枚玉简。


    他说道:“玉简赠君子,纪棠同志,你的品性比这玉还高洁啊。”


    秦随绷着表情专心开车,把油门踩得轰轰响,陈二两嘴角不停抽抽,要不是打不过纪棠,他真想说上一句“你够了啊!”他听得牙齿都酸了。


    纪棠推拒了几下,严砚北非常坚持,说这是救命之恩,他早就以身许国,没法报答,只有这个玉简聊表心意。


    纪棠还是决定收下了玉简。


    她寻思着还好严砚北以身许国了,不然,她真怕他来上一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那就是恩将仇报了啊!


    纪棠护着严砚北和国家实验室做交接的时候,秦随拎着陈二两联系了穆常安,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请求支援。


    然后,他们一行三人又马不停蹄赶去了京郊。


    京郊地下实验室入口,之前和陈二两一起骗严砚北说他们是组织派来护送他去国家实验室的两人正在跟守门的黑衣人交涉。


    他们拿出任务牌说明情况后被几个黑衣人请走。


    然后,整个地下实验室警铃大作。


    听到警铃的人整齐有素收拾资料,有条不紊控制被抓来的科学家,等着下一步指示。


    很快,广播声指引着所有人往三号通道撤离。


    纪棠他们到的时候,地下实验室里的人已经撤得差不多了。


    当即也别讲什么策略计划了,直接上就完了。


    她一个手刀先把带路的陈二两敲晕,免得他作妖,随后迎上殿后的黑衣人,秦随紧跟其后,和黑衣人对战了起来。


    穆常安成为军长后更多是指导和下发指令,已经少有亲自带人做任务的时候了。


    但京郊有纪棠,他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在,他收到秦随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决定亲自来了。


    他根据秦随留下的线索带着人到地下实验室的时候,正好看到纪棠左右手同时用力,把两个黑衣人的脑袋撞到一起。


    “嘣!”俩黑衣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穆常安:……他闺女,好厉害!


    穆常安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由他坐镇指挥,黑衣人很快被拿下,然后带着人往三号通道追去。


    纪棠把事情交给穆常安后松了一口气,这事太大了,她和秦随扛不了。


    她没有跟着去追缉,秦随和其他留下来的军人开始打扫战场,把黑衣人绑起来带了出去。


    地下实验室这种地方纪棠非常反感,事情办完了,她也就没准备多待。


    然后,阿兔突然跳进了她的怀里。


    不是,她不是让阿兔待在车上等着的吗?


    ‘阿棠阿棠,那些人留下了些东西,你要吗?’


    纪棠轻拍了一下阿兔的脑袋。


    这是她们之前约定好的暗号,在纪棠说话不方便的时候,拍头表示同意,拍屁股表现不同意。


    阿兔就跳下纪棠的怀抱开始带路。


    “阿兔怎么往那边去了?”秦随看到后连忙说道,“我把它带出来。”


    “我去吧。”纪棠说道,“你忙你的。”


    留下来的军人已经搜查过地下实验室了,确定里面人去楼空,没有任何有效的信息留下。


    纪棠身份特殊,又立了大功,这会儿去找阿兔,倒是没人说什么。


    至于危险,遇到纪棠,危险的是别人。


    阿兔对探险爱得深沉,这个地下实验室虽然不如古城楼遗址复杂,但到底通道多,房间多。


    纪棠跟人打生打死的时候,阿兔玩得不亦乐乎。


    然后她就发现了一些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被留下来的东西。


    第27章 第27章回家


    纪棠跟着阿兔走过长长的通道。


    ‘阿棠,这里!’阿兔在一处山壁停下,伸爪往一个只有她脑袋大小的洞口指了指,周围有些新土散落,显然,这个洞是阿兔现打的。


    “……阿兔,你觉得,我能钻得进去吗?”纪棠一言难尽看着阿兔。


    阿兔收回爪子拍了拍脑门,讪讪说道:‘天天给你当妹妹,把你也当兔子了。’


    ‘里面很大的,肯定有地方进去,阿棠,你找找看有没有机关,不行我就把洞打得大一点,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纪棠刚想说“那你把东西拿出来吧”,省得她费心费力找机关,阿兔就忧愁地看着自己的爪子说了句:‘这里的土好硬啊。’


    得!她找!


    敲敲打打了一遍没有什么发现,纪棠累了。


    从收到严砚北的求救信号到筹谋救人到跟人大打出手,她真的累了。


    关键,她还饿啊!


    她也不讲究这地方干净还是脏了,一屁股坐下,跟阿兔吐槽:“早知道我现在这厉害,我该直接冲到严先生的卧铺车厢制服陈二两他们把人救了的。”


    “要是这样的话,我现在不说已经躺下休息了,至少一顿饱饭肯定已经下肚了的。”


    ‘你可别说了,陈二两面上逞凶斗狠的,其实是个憨货,对自己的身手迷之自信,但另外两个,可都是带着枪的。’


    ‘阿棠,你刀枪不入了吗?’


    “……不确定呢。”纪棠惆怅,“怕疼,不敢试呢。”


    ‘还是别试了吧。’阿兔再次真诚劝告,‘你不是常说不作不死吗?’


    ‘阿棠,别作死,我还等着你给我送终呢。’


    “……?”纪棠一把薅过阿兔搂在怀里“蹂躏”。


    阿兔蹬了几下腿,没逃出纪棠的魔爪,立刻讨饶:‘别挠那里,别挠那里,兔也有痒痒肉的!’


    一人一兔闹腾得正欢的时候阿兔后腿蹬了下地上一颗拳头大的石头。


    “嘎吱”一声,山壁上一扇小门应声而开。


    趁着纪棠愣神的功夫,阿兔一个蹬腿跳离纪棠的怀抱,洋洋得意说道:‘阿棠我厉害吧,快来啊!’


    “我家阿兔最厉害了!”纪棠真心实意夸奖,跟着阿兔进了密室,“阿兔,你以后别说那样的话了。”


    ‘什么话?’


    “就送终的话啊,我听了心里难受。”


    ‘那有什么好难受的,咱们兔子,最后的归宿就是山林啊。’


    ‘阿棠,你豁达一点啦。’


    “豁达不了一点!”纪棠说道,“你得陪我很久很久。”


    ‘嘿嘿,那好吧,我尽量。’


    纪棠边和阿兔说话,边把密室翻了个遍,除了一个巴掌大的乌木匣子外,还有书桌上一张落着厚厚灰尘的宣纸。


    纪棠本想抖落纸上的灰尘,但手一摸上纸,还没怎么用力就揪了一小块下来,轻轻一捻,碎了。


    她哪里还敢再动手啊,只能憋着气提着心一点点把灰尘吹掉。


    一目十行扫过,她眉头就皱了起来,她看不懂!


    纸上不是她熟悉的文字或数字,而是一些奇怪的,看似没有规律符号。


    纪棠不会鉴宝,但也能够认得出这是一张宣纸,且纸张整体泛黄,又那么酥脆,没个几十年,到不了这程度。


    而且,她手上同样落满灰尘的匣子看着年代也挺久了的。


    这些东西是谁留下的?和地下实验室背后的神秘组织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关系,为什么会落满灰尘留在这里?


    先不管这个了,把秦随喊来接管吧。


    当然纪棠没走成,那张纸上的符号正在缓缓变淡,这是马上要消失的节奏!


    几乎是下意识的,纪棠开始了强记。


    阿兔窝在纪棠脚边大气都不敢出,深怕自己把那些符号给吹跑了。


    纪棠虽然不认识这些符号,但很意外的,记下这些符号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


    符号消失后,宣纸也风化成了尘埃,纪棠摸了摸匣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出了密室后,纪棠就去秦随会和去了。


    穆常安作战经验极为丰富,他虽然来晚了一步,但还是带着人抓了和救了一些人。


    “阿棠,你没事吧?”他见到纪棠立刻问道。


    “我没事,刚刚找阿兔的时候发现了一间密室,找到了这个。”她把匣子递给穆常安,又说道,“里面还有一张宣纸,不过年代久远,已经风化了。”


    “不过,我记下了上面的内容,可以默下来给你。”


    “好,我的阿棠真厉害!”穆常安毫不吝惜夸奖。


    之前他夸奖纪棠的时候,大家会因为给他面子附和几句。


    事实上那个时候,纪棠在所有人眼里只是一个标签,一个标着“我是穆军长女儿”的标签。


    但今天,所有人都觉得穆常安的夸奖没一点虚的!


    穆常安交代了一下后续,在一声声“虎父无犬女”中心满意足带着纪棠上了车,直奔军总医院。


    霍斩元小睡了一会儿,这会儿精神好了一些,杨寻没走,去食堂打了份清粥过来,等着霍斩元醒来喂给他。


    欧阳书作为主治医生,当然也没走,一直翻看着医书。


    中间杨寻试图找他搭话,他没搭理。


    老霍的这个养孙女,心不正,他不喜欢。


    见老霍醒了,他就过去给他把脉,查看情况。


    穆常安和纪棠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霍斩元一见纪棠眼睛就是一亮:“像!”他说道,却没说她像谁。


    “您好,我是纪棠。”纪棠主动打招呼,却没有称呼。


    霍斩元是什么人?纪棠这话一出,他就知道纪棠这是对霍家不满了,他淡淡瞟了杨寻一眼。


    欧阳书也看了杨寻一眼:……学着点,这才是告状的最高境界,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纪棠:……不是,我没这么茶!


    她也没喊过穆常安“爹”啊!


    纪棠从随身背着的挎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放到床头柜上,笑着说道:“这是给您的,希望您早日康复。”


    霍斩元现在看着还好,但脸色苍白,说话的时候明显中气不足,说“病危”夸张了点,但他这个年纪的人不好说。


    所


    以,纪棠并不计较霍家用这个理由让她北上。


    霍斩元有些愣怔,他没有想到这个从没见过面的小孙女第一次见他,就给他送礼物。


    他的笑容里就带了几分欣慰:“是什么?”他问完,颤巍巍伸手去拿。


    另一双手先他一步拿起油纸包下意识放在鼻子下轻嗅了一下:“极品野山参!”


    欧阳书捧住油纸包小心翼翼打开,眼里冒出精光:“老霍,有了这极品野山参,你暂时死不了了!”


    这老先生说话实在太直接了点,纪棠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个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头。


    “阿棠啊,我是欧阳爷爷。”欧阳书乐呵呵自我介绍,“我是你爷爷的主治医生。”


    “阿棠啊,你能不能告诉欧阳爷爷,这株极品野山参是哪里来的?”欧阳书这话说的是极尽温柔,和他平时的刻薄毒舌两模两样的。


    杨寻咬牙,这么一对比,她在食堂打的清粥什么都不是了!


    “人参是在山上找到的。”纪棠笑眯眯回答。


    “好好好,老霍你有福了,我去配佐药,你等着!”


    欧阳书听出来纪棠的敷衍一点也不在意,孩子是个好孩子,来日方长。


    “杨寻你先回去,我有话跟阿棠说。”霍斩元冷声吩咐,“清粥也带回去。”


    杨寻咬牙,知道这是霍斩元在向纪棠表明态度,她这个养孙女不及亲孙女!


    “是,爷爷!”杨寻不服气,但她不敢不听话。


    “常安,你也回去吧。”对穆常安,霍斩元的态度和缓了许多。


    穆常安就看向了纪棠,纪棠微微点头,他才笑着说道:“行,我那边刚好还有事情没忙完。”


    “阿棠,等下我来接你?”这就是问纪棠在京市这几天去不去家里住的意思了。


    穆常安几乎是屏着呼吸等着纪棠的答复。


    霍斩元刚想说什么,纪棠就答应了:“好。”她说道,她也想见见霍锦年。


    病房里只剩下纪棠和霍斩元。


    “阿棠,杨寻的态度不代表我的。”


    纪棠坐到了窗边的椅子上,那是之前欧阳书看书的地方,离霍斩元的病床有些距离。


    “他是您派来接我的不是吗?”杨醒就是霍斩元的态度啊。


    霍斩元一愣,没想到纪棠会这么回答。


    他这一生,曾经在底层讨过生活,也曾逆天改命遇上过各种各样奇异的事情,更曾雄踞一方,一言九鼎。


    有多久了?他身边的人敢这么直白地表达对他的不满?


    但他竟然没有生气,眼里反而有了几分笑意:“这是我的疏忽。”


    “阿棠,留在霍家。”他说道,“霍家能给你的远比穆家能给你的多!”


    “您是指霍家女的传说还是轩辕大墓的秘密?”纪棠不准备迂回。


    跟霍斩元这样的人精,玩心计手段没意思,还不如单刀直入。


    大家都把话说在明面上,反而少掉几分被算计的可能。


    “阿棠,你知道多少?”


    “不如,您从头到尾跟我说说?”


    “我也想跟你说,但你看,我说不来那么多的话。”霍斩元一脸无奈慈和,笑着说道,“不如阿棠来说,我来补充。”


    “那等您精神好一点了再说吧。”纪棠笑眯眯说道,“欧阳爷爷说那人参对您有用呢,相信您很快就能出院了的。”


    “那真是要谢谢阿棠了,我这把老骨头,让你操心了。”


    “应该的,您是长辈嘛,那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等您出院回家了,我去看您。”


    霍斩元笑骂了一句:“小狐狸!”然后也非常直接地说道,“住院很无聊,你空了也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陪我说说话。”


    纪棠惊讶,她哪句话让霍斩元以为她是在用小辈的身份撒娇卖痴了?没有好吗?


    霍斩元这疑似长者的亲近让她不适极了。


    他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以为她是在跟杨寻争宠,或者想要得到霍斩元的肯定?


    不存在的好吗?


    她就是她,不需要别人的喜欢来肯定,更不需要和别人比较来衬托优劣。


    她走出军总医院,想着这会儿给穆常安打电话会不会打扰他,他才离开没多久。


    “阿棠!”穆常安从不远处的长椅上站起,大步朝她走来。


    纪棠有些惊讶:“您没走吗?”


    穆常安就笑:“我猜你们说不了多久。”


    “这里你人生地不熟的,我就没走。”


    纪棠得承认,这一瞬间,她感受到了穆常安的用心,很温暖。


    “那,我们是直接回家吗?”纪棠笑着问道。


    穆常安的笑容又扩大的几分:“当然!”


    他絮絮叨叨说道:“我和你妈妈收拾了一间有小阳台的卧室出来,还准备了一些装饰。”


    “当然,如果你不喜欢,随时可以换掉。”


    “对了,你钱还够用吗?我刚发了工资。”


    纪棠嘴角带着笑,在穆常安的絮叨声中抱着阿兔睡了过去。


    穆常安停下话头,纪棠被他念到睡着,他一点也不生气,相反,他的嘴角狠狠弯着,眼里都是温和的笑意。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纪棠,女孩托着腮懒懒看过来,就那么一眼,他就确定这是他的女儿!


    那双小兽一样的眼睛,慵懒又警惕,矛盾的让人心疼。


    他的女儿,他心心念念的女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长得那样好。


    好到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把眼前的美好弄碎。


    他知道纪棠并没有从心底接受他,他不急,他会给足她时间,但他必须要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让她看到自己欢迎她的诚意。


    他的阿棠就像一头小兽,会试探着伸出爪子感受外面的世界,一旦有恶意,她会立刻缩回去。


    老爷子太着急了,派杨寻去保护阿棠就是一个错误,他没劝,让阿棠早点知道老爷子的态度对她只有好处。


    果然,老爷子失去了第一时间让阿棠放下戒备接受这份亲情的机会。


    这很好,如果可以,他很希望阿棠和霍家彻底不接触。


    穆常安轻轻舒出一口,他等在军总医院外面的时候,那种忐忑和期待,无法用言语来表述。


    好在他一直足够清醒也足够真诚,阿棠愿意跟他回家了!


    分离了整整十九年,他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车子一停下,阿兔就喊醒了纪棠。


    “醒啦?刚刚好,阿棠,咱们到家了。”穆常安柔声说道。


    能想象吗?


    一米九的虎背熊腰的男人捏着嗓子说话,额头隐隐还有些细汗。


    关于穆常安,纪棠了解的不多,甚至不如薛焕多,但这一刻,纪棠很触动,这就是父爱吗?


    玄师也曾像天神降临一样把她带出泥潭,给与她安稳的成长环境,但她知道,她从来没有把玄师当成父亲来看待。


    非要说的话,玄师在她心里就是亦师亦友的亲长。


    而穆常安,是一个父亲。


    车门打开,穆常安微抬着手挡在车门顶:“小心,别碰到头。”


    “谢谢爸爸。”纪棠说道。


    穆常安瞬间红了眼眶,屏着呼吸小心问道:“阿棠,你喊我什么?”


    “爸爸!”


    “哎!”穆常安整个人笑开,冲着院子里大声喊道,“媳妇,咱们女儿回来了!”


    穆常安的这声吼,不仅霍锦年听见,附近的邻居也都听见了。


    听到消息的邻居纷纷围了过来,都想看看穆家这个失踪了十九年的女儿长成了什么模样。


    但穆家的院门早就关上了。


    霍锦年紧紧抱着纪棠:“阿棠,我的女儿,你终于回来了。”


    霍锦年和纪棠想象中有些不一样,所有人都说她和霍锦年很像,她也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中年版的自己,但事实上,纪棠觉得她们不太像。


    最不像的地方,是眼睛。


    霍锦年的眼神沉静黝黑,所有的情绪都被藏得很深,很深。


    即使是和纪棠母女相认,她在流泪,但她的眼睛深处,依旧是旁人无法探知的黑。


    但纪棠能感受得到,霍锦年对她的回来很开心,她的怀抱,很温暖。


    这就够了,至少,不是所有霍家人都是霍老爷子那样的,其他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霍锦年抱了纪棠一会儿就收敛了情绪,她把纪棠拉到餐桌旁,抹干眼泪,笑着说道:“算算时间,你错过了午饭,饿了吧,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穆常安懊恼,自责道:“我是个粗心的父亲,竟然没有想到我的阿棠饿了。”


    他拿起筷子不停夹菜给纪棠:“快吃,这些都是你妈妈的拿手菜,爸爸也会做菜,明天爸爸来下厨。”


    “你喜欢吃什么跟爸爸妈妈说,


    咱们家都按着你的喜好来。”


    “对了,你的兔子挑食吗?要不要我去山上割新鲜的草来喂。”


    纪棠吃饭的动作一顿,没想到穆常安会爱屋及乌关注到阿兔的需求。


    她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很多:“阿兔有点挑食,但也很好养活,您忙您的,阿兔我会照顾好的。”


    “好好好,那阿棠忙不过来的时候,爸爸来帮你照顾。”穆常安跟纪棠说话的时候,非常喜欢自称爸爸。


    纪棠和霍锦年都发现了,她们相视一笑,默契地什么也没说。


    纪棠躺在柔软大床上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置信,她竟然和穆常安霍锦年相处得这么好。


    就好像,那些天各一方的时光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一晚,纪棠睡得很安心。


    纪棠回归的消息以一个极为夸张的速度在家属院里流传了开来。


    薛焕自然也知道了。


    他脸上的表情很难解读,好像有耻笑,有得意,又好像有不甘,有愤恨。


    纪青溪端了糖水进来,咬着唇说道:“先生,要不要我明天去穆家把纪棠喊回来?”


    薛焕恢复到从前淡然的神色,说道:“你还是在家里照顾爸吧,免得出去了心情不好。”


    纪青溪身上的八卦前几日还传得沸沸扬扬的呢,她出去做什么?现他的眼吗?


    “天气热,爸这几天心情不好,脾气大,你多担待。”


    薛焕的软话纪青溪很受用,她放下糖水,笑着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薛焕厌恶地看着纪青溪的背影,无声骂了句:“蠢货!”


    纪棠的回归让京市本就风雨飘摇的局势更多了几分诡异。


    当然,这份诡异隐藏在时局之下,普通人难以窥见。


    纪棠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穆常安去查地下实验室的事情了,霍锦年特意请了三天假陪着纪棠。


    “阿棠醒啦,先吃饭。”霍锦年很自然招呼纪棠坐下吃早午饭,满脸笑意说道,“吃完饭你想做什么?要不要我带你去京市到处逛逛?”


    “不用。”逛京市有的是时间,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我能问您一些问题吗?”


    “是关于霍家的吗?”


    “是。”


    纪棠放下筷子,说道:“在回家前,我去过军总医院见到了霍老爷子。”


    霍锦年示意她说下去,对纪棠称呼霍斩元为霍老爷子的事情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他没有跟我说任何事情。”纪棠轻笑了一声,“倒是探了我的口风。”


    “他是那样的人,你不用在意。”霍锦年脸上的笑意浅淡了一些。


    “在我了解到的信息里,您是她的掌上明珠。”


    “我以为,昨天能在军总医院看到您。”


    霍锦年没回答纪棠的问题,而是先问道:“吃饱了?”


    “嗯。”


    “那,我们去书房谈?”


    “好。”


    纪棠抱起阿兔跟着霍锦年去了书房。


    霍锦年的书房很大,藏书也很丰富,她甚至看到好几本在这个时代应该被称为禁书的存在。


    霍锦年顺着纪棠的视线看过去,笑着说道:“不用奇怪,人类的传承需要书籍,外头的乱象与疯狂不会闹进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笃定了?”


    顾锦年拉着纪棠在窗户边的沙发上坐下,给她泡了杯茶,窗户开着,风吹过,白色的蕾丝窗帘随风轻摇。


    “明年高校会招收工农兵学员。”霍锦年把茶叶吹散一些,浅啜了一口茶,脸上的表情有种岁月静好的从容。


    风停下,蕾丝窗帘不再飘动,阳光照在霍锦年身上,仿佛给她镀了一层金。


    “阿棠,慢慢的,咱们的国家会步入正轨。”


    纪棠眼中的惊讶一点点蔓延开来,从一开始,她就把霍锦年和霍家女联系在了一起。


    她以为霍锦年多年不出京市是被霍家女的传言高高架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霍锦年看似被各方牵制,多年不出京市不找轩辕大墓,可能是因为她有自己的理想要实现!


    “阿棠。”霍锦年的声音有些犹豫,“霍家的浑水不好蹚,你要是不愿意,我有办法让你和霍家切割开来。”


    “咱们国家眼看着越来越好了。”她先感慨了一句,又继续说道,“霍家在军中根基深厚,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如日中天。”霍锦年提起霍家的时候,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冷漠。


    “但我爸已经老了。”


    霍锦年握住纪棠的手,认真说道:“他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迫切地想要找到轩辕大墓。”


    纪棠听出了霍锦年话里的意思:“他以为轩辕大墓里有什么返老还童或者长生不老的秘密?”


    霍锦年点头,眼神里的讽刺藏都藏不住:“也或许,他希望像霍家老祖宗一样遇上机缘,用后代哪个孩子换他能够活久一点。”


    如果轩辕大墓的事情和玄师无关,纪棠肯定不愿意蹚浑水,但现实是不行,她甚至比霍斩元还迫切地要找到轩辕大墓。


    她摇了摇头:“我想找到轩辕大墓。”


    “那你记住,一定不要相信他。”


    然后,霍锦年跟纪棠讲了一段往事。


    那时候霍斩元还不姓霍,他姓黎。


    他是入赘到霍家后才改姓的霍。


    那个时候,江湖上确实有霍家女的传言,但还没有这么夸张。


    霍锦年的生活和纪棠了解到的截然不同,她不是霍斩元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打开轩辕大墓。


    而十八岁之后,她唯一的作用就是联姻。


    霍锦年说:“霍家在军中势力盘根错节,又有薛家互为依托,好在穆家稳扎稳打,一对二,丝毫不落下风。”


    她又说,她在准备转职,她准备从政。


    哦,对了,一开始霍斩元给霍锦年定下的联姻人选,是薛焕,他想把薛家牢牢绑在霍家的船上。


    “抱歉阿棠,我没有保护好你。”


    “这些年我和你爸爸放出了很多虚虚实实的传言,你回来,注定会被很多人议论。”


    纪棠握住霍锦年的手,笑着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一个差点被谎言和溺爱杀死的女孩,为了拼出一条活路,十多岁就上了战场,几经生死,以为终于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了,结果因为心底深处的一点期望被虚假的父爱骗回家嫁人。


    还好,她虽然有期待,但对她父亲的防备更深,她成功逃了,然后嫁给了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


    她从前一直以为霍家女的传言是霍斩元故意散布的不实消息,是为了给霍家镀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好成全他更大的野心。


    直到她怀孕,霍斩元送来了一枚佛骨隋金印。


    直到她被脑海里一个声音控制着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那个时候,穆常安执行秘密任务离家,联系不上。


    霍锦年的行踪瞒不过霍斩元,她在火车上遇到了薛焕。


    之后的事情纪棠都知道,霍锦年到了向阳大队。


    几乎隔几天,她就会走很远的路假装上山避开薛焕的跟踪,去古城楼遗址,然后龙心入怀失败,回到小院。


    周而复始。


    直到她生下纪棠。


    霍锦年也没有瞒着薛焕的事情。


    说到薛焕,她有些疲惫也有些抱歉地看着纪棠:“你是常安的女儿,这点毋庸置疑。”


    “我知道薛焕以为你是薛家的孩子。”


    “他是唯一知道你下落的人,我不敢轻举妄动。”


    “阿棠,对不起,是我不够谨慎,才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其实还好。”纪


    棠笑着说道,“薛焕以为我是他的女儿,虽然存着利用的心思,但也没让纪家人亏待我。”


    “妈,我并没有受苦。”


    霍锦年是个很坚强的人。


    那年,她怀着孕一个人和薛焕周旋,还要莫名其妙去废城楼蹲守,然后难产,九死一生生下孩子,差点被纪青溪砸死,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还能算计着要夺回佛骨隋金印。


    甚至昨天和纪棠团圆,她的眼泪也是克制的。


    可纪棠的一声“妈”,让她泪如雨下。


    纪棠放下茶杯,走到霍锦年面前蹲下,把头靠在霍锦年的膝上:“妈,是时候让别人哭了。”


    “噗嗤!”霍锦年破涕为笑,“你说的对,该换他们哭了。”


    霍锦年说让纪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绊脚石,她和穆常安会帮她扫清。


    纪棠没有拒绝,他们一家人都在别人的算计中,穆常安和霍锦年比她的能量大很多,当然是要同心协力的。


    穆常安每天还是会去军总医院看望霍斩元,别人问起,他总是笑着说:“锦年身体不好,我怕她受不住,不让她来。”声音里都是心疼。


    知道的人都夸穆常安疼媳妇,霍斩元住院一周,霍锦年一次都没去看过,但没人说她的不是。


    家属院如今的热榜上是纪棠。


    很多人都想看看纪棠,想知道穆常安口中天仙一样的女儿到底是什么样。


    纪棠知道家属院的人对她没有恶意,但她也不想被人当猴子看,正好,关于霍家,她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索性窝在家听霍锦年说霍家的过往。


    欧阳书把那支极品人参的效果提到了最佳,霍斩元很快出了院,与此同时,他撤回了不计代价把纪棠抓去霍家密室的命令。


    病危解除,筹谋的时间多了,他自然不需要用强硬的手段兵行险招。


    三天假期用完,霍锦年去上班了,走之前,她拉着纪棠到了院子外。


    纪棠笑眯眯挥手:“您好好上班,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霍锦年笑开:“我不是让你出来送我的。”


    她指了指停在院墙外的汽车,说道:“听说那天你很遗憾只有一辆车。”


    “新车已经订好了,要一个月后才能到,这辆车虽然是军队里淘汰下来的,但性能很好,你爸亲自挑的。”


    “他下了班就来教你开车。”


    “等你拿了驾照,以后出行就方便了。”


    “谢谢妈,我很喜欢!”纪棠真心实意说道。


    不合时宜的,她又想起十九年间薛焕只给纪家人汇了几百块钱的事情,一生黑啊!


    纪棠当然是会开车的,只是其他的还好说,开车这项技能,怎么也不会凭空拥有。


    所以,纪棠只能放弃立刻开车带阿兔去京郊吃新鲜嫩草的冲动。


    霍锦年离开没多久,客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之前也响过,都是霍锦年接的。


    纪棠接起,是薛焕,他说:“阿棠,我们见一面吧。”


    纪棠想了想,答应了,鉴于薛焕在她心里一直是个吝啬鬼,她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老莫餐厅,准备敞开了吃一顿。


    可惜大黄没来,不然吃它个十块八块牛排,让薛焕破破财。


    薛焕立刻答应了,亲自来接的纪棠。


    纪棠的身世,家属院里本来就有很多传言,看薛焕亲自来接人,大家明面上不说,但心里都思量开了。


    纪棠没管,水再浑点才好呢。


    “阿棠,你跟你妈妈很像。”薛焕很绅士,把牛排切成小块后和纪棠换了盘子,“吃吃看,这里的牛排不错。”


    “我像她,你不该早就知道了吗?”纪棠冷嗤了声,咽下一口牛排,加了一句,“装什么?”


    薛焕愣了下,没料到穆常安口中的天仙女儿说话是这个腔调。


    他放下刀叉,忍了忍,没忍住,说教道:“阿棠,你要注意身份。”


    “该注意身份的是你,薛先生。”


    “你以什么身份说教?”


    “我是你亲生父亲!”薛焕约纪棠就是要告诉她身世的,但他没想过自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会是生气的状态。


    在他的计划里,他是会在带着遗憾内疚和很多的情非得已下的情绪下说出纪棠的身世,让纪棠共情的。


    “你也配?”纪棠又叉了块牛排放进嘴里,嚼嚼嚼咽了下去,“镜子没有,尿有吧?”


    “粗俗不堪!”


    “那也比你到处给人当爹好!”


    薛焕一愣,随即笑开,倒是有几分衣冠禽兽的味道。


    “我真的是你亲生父亲。”


    “你不信?”


    “满京市都知道,我和你妈在二十年前曾一起失踪又一前一后回来。”


    “你很得意?”纪棠有些倒胃口,但牛排没有犯错,她又叉了一块放进嘴里。


    “是,我跟你妈妈青梅竹马,婚事都要定下了,她却转眼另嫁。”


    “好在,有了你,我也不算抱憾。”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牛排吃完了,纪棠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薛焕,说道,“你这样卑劣的小人,也配?”


    薛焕的脸色很难看:“纪棠!不要仗着我疼爱你,就可以口不择言,尊卑不分!”


    “疼爱?”


    “十九年不到五百块的疼爱吗?”纪棠冷笑,“我爸见我第一面就把存折清空汇钱给我了。”


    “你那不值钱的疼爱谁稀罕!”说完转身就走。


    这件事情,她和霍锦年一起骂薛焕的时候吐槽过,但霍锦年跟她说,薛焕虽然吝啬,却不至于连养孩子的钱都不舍得。


    纪棠挑眉,所以,是纪青溪做了中间商,吃了回扣?


    她是个好人来的,当然要把真相告诉薛焕啊。


    “就没见过你这么抠搜的!”纪棠嘟囔了一句,扔下手巾就走。


    薛焕的脸色很难看,喝了好几口红酒才压下了喷薄的怒气。


    纪棠离开后不久,她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来一个人。


    苍老的声音问道:“怎么样?锦年跟她说了多少?”


    第28章 第28章夜探霍宅


    薛焕放下高脚酒杯,勾唇冷笑:“跟我闹脾气呢。”说话的时候面皮却忍不住抽了抽。


    “家里有人不听话,我去处理一下,霍老,下回聊。”说完薛焕人模狗样对霍斩元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他一直以为纪青溪早就被他给驯服了,让她往东不敢往西,倒是没有想到,她敢背着自己昧下本该用在纪棠身上的钱。


    胃口还不小。


    十九年,不到五百块!


    眼皮子浅的玩意儿!


    上了车,薛焕烦躁地解开领口第一粒扣子,依着他原本的计划,等他和纪棠表明身份后,会告诉她,这么多年他虽然因为天大的苦衷没能把纪棠养在身边,但他是给足了纪棠抚养费的。


    纪棠能在向阳大队那种乡下地方好好读书不曾辍学,还能不用下地,都是因为他给足了钱票的缘故。


    这是一个加分项,是他比穆常安和霍锦年对纪棠付出更多的证明。


    他要趁着纪棠和穆常安夫妻还没有深厚感情的时候离间他们,让纪棠选择姓薛。


    这样一来,在分割战利品的时候,薛家才能占上风,而不是永远被霍家牵着鼻子走。


    可现在,什么筹谋都没用了,想到纪棠跟他说话的模样,明显不待见他,


    纪青溪,坏了他的大事了!


    家属院最新小八卦:昨天有人经过薛家的时候好像有听到女人的哭喊声。


    当然这个小八卦没有多少人议论,更多的人还是把目光放在了纪棠身上。


    “听说霍师长直接送了辆车给她,穆军长那么个大忙人天天准时下班给她做饭,完了陪他练车。”


    “听说穆家的存折都给了她,只要她高兴。”


    “听说穆军长起了个大早开车去京郊割了把嫩草给她喂兔子。”


    “听说……”


    纪棠表示,都是真的!


    她和穆常安越亲近,薛焕就越气急,他气了,纪青溪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他急了,就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她和霍锦年说让别人哭,薛焕和纪青溪都是榜上有名的别人。


    当然了,她亲近穆常安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穆常安是真的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的。


    这天吃完晚饭,纪棠说道:“爸,你工作很忙吧,以后别特意回来陪我了,


    我一个人可以的。”


    “忙归忙,陪你的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


    “对了,这是你妈妈的工资,她出发前让我给你的。”


    霍锦年临时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这是她转职前最后一个机密任务。


    “以后,她就能多点时间陪你了。”


    纪棠失笑,霍锦年很热爱事业,用现代的话来形容,是个事业脑。


    纪棠只是没有想到,在有了那样异常的一番经历后,霍锦年竟然比从前更加排斥寻找轩辕大墓了。


    穆常安跟她说,从向阳大队回来后,霍锦年再也没有单独见过霍斩元。


    纪棠闻言眼神暗了暗,薛焕当年跟霍锦年南下,其中必然有霍斩元的手笔。


    早知道,那支人参还不如喂养殖场的母猪呢,它至少还给她送了好几次消息!


    说起人参,她还带了好几支。


    “爸你等一下。”纪棠说完回了趟房间,拿了两个油纸包递给穆常安,“你那么忙,吃点人参补补。”


    “……不是,你哪来这么多的人参?”穆常安有些不可思议。


    人参是个稀罕物,别说普通人了,就是穆家这样的,一下子也拿不出三根人参来。


    “在山上挖的。”纪棠笑着说道,“学校停课后,我就常往山上跑,去的多了,运气好,就能挖到人参。”


    说到运气好的时候,她轻轻拍了拍阿兔的兔脑袋,阿兔傲娇地挥了挥爪子。


    “那还有吗?”穆常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问这个。


    纪棠疑惑看了眼两个油纸包:“不够吃?”她站起身,“我再拿根给你。”


    “对了,我那还有一根灵芝你要吗?”


    穆常安:……我那壕无人性的天仙闺女!


    “阿棠啊,咱把人参藏好了啊。”说完露出个笑脸,很自然拿起两个油纸包,“这个,爸爸收下啊。”


    第二天,整个军区的人都知道了穆军长的女儿怕穆军长累着,特意上山给他挖了两支人参,让他随便吃。


    随!便!吃!


    穆军长那张笑脸啊,让人没眼看。


    纪棠学车的速度超乎寻常的快,穆常安很快安排她去考驾照。


    这个年代拿驾照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如果是纪棠个人要考,几乎不可能。


    好在有穆常安在,纪棠开车技术又真的非常不错,通过考试后没多久,驾驶证就到了纪棠的手上。


    阿兔坐在副驾驶座上一挥爪子:‘出发!’纪棠笑着撸了阿兔一把,一脚油门,载着自己的第一个乘客去了京郊。


    北上之前就答应阿兔,带她吃遍京市最嫩的草,今天总算实现啦。


    “吱!”车子还没有开出家属院就停了下来,“爸,怎么了?”


    “阿棠,地下实验室的事情需要你协助一下。”


    “上车说。”


    穆常安打开副驾驶室门,很自然把阿兔抄起来抱怀里:“去国家实验室,我给你指路。”


    “好。”


    “你默写下来的那张符号,我们请了几位专家来解译,一直没有结果,这个你是知道的。”


    纪棠点头,昨天吃饭的时候,穆常安提了一句,纪棠随口说了句:“可以让那些被抓的科学家看看啊。”


    说起来,地下实验室确实很奇怪,他们抓了好几个专业领域顶尖的科学家,却没有逼问他们专业数据,也没让他们继续本专业的研究,而是给了他们很多资料,让他们研究华夏历史长河中的一段古文明。


    说实话,科学家们都懵了。


    但形势比人强,只能照办了。


    同时他们在心里庆幸这帮歹徒不识货,不知道他们在专业领域里都是牛逼轰轰的人物。


    科学家们被解救后还没做完笔录,国家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就等在门口了,之后秦随带队把人送了过去。


    穆常安解救了这么多科学家,在国家实验室简直是能刷脸的存在,他提出请那几位科学家看一下那些符号,他们那是义不容辞的。


    “科学家们说,那些符号似乎就是让他们研究的那一段文明的文字。”


    “他们试着解译了一段文字后,发现文字之间没有关联,所以想请你过去看看,是不是有错漏的地方。”


    “应该不会有错漏,我默下来的就是那张宣纸上的内容。”


    穆常安点头:“我相信你。”


    “不过还是希望你去看看。”他笑着揉了揉阿兔的脑袋,“说起来,你也是那些科学家们的救命恩人,认认脸也是好的。”


    纪棠挑眉,那些科学家的人情可是很难得的。


    “谢谢爸爸。”纪棠笑眯眯道谢。


    穆常安就笑,他家阿棠就是聪明。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有本事,那位严先生可是对她赞不绝口,不然,即使符号有问题,那些科学家们也不会愿意面对面和纪棠交流。


    纪棠过去时极有礼貌和几位科学家打招呼,他们都很友好,让纪棠重新默写了一遍符号,就凑在一起探讨了起来。


    这种级别大佬的谈话纪棠不敢随意发言,就看向桌上几张写着中文的草稿纸。


    那是科学家们根据符号内容解译出来的文字,确实,每个字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而且用文字翻译后的读音也不对。


    纪棠一愣,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她又不认识这些符号!


    “纪棠同志,我们确认过了,你默写的两份符号没有出入,麻烦你特意跑一趟了。”


    “应该的,可惜没能帮上忙。”


    “哪里的话。”其中一个胖胖的科学家笑着说道,“老严都跟我们说了,要不是你,我们还在地下实验室里关着呢,哪里还能摸我们喜欢的实验设备。”


    “是啊,纪棠同志,你可是我们大家的救命恩人。”


    科学家们的话很真诚,倒是让纪棠很不好意思。


    “对了,这是那天你一同上交的乌木匣子,你能看出些什么来吗?”胖胖科学家把个巴掌大的匣子递给纪棠,“我们研究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


    纪棠双手接过匣子仔仔细细查看了起来:“这花纹图案好像是一个图腾。”


    “我们也这么认为,但我们翻找了很多资料,也问了很多同事,都没有头绪。”


    科学家们手上都有项目,能在百忙之中出来办公室帮忙已经很难得了,把匣子给了纪棠后,又和她探讨了几句,就回去做实验了。


    偌大的办公室就剩下纪棠和穆常安两个人。


    “爸,现在怎么弄?”


    “回吧,我再去审审那些黑衣人。”


    回军区是穆常安开的车,纪棠一直鼓捣着乌木匣子。


    忽然,她的手一顿,阳光下,匣子的一侧的那个凹槽里好像也有些神秘花纹,她之前一直以为这是匣子和匣盖的缝隙,但对着光看,这好像是一个浅凹槽。


    莫非,是插钥匙的地方?


    那别研究了,这种没来源的东西,谁知道它的钥匙是什么?


    她正想把匣子放下,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从斜挎包里翻出严砚北给她的谢礼,那枚玉简。


    这玉简小巧可爱,玉质轻薄通透,拿在手里把玩,触手生温,明显是好东西。


    一开始,纪棠觉得玉简贵重一直推脱,严砚北就笑着告诉她:“这枚玉简是我在国外的一个小摊上买的。”


    “那个时候我刚去国外没多久,很思念家乡的人和物。”他笑得温润,“我一看到这枚玉简就走不动路了。”


    后来,这枚玉简陪着他走过了在国外孤寂的岁月,也陪着他历经艰险重回祖国怀抱。


    这样有重大意义的东西,纪棠更加不会收了。


    严砚北却郑重说道:“就是玉简有意义,我才赠与你,救命之恩重逾泰山,而且纪棠同志,这玉简很衬你。”


    “阿棠,路被石头堵了,我去移开,你在车上别下来。”


    回京市有一段山路,山路上偶尔会有落石堵路很正常,但有时候,这也可能是有劫匪故意设下的路障。


    阿兔耳朵很灵,她告诉纪棠,周围没人,纪棠就放心应了声


    “好”。


    她把玉简和匣子一起放在阳光下,玉简透出的图腾和匣子上的如出一辙。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简直像是命中注定的意外之喜啊!


    纪棠没有丝毫犹豫就把玉简插入了匣子的浅凹槽中。


    意料之中的“咔哒”声没有响起,反而是纪棠手里的玉简化成了点点星光没入了龙鳞印记中。


    而乌木匣子,还是乌木匣子。


    纪棠的脑海中多了一段晦涩的咒文。


    原来那些没有规律的符号是咒文,不过不完整,应该是有人随手记下的。


    完整的咒文被人用神通封在玉简里,而乌木匣子是引。


    玉简化咒,这乌木匣子就没用了。


    穆常安移开拦路的石头,见纪棠有些愣怔,关心问道:“阿棠,你怎么了?”


    “没事。”


    “爸,地下实验室的案子怎么样了?”


    穆常安见纪棠问起就挑了些能说的告诉了她。


    “现在最重要的是解救剩下的科学家。”穆常安说道,“另外就是弄清楚地下实验室背后的人是谁?”


    “那有头绪吗?”


    穆常安摇头:“那些黑衣人应该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一般的审讯方法对他们没用。”


    “我已经向上级申请了审讯专家,相信这些黑衣人很快就会招供的。”


    “那些符号呢?重要吗?”


    穆常安就有些苦恼地摇头:“这些符号没人知道代表了什么意思。”


    “那些解译资料你也看了,都是没有意义的单字,根本组合不起来。”


    纪棠点头,是这样的,咒文要用一种古老的语言发音,解译出来的文字,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


    “爸,你说,地下实验室会不会就是在研究这些符号?”


    穆常安还是摇头:“还不确定,根据那些被救科学家们的说法,那些黑衣人是让他们恢复一段文明的数据。”


    “具体是哪段文明,要恢复什么数据却没人知道。”


    纪棠点头,她知道那些人要恢复哪段文明的数据。


    是上古应龙所在时期的那段数据,他们的目标,仍旧是轩辕大墓。


    她脑海中那段咒文是安神咒,这里的“神”不是指心神精神,是神仙的神。


    这是一段会让神仙沉睡的咒文。


    那些人已经在准备进入轩辕大墓后万一应龙和蚩尤突然醒转,就用安神咒让祂们再度陷入沉睡了。


    她要打开轩辕大墓是为了让龙心归位,不让应龙消散。


    那些人呢?


    是为了什么?


    纪棠不期然想到霍锦年之前说的,霍老爷子老了,病危后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迫切希望能找到轩辕大墓。


    他们的目标是长生,修仙,不死神丹这些传说中的东西?


    她又想到顾裴章。


    那么,零组的人又为什么寻找轩辕大墓?


    他们是不可能去寻找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的。


    纪棠下意识摸了摸龙鳞。


    可惜了,龙心和她之间的感应仿佛接触不良,偶尔争气了,给她一段关于应龙或者那个时代的秘辛,大多是时候却都是断联状态。


    纪棠把乌木匣子交给穆常安,没有告诉他咒文的事情。


    不是刻意隐瞒,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想看吧,能让神安睡的咒文普通人听了会怎么样?


    她可不知道解咒的咒文呢。


    等以后有机会知道了解咒的咒文再说吧。


    穆常安回到京市军区后,纪棠开车去了京郊,答应了阿兔的事情总是要办到的。


    而且咒文不能对着人念,但可以对着动物啊。


    她总要试试效果的。


    是吧?


    哪天万一遇到打不过的,这咒文就是致胜逃命的秘密武器。


    把车子停到隐蔽的地方,又用藤蔓做了遮掩,这年头,什么都能丢,小心为上。


    纪棠藏车子的时候,思绪又发散了一下,她想着,应龙那样受天地造化感召应运而生的神物肯定会有自己的须弥空间。


    这须弥空间要是在龙心里就好了,她没准还有机会偷偷用一下,这样,她就可以把自己的财产都随身带着,也不用担心车子会丢了。


    能储物的须弥空间,真是居家旅行必备宝贝呢。


    ‘阿棠,傻笑什么呢,口水收一收!’


    纪棠:……


    纪棠□□了阿兔一把:“阿兔,你打断我的白日梦了。”


    阿兔无语,阿棠还自称姐姐呢,在她面前的时候明明是个爱撒娇的小妹妹!


    ‘阿棠你放我下来吧,我闻到最喜欢吃的草的味道了。’


    纪棠放下阿兔亦步亦趋跟着:“阿兔,你吃饱了我们去逮只野□□。”


    ‘你嘴馋啦?’


    “那倒没有,最近家里几乎每顿都有鱼有肉,口腹之欲很满足的。”


    ‘你是要抓野鸡给你爸妈吃吗?’


    ‘那有什么好的,等我吃饱了,给你找根大人参来,他们都喜欢那个。’


    纪棠失笑:“阿兔,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你怎么能找到那么多的人参的啊?”


    ‘那有什么,我天生鼻子灵敏,不说方圆百里的味道,方圆几里的味道总是逃不过我的鼻子的。’


    ‘咦,阿棠,林子里有陌生人的气息,好像还不少呢。’


    “那挺正常的吧。”纪棠没太在意,“这里又不像地下实验室那段山林被暂时封了起来,有人出入很正常啊。”


    ‘也是,那咱们避开他们吧。’


    “行。”


    纪棠跟着阿兔转了个方向,往山林更深处走去。


    阿兔是很宠纪棠的,记着她要野鸡的事情,吃饱了就带她去撵野鸡去了。


    她们离开后不就,之前阿兔吃草的地方就来了几个身形壮硕的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额头有黑色的纹路,看着有些诡异,他们没有多逗留,直接往山下去了。


    此时的纪棠双手抓着野鸡让阿兔走远一些,然后看着野鸡的眼睛吟唱起了古老的旋律。


    野鸡一开始还“咯咯哒”挣扎,等纪棠吟唱到第二个音节的时候就“嘎”一声过去了。


    是的,野鸡直接过去了,不是睡着了。


    纪棠就知道这咒文得慎用。


    纪棠不知道这种不小心被她咒死的野鸡人吃了有没有问题,就没想着带回去,想着找个地方给埋了。


    “阿兔,没事了,你可以过来了。”纪棠边说手下意识扒拉了几下野鸡,“咦,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阿兔凑上来要看。


    纪棠把野鸡毛扒开:“阿兔你看这黑色的印记是什么?”


    “是这野鸡原来就有的吗?”


    阿兔翻了个白眼:‘我怎么会知道啊?’


    “那我们再试一次吧。”


    ‘别了吧,我刚差点睡着。’


    “那你再走远点,放心,野鸡死得快,不会影响你的。”


    这次在吟唱咒术之前,纪棠特意把野鸡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黑色印记才开始。


    可能是熟能生巧吧,这回纪棠第一音节才落,野鸡就噶了。


    ‘阿棠,真的有黑色印记耶,莫非这是中咒后的印记?’


    “肯定是了。”纪棠说道,“我把它们埋了吧。”


    ‘别,生把火吧。’


    “可别,中了咒术的野鸡,吃了拉肚子也就算了,万一跟它们一样升天了怎么办?”


    ‘你想哪去了,我让你把它们火化了,免得山里的动物把它们扒拉出来吃了。’


    ‘到时候山上出现妖怪你就老实了。’


    纪棠:……


    再三确定火完全熄灭,绝对不会引动山火后,纪棠才抱着阿兔溜溜达达下了山。


    “阿兔,这咒术实在是太好用了。”纪棠笑着说道,“我越来越厉害了呢阿兔,以后你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吧。”


    ‘要是能吃香喝辣我就成妖精了,建国后不准成精的,知道不?’


    “你看我遇上的事吧,没准哪


    天能找到你修行的功法呢。”她压低声音,“再不济,等玄师醒了,我求他点化你。”


    阿兔叹了口气:‘阿棠,我说了,你不要有执念,生灵最后的归宿都是土地。’


    纪棠捂住阿兔的嘴:“知道啦知道啦,阿兔我们回家吧。”


    家属院住了久了总免不了和邻居接触,纪棠有次看到一个婶子肩上扛的东西要掉了就顺手扶了把,看她实在吃力,又帮着拎去了她家。


    那个大婶满脸好奇看着她却没有恶意,她礼貌笑笑就离开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位大婶是家属院赫赫有名的八卦长何杏芬同志,这京市相关的八卦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有时候阿兔出门溜达还被何杏芬薅过去喂嫩草,阿兔回来的时候就会跟她说八卦,家属院的谁谁谁家里来了个斯文秀气的表弟,把人家好好的夫妻搅和得不安生。


    谁家乡下的原配妻子带着找上门却被气得直哭。


    最后,她神秘兮兮说道:‘阿棠,何婶子说薛家半夜有女人哭,我昨天特意熬了个大夜去现场看了。’


    ‘你知道是谁在哭吗?’阿兔的语气里带着些兴奋与幸灾乐祸。


    “纪青溪呗,还能有谁?”纪棠帮阿兔顺了顺毛,随口答道。


    ‘哎呀你会不会聊天啊,你这个时候应该满脸好奇追问呐。’


    纪棠就笑:“薛家就她一个女人,不是她哭,难道是鬼哭吗?”


    ‘也是哦。’阿兔煞有介事点头,‘我跟你说哦,我有偷偷看到薛焕拿鞭子抽她呢。’


    ‘啧啧啧,没想到啊,薛焕人模狗样的,竟然和贾建国一个货色。’


    纪棠漫不经心应了声,给阿兔顺毛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一直想不明白薛焕那样的人怎么会娶纪青溪的。


    他那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被纪青溪用旧事拿捏了终身的。


    所以,他和贾建国一样是个变态,娶纪青溪是他衡量后的决定?


    啧,这两人算是王八配绿豆了,锁死吧!


    对纪青溪,纪棠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当然更不会去当踩着五彩祥云拉人出泥潭的菩萨,她之前还落井下石呢。


    纪青溪已经那么惨了,她倒不用再费心思算计给她教训,什么时候再顺脚踩两下就行了。


    这天霍斩元亲自打电话过来。


    “阿棠,爷爷已经出院这么久了,你来看看爷爷吧。”话里有上位者的淡然和笃定。


    纪棠答应了。


    她很早就想去霍家探探了,只不过霍锦年不喜欢霍家,把那边看成是龙潭虎穴,每次提到情绪都很紧绷,纪棠也就没提去霍家的事情。


    霍锦年和霍家,那自然是霍锦年重要了。


    趁着霍锦年出去做任务,她刚好去趟霍家。


    她给穆常安打了个电话。


    虽然自信她想走霍家留不住,但保险起见,她还是交待了一下行踪。


    电话那头的穆常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阿棠,爸爸不怕什么流言蜚语,孝道不孝道的。”


    他认真强调:“在爸爸这里,你是最重要的,你要是不想去,爸爸来解决。”


    “爸爸,我想去看看妈妈生活过的地方。”纪棠说道。


    “好。”穆常安说道,“那我下班来接你。”


    “爸,如果霍老爷子愿意,我想在霍家住一晚。”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了句:“好。”


    纪棠挂了电话对阿兔说道:“阿兔,姐姐我要去闯龙潭虎穴了,你在家等着我凯旋哈。”


    ‘一起呗,我去现场给你摇旗呐喊去。’


    “别了吧,那样的老牌家族,谁知道会有什么手段,咱俩总不能都陷在那里,你得在外头接应我。”


    ‘也行,你明天中午还没回家,我就找人去救你。’顿了顿,她补充了句,‘你放心去,实在不行,我领着方圆百里的动物上霍家讨人去!’


    “阿兔你可真威风。”纪棠想到那个场景,笑出了声。


    纪棠这回是准备夜探霍家的,出发前就挺磨蹭,还听阿兔更新了那位小表弟的八卦,和她吐槽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他泡的绿茶香。


    ‘听说昨天那家男主人忍无可忍要把小表弟赶走,女主人却站在小表弟那边,说男主人无情无义无理取闹,抢过小表弟的行礼留了人,还给人做了好吃的安抚。’


    ‘我看那男主人头顶都冒绿烟了呢。’


    “没事的没事的。”纪棠安慰她,“我听何婶说那家之前刚送走一个表妹,应该是乐在其中的。”


    阿兔一脸恍惚:‘你这是哪里来的消息?何婶子告诉你的?她不是跟我最有话说吗?’


    纪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拍拍阿兔的脑袋:“我去霍家啦。”


    ‘去吧去吧。’阿兔蹬腿也往门外跑去,‘我去那家看看情况,回来和你说。’


    纪棠在霍家门口看到了杨寻,她挑眉,这是来迎她的?


    “纪棠同志,里面请。”这次的杨寻态度很端正,但纪棠还是从她的肢体语言里解读出了不爽快。


    没关系,别人爽不爽的,她不在意。


    “老爷子气色好了很多,看来我送的人参很有用。”纪棠笑着坐下,毫不客气邀功。


    霍斩元愣了下,笑着说道:“是啊,那阿棠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我在霍家住一晚吧。”纪棠爽快表明来意,“我想知道妈妈从前成长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霍斩元原本的目的也是想留下纪棠的,但这会儿纪棠主动提了,他反而有些看不透了。


    纪棠真的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城府,有话直说的人?


    纪家真的把她养得这样浅薄张扬?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纪棠没有喝杨寻特意给她端的咖啡,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杨寻给她这个乡下人的下马威,她担心杨寻往里吐口水。


    好在杨寻没有不小心把咖啡泼在她身上。


    不然,她一定会让杨寻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阿棠,这些年你受苦了。”霍斩元仿佛很感慨,“如果能早一点找到你就好了。”


    纪棠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您也亲自找过我?”“亲自”两个字咬了重音。


    霍斩元当然听出来了,但他眼神都没有动一下,仍旧是刚刚那副慈爱长者的模样:“阿棠,终归是爷爷亏欠了你。”


    “那你给我钱吧。”纪棠把直爽的性格发挥到淋漓尽致。


    霍斩元终于被噎了一下,忽然想到那次薛焕见过纪棠后几乎要维持不住体面的模样。


    他终于认认真真打量起了纪棠。


    他得承认,穆常安说自己有天仙一样的女儿,并没有很夸张。


    纪棠的脸遗传自霍锦年,霍锦年当初是北方最美开得最热烈的玫瑰。


    “是,爷爷该包个大红包给你!”霍斩元把准备好的厚厚的红包递给杨寻,杨寻恭敬接过,仰着头又递给纪棠。


    纪棠毫不客气接了,然后当着霍斩元的面打开,十张大团结。


    在这个年代,一百块的见面礼不算拿不出手,但结合刚刚霍斩元和她的对话,再加上她那倒贴的人参,就有些没诚意了。


    也是,和薛焕那葛朗台凑一起的能是什么大方的角色?


    “没教养!”杨寻轻声吐槽。


    纪棠似笑非笑看了眼杨寻,看在她是同龄人的份上,她只是不带杨寻玩,可没有为难过她。


    这人,倒是得寸进尺了。


    “老爷子。”纪棠笑吟吟道,“家里的狗,还是要栓好的。”


    杨寻的脸瞬间黑了:“你什么意思,骂我是狗!”


    纪棠施舍了一记眼神过去,假模假样说道:“我骂你了?”她又看向霍斩元,认真求教,“老爷子,我骂她了吗?”


    不等霍斩元回答,她又继续说道:“老爷子,我是不是不该来?”


    “这位杨同志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


    “她姓杨,却一直以主人家的身份招待我,她是谁啊?”


    “我虽然还不姓霍,可我不是您流落在外唯一的孙女吗?”


    可惜阿兔不在,不然可以让她见识一下她煮茶的功力。


    杨寻的脸更黑了,然后在霍斩元的眼神下不甘不愿退了出去。


    “阿棠,杨寻的父亲是我的养子,你不用介意。”


    “我不介意啊。”纪棠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


    ,“我只是不喜欢她。”


    “老爷子,我在霍家的时候,能不能别让她在我眼前晃啊。”


    霍斩元再次恢复成慈祥老者的模样,叹息道:“我还想着你们年龄相仿,能有话说呢。”


    纪棠摇头:“没有呢,她看我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我看她是在看傻缺,我们合不来呢。”


    这回霍斩元是真的被噎住了,叱咤风云这么多年,他头一次被个小辈给阴阳到了。


    他深深看了眼纪棠,扯了扯嘴角:“先吃饭吧。”


    “好啊。”


    霍老爷子虽然在军中任职,但一直住在京市的五进大院里。


    这是霍家的私产。


    庭院深深,纪棠被安排在西厢房的客院里。


    她轻“啧”了一声,嘴里说得再好听有什么用,连个西厢房的正院都不给她住。


    可别跟她说时间不够收拾不出来。


    今天可不是她巴巴上门的,是霍斩元亲自邀请的她。


    夜半,月华散落各处,清冷的月色笼罩此方院落。


    闭目养神的纪棠睁开了眼睛。


    她心底深处是有些激动期待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霍家查出佛骨隋金印的秘密。


    二十年前,霍锦年怀孕后,霍斩元为什么要送她佛骨隋金印?


    佛骨隋金印和霍家女的传言又有什么关系?


    纪棠打开雕花门,闪身进入了月色中。


    第29章 第29章中过咒术的人


    五进的大宅院白天看庄严雄伟,雕梁画栋,晚上看却免不了有几分阴森骇人。


    纪棠如今倒是不惧神鬼精怪,一力降十会嘛,真遇上了直接铁拳出击就好,不行还能用咒术制敌。


    安神咒对人要慎用,对鬼怪,她可不会客气。


    穿堂风再次滑过纪棠后脖颈的时候,纪棠停下了脚步,穿堂风仿佛也停了下来。


    纪棠捡起脚边只有半截的青砖拿在手里掂了掂。


    穿堂风迎面拂过纪棠的门脸,是挑衅!


    纪棠手微微用力把那半截青砖捏成了渣渣。


    纪棠的发丝被吹起几缕,穿堂风停在了纪棠鼻翼前,当然纪棠是看不到的。


    但风安静了,这就很好,她不想在忙正经事的时候一下一下去撩被吹乱的头发,那很讨厌。


    纪棠往后罩房走去,她研究过五进大宅的格局,这样的大宅如果真的有什么不能为人知的秘密,肯定得藏在庭院的最深处。


    尤其像霍家这样的,霍斩元还没有从实权位置上退下来,随时会有人进来拜会,那些不能见光的东西,自然得严严实实藏起来。


    可惜了,纪棠不懂霍家绝技寻龙点穴,不然还能看看这座宅院是不是有什么地下宫殿。


    真要藏秘密,没有什么比藏在地下更安全了。


    感谢现在的政策,霍斩元再如何权势滔天也养不了打手护院,纪棠只需避开寥寥警卫,就能去往此行的目的地。


    好吧,迎接她的是紧闭的大门和泛着诡异深红色的青铜锁链。


    老狐狸!


    纪棠忍不住啐了一口。


    左边的碎发垂在颈窝不停前后晃动,发梢挠得她颈窝发痒,恍惚间,她仿佛见到一个透明的影子在她左肩笑得打滚。


    真烦人。


    纪棠忍不住伸手去捏那团透明的影子,她以为她的手会穿过影子捏个空,谁知,入手的竟然是一团棉花。


    她忍不住捏了捏。


    那团圆滚滚的棉花随着纪棠的动作炸了毛,舌头耳朵小小的四肢都炸了,非常可爱,但纪棠看不真切,所有并没有手下留情,又用上了几分力,好似想把棉花团捏爆。


    棉花团无端想起了刚刚被纪棠捏成渣渣的青砖,开口讨饶。


    但纪棠听不见,继续把棉花团捏成各种形状。


    棉花团忍无可忍,扭曲着脸“嗷呜”一口咬上了纪棠的脉门。


    哼哼,怕了吧,他的牙齿可是能把捆龙索咬断的!


    果然厉害!


    纪棠的虎口被扎了两个细细的窟窿。


    棉花团的豆豆眼里闪过迷茫,怎么会这样呢?


    他那么厉害的牙齿呐!


    他讪讪缩回了牙齿,没发现纪棠惊讶的眼神落在了他的身上。


    “神仙?妖怪?”纪棠低声询问。


    棉花团还沉浸在自己的牙齿竟然只能给人造成两点伤害的思绪中,茫然间抬起眼却对上了纪棠危险的眼神。


    他的毛再次一点点炸开:‘你看到我了?’纪棠的脑海里出现了一道颤抖的声音,似乎,有点害怕。


    棉花团表示:害怕毛啊害怕,他是激动,是激动!


    漫长的岁月长河里,他终于被人看在了眼中,这是怎么样波澜壮阔的缘分!


    ‘来,快告诉我,你是不是看到我了?看到了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我!’


    然后,棉花团借着月色看到纪棠眼中的自己。


    呃,圆滚滚的毛球?


    那是啥?


    我请问呢!


    我那雄伟壮阔的真身呢!


    纪棠看着摊在自己手心生无可恋的棉花团有些无奈。


    要不?当没看到,随手甩出去?


    仿佛感受到纪棠的恶意,棉花团迅速充满气复活,还兴奋地在纪棠的手心蹦跶了两下:‘人,你是不是想知道门后有什么?’


    他满脸都是“你问我呀,你问我呀!”


    纪棠不负所望问了:“门后面有什么?”


    棉花团兴致勃勃开口,手舞足蹈了一会儿,气瘪了一半:‘说不出来耶,你得自己去看。’


    纪棠:“……我要能进去,还会问你?”


    棉花团还想说什么,被纪棠握住了嘴巴。


    有人来了!


    纪棠迅速闪身,找地方躲了起来。


    来人是个壮汉,看想身形,比穆常安还要壮硕。


    那壮汉拿出一把泛着诡异红色的青铜钥匙打开了黑木门上的锁链。


    幽幽夜色中传来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纪棠感觉手心的棉花团抖了抖。


    这是害怕了?


    然后,她对上了棉花团泛着光的豆豆眼,哦,是兴奋。


    ‘人,快,跟进去!’


    纪棠脑海中同时传来兴奋的声音。


    她挑眉,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她此时的想法是:这小东西跟阿兔肯定会很合得来。


    那壮汉估计是艺高人胆大,也是笃定霍家私宅无人敢闯,那扇厚重的漆黑木门半掩着。


    纪棠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借着月色,纪棠看清门后是一个超大的空旷房间,她一惊,害怕被那个壮汉发现,正准备退出去,就听到了几声极细微的机扩运转的声音。


    棉花团很自然坐在了纪棠的左肩,豆豆眼灼灼看着纪棠。


    ‘就是那下面,快上!’


    她拍了拍棉花团的脑袋,让他安静些。


    这地方无遮无挡,那壮汉一出来就能看到人,纪棠没有多留,照着原路退了出去。


    就,挺窝囊的。


    但没办法,霍斩元那老狐狸这出空城计摆得实在是好,好到纪棠想追查的真相可能就在一步之遥的地下,她却没有机会进去。


    不过,她也没有立刻就走,躲在回廊的柱子后面,看着那个壮汉出来,月光将他额头的黑色纹身照得一清二楚。


    嘶,纪棠睁大眼睛,狠狠抽了口气,这纹身很眼熟,她在那俩被火化的野鸡身上看到过啊,还是她亲自咒上去的。


    这位壮汉额头有咒纹,还能行动自如,这又是哪路神仙?


    在那壮汉左右张望的时候,纪棠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同时伸手,捂住了棉花团的嘴。


    等壮汉走了一会儿后,纪棠才轻手轻脚回到西厢院客房。


    “小东西,你是谁?”纪棠审问棉花团。


    ‘我是谁?说出来吓死你!’棉花团说道,‘我是上古时期赫赫有名的凶兽饕鬄!’


    ‘怕了吧女人!’


    纪棠:“……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


    纪棠拍了拍棉花团的脑袋:“我是超级凶兽阿兔的姐姐!”


    ‘阿兔?’棉花团愣住,想了好久,才伸出细长的手挠了挠脑袋,‘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超级凶兽阿兔这号人物啊?


    ’


    “那是你孤陋寡闻!”纪棠随口敷衍了一句,躺在床上不想动了。


    她得想法子逮到那壮汉,从他那里拿到钥匙,再审出进入地下室的办法。


    好的,第一步,怎么逮人?


    算了,先睡觉,明天再想。


    她把棉花团随手一抛,说了句:“走你!”翻身睡了过去。


    跟阿兔待久了,睡眠质量就是好。


    当然了,这是在霍家,她肯定不会一点防备也没有的,所以,她用小鱼干收买了附近的流浪猫守在她的门口房顶,万一有敌情,也不用它们迎敌,出声示警就行了。


    纪棠一觉睡到大天亮,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发现那棉花团竟然还在。


    这小东西脑子不太好的样子,纪棠很自然移开视线,当做没看到。


    洗漱好后,纪棠溜溜达达去了大厅。


    “老爷子,早啊,谢谢招待,过两天再来看你啊。”


    “不陪老头子我吃个早饭?”


    纪棠看着给霍斩元盛粥的杨寻,笑着说道:“不了,我这个人比较讲究吃喝,一大早的不想倒胃口。”


    杨寻恶狠狠瞪过来,纪棠毫不在意:“回见啦老爷子。”说完施施然走出霍家。


    棉花团眼巴巴看着纪棠的背影越来越远,伸出小细胳膊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唉,好想离开这里啊,可惜,他好像是地缚灵,离不开。


    忧伤~


    哎,等等!


    他好像能离开了!


    纪棠一脚油门踩下,汽车“轰”一声开走,她没有发现,她跟棉花团之间好像有条隐形的线牵引着。


    /:.


    车速一快,棉花团就像风筝一样被放上了天,可给他激动坏了!


    他有多久没有飞这么高,这么快了?


    天那么蓝,风那么轻,这方世界,呃,那么陌生!


    纪棠到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穆常安知道她晚上不回来,索性在军区加班,也没有回来。


    “阿兔,我回来啦!”


    棉花团飘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了纪棠在喊阿兔,那个超级凶兽!


    阿兔听了一晚上墙角,炯炯有神从门外蹦进来。


    ‘阿棠你回来啦,怎么没有等我带着千军万马去接你!’


    “哎呀,霍家的那样的小地方,让你兴师动众去接我不是大材小用吗?”


    “等哪天我落了难,你踩着五彩祥云来救我吧。”


    一人一兔一晚上没见,想对的方的紧,四下无人直接开演。


    棉花团的豆豆眼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等听到纪棠说让阿兔踩着五彩祥云去救她的时候,他眼里对阿兔的崇拜简直要满溢出来了。


    果然啊,超级凶兽的血脉就是厉害,他最厉害的时候,也无法驾驭五彩祥云呢,那可是只有,咦,只有什么才可以驾驭的存在?


    棉花团伸出细胳膊挠了挠头,他想不起来了。


    ‘阿棠阿棠,我跟你说,你昨晚不在,那家小表弟简直了!’


    ‘阿兔阿兔,我跟说,霍家那老头子简直了!’


    一人一兔异口同声说道,然后又同时开口:“你先说!”


    ‘我先说我先说!’棉花团飘过去在纪棠眼前晃悠。


    纪棠一把把棉花团抓住捏在手里:“你怎么跟来了?”


    ‘阿棠,是谁跟来了?’


    纪棠就把棉花团放在阿兔眼前。


    阿兔:‘阿棠,别这样,我有点慌,那老头子给你下降智药了吗?’


    纪棠捏着棉花团晃了晃:“阿兔,你看不到吗?我手里有个棉花团。”


    ‘什么棉花团!老子是饕鬄,饕鬄,凶兽!’


    “哦,他说他是饕鬄。”纪棠没什么表情复述了一遍。


    一阵兵荒马乱,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后,一人一兔一团坐到了纪棠的床上,阿兔还让纪棠把房门上了锁以示郑重。


    阿兔:‘阿棠,复盘。’


    纪棠:“好嘞!”


    她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这个时候棉花团也发现了盲点:‘我原本是只能在黑木门附近徘徊的。’


    “也就是说,你昨天晚上就因为不知道的原因已经可以离开黑木门那边了。”


    ‘对!’


    ‘是什么契机呢?’阿兔冷静得像个智者。


    纪棠看向棉花团,棉花团茫然,然后他瞟到了纪棠脉门处两个小红点。


    ‘啊!’棉花团伸出细长的胳臂指向那两个红点,‘契约!’


    纪棠和阿兔:……啥玩意儿?


    棉花团指手画脚解释了一通,纪棠才明白,棉花团咬了她一口,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签订了契约。


    有契约牵引,所以,棉花团才能跟着纪棠离开黑木门那边。


    “那咱们结的是什么契?”纪棠连忙问道,可别是修仙小说里的主仆契约啊,她可不想做什么仆人!


    ‘当然是……’棉花团原本冲口而出的话忽然顿住,是什么呢?


    他讪讪:‘我想不起来了。’


    阿兔看向纪棠,明明没有什么表情,纪棠却从她的兔脸上看到了委屈。


    她仿佛在质问:‘你竟然有了别的狗子!’


    ‘还是个脑子不好的狗子!’


    纪棠真的很无辜,她还被咬了一口呢!


    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她从来都知道友情里也是有第三者的,她要给阿兔安全感,于是她问棉花团:“能解开契约吗?”


    ‘……忘了。’


    纪棠退而求其次:“那能让阿兔也见到你吗?”


    ‘这个能,让她咬你一口就行了。’


    纪棠立刻把手递给阿兔,满眼期待。


    ‘阿棠你傻了吧,我就是一只普通的兔子,你冷静点,别再幻想我是什么拥有上古血脉的神兽,OK?’


    “阿兔你好厉害,你竟然学会了说外语。”


    “来,快咬一口!”纪棠说着玩笑的话,眼神却非常认真。


    阿兔实在是没办法,叹了口气,张口,纪棠转了转手让她对准那两个小红点。


    ‘阿棠,真没必要,被我咬了还得去一趟医院。’


    “咬!”


    阿兔的兔牙照着那两个小红点扎了下去。


    纪棠“嘶”了一声,楼下响起了电话铃声。


    “我去接个电话,马上就回来。”纪棠捂着手腕下了楼。


    电话是薛焕打来的,说是约纪棠去爬山。


    “阿棠,我买了个新相机,想记录下你十九岁的笑脸。”


    纪棠给无语住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又让她的脑袋有些混乱,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怼回去,失策了。


    放下电话的时候,纪棠还有些后悔刚刚没有发挥好。


    当然了,她还是答应了薛焕邀约,薛焕和霍斩元有勾结,没准能从他嘴里问出那个中咒男人的信息。


    纪棠回到房间的时候,阿兔正伸爪子把棉花团来回拨着玩。


    关键棉花团还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怔愣了一瞬后,纪棠脸上闪过狂喜:“阿兔,你能看到他了!”


    “阿兔,咱俩订契约了!”


    “阿兔,你能陪我很久了,没准能把我耗到站!”


    ‘冷静阿棠!’阿兔也很高兴,但她和阿棠总要有一个保持理智的。


    “好的好的。”纪棠答应着,但还是忍不住弯起嘴角说了句,“我就知道阿兔你不简单。”


    ‘你先去医院看一下。’阿兔说道,‘这个最重要。’


    “好。”纪棠下意识看向脉门,“咦,伤口没有了,连小红点也没有了。”


    ‘契约完成了,痕迹消失很正常啊。’棉花团懒洋洋说道,‘小红点到现在才消失,是因为我厉害!’


    “你又想起来了?”


    ‘嗯。’


    “那你把知道的都跟我们说一下。”


    棉花团就沉默了,他的记忆好像如高山那样雄伟,但那高山好像被云雾笼罩,在拨云见日前,他只能偶尔窥见一二。


    纪棠:……挺会形容的,下次别形容了。


    “阿兔,你觉得怎么样?”纪棠这是问留下棉花团这事怎么样。


    阿兔漫不经心拨着棉花团滚了几滚,带着笑意说道:“挺好的。”说完又把棉花团拨了回来。


    纪棠也觉得挺好的,阿兔也有伴了。


    “阿兔,你说你隐藏了什么血脉啊?”


    阿兔翻了个白眼:‘阿棠,你要记住,我虽然跟你订了契约,但我还是只普通的兔子。’


    “知道了知道了,对了,薛焕约我明天去爬山,一起去吧。”


    ‘好。’阿兔又说,‘阿棠,你要记住,生灵最后的归宿是


    土地。’


    “知道了知道了,阿兔,跟我说说那小表弟呗。”


    说起这个,阿兔可就来劲了。


    ‘我跟你说啊,你昨天晚上不在,那家男主人差点把小表弟给打了。’


    ‘快,快跟我详细说说!’棉花团骨碌碌滚到阿兔脚边,‘你下回带我去看呗,你不方便看的地方,我都能去!’


    闻言纪棠若有所思看了眼棉花团,想着这可是顶尖的刺探消息的人才啊。


    她想好了,下回去霍家的时候,就放棉花团去监视黑木门那块,能提前知道机关在哪里就省事多了。


    她和阿棠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棉花团是有大用的。


    阿兔于是决定先把团笼络住:‘阿棠,咱们给棉花团取个名字吧。’


    ‘我叫饕鬄!’棉花团懒洋洋说道。


    阿兔就哄他,取了名字才是自己人。


    于是,棉花团喜提新名字:阿团。


    第二天一早,薛焕开车来接纪棠。


    纪棠没上他车,自己开车去的。


    到了京郊,纪棠选了上回阿兔说嫩草口感不错的山路。


    阿团飘到这边又飘到那边,整个球兴奋得不行。


    纪棠和阿兔知道他飘不远,就没管她。


    再次拒绝拍照后,薛焕明显有些不高兴,纪棠就说道:“哦,对了,那辆车看到了吧?妈送我的。”纪棠又加了句,“我爸把家里存折给了我,还说以后工资都给我收着。”


    她看着薛焕手里的相机挑眉:“你这个相机是买来给我看的?”


    薛焕一口气憋在喉咙口,上不上,下不下,难受极了。


    他扯出一抹算是宠溺的笑容吧,把相机递给纪棠,说道:“对,就是买给你的。”


    “这是你们年轻人会喜欢的东西。”


    纪棠没接,耸了耸肩:“忘了跟你说了,我回家前,我爸就给我定了一台进口相机。”


    她看着薛焕,展颜:“他说,别人家闺女有的,我也要有。”


    “你送晚了呢,薛先生。”


    “阿棠。”薛焕皱眉,话语里已经有了些烦躁,“我是你亲生父亲。”


    “不是!”纪棠非常认真且坚定地告诉他,“我父亲是穆常安。”


    “纪棠!”薛焕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清,“我才是你的父亲!”


    “你不是!”


    “你是差点毁了我一生的刽子手!”


    “贾建国!”纪棠冷冷吐出一个名字。


    薛焕深吸一口气:“阿棠,那是一个误会。”


    “不是误会!”纪棠说道,“因为你不是我父亲,所以不在乎我受苦。”


    “在我受苦的时候,杨寻做着霍家的千金,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资源!”


    薛焕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阿棠,她不重要。”


    “谁说不重要!”


    “她不愿意让位!”


    “我看到她交代一个额头有黑色纹身的壮汉找机会对付我!”


    “薛先生,没有父亲会因为私心让自己的女儿失去依靠,甚至被那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伤害。”


    “你不是我父亲!”她看着薛焕的眼神里有倔强,有不服,还有一丝隐藏的很好的委屈。


    薛焕的心忽然松了一下,他放柔的声音,安抚道:“阿棠,相信我,没有人能伤害你。”


    “可你一直在伤害我。”纪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哭腔。


    薛焕叹了口气,眼神里露出些无奈纵容的笑意,像个对女儿没辙的父亲,他拉住纪棠,把相机放到她的手里:“爸爸会保护你,也会好好补偿你。”


    纪棠有些别扭地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头:“我不信。”


    薛焕失笑:“那爸爸现在就去找杨寻对峙?”


    “我能自己打败她!”急于证明自己,急于融入京市这个环境的模样。


    她终于对薛焕有了几分亲近的意思:“但那个壮汉,我打不过他,他的拳头比我的脑袋还大。”


    她微微抬头看着薛焕,三分期待,六分犹疑,还有一分小心藏起来的担心:“你打得过他吗?”


    “我觉得,只有我爸才打得过他。”


    “等我爸今晚下班回家,我就会告诉他这件事情。”


    “薛先生,我爸会保护我的。”十分的信任和笃定。


    说完这些纪棠呼出一口气:“薛先生,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我不会再见你。”


    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让我爸爸不开心,他那么好,那么护着我。”


    “对了。”她从口袋里拿出佛骨隋金印,笑着说道,“我之前给了他两支人参,可我总觉得不够,我想把这个也送给他。”


    薛焕瞳孔缩了缩,话里带上了几分迟疑与试探:“这不是顾裴章的吗?”


    “不是啊,这是我在向阳大队的山上找到的,是我的!我可以送人。”纪棠笑眯眯看着薛焕。


    佛骨隋金印要是送给了穆常安,薛焕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抢不到喽。


    纪棠又把佛骨隋金印放进口袋,继续说道:“薛先生,纪家人对我的宠爱都是虚假的,但我已经不在意了。”


    “我现在有自己的家了,我很珍惜,以后,你自己保重。”


    说完,她把相机还回去,抱起嚼着嫩草尖的阿兔,慢慢往山下走去。


    ‘阿棠,你演得真好,我差点都信你对薛焕其实是有期待的了。’阿兔说道,‘你要是那样色儿的,我会忍不住拿后腿蹬你。’


    纪棠轻轻拍了拍阿兔的脑袋安抚。


    也就演这一次了,以后见面都是争锋相对。


    渣男加家暴男,她看一眼都觉得脏。


    “阿棠!”薛焕追上来,“我可以保护你。”


    “不用了,我爸爸……”


    “穆常安找不到那人。”


    纪棠笑笑,显然不信她的话:“在京市,我爸想找个人,还是容易的。”


    “更何况,那个人还和霍家有关系。”


    “那人不一样。”薛焕说,“穆常安找不到。”


    “霍老爷子也不会把那个人的下落告诉穆常安。”


    “阿棠,你把金块给我,我帮你摆平那个壮汉,好吗?”


    见纪棠目露怀疑,他加了句:“那是你送给父亲的礼物,我想要。”


    纪棠迟疑,然后摇头:“你会骗我,我不信你。”


    “就相信爸爸这一次,好吗?”


    纪棠沉默了一下,终于问道:“那个人很厉害?他是谁?”


    薛焕沉默,纪棠转身就走。


    “你是霍家人,他不敢动你。”


    “杨寻也是霍家人,还是从小在霍家长大的霍家人,你猜霍老爷子那些旧部会偏袒谁?”


    薛焕没有否认那个壮汉是霍斩元旧部。


    纪棠垂下眼:“你带我去见他,如果他不认我霍家人的身份,那我也不要霍家!”有些赌气,是青年人特有的固执。


    薛焕想了很久,“好。”他说道,“但这金块你不能给穆常安。”


    “阿棠,再给爸爸一些时间和机会好吗?”


    纪棠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暂时不送佛骨隋金印给穆常安。


    纪棠跟在薛焕的车后驶向京郊东南方。


    ‘阿棠,你怎么知道那个男人没有住在霍家?’阿兔问道。


    如果怀疑他住在霍家,纪棠不会一大早就离开。


    “有一半是猜的。”纪棠说道,“我看到他的指甲尖在月色下泛着青黑色,那是常年接触墓地,中了尸毒的人才会有的症状。”


    “霍斩元是个怕死又迷信的,不会留这样的人在霍家。”


    ‘那你怎么知道薛焕知道那个人的下落?’


    纪棠嘴角勾起,心情不错:“也是猜的。”她说道。


    曾经的薛家是比霍家还强大的存在,可如今时移世易,薛家仍旧辉煌,但终究落后霍家一步。


    最重要的,是关于轩辕大墓


    的利益分割,薛焕想拿大头。


    霍斩元当然知道薛焕的野心,不然也不会瞒着他这个合伙人,当年霍锦年是怀孕之后才去的向阳大队。


    这两人之间早就面和心不和了。


    纪棠回来后霍锦年几乎是已经明面上昭告天下:她不会去找轩辕大墓!


    除了出任务,她不会离开京城。


    从前,所有人都以为是霍家女的传言把她困在了京市。


    但她已经选择了转职。


    她要从政了,并且野心勃勃。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不离开京市,是不想跟轩辕大墓的事情再扯上关系。


    为此,她甚至没有去见她期盼了十九,日思夜想的女儿。


    因为,她的女儿在向阳大队,那个对她来说像噩梦一样的地方。


    霍斩元和薛焕没有一个是蠢货,他们阻止不了霍锦年要走的路。


    当然,他们放弃裹挟着霍锦年去寻找轩辕大墓,更多的原因是霍锦年身上除了二十年前的异状外,再无其他。


    之前他们不放弃,是想着万分之一的可能。


    但现在有了她纪棠!


    随意出手就是极品人参,一送就是仨。


    会有人去查,然后发现,她还给过蒋正军俩。


    最重要的是,穆常安曾洋洋得意和人炫耀:“我家闺女说,吃完了找她要,管够!”


    一个被人往废了养,以便十八岁觉醒后好掌控的乡下泥腿子,除了用奇遇来解释外,哪里来的仿佛取之不尽的人参?


    而且,她怼过薛焕,对霍斩元也不甚客气,她哪里来的底气?


    穆常安再宠她,也不会没有限度,同时得罪薛家和霍家,对穆常安来说也会是很大的麻烦。


    但纪棠就是毫无顾忌,她就是那么笃定,笃定霍家和薛家不会动她。


    可她又会因为杨寻跟霍斩元怄气,这说明,她其实心底也知道那层血缘关系不能让她完全安心。


    所以,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呢?


    于是,他们会想到,从前在向阳大队的时候,她和顾裴章走得很近。


    有一阵,他们甚至形影不离!


    顾裴章去向阳大队是干什么的,霍薛两家谁不知道?


    谁又不觊觎他手上的那枚佛骨隋金印?


    那么必然是顾裴章和她说了些什么。


    纪棠呢?因为奇遇,把顾裴章给她的信息整合了起来,或许猜到了她是寻找轩辕大墓的关键。


    这个,才是她面对霍斩元和薛焕的时候那隐隐的得意与优越感的来源!


    霍斩元和薛焕这俩狐狸恐怕私下都在想办法怎么把她绑在自己的船上。


    但她表现得太桀骜不驯了,又有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执拗与坚持,他们也不敢逼太紧。


    现在,纪棠给了薛焕一个机会,一个她从霍家那艘船上下来的机会。


    纪棠不知道那个壮汉的身份,但薛焕这么爽快带她去找人,想必笃定那人对她不会有善意,也笃定她会因为那人彻底离开霍家。


    “阿兔,你说,那个人壮汉会不会是杨家人?”纪棠猜测。


    ‘不知道。’阿兔是个很实诚的兔子,‘我都没见过人。’


    她窝在副驾驶座上,熟练伸出爪子把阿团拨得滚来滚去。


    ‘不过阿棠,你说那个人中过安神咒的。’


    “你要小心。”


    “我知道。”纪棠控制着方向盘,认真说道,“我还没有找到玄师,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安神咒?’阿团艰难稳住身体,插话,‘好熟悉啊。’


    车子稳稳在山道上行驶,纪棠扫了眼阿团。


    用阿兔的话来说,阿团的脑子大概是被谁挖去了大半,剩下的零零落落,搭不到一块儿。


    但毕竟已经是自己人了,多少要照顾一下他的脸面,而且,有的时候,阿团的话也有一些些的参考意义。


    于是,纪棠说道:“别急,慢慢想,想起来了再跟我们说。”


    车子停在一处民房,纪棠下车的时候,薛焕已经敲开了院门。


    第30章 第30章阿团的身份


    纪棠轻轻撸了撸阿兔的的脑门,经过的阿兔的指点,把脸上的表情调整成骄矜中带着丝外强中干的模样。


    但在她看到开门的人是曹淮序后,她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在她不知道的剧情里,曹淮序竟然上了霍家的船!


    随即纪棠很快就想明白了,曹家察觉危机的第一时间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把曹淮序送去下乡,说明这场危机连曹家的掌舵者都没有把握。


    她怎么会以为被保护得很好的,远在千里之外的曹淮序只要回了京市就能力挽狂澜了?


    那必然不是曹淮序个人能力突出,而是有人帮他啊!


    这人是谁?


    霍斩元呐。


    至此,除了还在向阳大队一天挑三次大粪的女主孟依芸,书里能叫得出名的角色全他娘串在暗线上了!


    “阿棠,来。”薛焕一脸和蔼喊道。


    纪棠似笑非笑看了眼曹淮序,有些嚣张又有些小人得志地说道:“曹知青怕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给我看门吧?”


    ‘这话说的,忒招仇恨了,人家明明只是开了个门。’阿兔和阿团小声吐槽。


    曹淮序的脸色很不好看。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确实是自己把路给走窄了。


    如果他当初接受了纪棠的追求,和她确定了恋爱关系,那以后霍家的一切都是他来继承的。


    曹家虽然在京市不是寂寂无名的小虾米,但跟霍家那样的庞然大物,那是比都不敢比的。


    更何况,纪棠还是穆霍两家这代唯一的孩子!


    这人,绝对称得上一句天之骄女!


    思及此,曹淮序内心深处闪过遗憾,与此同时,他也不敢再怨恨纪棠当初对他的陷害与打压。


    他露出一抹尚算真诚的笑容:“纪棠同志,好久不见。”


    纪棠扯了扯嘴,没再搭理他,直接越过他走进院子。


    这儿虽然是民房,但格局和市区的三进院落很相似,且依山傍水,清静雅致,院子里还种着各种各样的花卉,争奇斗艳。


    很宜居的一个地方。


    纪棠实在无法想那样五大三粗的男人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老杨,你女儿欺负我女儿,我可是来告状的。”薛焕满脸笑意和杨万里握手,“阿寻那丫头这几年脾气见长,你可得好好说说她。”


    “玩笑了,我家阿寻从小到大都懂事,哪里会欺负别的小姑娘。”


    明明该是爽朗的声音,纪棠却生生听出来几分阴翳。


    杨万里上前几步走到纪棠身前,脸上是看似爽朗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不算客气:“阿棠,我是你舅舅。”


    “女孩子家家的脾气不能太硬。”


    “阿寻是你的姐姐,你以后对她客气一点。”


    作为父亲这样维护女儿,挺合格的,从立场上来说,没有问题。


    纪棠来找他,也不是为了杨寻。


    她看着他额头的咒纹,笑了。


    就是你!


    “杨舅舅是吧,借一步说话啊。”


    “阿棠。”薛焕不赞成摇头。


    纪棠无动于衷,只微笑地看着杨万里。


    杨万里哪里会怕纪棠一个小姑娘?当即就大笑着说道:“薛兄,别担心,我保证不会欺负小辈。”


    说完扫了眼曹淮序,曹淮序微微躬了躬身,走到了门口。


    “阿棠,我就在门口。”薛焕叮嘱了一句走了出去。


    纪棠正好站在院门边,顺手就把门给关了。


    ‘阿棠,这人不对劲!’阿团忽然说道,‘他身上有不属于他的力量。’


    “阿棠,跟我说说向阳大队的事情。”杨万里出口就带着命令,“还有,那么多的人参,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见纪棠盯着他的额头


    看,他眯了眯眼,眼里闪过狠意,他伸出手按在纪棠肩上,逐渐用力。


    纪棠吃痛,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都感受到了痛意,可见杨万里用了多少力气。


    同时也佐证了阿团话里杨万里身上力量诡异的事实。


    “杨舅舅。”纪棠笑着对上杨万里的眼睛,“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嗤!”杨万里冷笑,“小姑娘家家的心思不要太重。”


    “你回去后好好给阿寻道个歉。”


    纪棠盯着杨万里的眼睛开始吟唱。


    杨万里比那些野鸡可坚强多了,纪棠唱了两句,他才倒下。


    趁着门外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纪棠立刻在杨万里身上找起了那把青铜钥匙。


    阿团说钥匙在他身上,他感受到了。


    纪棠来不及问他为什么能感受得到,终于在杨万里的腰带里找到了那把钥匙。


    “杨舅舅!杨舅舅你怎么了?”纪棠大声喊道。


    院门被推开,薛焕和曹淮序一起冲进来。


    薛焕见纪棠安然无恙有些意外,等看到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杨万里时,愣了愣,他倒是没有怀疑这人是纪棠撂倒的。


    杨万里的身手在这京市几乎是能横着走的存在。


    但他还是问道:“阿棠,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杨舅舅刚还警告我让我跟杨寻道歉,突然就晕倒了。”


    “我们送杨舅舅去医院吧。”纪棠提议。


    经手的人多了,青铜钥匙遗失的事情,就不能只怀疑她喽。


    “杨兄,杨兄!”薛焕推了推杨万里的肩膀,杨万里毫无反应。


    “你们看杨舅舅的指尖,都青黑了,这是心脏病的很严重的表征,他不会是心脏病突发了吧?”


    “还是快点送医院吧。”


    薛焕意味不明看向杨万里的指尖,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冷冷勾了勾,吩咐曹淮序搭把手,两人合力把杨万里抬上了车。


    一行人去了京市人民医院。


    医生判定杨万里是中毒昏迷,急急吼吼把人推进了抢救室。


    杨寻赶到医院的时候,杨万里还在抢救室没出来。


    “你对我爸做了什么?”杨寻恶狠狠质问。


    “他要给我一点教训,让我给你道歉,还对我动了手。”纪棠撩开衣领,肩膀上的淤青触目惊心,“我有点害怕,就说给他唱首歌听,让他别为难我。”


    “结果,我歌还没唱完,他忽然就晕了过去。”


    杨寻看向曹淮序,曹淮序点头,没说自己听到歌声的时候人都恍惚了。


    杨万里出了事,弄不好他要受牵连,这个时候,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他看了眼薛焕,更何况,为了纪棠,薛焕肯定会反驳他的话。


    纪棠肩膀上的伤是实打实存在的,她这小身板也确实不可能把杨万里那样的高手打趴下。


    “谁是家属?”


    “我!我是他女儿,我爸怎么样了?”


    医生摇头:“患者中毒很深。一直没有醒来。”


    “如果能知道毒源,对症解毒,或许还有醒转的可能。”


    “中毒?”杨寻听医生这么说,沉默了。


    显然,她即使不知道杨万里毒源来自何处,但至少知道杨万里身体里确实是有毒素的,纪棠的嫌疑顺利洗清。


    但还没有完全洗清,还有青铜钥匙。


    杨寻给霍斩元打了个电话,没多久杨万里就转院去了军总医院。


    纪棠没再跟着去。


    当天晚上她接到了霍斩元的电话,电话那头霍斩元问了下当时的情况,纪棠就把跟杨寻说的话一模一样复述了一遍。


    “阿棠,你有没有看到你杨舅舅掉的钥匙?”


    “钥匙?”纪棠惊讶道,“老爷子,这是重点吗?”


    “杨舅舅中毒濒危了呢!”


    “虽说他只是您的养子,但你这也太冷血了一些吧。”


    “对了,杨舅舅生死不知,要不要把杨醒叫回来?”


    听纪棠提起杨醒,霍斩元沉默地挂了电话。


    ‘阿棠,那老东西是不是怀疑你了?’阿兔问道。


    “我,薛焕,曹淮序都是他的怀疑对象,只不过对我的怀疑多一点罢了。”


    ‘那咋整?’


    “不怕,等我计划一下,找一天再去霍家探探。”


    “就是不知道杨醒当初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那老头一听到杨醒的名字就挂了电话。”


    ‘那谁知道!’阿兔翻了个白眼,‘对了,那姓杨的,你准备怎么办?’


    “先就这样吧。”纪棠说道,“我又不会解咒。”


    ‘我会啊。’阿团忽然说道。


    “哦,那你说说看怎么解咒?”纪棠随口敷衍,反正下一秒他肯定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哪里知道纪棠脑中突然多了一段咒文。


    纪棠惊地差点拔了阿兔的兔毛!


    “阿团,你都想起来了啊!”纪棠高兴问道。


    ‘那倒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和你结契的原因,偶尔脑子里能闪过一些东西了。’


    “你想起什么都告诉我行吗?”


    纪棠有种直觉,阿团可能也和轩辕大墓有关。


    想到这里她吐出一口气,太难了!


    要不是不想玄师出事,她早撂挑子了。


    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纪棠叹了口气,有气无力接起:“喂?”


    “阿棠,杨万里晕倒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他掉了什么东西?”


    “老爷子打电话问你了吧?”纪棠说道,“他刚刚也问我了,我没看到。”


    “对了,你以后不要打电话给我了,这样会让人误会的,我不希望我爸不高兴。”虽然穆常安不在意,还骂薛焕是傻缺。


    显然,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霍锦年已经跟他说开了。


    就喜欢这种有嘴的家庭!


    “阿棠我是你爸爸!”


    “真不是。”纪棠难得耐心解释,“之前在山上的时候跟你说的是真的,我爸是穆常安,不是你。”


    “阿棠,我说了,我才是你亲生父亲!”


    讲不通,纪棠学着霍斩元直接挂了电话。


    接下来几天霍家薛家都很安静,纪棠也没出门,每天听阿兔和阿团讲家属院的八卦,规划下回夜探霍家的行动,日子过得挺充实的。


    ‘阿棠我跟你讲,那位小表弟简直了!’阿兔嚼着嫩草尖,兴致勃勃说道,‘男女主人吵架翻旧账,把那表妹晚上穿着清凉在男主人面前晃悠,男主人看流鼻血的事情翻了出来。’


    ‘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女主人把男主人的脸挠花了?”


    “没有没有,是当天晚上,小表弟脱了上衣,露出八块腹肌,在院子里洗澡,洗澡!”


    ‘幽幽月色下,水珠泛着冷光滴落,滴答一声,落进了女主人的心里。’阿团补充。


    “然后呢?”纪棠兴致勃勃问道,“他有没有一脸邪魅看着女主人,说‘嫂嫂,水冷了’?”


    “嫂嫂有没有给添水?”


    ‘阿棠,你脸黄黄的。’


    “没有啦,我是听说那家男主人把爱给了女主人,把大半工资给了表妹。”


    “你知道的,我一向是劝分不劝和的。”


    ‘唉,男人的爱很廉价,那女主人确实亏了啊。’阿兔感慨不已,嚼着嫩草尖惆怅了一会儿。


    纪棠又复盘了一遍计划,觉得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就主动给霍斩元打了个电话询问杨万里的情况。


    得知杨万里还是昏迷不醒,她非常唏嘘:“惭愧,我从前对阿寻是那样的态度,她伤心坏了吧?”


    “听说阿寻好几天没合眼了,我很担心她,今天晚上我陪她睡吧。”


    霍斩元:“……倒是不用。”你不在,她可能睡得更好一些。


    “要的,我不在的这么多年,都是她替我孝顺您的,现在她有了难处,我怎么也要关怀一下的。”


    霍斩元叹了口气,仿佛是拿她没办法,说了句:“那你来吧。”


    万事俱备!


    ‘阿棠,你现在过去,跟告诉那老东西你有问题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的。”纪棠说道,“老头子现在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顾裴章曾经跟她说过,霍家和杨家的关系很微妙。


    没准就是微妙在后罩房的秘密中。


    霍斩元未必没有用她破局的意思。


    他老了,最迫切的愿望是续命。


    兴许从前倚重过杨万里,但如今未必还十分信他。


    且看杨万里对她这个霍家千金的态度,也未必没有别的想法。


    这些人一直没有反目,不过是各自


    手上都有筹码,而轩辕大墓一直没有下落而已。


    他们都想着她找到轩辕大墓,然后得渔翁之利呢。


    所以,霍斩元怀疑也好,不怀疑也罢,她只要是在追索轩辕大墓的秘密,他都不会阻拦,甚至必要的时候会给些方便。


    霍家女的传言,传久了,那老头自己都信了。


    她这个一看身上就有秘密,好像还在追查秘密的霍家女,就是个香饽饽。


    只要她别作狠了,多的是人保她。


    这回去霍家,阿兔和阿团都去了。


    没办法,订了契,他们不能分开很远。


    到了霍家后一切都很顺利,不过,杨寻坚决不接受纪棠陪睡,反而去军总医院陪床去了。


    所以,纪棠又去西厢房的客房睡了。


    同样的夜半无人时,同样的月色清辉洒落宅院。


    这回,纪棠多了几分从容。


    阿兔竖起耳朵倾听:‘周围没人。’


    “怎么会?那老头不可能不跟着的。”


    她都已经准备好,先把人引出来,然后把人给咒睡了。


    为此,她还特意在阿团身上试了施咒解咒,包醒的。


    难道她猜错了?霍斩元没怀疑她?


    不可能啊,那老狐狸又不是傻白甜。


    老狐狸霍斩元不是不想跟踪纪棠,而是在他出门前接了个电话,临时出了门。


    所以说,今晚的霍家是纪棠的霍家。


    纪棠顺利打开黑木门,她算是明白了杨万里为什么半掩着大门了,不是艺高人胆大,也不是相信霍宅绝对安全,而是为了引月光照明。


    纪棠摸索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找到,忍不住在心里问道:“阿团,你在这附近飘了那么久就没看到过杨万里打开机关吗?”


    自从结契后,他们仨就能通过心声聊天了,只是平时他们更喜欢热热闹闹地说话,这还是纪棠第一次发起心声群聊。


    ‘我好像来过这里。’


    ‘唉,我又不记得了。’


    纪棠习惯了,继续摸索,手忽然微微一沉,按到机关了!


    纪棠却不敢随意松手,她怕松手了会是什么箭矢火球的,到时候交代在这里。


    好在这种情况她是预估过的:“阿兔,仔细听一下有没有机扩运转的声音。”


    ‘没有,’


    “好,那你先和阿团躲到门口,我一放手就跑出来。”


    阿兔和阿团照做,阿团有些不在状态,直接蹲在了阿兔的脑袋上,由阿兔顶着出了门。


    纪棠在心里数了三个数,收回手迅速往外跑。


    她手松开的同时,闷闷的机扩声在地底响起,东墙根的地板平移开,露出长长的向下的楼梯。


    纪棠仨又等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走下楼梯,地板自动复原,地下室一片漆黑。


    纪棠拿出手电筒打开,照亮脚底的路,放轻脚步一阶阶往下走。


    阶梯很长很陡,慢慢的,纪棠觉得脚下的台阶有轻微的震动。


    越往下,这样的震动越明显。


    纪棠迟疑了一下,确定不是地震后又继续往下走。


    等快到最后一个阶梯的时候,纪棠下意识抬头,手电筒同时往前照去。


    下一瞬,她捞起阿兔就往回跑。


    地下室里是个巨兽!


    纪棠没瞧见全貌,就一个感觉,大!巨大!


    就她们仨给人塞牙都不够!


    跑着跑着纪棠就停下了脚步,她刚刚实在是害怕,弄出的动静不算小,但除了能感受到规律的震动外,并没有其他。


    地下室的秘密是她要探索的,为的,是早点找到轩辕大墓。


    想了想,纪棠壮着胆子折返了回去。


    那巨兽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但纪棠的脚步越来越犹豫。


    ‘没有危险。’阿团忽然说道,‘你胆子大一点没关系。’声音里带着一丝怅惘。


    纪棠是信阿团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契约,她隐隐知道,她死,阿团也会消散,所以,阿团不会害她。


    她的脚步轻松了一些,重新走入地下室,又麻着胆子用手电筒照向巨兽。


    “祂好像睡着了。”纪棠轻声说道。


    ‘不,是中了安神咒。’阿兔和阿团异口同声说道。


    纪棠一愣,随即心神更松快了几分,手电筒的光顿了下:“祂身上好像有伤。”


    “这样的巨兽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利器才能伤了祂?”


    ‘佛骨隋金印。’阿团说道。


    “什么?”


    ‘这是吾之本体。’阿团的声音渐渐有了些缥缈沉重的感觉,‘汝快替吾解咒!’


    纪棠深吸一口气:“阿团,好好说话,别逼我扇你。”


    ‘……阿棠,快点救我!’


    ‘这是我的本体!’


    “饕鬄?”


    ‘没错!’


    “那你是?魂体?”


    ‘可以这么说!’


    “怎么救?”纪棠和怀里的阿兔对视一眼,很难想象阿团的本体竟然是个庞然大物。


    ‘他可能真的是饕鬄。’阿兔煞有介事说道。


    纪棠表示同意。


    ‘我听得见。’阿团幽幽说道,‘还有,我本来就是饕鬄,是你们不信。’这话里就带上一丝委屈了。


    “饕鬄是上古凶兽,你咋混成这样啊?”


    ‘唉!’阿团叹气。


    纪棠忙说道:“我知道说来话长,你先说怎么救你吧。”


    ‘你说得对,等我回归本体后再跟你们细说吧,我现在的记忆仍旧断断续续的。’


    “那你知道怎么脱困吗?”


    ‘他们用佛骨隋金印做阵心封印了我。’


    ‘要用另外两块佛骨隋金印作引,才能把阵心的佛骨隋金印引出来。’


    纪棠点头,还好,另外两块佛骨隋金印她一直随身带着。


    不等她伸手从斜挎包里拿出佛骨隋金印,两块佛骨隋金印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了一样,自动从斜挎包里飞了出来。


    纪棠视线追过去,两块佛骨隋金印飞到了饕鬄头顶处开始盘桓,没多久,饕鬄的额头开始发光,慢慢析出一枚晶体。


    那是传说中最后一块佛骨隋金印。


    光渐渐暗淡,三块佛骨隋金印结合在一起,飞回了纪棠的手心。


    下一瞬阿团化成点点星光飞入饕鬄额头,纪棠也终于看到了饕鬄额边比肤色更深一些的咒纹。


    纪棠和阿兔对视一眼,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这样的上古她真的要唤醒吗?


    如果祂失控了,怎么办?她能第一时间察觉并制止吗?


    电光火石间她想了很多,最后,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饕鬄已经跟她订下契约,她能约束住。


    纪棠定了定心,轻启朱唇开始吟唱古老的咒语。


    饕鬄幽绿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向纪棠,仿佛在看一个蝼蚁。


    在饕鬄面前,她真的像只蚂蚁那么渺小。


    “阿团。”她轻唤。


    饕鬄眼里闪过疑惑,又盯着纪棠看了一会儿,回过了神。


    祂的眼神灵动了一些,身体也开始慢慢缩水,最后变成了和阿兔差不多大小的,呃,狗?


    ‘阿棠,看清楚了再说,别逼我扇你。’


    “啪!”纪棠轻轻给了阿团一下,“好好说话。”


    ‘阿棠,先回去再说。’阿兔提醒。


    “走!”


    纪棠重新锁上青铜锁的时候,宅子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霍斩元从车上下来,脸上不是很好看。


    这场轰轰烈烈的运动终于也波及到了他。


    当然,也只是波及,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他只是去组织部谈话,说明情况。


    霍斩元知道这是正规流程,但他心里终究是憋了一口气的。


    若他还是当年手掌霍家军的霍帅,谁敢扣住他大半个晚上!


    “西厢房那边怎么样?”他问道。


    “和上次一样,周围来了很多流浪猫,不过它们都很安静。”


    “我是问你这个吗?”


    “是,警卫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霍斩元还想再问,到底身体吃不消,回房躺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纪棠就走了,那个时候霍斩元还没醒。


    纪棠也没打扰他,把阿兔和阿团抱在怀里出了霍宅上车就走。


    “阿团,你现在记起多少事情?”


    ‘很多,但更多的事情被遗忘了。’阿团说道。


    这回阿兔没再扒拉他。


    阿团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有好几道都能见到骨头了。


    “你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还记得吗?”


    ‘是杨万里。’阿团闷闷说道,‘他吃了我的肉。’


    “你说什么!”


    ‘他没有中过安神咒,额头上有咒纹,是因为吃了我的肉。’


    “是为了得到你的能力?”纪棠猜测。


    ‘没错。’阿团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想通过吃我的肉得到与我一样的永生。’


    “有效果吗?”纪棠忍不住问道,“我的意思是,他吃你的肉得到你的能力和永生了吗?”


    ‘当然没有,你忘了我中了安神咒?’


    ‘他除了得到一身咒毒,什么都没得到。’


    “他那么大的力气是天生的?”


    ‘不是。’阿团回答,‘咒毒侵入筋脉骨血,改造了他的身体,他确实拥有了他以为的所谓神力。’


    ‘若是把我整个吞了,他倒是还能有些造化。’


    ‘可惜,他现在只能等死。’


    “那我找一天把他弄醒吧。”纪棠说道,“霍家该乱一乱了。”


    回到家,纪棠洗漱了一下,一人一兔一团坐在床上又开始复盘。


    此次复盘的主要发言人是阿团。


    穆常安办公室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刚从审讯室回来。


    “喂,爸。”


    “是,多谢您引开了霍斩元。”


    “您放心,我不会让阿棠出事的。”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穆常安的脸色忽然柔和了起来:“是,她很孝顺,很漂亮,很独立,很聪明。”


    “好,那我们等您回来。”


    挂了电话后,穆常安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也是没想到从不徇私的老头子会出手帮纪棠。


    不过,霍家的小辫子也确实多,只是不好抓。


    家属院,纪棠又问了一遍:“真的不用上点药?”


    阿团:‘普通的凡药对我没用,这些伤口会慢慢愈合的。’


    祂是上古凶兽,本体和应龙一样是感召天地造化而生,若不是被人用安神咒弄倒,又被佛骨隋金印封印,区区杨万里怎么可能伤得倒祂?


    阿团的记忆恢复了很多,但因为沉睡太久,也遗忘了很多记忆。


    就比如,祂就忘了是谁给祂下了安神咒,祂也不知道,祂堂堂上古凶兽怎么会被封印,被人类囚禁,鱼肉。


    但他记得一件对纪棠来说很重要的事情,祂记得轩辕大墓的方位。


    还有,佛骨隋金印的秘密。


    纪棠把佛骨隋金印重新拆解分开放置。


    “所以,佛骨隋金印其实是上古封印?”


    ‘对。’


    “这不对啊。”纪棠把二十年前霍锦年怀孕,霍斩元给她佛骨隋金印,然后她被牵引着去了向阳大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也说了,龙心入怀并没有成功。’


    ‘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什么?”


    ‘佛骨隋金印是封印龙心的,龙心入怀没成功才是正常的。’


    纪棠瞳孔骤缩,惊呼:“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不就被封印了不知道多少年吗?’


    阿团的讲述不是很连贯,但纪棠还是拼凑出了一个相对完整的事物链。


    这里要先补一个纪棠从前不知道的常识。


    天地初开时,鸿蒙二气充斥,那个时段,天地间出现了很多异常强大的生灵。


    应龙是,饕鬄是,蚩尤也是。


    当然还有很多传说级别的神兽圣兽凶兽。


    可随着日月流转,沧海桑田,天地间鸿蒙二气枯竭,所有生灵修炼停滞,甚至有实力不强的开始陨落。


    能量守恒,这些陨落的生灵又反哺鸿蒙,只是到底精气不纯。


    渐渐的,鸿蒙之气分成了清气和浊气,生灵修炼所需也开始调整。


    但修炼清气为正道前途光明璀璨,修炼浊气为异端,心性不稳者,极易自爆。


    趋利避害是本能。


    后来,浊气不收控制,开始肆虐。


    先是天生异灵,旱魃出世,赤地千里,再是各洲洲界异动,寸草不生。


    应龙和一众圣兽神兽应召护佑苍生。


    ‘那场浩劫之后,顺应天地而生的生灵就剩我,应龙和蚩尤。’


    且清气异化形成灵气,浊气也衍变成魔气。


    饕鬄应龙蚩尤为了平息浩劫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祂们这个级别的天地生灵想要疗伤,吞吐的鸿蒙之气乃是海量。


    可那个时候,天地之间早没有了鸿蒙之气,祂们倒是可以用灵气疗伤,但灵气不够精纯,且以祂们的吞吐量,也实在担心打破好不容易形成的天地平衡。


    于是,祂们入了轩辕大墓主动沉眠养伤。


    若按常理,这事没有生灵知晓,到祂们伤愈苏醒,自然天地间任祂们遨游。


    而阿团现在也应该在轩辕大墓中沉眠,但祂是个饕鬄啊,祂会饿肚子。


    祂饿醒后,自然就出了轩辕大墓去找吃的。


    ‘后来还发生了很多事,不过,我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我被人用安神咒咒倒了。’


    ‘我也不知道经过多少岁月,我的本体发现危险,自动分离出灵识,就是你说的魂体。’


    ‘灵识与本体互为牵引,所以,我无法离开后罩房那边。’


    ‘阿棠,还好你来了,不然,等灵识消散,我也就没了。’


    “那你还记得是怎么到的霍宅吗?”


    ‘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我踏出轩辕大墓时,天地间灵气驳杂,生灵实力微弱。’


    渐渐的,有传言说只要斩杀上古神兽,就能让灵气重回鸿蒙。


    ‘这世间生灵总觉得自己弱小是因为灵气不适合修炼的缘故,把目标放在了旁支细节处。’阿团感慨,‘既是灵气驳杂,何以不想法子将之炼化,提取精华修炼?’


    ‘如今,这天地间倒是毫无一丝灵气,人类不也生存得很好吗?’


    ‘没有灵气,会不会对你有影响?你的伤还能愈合吗?’


    阿团懒懒说道:“影响肯定会有,我的法力几乎无法施展。”


    ‘阿棠,你不用担心我会兴风作浪。’


    ‘没那实力了!’淡淡的忧伤。


    纪棠安抚地顺了顺阿团的脑袋,说道:“所以,霍斩元他们会不会就是那群要灭杀上古神兽的人的后代?”


    “他们找轩辕大墓,不仅仅是为了长生修炼不老丹,更是想要斩杀你们,让天地间重新充斥灵气?”


    ‘阿棠你把人想得太好了,他们只是为了私欲。’阿团露了露自己的伤处,‘长生,力量,修炼确实是他们的追求。’


    ‘但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我们的肉身才是他们的眼中实打实的灵药。’


    “所以,杨万里吃你,也是试药的意思!”


    “还有,霍斩元和薛焕他们会不会就是那个神秘组织的幕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