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请君入瓮
“我不想做omega。”
“我知道你不甘心,但分化结果已经出现,你不是不能接受现实的人,就算是分化成O也没什么,不会让你离开原氏。”
“我找到了。”
“什么?”
“我们那位从没见过踪迹的大姑姑,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不回原氏的原因。”
“为了和霍氏攀上关系,被强迫参与了某项改造计划,从A变成O嫁了过去,遭遇这种胁迫,无论是谁都没办法不憎恨吧,但我却感到庆幸,因为——”
十八岁的原知意将找到的相关资料,摊开在原知仁面前,眼中透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这说明通过一样的手段,我也可以从O二次分化为A。”
原知仁想也不想就拒绝她:
“我不准。”
“不是你说了算的。”
原知意朝他微笑:
“我已经和爷爷说过这件事,爷爷同意我重启这项计划,大哥,你的拒绝无效。”
那个时候,原知意心中确实以为,原知仁拒绝她参与这项计划,是因为他担心自己如果第二性别二次分化成功,会将他取而代之。
毕竟他们两个各方面天赋都大差不差,甚至原知意的风格更为进取,对比起来她更加耀眼,原知仁只不过是占了出生早的便宜,现在,又占了分化为A的便宜,才更不可能同意自己变成A夺走他的光环。
但计划重启之后,她才知晓自己踏入了怎样一条不归之途。
她千辛万苦拿到的相关资料,只写了大姑姑成功二次分化的相关记录,但当她签过各种同意书,真正接触到这项改造计划的内幕后,她才知道实验成功的背后,是多少次血淋淋的失败。
从一开始她就错了,这项计划从未废弃,不是由她重启,而是她来延续。
“你以为原氏为什么能成为原上区的主人,为什么会有领先全帝国的水平,为什么尤其对于二次分化与信息素的研究一骑绝尘,因为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一向敬仰的祖父发出嘲弄的笑声,然后一句一句的说:
“不,这所有的成就,都是因为有无数实验堆积起来的。”
“在这条探寻自由分化的路上,兔,鼠,以及人……有无数的实验体在实验中出现各种意外,甚至导致死亡,也正是因为一次次解决各式各样的意外,所以才让原氏的相关研究突飞猛进。”
仅仅是参与实验的【人】,仅仅是签署的各项同意书和保密协议,相关资料加起来都填满了一间屋子,而其中一大部分的内容,都是失败,意外,以及死亡。
原知意面对满墙的资料,却仿佛面对无数沉默的尸首,压得她喘不过气。
“但你也不用愧疚,你接受了这项实验,你就成为了无数实验体的其中一个,成为实验体的你,才真正拥有竞争家主的资格,将你与生俱来的原罪成为实验体共享的荣光,道理就是这样的简单。”
祖父说的轻描淡写,原知意却不可能真的能毫无芥蒂,尤其是在她从祖父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后。
“大哥他——”
不等她问出口,祖父就直接给出了答案。
“他在分化之前,就已经成为了实验体,提前控制分化方向,不过是这项计划无数尝试中的一个方向。”
祖父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用苍老的声音说:
“没必要痛苦,因为最痛苦的时光已经过去,最深沉的罪孽已经有人承担,最终的结果已经尘埃落定,你们这些后辈所做的事,只是一些边角料的查漏补缺,甚至不需要再进行任何活体实验。”
但现在,这个废弃已久的研究所,在原知意之后,又迎来了一个新的实验体。
***
实验体诞生的后代会出现变异,那变异后代的后代呢?又会诞生什么怪物。
从林观棠在那一天为祖父祝寿后,他的命运就注定要被改写。
不可能让他诞生一个无法预测的怪物,如果他真要和霍世禛在一起,那他就不能再继续做一个omega。
这是祖父给出的理由,但原知意总觉得祖父还有其他用意。
因为祖父交代的语气太过急切了。
尤其是在得知林观棠前去拜访周春雨的消息后,原知意自己还在想,或许林观棠只是误打误撞,想去碰碰运气,祖父却一口笃定,林观棠已经推出了事情真相。
然后让她不要再拖延下去,即刻接林观棠过来。
甚至还要她一定先问过林观棠对大哥被害的真相到底推算出多少——
原因是看她不相信,所以让她自己去验证结果。
以及,她可以用这项改造计划相关的理由——比如用霍世禛的身世秘密之类的,来引诱林观棠过来。
这就更让原知意感觉有些奇怪,这个理由也不是不行,但——这项计划至少明面上已经废弃很多年,并且有意控制不被后来人知晓,那为什么还要特意用这个理由去找林观棠呢。
她不能完全理解,但祖父不打算给她更深层次的原因,同样也没那个精力和她聊太多内容。
毕竟祖父已经是八十岁的老头,而且病重加深,之前甚至让人担忧他能不能度过这个寿宴——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也不会赶在这次寿宴上宣布最终的继承结果。
***
原知意站在门口,等候着林观棠接受手术的结果。
等他再次醒来,就会是平平无奇的beta了。
其实做beta也没什么不好,不用再被omega的身份困扰,去应付名门贵族的联姻。
虽然他现在和霍世禛混在一起,帝都大概没人敢打他的主意,但霍世禛天生注定是个短命鬼,说不一定连三十也活不到,到时候,林观棠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这么说的话,自己其实也算是做一件善事。
但……
找再多理由,也无法抹消未经过他的同意,就强行帮他洗去腺体的事实。
原知意叹出一口气,耳边响起嘲讽的声音:
“做了恶事再说什么逼不得已,是为你好之类的话,不觉得太虚伪了吗,大姐。”
“我还没找你问事儿。”
原知意抬头看向来人——原知智,眼中不乏厌恶:
“你竟然还有脸过来我面前显眼。”
“为什么没有呢?”
原知智朝她嘻嘻的笑:
“我可没有像是大姐你成为家族的伥鬼,去祸害无辜的外人啊。”
二人对峙之间,身后光影忽然变换,从红变绿,提示结束流程。
“这么快结束?”
两个人都诧异的看向紧闭的大门,不要说结束时间还没到预估的一半,甚至可以说是才开始。
是过程进行的太过顺利,还是——
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的人对上原知意的目光,露出无奈的目光,仿佛也是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太过叫人无言以对:
“他的体内有两种信息素,24小时内被标记过,无法继续进行手术,否则他一定会死。”
“怎么可能?!”
原知意站直了身体,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不在发情期,怎么会被临时标记?”
她设想了过程中会出现的无数种意外,完全没想过会在这个最基础的地方出意外。
她甚至提前问过原知信——
在原知信说他要借住过去的时候,就告诉过他如果赶上特殊时候,他留在那里太过多余。
然后原知信就回复说他问了小林哥哥,说才过去不久,所以让他不用担心这个。
就算是剔除这个原因,无论是从霍世禛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不该是会随便对O进行标记的性格,还是一路上过来,她也完全没从林观棠的身上闻到属于alpha的信息素,也没有从林观棠的后颈看到有被咬过的痕……
原知意飞速转动的思绪,在看到那片从林观棠脖颈处揭下来的透明贴纸后戛然而止。
***
霍世禛没随便标记omega的习惯,林观棠更没适应叫人频繁咬自己的脖颈。
仅仅是从本能上来讲,把自己的脖子伸给别人咬,也还是很挑战自我防护能力的。
更何况短期内被频繁标记,就算是临时标记,也会很容易让人对做出标记的一方产生依赖感。
但是——
清晨出门前,还是做了这件事情。
“我已经大概能猜测到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林观棠直接走到书房桌子前,已然很习惯的侧身依靠在桌沿旁边,将自己找到的线索摊开在霍世禛面前,然后把自己所有的推论说出来,最后总结说:
“接下来,只需要去找周春雨确认他和原知意之间有无交易,然后再去复查现场,很快就能把整件事都搞明白,还你一个清白。”
他说的滔滔不绝,霍世禛却没什么太多要恢复清白的激动感。
相比起来,他倒是更在意林观棠的态度变化——似乎从那一天“摊牌”之后,林观棠对自己的态度,就以很快的速度变得相当随意了。
之前林观棠和自己在一起,态度都还有些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现在已经可以完全无视他的忙碌,随时随地的过来骚扰他了。
虽然本来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锁事,以及某地发生什么意外,让他赶快去救场之类的,完全没想动身的兴趣。
霍世禛一心二用,一边敷衍各路问候,一边听林观棠绘声绘色的讲述,视线在他找出来有关那项废弃多年的计划线索上多停留了几秒钟,倒是真的有些意外他能找到这个。
但也并没就此发表太多意见,只是在林观棠结束说辞后,开口祝他行程顺利。
搞得好像和他自己完全没关系一样。
林观棠伸出手指,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
“就这样?难道你就没其他什么想说的吗,我找出的凶手可是原氏自己人,你也不怕我和他们当庭对质的时候被灭口啊。”
“所以——”
霍世禛接受他似乎不满的情绪,思索后回答:
“给你一个临时标记?”
第97章 夜中对峙
林观棠睁开眼睛,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躺着的同样是一张雪白的床。
怎么回事?
林观棠按着额头慢慢坐起来,晕倒前的一切渐渐浮现在脑海里。
把他弄晕的目的——
难道就是为了让他换个地方睡个好觉?
他起床后,站在屋子中央原地转了一圈,把这件屋子大概扫过一遍,各种装饰都很有古典雅致的意境,用来隔断内外间的东西也是垂到地毯上的纱缦,外面还放着一扇屏风。
从屏风的边角,透过纱幔,能够看到外面有一个人坐着的轮廓。
林观棠盯着那道人影看了一会儿,才向外走。
一边走,一边说:
“我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件事,根据原知仁的说法,他得知继承家主的条件之一是取得霍世禛的信任是个秘密,他为了不让别人知晓,还故意做出各种假象,那其他几个人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才对。”
“但几个弟弟妹妹却全都知道这件事,那会是谁透露?”
“寿宴上既定的致词代表人,以原知理的身份,如果出现更替,她不知道的可能性很小,但如果是临时更换,太过紧急,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如果是这种可能,又是谁能临时把原定的原知意更换,据我对原大小姐的浅显了解,她似乎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尤其牵涉到家主传承,更不可能轻易拱手让人。”
“无论是宴会上出现那样重大失误,还是原知仁出事后原氏的做法,都太平淡,仿佛是有人早就预料到一切,发生在原氏老宅里,能对一切了若指掌的,人选寥寥无几”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那项计划应该早在数十年前就废弃,原知意怎么会有相关权限,又有谁能取得相关药物。”
“每一个问题或许有数个可以解释的可能,但当所有的问题交汇,所有的可能都牵扯同一条线,答案或许就不言而喻,在背后推动一切的人,就是你——”
“原老前辈。”
说话之间,林观棠已经站在幕帘前,话音落下后,他伸手一把拉开,眼前顿时一亮,将外面的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盘膝坐在外面矮榻上的人,正是原老爷子。
林观棠见他并没反驳,忍不住问:
“他们都是你的亲孙辈,你为什么要他们自相残杀?”
原老爷子低垂着头颅一动不动,听到林观棠的话也没什么反应,在林观棠以为他已经睡过去的时候,才缓缓开口:
“给他们相同的提示,给他们所需所想的一切助力,这只是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
苍老的声音带着冷厉的余韵,一时间叫林观棠怔在原地,没想到答案会是如此简单而冷酷。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只觉得荒谬。
这算是什么公平竞争,而且关他什么事?
林观棠可不觉得迷晕自己,也和原氏家主继承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而且到底为什么要迷晕他,又什么也不做,可还没告诉他原因。
总不能把他引到那个研究所,也是打算把他当成一个实验体——
等等,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林观棠飞速回忆了一遍在研究所里看过的那些资料,似乎并没有S级omega的存在。
不会真把他当成什么新鲜耗材了吧。
林观棠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外面敲门的声音,不轻不重三下后,不等屋里面的人开口说话,屋外的人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门打开的一瞬间,林观棠下意识往屏风后面躲了过去,背对着屏风后,才想自己有什么躲的必要,他又不是小偷。
严格来说,他应该是受害者。
但躲都躲了,现在走出去也怪怪的,而且,他听到霍世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
“放人。”
一阵沉默后,原老爷子才长叹了一口气,带着很感慨的语气说:
“竟然能让你大晚上的跑过来找我,你还真打算和他在一起。”
“无聊的话题。”
霍世禛语气冷淡:
“我的感情没和外人探讨的兴趣,还是人老了都喜欢倚老卖老,多管闲事。”
原老爷子呵笑:
“外人……这个词用的可不准确,总是要给老人家一点事情做,一天天的坐在屋子里,睁眼天明闭眼天黑,消磨时光,总感觉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和等死没什么差别。”
“感到活着没意义,那就直接去死。”
霍世禛毫无任何对老人的怜悯,甚至带着不耐烦的语气:
“如果祸害无辜就是你活着的意义,那还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你在家也这么对老霍这么说话?”
原老爷子呼吸急促起来,深吸一口气,叫自己平静下来。
缓了好长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语气明显变得迟缓混沌:
“他也不教教你尊老的道理。”
霍世禛说:
“我以为您故意做这些事引我过来,早就做好一切心理准备,现在说这些,实在可笑。”
用着敬称,语气却没任何恭敬。
原老爷子彻底确认想和霍世禛谈什么亲情,或者想要借亲情关系对他劝慰什么,都是对牛弹琴——
这样一来,就更显得林观棠对他而言,非常与众不同。
无论从各方面看,这不是能让人感到愉快的事。
霍世禛不该有任何私人感情,他的力量太过庞大,如果真爱上一个人,而且为对方倾注太多关怀,甚至打破自己的原则去偏帮偏助,那都是不可预估的灾祸。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好的地方,那就是林观棠是个善良正直的人,不会利用这份感情,驱使霍世禛去做什么恶事。
但未来的事,谁又说的准,性情大变的人可从不罕见。
只可惜林观棠是个omega,如果他是beta,那威胁性就能小很多。
毕竟普通的情侣关系,比起彻底标记后的AO关系,好料理太多。
可惜……
原老爷子开口说:
“可惜,你下手防备的倒是快。”
“总是要防着蠢人做蠢事。”
霍世禛说:
“比起来没任何束缚的口头警告,还是实质的手段,才能彻底消除某些自以为是的打算。”
原老爷子又是长叹一口气:
“这是为你好,把他改造成beta,才是最好的选择,你应该心知肚明,如果他是omega,只是寿命这一点,你都无法许诺他永远,更何况其他方面,有时候AO结合,也是一种灾难。”
霍世禛轻笑一声,对此不屑一顾:
“好或者不好,难道不该让他自己做决定?”
林观棠在屏风后听他们谈论的一切,也大概明白过来,原老爷子竟然还真是打着要改造他的目的,把他引诱过去。
感到后怕的同时,又庆幸提前做了临时标记。
眼下这种情况,似乎也没继续隐藏下去的必要。
他从屏风后走了出去,见原老爷子仍然盘膝坐在原来的位置,霍世禛依靠在对面的桌案旁边,朝他看过来的目光中没有意外,显然早就知道他就站在屏风后面。
见他走出来,霍世禛就站直了身体,再没什么留下去的意思,也不打算逼他在这里做出什么选择。
但林观棠却不是很想就这么离开。
他看向原老爷子,心中情绪近乎郁闷与恼怒之间。
无论是谁,在没被告知的情况下,突然被拉去做实验,恐怕都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当做无事发生。
“一切都是我这个老头子的授意,你们生气也是应该的,赎罪的话——”
原老爷子虽然没看他,却也能多少猜出来他的心情,并且早就做好应付的准备:
“用我这条老命来抵消一切,你们感觉怎么样,能不能把一切一笔勾销。”
霍世禛没什么感觉,随口说:
“想死就死,找什么借口。”
“霍世禛!”
林观棠几乎是本能的喊了他一声,无论怎么样,也不该对长辈说出这种话吧。
霍世禛看了看他皱眉的表情,然后哦了一声,纠正自己的措辞:
“受到伤害的是林观棠,那您应该问他,同不同意用你一条命,抵消一切不满。”
当然不可能同意。
他是有很多不满,是感觉恼怒,是觉得做这种事情简直不可理喻,但那远远用不着用一条人命来补偿。
林观棠感到头大。
真不知道是霍世禛误会自己的意思,还是霍世禛脑回路异于常人,怎么能真的同意这种要求。
更无法理解,原老爷子怎么能提出这种要求,还是打算破窗先破门,故意先提一个叫人不可能接受的扩大化方式,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再提退而求其次的弥补方式。
但他猜错了。
“你在愧疚?”
霍世禛看到林观棠的表情,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愧疚的,但也不介意提醒他:
“难道你没看出来,他身上所有保命的管子都已经撤掉,早就做好以死相逼的打算,可没给你第二个选择。”
这就有些强人所难,算上这一次,林观棠也才见原老爷子两面,上一次见面来往匆匆,这一次见面又是这种情况,怎么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但霍世禛既然这样说,他朝原老爷子望去,才发现更多细节。
比如确实没任何管子内的东西,比如穿着一身缟素衣裳,比如脸上满足,得逞的微笑。
“不是只有你会提前做打算,小子。”
原老爷子看了霍世禛一眼,带着高他一筹的得意。
再朝林观棠望去,神情却复杂太多:
“我这条命早就活够了,知道你会过来原上区,倒是又让我这个老头强撑着多活几天,要亲自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要亲自试试,还能不能做些改变……”
前者目的已经达到,后者却有心无力。
他已经太老太老,所谓的亲自,也只是亲自驱使小辈替他做事而已。
第98章 六十年前
林观棠站在原地,对原老爷子说的话无动于衷。
也没什么好说的。
沉默几分钟后,原老爷子忽然颤巍巍的朝林观棠抬手,手中握着一只木盒。
是给他的……赔偿?
林观棠看着原老爷子朝他上下晃了晃手,是示意他过去把盒子接过去的意思。
他抬头看了一眼霍世禛,对方仍然是一副冷面表情,不打算就此发表什么评价,那看起来这盒子里的东西应该没什么危害。
于是林观棠还是迟疑着朝前走了几步,伸手去接那个盒子。
但他要收回手的时候,却没扯动,另外一端仍然被原老爷子拽在手里。
难道是反悔不想给了?
林观棠疑惑的抬头望去,除了苍老疲态,其他看不出什么,就连眼珠都浑浊无光。
随后,原老爷子就松开了手,好像只是因为苍老所以动作迟缓,没反应过来一样。
林观棠将盒子拿了过去,有些纠结要不要现在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与此同时,原老爷子收回手后,就直接往下一掉,无力的搭在膝盖上,连带着头颅也无力的低垂下去,眼皮耷拉下来,已经昏暗一片,声色光影都昏暗融化,如人生一样就此永逝。
最后几息生死交汇,过往八十年光影匆匆倒流,纷杂反复的影像停留在六十年前的某个时刻,一道远远眺望的身影成为一生最后一刻的幻影。
有些秘密应该随着死亡消散,因为对于后人小辈来说是无所谓知晓的东西。
但当和秘密有关的人时隔多年出现在眼前后,却叫人举棋不定,不知道将它讲出来到底是好是坏。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原老爷子终于决定透露些许有关这个秘密的线索。
留给后辈们一个线索去主动找寻吧,如果他们真在意的话。
让他们有些心理准备,总比将来某一天意外突兀而至,被其他人发现利用这个秘密要好得多。
他开口说话,声音轻缓浑浊,说出最后一句遗言:
“六十年前,我见过你……”
——什么?
林观棠猛然抬头,带着疑惑的表情,又不可思议的看向原老爷子。
应该是听错了吧,什么叫六十年前见过他。
六十年前,不要说他,连生他的父母大概都还没出生。
但这句话,也许是说,六十年前,见过他……的亲人!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冒出来的一瞬间,林观棠蓦然挺直脊背,瞪大眼睛,握紧了手中的木盒,有一瞬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也有血脉相连的亲人吗?
“血亲”这个从未和他联系在一起的词语,突然在这种时候被提及出来,林观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茫然不知所措,还是该激动欣喜若狂。
只是眼睛酸涩,差点流出眼泪,才叫他发现自己一直瞪着眼睛,忘记眨眼。
回过神来后,身体比脑子更快,驱使着他往前快走了几步,急促的问:
“原老爷爷,你说你见过我什么?!”
原老爷子却低垂着头颅,一动不动。
无论林观棠再怎么焦急的寻问,他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林观棠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伸手去碰他搭在膝盖上的手,却是无比冰凉。
那不同于霍世禛所谓的天生体寒,而是真正人死之后的僵硬冰冷。
死了……吗?
不可以,不能够……不准你在这个时候死!
林观棠瞪大眼睛,强忍的两行泪水顿时流了出来,想要克制,却已经泪流满面。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泣,为什么会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线索这么激动。
明明从很早很早以前,就不对找寻所谓的血亲抱有任何期望。
35区地处偏远,无缘无故外面的人可不会跑到那里去,所以出现在35区的孤儿,几乎全都是被家中主动丢弃的。
既然是被亲人主动丢掉的,那干什么还想着去找回去呢。
没有他们不也活的很好。
反正林观棠是从没想过找回去的。
之前,司空檀也私下问他要不要帮他找一下身世,他也心情平静的拒绝,还很无所谓的想,就算突然有人自称他的亲生父母到他的身边,他也不会多看一眼,目不斜视的走过。
可现在真正听到确切的有关他真正身世的线索,他却无法控制自己激荡跳跃,想要探寻的心。
甚至幽怨愤恨原老爷子怎么能不解释清楚,就这样潦草死掉。
人死却不会因为活人的哭泣复生,何况也没再给林观棠继续待在这里的时间。
大概是听见了屋内的响动,有人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进来,弯着腰走到原老爷子身边,好一番确认之后,才大喊起来,说老爷子逝去了。
随后两扇门被猛地完全推开,呼啦啦一群穿着孝服的人跑了进来,开始哭天喊地的哀嚎。
像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一切,只在门外等候一个死讯。
果然如霍世禛所言,这场死亡是早就已经做出的决定,而不是一个随机的选择。
林观棠被一群人挤到一边,然后被推挤着层层后退。
看着眼前一群乌泱泱的人头,白花花的衣服包裹着躯壳晃动,他有心想过去再看看原老爷子是不是真的死了,却无力再踏出一步。
连脑子也像是被搅弄的浑水雾蒙蒙一片,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也想不明白,只感觉被推搡着拥入一个冰凉而漆黑的怀抱。
宽阔的风衣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又被人一手按着后背,一手按着后脑歪头靠上一个肩膀,他浑身僵硬了一下,感觉到被熟悉的银白发丝缠绕着,他才完全卸力,整个脑袋都靠拢在对方的肩膀上。
贴近修长的脖颈,冰凉的触感,却在此时此刻,叫他感到无限的安心。
霍世禛把他裹在风衣里一把抱起,无视了旁边的人问他老爷子还有没有留下其他遗言之类的问题,迈步从这间乌烟瘴气的屋子里走出去。
穿过狭窄悠长的走廊,穿过一层涌动一层跑过来的人群,穿过一声叠着一声的高哭低嚎,走入漆黑漫长的寂静深夜。
过去多久了呢,林观棠已经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
他脱掉外套鞋子,抱着膝盖坐在大厅沙发上,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茶几,脑子被一分为二。
一半在想原老爷子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听错了;
一半在想他到底要不要去找找看……去亲口问一问为什么要丢弃他。
无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划过,可是他却无法下定一个决心,于是决定开口询问客厅里的另外一个人。
“学长,你说,他是什么意思?我听错了吗,他是不是想说他见过我的亲人……”
霍世禛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现在的你,想要去找真正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我不知道。”
林观棠摇了摇头,将头也彻底埋在双膝上,又伸手屈指在脑袋上扣了扣,真心实意感到迷茫:
“也许我的父母早就死了呢,就是因为不在了,所以我才成为孤儿,但也许……如果是不想要我,如果真的能找到,我突然出现他们面前,被嫌弃怎么办。”
林观棠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是轻到听不见,与其是说给霍世禛听,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他也没再听到霍世禛的话,只是感觉头顶好像有阴影出现,然后就看到一只手朝他伸了过来,托着他的下巴上扬。
林观棠顺着力道上扬头颅,感觉脖子都有些酸痛,才将整张脸都扬了起来,完全展现在霍世禛的眼眸之下。
他的眼周已经完全通红一片,蓝汪汪的眼眸反倒像是水灵灵的清泉,嘴唇也被咬的泛红,脸色却越发雪白,还留有浅显的泪痕,整张脸都透着无助的意味。
霍世禛的脑海中划过无数有关于容貌的形容词,最后剩余下来的是“我见犹怜”。
剔除性格,能力等所有外在因素,剔除个人审美等所有评判因素,仅仅只看林观棠的外在皮囊,或者只凭这张脸找上门,任何人都绝不可能说出嫌弃不好的话。
与其担心真找到血脉相连的亲人后会被嫌弃,还不如担心凭借这张脸和S级omega的资质,会不会被打什么坏主意,比如强迫他去嫁给什么很想高攀的富豪之类的。
霍世禛并不怎么在意霍氏在名门贵族中的地位,但不在意不代表不存在,放眼整个帝都,也再难找出几个会比霍氏还要高上一层的名门。
那就没任何顾虑了。
霍世禛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才有些感慨的说:
“原来你也是脆弱无助的omega。”
又说:
“想找就找,不用考虑那么多,就算真被嫌弃,那也是人之常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喂……前面的话就算了,后面是安慰人的话吗。
林观棠的眼神从无助茫然,转为不认同的幽怨。
他是真情实感为这件事情困扰,但不知怎么把霍世禛逗笑了,嘴角扬了扬,手指还在他的下巴轻微摩挲几下。
然后就被林观棠有些烦躁的晃了晃脑袋,伸手拍掉。
“如果你需要我做点什么的话——”
在林观棠更恼怒的表情中,霍世禛收回了手指,想了想,决定挽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好感:
“等你找上门后,如果真被嫌弃,我带着一群人去接你怎么样?”
“然后再当着他们的面,对你说——小林同学我们该离开了,不要在这种无聊地方耽误太多时间,帝都还需要你回去支撑起来,少了你帝都就要陷入巨大危机之类的话,一定能让他们对你刮目相看。”
那难道不是会社死吗?!
林观棠抽了抽嘴角,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建议。
虽然想象一下那种场景好像还挺爽的……
但还是想想就算了,这种刮目相看不要也罢。
第99章 层层叠叠
寻亲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尤其唯一的线索,还是六十年前这么遥远的节点。
六十年,说句不夸张的话,人都换代两轮,和大海捞针也没什么区别了。
想来想去,林观棠还是先找司空檀问一遍他的调查情况。
虽然先前林观棠对寻拒绝了司空檀的寻亲提议,但他多多少少也了解司空檀的行事风格。
当他提出来一件事的时候,大概率不是问“这件事要不要调查”,而是“这件事我已经调查过了或者在调查中,你要不要知道相关内容。”
林观棠是半夜问的——
那也谈不上打扰不打扰的,司空檀这段时间已经越来越少能及时联系上,任务或者紧要事件之外的消息发给他,什么时候能得到回复,那就看他的心情。
是比霍世禛还要随意。
霍世禛回复信息还是很快的,如果三分钟内都得不到回应,那就不用等了,说明他不会给任何回应。
但司空檀不一样,他是能隔上两三天才回复的,很多时候还会直接让系统帮他聊天,叫人压根分不清到底是不是他真人在线。
所以林观棠把消息发给他后,也没再管,但也没办法完全放下,辗转反侧到天明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醒来就看到司空檀发的消息。
司空檀当初也只是顺手抽调一下系统资料库,只找了帝都以及35区这两个地方的相关线索,并且找寻范围也局限在名门贵族中——
准确的说,其实司空檀查找的内容应该是:名门贵族有没有哪家的私生子被有意或者无意的丢弃在外。
过程中,还真叫他发现不少名门贵族藏匿在外的私生子……这就和林观棠没什么关系。
总之,结果是一无所获。
对此林观棠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多少难免有些失落。
但他很会自我调节心情,从另外一方面看,这个结果,多多少少能排除掉他是豪门私生子的身份,不用太担心如果他真找上门会破坏别人的家庭和平。
但当他收到其他人发来的八卦链接以及附带问候后,林观棠就发现自己放心的有点早了。
***
随着讣告发出,紧接着就是遗产分配,原氏是原上区第一世家,这种时候少不了各种凑热闹的人。
从遗产分配到族谱,从族谱到发家史,关注什么的都有。
其中一条叫人意外的内容,就是公布出来的遗产分配中,竟然特意分了百万星元的遗产给“小林同学。”
虽然这所谓的百万遗产,是一套房子,加上各种字画典籍等一系列有用没用的,零零散散的东西,放在一起的总和估算,和整个原氏资产比起来,只是水池中的一滴。
但谁让他此前和原氏毫无牵扯,于是就算只是一滴水,也变得有些显眼了。
在原家人眼中,林观棠能得到这点遗产,是因为他和霍世禛一道的,说不定还定了婚约,但老爷子知晓赶不上他们真正结婚,所以提前分了一点遗产当做见面礼。
说起来,林观棠这个外孙伴侣,倒是比霍世禛这个亲外孙更孝顺。
在原老爷子闭眼的那天晚上,林观棠可是为老爷子的死亡,而伤心的痛哭流涕,哭的路都走不了,近乎晕厥,比嫡亲的原氏子女都痛彻心扉,这也是让原家人能接受分点遗产给他的原因之一。
至少面子做的很足。
另外一个原因,当然就是谁也不想为这一点可有可无的东西去招惹得罪霍世禛了。
林观棠是不知道流言怎么能传到这种地步,但回想一番当晚的情形,又无法反驳。
也没反驳的必要。
那可是百万遗产!
而且还是直接打到他的账户上,看着刷新后账户上多出来的好几个零,林观棠实实在在有种头晕目眩的兴奋。
但最令他兴奋的,让他想也不想就接受这笔遗产的,是那些原老爷子20-30岁左右间的游历记录和相关影像资料。
那或许该说果然是早预料到林观棠会想要这些东西,不然也不会提前把这些东西放到遗产里。
这些东西对林观棠来讲是很有用的东西,但对原氏其他人就可有可无了,所以才会任凭他带走——
这些资料所记录的时期,原老爷子只有霍世禛的母亲一个孩子,资料里或多或少,难免也记录了一些亲子时光。
于是叫原氏的人想当然以为,原老爷子特意把这些东西交给林观棠,是知晓这些影像里其他人什么事,留在原氏也是无人在意的废纸,而霍世禛和他的母亲对此更是不以为意,想来想去,好像还只有交给霍世禛的伴侣保管最合适。
但这样一来,在原氏人眼中,也几乎等同说明,霍世禛和林观棠会结婚的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甚至有人开始愁眉苦脸的考虑到时候要不要去参加婚宴。
这种压根还没在一起,就被认定快要结婚的感受,大概也是绝无仅有只此一份了。
林观棠只觉得荒谬中透着好笑,倒也没什么被误会的恼怒……其实也不算是误会。
他与霍世禛之间,只差一个明面上的告白,只差一步是否要踏出去的决心。
这个决心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下定,然而一旦踏出这一步,就不会再回头,也没回头的余地。
所以霍世禛无所谓等他多久,所以他也觉得再多思考一点时间无所谓。
但结婚真的还很遥远。
而比起来被原家的人误会他和霍世禛关系进程,另外一种猜测才更离谱。
那就又和霍世禛有关。
霍世禛是绝不可能在社交平台上透露任何消息的,军校论坛和O院讨论的热火朝天,但在面向大众的公共平台,没有留存任何和霍世禛有关的线索。
特意用他的名字搜索,也只能搜查各种随机的杂乱内容,就算是自己发表相关内容,仅仅只是浏览量都能限制为零。
这次有关原氏的事情也是同样,总之是在社交平台上各个讨论中见不到霍世禛的影子。
由此导致的结果就是——
原氏无缘无故突然给了小林同学一笔遗产,于是相关舆论就变成了……
【惊!新晋百万网红疑似豪门私生子,哭灵演技吊打嫡系子孙】
【原伯满遗嘱大曝光,遗产继承人惊现某神秘网红……】
【小林同学秘密前往原上区,竟为继承百万遗产……】
……
然后林观棠就收到了各方人员的亲切问候:
【袁文君】:海棠,原来你是原家的人吗?怎么从没听你提过,还是说你是被原家抛弃……怎么可以这样!
【田野】:恭喜你找回原家[撒花]
【罗凡】:怎么回事,难道大嫂你要变成大哥的兄弟了吗
【邵轻柏】:不是吧,你竟然会是原家的人,我记得没错的话,霍学长外祖父也是原氏,那你和学长这不是近亲结婚吗!
【简英莱】:虽然提倡婚姻自由,但还是要敬畏基因遗传,为了下一代着想,建议再考虑考虑你们的感情。
【闻天歌】:虐起来了,我的爱人竟然是我失散已久的亲人,表兄弟怎么不是骨科绝恋,暑假最新大型豪门寻亲骨科虐恋情深爱情剧堂堂上演!
【丁锐泽】:其实,以霍氏的家财,养几个小智障应该也没关系……而且相爱也不一定就要孩子,丁克也挺好的,我这个爱情保镖都姓丁,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的爱情注定要由我老丁一族守护。
【司空学长】:我才离开几天,版本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么,海棠,你真是伪装奇才,连我都无法分清到底到底哪个版本的你才是最真实的,决定了,我们情报部期末考内容就是海棠全宇宙,你觉得怎么样。
【殷学长】:喜欢表弟还是弟媳?
林观棠:……
为什么殷执优也跟着添乱啊!
这里面最清楚一切的不该是你吗,而且——
【海棠】:难道不是霍世禛比你大吗!
【殷学长】:所以你还是更喜欢大嫂这个称呼。
【海棠】:请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谢谢配合[微笑]
林观棠翻了一遍私聊,很有把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键拉黑的冲动。
他已经完全看清,这些人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脑补艺术里无法自拔无可救药,还是一块埋了吧。
但也有可能是被即将到来的期末考快被逼疯了,所以才会产生各种匪夷所思的想法。
林观棠从霍世禛的终端上看到过些许有关期末考的内容,怎么说呢,就算还不是最终成品,也能预想到中央军校期末考有多么让人痛不欲生。
等等,他好像是O院学生?
那没事了。
疯癫就疯癫吧,压力这么大,也挺能理解的。
至于林观棠,大部分课程差不多重点都已经讲完,所以反倒是空闲下来。
倒是有时间去整理从原氏带回去的资料,找找看有没有自己想要的线索。
另外一方面,也提供了毛发血液,去看看能不能比对出什么结果来。
虽然心中焦虑,但这显然不是能够在很短时间内就能看到眉目的事。
从原氏带回去的那些资料零散琐碎,阅读起来倒是也让林观棠受益匪浅,但就林观棠想要从中找寻到和自己身世有关的线索这个目的而言,却是一无所获,就算标注了几处关键点,也是在“确实有用”和“太过牵强”之间来回晃动。
影像之类用的储存器也因为版本太过老旧,好多也无法适配现在的终端,还有一些夹杂着暗号密码的东西,六十年代沟,想要破译也是相当困难的。
至于对比全帝国的大数据去进行找寻,也不是一时半会就会出结果的。
第100章 反派麻将会
琉璃之馆顶楼包厢,原知智请特地前来的秋为期在这里观景。
原老爷子的逝世并不影响商业街的繁荣,反而更引来不少人动了来这里游玩的心。
至于秋为期这样的知名人士,来这里显然是想要得到一些独家资料,趁着事件正热,也分一杯羹,吃一吃流量。
不过,这次倒是没搞什么直播,而是提前录制视频。
内容无外乎是问问看这位原二少爷对遗产分配的看法之类,整个过程完成的相当迅速。
等到访谈结束,其他工作人员全都撤离,另外两个被邀请过来的人才装作游客误入然后被热情邀请的样子走入房间。
这是琉璃之馆最好的房间,能以最佳角度俯瞰整个商业街,乃至整个原上区都能尽收眼底。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带如彩色的河流交汇融合,又四分五散,游入高低起伏的深夜山林。
畅游其中能够感受喧闹热烈的氛围,站在高处向下俯瞰,也别有一番超脱庸俗众生的满足感。
处在琉璃之馆里的这么一个绝佳观景点,那就应该西装革履谈吐江山我有,或者盛装华服记录绝美影像。
此时此刻,聚齐的四人分作四方桌各一侧,严阵以待地……
开始打麻将。
“真是浪费我一番心意。”
秋为期一边码牌,一边批判一左一右两个人的审美:
“你们就没一点欣赏美的艺术天赋吗,知不知道这个位置每天想抢的人有多少,结果你们来了竟然只想着打牌。”
右边的人顶着一头短碎发,冷呵一声,不留情的拆台:
“走后门也叫抢?”
“阿山说的对,想知道小林同学为什么会牵涉到原氏遗产分配中的人,不是更多么,也没见你抢到采访权啊。”
左手边的人理了理新做的鲻鱼头发型,弹出一张牌,笑嘻嘻的说:
“如果你直播的对象是他,我和阿山倒是感兴趣全程围观。”
“他跑得比兔子还快,没找到他的人,怪我咯。”
秋为期耸了耸肩,对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表现很是不满,但也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发小,他一对二是真没胜算。
而且说的也不算错,他也想采访一下小林同学,甚至还想再来一次直播。
还想试试看,如果直播的时候不小心把霍大少爷录入进去,会不会直接掐断直播间。
但他到达原上区之后,就得知林观棠和霍世禛已经离开原上区的消息。
那个时候,甚至还有很多人都还没赶回来吊唁。
跑路的速度之快,让秋为期怀疑是不是故意躲着自己。
这种话自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因为只会被人笑话是自作多情。
所以秋为期只是在心中想了一圈,然后就转移了话题:
“这不是有个正宗的原氏嫡系在这里,想知道为什么原氏遗产分配里有小林同学的身影,直接问他不就行了,还不用担心会被什么人怀疑。”
秋为期朝着坐在对面的原知智扬了扬下巴,轻飘飘的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他。
原知智有些如坐针毡。
他加入伊甸园时间还不算长——
原本只是一个交易,伊甸园帮他获取家主继承人的位置,他为伊甸园提供当年第二研究所内的实验材料和相关药物样本,尤其是与霍世禛有关的材料。
结果就是双方谁也没达成目标——
原氏暂时由原知意代管,正式继承人无限延期,至于实验材料和遗产中有关霍世禛秘密的盒子——前者被原知意把控并且进行再次封存,后者更是直接被霍,林二人带去了帝都。
但从另外一方面看,其实也算双方都达成了目标——
原氏虽然没交他手里,其他人也同样没继承资格。
原知仁还在养伤,腺体能恢复的几率不高,原知意,原知理和他一样,因为居心不良,都没继承的资格。
目前是打算等等看原知信分化结果如何。
至少原知意是这么通知的,并且当真开始亲自为原知信制定成长计划。
但谁让大哥大姐过往都忙于家族事业,原知理更是个神经病,只有他从小看着原知信,说原知信是他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对他最为信任,如果真叫原知信继任家主,那和掌握他手中也没什么差别。
那些资料他也早已经备份过重要部分,在他看来都已经过时,但伊甸园想要,交给他们也没什么。
再来,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在合作的过程中,原知智对伊甸园蒙生了巨大的好奇,并且想要加入进去,经过一系列的考核后,他终于成为这个神秘组织的一员。
掀开幽深而神秘的面纱,他看到了组织成员残酷的本性。
——打个牌都要动用最新版本的系统进行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监视,怎么不残酷无情。
在其他三个人若有似无的视线中,原知智看了看打出去的牌,然后也跟着出了一张西风牌,说出自己的推测:
“爷爷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提前给外孙媳妇准备见面礼,应该不是很难理解的事。”
秋为期问:
“照你这么说,霍世禛竟然和他是真情侣?”
原知智:
“或许,谁能猜得准他到底想些什么,我们虽然是亲戚,但也没见过几次面,甚至我也是这两年才知道还有这么一门亲,他们的关系,至少我看着很亲密。”
鲻鱼头挑了一下眉毛:
“你确定?之前拉米娅可还确切的说,霍世禛只是拿他当诱饵。”
“不确定。”
原知智摇头,又补充说:
“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故意演戏,只是说出我的感受,没有和前辈唱反调的意思。”
“杠一下。”
秋为期眼疾手快放倒三张小鸟牌,把另外一张小鸟牌从试图偷摸把牌塞回去的手中拿过来。
然后心情很好的看向对面:
“你这不是不打自招,谁怪你了。”
“帝都的人就是不靠谱啊。”
鲻鱼头托腮叹了一声,惋惜自己这一局已经输掉的钱财。
他一边看打出去的牌,一边算胡牌的概率,一边递给坐在对面的好友一个眼神,一边还很游刃有余的接话:
“说什么霍世禛对这位小林同学只是逢场作戏,现在可是把人都带过来认亲分遗产,我看等他们结婚生孩子后,还要说只是逢场作戏,孩子是孤儿院捡的。”
对面的好友将他又一次扔出去的牌捡回去做对,同时接过他的话:
“早就该直接下手,就算是诱饵,也该吃了才知道到底是人把鱼吊到岸上,还是鱼把人扯到水里淹死。”
“现在说这些不是也晚了——你们两个不会在偷摸对牌吧。”
秋为期感觉有点不对劲,怀疑的左右看了看,奈何两个人表情都很淡定,并没给抓住作弊的机会。
于是只能失望的继续说:
“小林同学现在是百万网红,还把继承的遗产几乎全都捐给了荆棘之月,已经是人尽皆知的无私圣父——哦,他年纪轻轻,也许该说是圣子比较合适,总之,他的关注度和影响力比你们想象中要大,现在你想把他绑架带走,才是真正挑起众怒,霍世禛甚至不用出手,只需要稍微煽动民愤,就足够压力我们主动把他放走了。”
“你开玩笑。”
短碎发嗤笑一声,对他的顾虑不屑一顾:
“我从不知道做什么事,还要看别人的眼色。”
“就是,你什么时候学了多疑的毛病,我和阿山可是清清白白的,而且是你自己不让我和阿山做邻座的,可不是我主动要求。”
鲻鱼头澄清了一下,又沉默了一轮,才若有所思的讲:
“动不了他,抓那个司空檀总没问题吧。”
秋为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抓他做什么?”
鲻鱼头哼笑一声:
“当然是找他问问看那个凌晨的身份,帝都那些人啊,不是不能动,就是找不到,选来选去也只有他好抓一点,掌握的东西也够多,抓了他,可是能给帝都和中央军校来个重击。”
说着,又逐一罗列好抓的点:
“一个alpha失踪了可引不起什么社会关注,而且他出身也不好,不用担心得罪什么势力,在军校的身份呢,也是经常玩消失的情报部成员,真失踪不见,也不会有人在意。”
秋为期觉得他想的太乐观:
“连他们军校生都找不到他在哪,你能找得到?”
“找不到他,总能找到他的好友啊。”
鲻鱼头真情实感的说:
“我可是太理解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发小之间,感情有多浓厚哟。”
所以你就利用这个,准备去祸害别人的发小对吧。
秋为期也真情实感的给出自己的评价:
“你真的好恶毒。”
“感谢好评。”
鲻鱼头朝他深深一笑,然后把自己的牌完全摊平,有些百无聊赖的说:
“自摸,赢了,给钱。”
“怎么可能!”
秋为期翻开轮到他的那张牌,恰恰是他要赢的那一张,却被鲻鱼头先赢一步。
他有理由怀疑对方是故意的。
秋为期合理提出自己的质疑:
“你们刚才不会真的在偷偷作弊喂牌给对方吧。”
“赢你还不是简简单单,可是你不让我和阿山做邻座的,就算真有这么一回事儿,那只能说我和阿山默契非常啊。”
鲫鱼头朝对面的发小眨了眨眼,笑嘻嘻的说:
“你说是吧,阿山。”
对面的人并没理他,但是所谓沉默就是默认——
秋为期啧了一声,把牌全都推翻送入自动洗牌机,没眼看他们的互动:
“你们两个每天这么叫本名,我是不明白你们两个起代号的意义在哪——你打算怎么抓他的发小?”
“仪式感还是要有的嘛。”
鲻鱼头眯了眯眼,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
“中央军校的期末考不是快到了,那就……给他们的期末模拟考试一场惊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