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我的天使
霍世禛在沉默听完他充满纠结的话语，和他对视片刻后，却轻笑出声。
那在林观棠看起来带有些许不以为然的嘲弄，但转瞬即逝，叫他又怀疑自己大概看错了什么。
然后他就听霍世禛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你能分得清天与水的交界线在哪里，能找得到地平线的位置吗？”
林观棠又肯定认为他就是在嘲弄自己了。
不然干嘛突然说起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而且还是一个自己绝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他挑了一下眉毛，带着些许不满的语气，慢吞吞的说：
“我是没这种本事，难道你知道在哪里，能追得上地平线？”
说起来这个，倒是让林观棠自然而然的想起在35区的过往。
在35区无边无际的旷野上，远眺是和走路睡觉一样习惯性的事，目之所及的远方，林观棠看到无数次荒原和天空在一条模糊又清晰的线上交汇。
清晰是因为明确看到有一条线在天尽头，模糊是因为那条线并非锋利绷直的，而是连绵不断，散发着朦胧的光辉，像是有人用粉笔在黑板上划过一条线，又被轻轻抹过一样。
他忍不住去追逐。
但他向前跑，那条线也跟着向前跑，无论他跑得是快是慢，是只靠两条腿奔跑，还是踩着单车，或者其他通行工具，他永远追不到那条线。
无数次追逐结果都是无功而返，结果往往是黑夜把那条线侵蚀殆尽，然后他在漫天星辰或明亮月光映衬下返回住处。
霍世禛听出来他语气中微妙的不满，反而笑了一下，然后在林观棠的瞪视中开口：
“那不就是了，不仅仅是天与水的交界线追逐不到，甚至连生与死的区分都难有叫所有人认同的定论，难道你还想把情感和利益分的一清二楚？”
原来说这个话题，竟然是为了引到这上面来。
林观棠有些缓慢的睁大了眼睛，又恍然大悟，不得不承认还挺有效，因为他好似被说服，觉得果然如此。
不等他发表什么感慨，就看到霍世禛抬手抚上他近在咫尺的脸颊，按了按他脸颊上的软肉，叹了一口气，轻声说：
“情感与利益，那是从诞生就交织相融的两条线，非要完全加以区分，才是虚耗光阴的蠢事。”
林观棠感觉脸上一阵冰凉，被捏脸也有些感觉怪异，但他到底也没偏头躲过，只是看着霍世禛，若有所思的讲：
“所以……这是你早就想好的回答，只是在等我问出来吗？”
霍世禛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
“所有的一切，都是组成我的一部分，如果你因为感情的不纯粹，而觉得你不能给我回应，那你不也该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是否纯粹么，比如我对你的重视，究竟是因为单纯的情感，还是拆解你的面皮骨肉，材质潜能让我满意，进而引发好感，或者是为了某种目的才接近你，利用你。”
林观棠眼睛跳了跳，因为被说中心事，但霍世禛却表情坦然，又翘了翘嘴角，说：
“还是说，你其实是在不安，是在想是不是换成其他任何人，我也会同等对待，你可以被任何人取代？”
那肯定不行。
“不会吧。”
林观棠小声开口——这可是再没继续沉默的必要了，他有些纠结的说：
“我应该也还没无能到随随便便就可以被人替代的地步吧。”
那其实也不应该说是无能……应该说，世上本来也没有什么完全一模一样，可以从各方面都能彼此完美替代的人。
“既然你很清楚这一点，那还在纠结什么。”
霍世禛的手掌从他的下巴向后摩挲，划过一层层柔顺的发丝，最后停靠在后脑勺处，另外一只手则环抱在了林观棠的腰腹后背。
然后只是稍微一使劲，叫本来双臂就发酸无力的人跌倒在了怀中。
林观棠一只脚还勉强踮着脚尖支在地上，另外一只则跪在椅子上，上半身却是整个跌倒靠在了霍世禛的怀中。
不在发情期，也不是突兀遇上情绪大动的事件，更不是意外，这是单纯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因为想要亲近，所以才会拥抱。
林观棠僵硬了一下，就整个人瘫软在那冰凉宽阔的怀抱中，感受到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发丝，以及随着脊椎游走。
“林观棠，我没那么多泛滥好心，对随便什么人都慷慨投以一切，同样，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接受我的一切。”
他的优势与缺陷都是如此明显，甚至后者远超前者，非但是完美的情人选择项，反而是避之不及的交往黑名单。
霍世禛垂首靠近林观棠的脖颈与耳朵，叫林观棠觉得他好像是打算咬断自己的脖颈一样，但最终只有一丝丝温热的气流，伴随着低语声传来：
“一切都是为你而来，知晓这一点就足够了。”
林观棠觉得自己心跳很快。
虽然从刚才他的心跳就不算正常，但现在却觉得好像要顺着喉咙跳出来。
这是告白吧。
这是完全袒露自己的心怀了吧。
所以，是否自己也该明确的表示什么，才不算是辜负？
都已经说到这种地步，再说什么纠结的话，就太过虚伪了。
林观棠心随意动，忽然直起了上半身，双手重新搭在了霍世禛的肩膀上。
“既然如此，那你也知晓一点就足够了。”
林观棠郑重其事，给出了他的承诺：
“我答应你，在你的生命走到终点之前，我会和你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我的心都与你同频共振，永在一处。”
说话间，他两只手便穿过银白发丝，环绕着霍世禛的脖颈扣紧，第一次完全主动的，拥入了那冰凉却叫他依赖的怀抱中。
然后他似乎听到了一声近乎满足的轻笑。
“永记我心，铭刻永恒，我的天使。”
林观棠听到这几个字，顿时满脸通红，下意识整张脸都埋在近在眼前的胸腔里，热气在呼吸间流转，将冰凉的身躯也暖的温热。
过了一会儿，他才自以为淡定的把脸庞拔出来，若无其事的斜靠着。
然后顺着视线看向厚重的窗帘。
霍世禛没开窗的习惯，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关窗放帘，开灯照明。
但今天，那窗帘并没完全拉紧，留下一掌宽的间隙，叫林观棠能够窥见屋外的世界，有白色的粉末在窗外纷纷扬扬——
下雪了。
林观棠渐渐有些困倦，眼前光影模糊，让他分不清眼前飘荡的银白，究竟是发丝还是雪花。
但都在冰凉中给予他前所未有的欢愉和满足。
难得的，很难得的——
林观棠茫茫然的想，如果时光在这一刻无限停留就好了。
可惜时光匆匆，不为任何人的意志停留。
***
期末年终对大多数人来讲，本来就是繁忙时候，林观棠也不例外。
一堆事找上门，叫他整个漫长的假期只回去35区呆了几天，就匆匆返回帝都，然后紧锣密鼓辗转各种事务中。
为民用版系统——最终命名为“阿姆拉”，为阿姆拉拍摄宣传片，以“普通民众”的立场，和其他试用者一起全方位体验感受，进行最后的查漏补缺。
接着就是正式开始进行宣传推广的流程。
以及所谓基金会，虽然初衷只是为了找个名头糊弄陈家的少年，但霍世禛是说到做到的人。
就算这个基金会再无用武之处，那也要把架子搭起来，各项流程不能少，而这个基金会既然是以林观棠的名义成立，那当然少不了他的麻烦事。
最基本的各项协议，几乎每天林观棠都能收到需要他过目签字的协议文书，叫他一度怀疑自己会签字到生命尽头。
相比较之下，为了维护自己的社交账号，以及荆棘之月的相关活动支持，需要拍的那些小视频，已然是抽时间顺手做的小事了。
从假期一直延续到开学后月余时间，事情层层叠叠排列而来，叫林观棠忙的整日紧张兮兮，如果不是有系统辅助安排各项事务，就算林观棠有再好的脑子，也会混乱无比。
更觉得时光流逝起来，如从高处跌落的溪流一样飞快。
但时间就那么多，忙了这些就做不了另外的事情。
比如林观棠的学业，几乎把所有无关紧要的课程全都取消了，另外一部分有实用性的课程则改成网课教学，不过基本的体能课程却还坚持亲自实战训练。
那些乱七八糟的宴会，就几乎全部回绝。
虽然不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宴会，几乎代表着和奖学金无缘，但林观棠再三权衡，还是决定不见时间浪费在这些本来就不感兴趣的东西上。
反正他现在也不缺钱用，也没人会来强迫他去参与。
至于军校的任务相关，也几乎没亲自参与去做耗时体力大的任务项，大多是做任务策划，然后在任务进行时，根据执行人员当天的表现状况再随机应变。
除却这些，期间又有另外两件事发生。
其中一件，是说盛氏集团与笃玛科技联合打造的拟真世界，也正式对外公测，只是有一点小小的改动——
原先拟真世界的对外宣传片里，说的是全部采用全方位的全新技术——其中支撑整个拟真世界运行的系统，更是来自笃玛科技最新研发的产品，宣称是帝国最为先进，且拥有自我进化功能的智能系统“莉莉丝”。
但正式公测的发布会，宣发却对莉莉丝闭口不提，改口说负责监管拟真世界全系列的系统，是帝国最新投入全民使用的“阿姆拉”，将会由它来为游戏玩家保驾护航，以担保游戏玩家在沉溺拟真世界无法自拔，各项数据超出底线后，将会由系统强制唤醒，回到真实世界。
宣传稿倒是很会粉饰太平，一面说是拟真世界支持官方工作，一面说官方系统扶持新科技，总之真是好一场官民合作的经典商业案。
但林观棠怎么看，也不觉得是拟真世界团队很愿意主动把系统牵连进去的。
如果真有这种打算，那一开始推广重点就不是莉莉丝，而是阿姆拉——就算是需要保密，遮遮掩掩的也会给一点相关暗示吧，怎么会到公测时候了，才突然空降说和官方合作。
而且对一开始宣传的沸沸扬扬，明显是打算极力推广的系统莉莉丝只字不提。
那感觉就像是……被强制性用“阿姆拉”替换掉“莉莉丝”一样。
至于在仔细看了好几遍发布会上的微表情变化，觉得很有强颜欢笑的嫌疑，那就是无足轻重的边角料佐证了。
有关于这个问题，霍世禛给出的答案相当简单：
“想在帝都生根，总是需要付出一点微弱的代价。”
他说的倒是正经且有理有据，只是他嘴角带笑的表情，叫林观棠越看越觉得，他完全带着故意整人的恶趣味：
“想得到什么就注定会失去什么，想要在帝都生根，那就要受帝都规则的约束，显而易见的道理，难道会有人想不到么。”
这哪里是微弱代价，完全是直接把最重要的部分抢夺走了。
林观棠确定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霍氏示弱，表现得太过守旧，受到大众不满而萎靡不振，然后看着盛氏自以为抓住了难得的机会，钻空子想办法把拟真世界引进帝都公测。
等到万事俱备，只差发布后，霍氏再突然宣告自己恍然大悟，决定支持科技无限发展之类的宣言，在极短时间内飞快通过将代表着最高战力的中央军校所运行的系统，投入全民公共智能设备使用的相关法案——
然后火速全面执行。
那不是一般的系统，而是中央军校所使用的系统！
仅仅是这一个噱头就引起民众激动的心情，再加上展示出来过于丝滑流畅的系统功能，可爱漂亮的拟人天使形象，更是深入人心。
另外一点，就是民众们也产生类似于“那些大人物虽然因为守旧而不能接受时代的进步，但最终还是在经过彻底了解后恍然大悟，决定积极支持”的欣慰心情。
综合因素下，阿姆拉的推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了绝大多数民众的欢心。
相应的，“拟真世界”既然全帝国宣称是最先进的智能产品，那没有比它更适合被系统监管的，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或许这一系列事件推动速度如此之快，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一切有关文件法案，其实早就策划完毕，不是霍氏及其派系过于守旧，只是想要等一个最合适的机会。
不过，那就不是林观棠所了解的事情范围了。
他只是觉得，由系统监管拟真世界，未曾不是好事。
林观棠想起来他先前参与的那次体验——也许是他见识短浅，他总觉得进入拟真世界，就像是把自己灵魂和身体分割，有什么东西，在窃取记录他的神识记忆一样。
他也在远离盛氏的地方，询问过一同参与测试的简英莱是什么感受，简英莱的回答则是：
“假的终究是假的，但假的太过美好，就会让人甘愿交出自己的灵魂，选择彻底留在假的世界里——只是已经无法自拔的灵魂，究竟是主动还是被动，那就很耐人寻味了。”
总之是和林观棠感觉相似，认为拟真世界会让人沉溺其中……甚至是主动引诱人沉溺其中。
无论目的为何，空降一个权能极大的外部系统，对拟真世界的研发方都无疑是多了一层沉重枷锁，但对普通民众——至少从林观棠的角度去看，却安心不少。
毕竟他总觉得拟真世界不靠谱，而如果把诃息镶嵌进去，就算只是作为游戏中的默认监管，就算是已经被砍掉许多功能的民用版，那也能大幅度提升信任度。
况且民用版系统本质是诃息的分支，真出现阿姆拉无法解决的意外，诃息也完全能随时感知。
***
另外一件事，则是来自O院一名同学的求助。
这名同学先是通过O院的内部系统向林观棠发了一封邀请函，想要邀请他去吃下午茶。
自从林观棠出名之后，诸如此类的信件数不胜数，大部分都被系统代为婉拒。
但这位同学被婉拒了三次，还锲而不舍发邀请函，第四次的邀请函，被系统转送给林观棠亲自查阅，连带着前面几次的邀请函也一道被翻了出来。
从措辞上看，邀请函的内容一封比一封诚恳急促，最后甚至诚恳到了祈求的地步。
表达的内容也不是“因为我是粉丝或者对网红有好奇心，所以我想见你”，而是“因为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所以我想见你。”
所以林观棠决定和他见一面。
虽然林观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帮到这位同学的。
林观棠对这位同学有印象，是个富家少爷，各方面都算是优越，性情也好，朋友也多，怎么看也没有需要林观棠帮助的地方——如果不是一直以来的奇遇，其实反过来林观棠被逼无奈有事会找他求助才正常。
是说他也很有爱心，无论是先前荆棘之月的赞助，还是目前尚未成型的基金会，这位同学都第一时间积极投钱，据袁文君所讲，这是因为他对林观棠推崇至极，可谓是铁杆粉丝。
甚至是狂热粉丝。
见面之前，林观棠也不是没想过，也许是他解读错误，其实急促的语气不是来源于遇到麻烦，而是源自痴迷的心情。
但都答应见面了，连时间都安排好，再拒绝好像也不太行——主要是去不去都行，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爽约。
只是去的路上，林观棠又忍不住想，如果太狂热，提出什么不太好满足的要求该怎么办。
事实证明，他最开始的猜测是对的，路上的担忧则有些多余。
见面后，这位同学眼含激动热泪，还没说几句话，就直接哭出声。
林观棠只好给他递了纸巾，安慰他一番，等他情绪稳定下来，才从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了解事情大概。
原来这位同学要被家族联姻，嫁给一个年过百年的贵族老头。
第112章 破产联姻
谷嘉颖来自临意区，临意区在帝国35区中属于不上不上的中间位置，谷家在临意区的豪门贵族中，也同样是各方面都属中等。
好在谷嘉颖并不是什么爱慕虚荣的人，也没什么好胜攀比心，对自己能够出身富贵之家就已经相当满足，家族成员也很少有矛盾，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平相处，这叫他从小无忧无虑的富养长大，并觉得未来也会这样一直延展下去。
但一切从父亲投资失败开始就发生了变化，原本和睦的家庭也经常发生争吵，只是家中的人都瞒着他，告诉他是小问题，反正影响不到他的生活。
可是，期末考后回到家中，连仆人都愁云惨淡，他忐忑不安许多天，才得知真相。
家中竟然已经快要破产，欠下高额债务无法填补，唯一能挽救一切的办法，是让他嫁给戴氏家主做续弦。
戴氏在临意区实属顶尖，和帝都那些一流的豪门贵族也有相当密切的联系，如果能和戴氏联姻，那谷家面临的破产危机和天价债务，轻而易举的就能被解决掉。
谷嘉颖心地善良，对于联姻的要求，如果是一般情况下，他就算震惊意外，也不是不会同意——他也认同自己享受了家族为他带来的利益，那在家族危难的时候，他也应该挺身而出。
但他要嫁的人实在是太老了。
戴家家主戴州荣据说已经将近六十岁，比他父母的年纪都大，这叫他实在有点接受无能。
而更让他排斥，感到不安的是，戴州荣已经死了三任配偶。
第一任结婚十年后因病去世，第二任五年后因病去世，第三任更是结婚才三年就因病去世。
他很怕自己真嫁过去，活不过一年，就也同样“因病去世”。
他也曾跟着父亲去过一些宴会，在那些宴会上见到过戴州荣，父亲带着他过去问候，戴州荣竟然也友好的低头向他说了一些夸赞漂亮可爱的话——
小孩子总是有些特权的，身份低微的成年人或许没什么好理睬的，但对乖巧可爱的小孩子，就算是高高在上的人，也会不吝啬夸赞。
只是那带有探究与欣赏的目光落在身上时，叫谷嘉颖只觉害怕，好似自己是被秃鹫盯上的腐肉。
而现在，如果他不采取任何行动逃脱这场婚姻，他将真正落入秃鹫的口中被撕咬殆尽。
婚礼定在五月中旬，但他四月底就要搬到戴家居住，说是要他提前适应在戴家的生活，学习家主夫人该要掌握负责的内容。
结果就是，五月前他还可以回到帝都，来和学校里的朋友度过最后的单身生活。
等到五月后，他就不能再来O院上学了。
随时随地，都能用一场婚礼来换一张结婚证，或许也算是全O学院的特殊校情？虽然这在外界看来，更应该说是一个饱受指责的诟病。
谷嘉颖回到帝都后不久，就决定要找林观棠帮他脱离苦海。
只是他没有想到林观棠繁忙无比，几乎再没有回去过全O学院，他通过各种方法试图联系，都失望而归，好在最后终于有了回应。
他们在一处隐蔽的茶楼见面。
林观棠静静听他说完苦楚后，并没有立刻就答应帮他逃婚，或者提其他什么帮他度过难关的话，只是说：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他太过苍老，或者你毫无根据的臆想，我没有帮你的立场，就算是跟着你回去，找你的父母亲友据理力争，恐怕只会被当成哗众取宠的神经病。”
谷嘉颖听完林观棠似乎拒绝的话，只是沉默失落，也没埋怨开口。
他同样心知肚明，林观棠完全没帮他的理由。
林观棠和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私人关系，突兀帮他拒婚，那是不可能被他的亲友采纳意见的，只会觉得林观棠是自以为是的多管闲事。
如果是帮他策划什么逃婚的计划……风险也相当大。
且不说会因此得罪一方势力，谷嘉颖可没邵轻竹那样从很多年前就制定出逃计划的准备，更没有能和他里应外合打配合的弟弟。
也没那么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
实话说，他竟然找林观棠来商量这件事，本身就太奇怪了，毕竟没有任何私人交情，不是么。
在满含失落的沉默后，谷嘉颖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带来的资料递给林观棠。
那是他千方百计找到的，有关戴州荣三个前任配偶的资料。
戴家对外宣传三个夫人的死因是疾病，但总是露出一些边角料出来，是说那些夫人不是因病去世，而是被打死的。
而且并不是简单家暴那么简单，是说身上器官有被重新缝合的迹象，那叫谷嘉颖心惊胆战，可惜他想更深入了解时，被戴家的人发现了。
然后说，如果他对三位夫人很感兴趣，那等他正式成为戴家的家主夫人后，想知道什么资料，都可以随便任由他看。
谷嘉颖却更加心中发寒，对这桩婚姻已经不是抗拒，而是恐惧。
他不敢想象自己的器官也会被人切割缝合——尤其是在他找到另外一些边角料之后。
以戴家的地位身份，少不了别人送年轻貌美的人去做地下情人，可那些人，要么连面都没见过，就被退回去，要么被看上后，就彻底消失无踪，没有人再知晓他们的去向。
其实都很正常，做地下情人，当然不会大张旗鼓的宣告天下，而且也不是所有被看上的人都杳无音信——虽然那些人几乎都是侍奉一两次就被嫌弃了。
只有一个人，是各方面都很得戴州荣喜欢，据说前途无量。
可是他却在送给戴州荣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因为意外从高楼上掉落，摔了半身瘫痪，连带着半张脸都被划烂毁容，又因为打激素半个月迅速肥胖起来，整个人几乎完全废掉，结果就被直接抛弃，然后他就彻底疯了。
原本拥有一切美好，且眼看着就要一步登天，结果却狠狠跌落泥潭，变成一个残废丑八怪，恐怕谁都接受不了。
谷嘉颖找到他时，完全无法把眼前肥胖痴呆，浑身脏污的人和照片上阳光明媚的美少年联系在一起。
对方知晓他是戴州荣新一任的未婚妻后，也只是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整个人忽然发疯癫狂起来，无所不用其极的咒骂谷嘉颖，说谷嘉颖的一切本来应该是属于自己的，戴夫人的名头本来应该是他的，结果却被谷嘉颖抢走了，简直该死。
如果谷嘉颖非要嫁给戴州荣，抢他的家主夫人位置，那他诅咒谷嘉颖一定被千刀万剐，死于非命。
谷嘉颖好不容易才和其他人一块把他制服，打了镇定剂，然后把他束缚起来，才心有余悸的离开。
谷嘉颖垂头丧气的回去，直到回到自己的屋子，把大门用柜子抵住，窗帘完全拉上，整个人埋头在被窝里，才从袖子里翻出一张破旧的布条，借由终端照明，他看清布条上血淋淋的几个大字。
【快逃！！！】
第113章 一个签名
千刀万剐，死于非命——
那也许并不是空穴来风的诅咒，而是真正嫁入戴家后，无法逃脱的命运。
在来见谷嘉颖之前，林观棠也还是提前做过准备的。
现在不同以前，林观棠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名人，再加上和霍世禛的关系，难保找他的人会有坏心，至少先对谷嘉颖这个人有基本了解，对他找自己是什么原因有大概掌握才行。
然后就从一堆资料里，顺带得知谷嘉颖将要嫁给戴州荣。
别人的婚姻，本来不在林观棠的在意范围之内，是和袁文君讨论到他的时候，袁文君忽然来了一句：
“是那个克妻的老男人！”
她是很喜欢收集各路八卦的人，说起来这个，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不等林观棠开口说什么，就把自己知道的相关传闻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主要说的是，戴州荣三任妻子都因病而死，简直是不祥中的不祥，如果是普通人，那肯定没人敢再嫁。
可谁让戴州荣财大气粗，甚至还是全O学院的股东呢，上赶着要攀附他的人数不胜数，说他克妻不详之类的话，也是私下流传，也没人敢明面上说。
而且流言还说，几个夫人其实都是被他折磨死的，但克妻是虚无缥缈的玄学，家暴就很牵涉人品问题，所以更是流传的少，如果不是袁文君这样好八卦的人，至少他们这个年纪的青春少年，是绝不会对一个老男人的私密传闻有过多了解的。
说起来这个，又说还真是凑巧，除了谷嘉颖，戴州荣的前两任妻子也都是全O学院的学生。
那可真是太巧了。
巧合太多，那就变成了蹊跷。
事后，林观棠想来想去，总觉得心神不宁，最后还是干脆通过系统，调了详细的真切资料出来查看。
第一任妻子是个女性beta，数年病史，多种疾病叠加，最后全身腐烂而亡；
第二任妻子是女性omega，在时隔七年后再续，婚后五年，死于极度厌食症，据说是到了喝水都吐的地步，那应该称绝食而亡更加恰当；
第三任妻子则是男性omega，时隔四年后嫁入戴门，这次只结婚三年，被一条疯狗咬伤，很快就死于狂犬病。
死亡时间是两年前。
档案中附加了三位夫人各个时期的照片，正常状态下，三位夫人相当青春貌美，甚至有一定相似——这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人的审美总有一定偏向性。
性别与死亡方式，看起来也没什么规律可言。
死前病中的照片，则各有各的凄惨，叫人不忍细看。
林观棠强忍巨大不适，将三个人的照片放大细看——
照片越看越觉得很不对劲，但因为都是黑白照，第一任夫人的遗照更是模糊，看不出究竟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只能放大。
但林观棠的终端可供扩大的范围不足，他干脆带到霍世禛那里，借用他书房里占满整个墙壁的投影。
进行局部极限扩大，系统复原。
一只鼻子一只眼睛，放大为整面墙的程度，那是连毛孔都比针尖还大了，有什么伤痕看的一清二楚。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些露出来的五官与胳膊上细微的缝合痕迹。
准确的说，是第一任夫人身上层层叠叠的缝合痕迹在放大复原后非常明显，对比生前照片，虽然相似，又很怪异，仿佛五官是照着原版拼贴上的。
但因为溃烂面积太多，又叫林观棠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而且第二任，第三任，对比他们正常状态——特指后两任夫人留存在O院的照片，又好像并没改动过，那就像是，特意割开之后再进行缝合。
但说是因为得病或者治疗途中造成的伤口也不是不行。
斯人已逝，尸体也早就火化掩埋，系统扩大复原也不算是什么很有利的证据——况且连是证明什么的证据都不明白。
他的猜测只是猜测，说出去也没任何叫人信服的可能，说不一定还被反过来说他是污蔑别人。
霍世禛进来书房时，就看到林观棠抱着一只支起来的膝盖，发呆的坐在宽大的椅子上。
他看了看林观棠踩在椅子上，穿着洁白长袜的腿脚，只是挑了挑眉，倒也没多说什么，然后抬头去看那局部放大的影像。
“不管怎么说，这人肯定有古怪，很大可能是个暴力犯，嫁给他风险很大。”
林观棠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话，霍世禛倒是很快理解他的意思，并看懂他欲言又止的打算，将手中那杯温热的茶水递给他，然后接过他的话说：
“你想说服你的同学悔婚？”
林观棠垂头丧气的叹了一声：
“但我没开口的立场啊。”
“同样也做不成。”
霍世禛喝了一口还在手中的冰水，平静的给出结论：
“暂且不提联姻是双方早就达成共识，退婚不可能，如果逃婚，戴家一定迁怒，他整个家族都在临意区，他一个人想逃出去都难如登天，还能带整个家族的人跑路？”
林观棠仰头倒在椅背上，更叹出一口气，双目盯着头顶雪白天花板，喃喃自语：
“可是，明知道……眼睁睁看着同学往火坑里跳，什么也不做，更叫人难受。”
“你想做什么，真想帮他逃婚？”
随着霍世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视线中出现霍世禛俯看过来的面容：
“就算这次你能成功，但你能帮几个，他不跳火坑，也有其他人跳，他跳了，也还是不能阻止以后其他人被拉下去。”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谷嘉颖不嫁，有的是其他人嫁，谷嘉颖嫁了，也可能病死，还是挡不住他病死后其他人再嫁。
不过——
林观棠忽然起身坐直，差点没和霍世禛来个额头撞额头。
但也顾不上计较这点小尴尬，看着霍世禛也站直了俯身来的身躯，忍不住问：
“你怎么好像很了解他——难道你知道真相，是不是他这三任配偶死因有蹊跷？”
“死因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引发病情的缘由。”
霍世禛说：
“喜欢虐杀或者有沉溺人体艺术的爱好，猜测他做了什么不是困难的事，但猜测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他的回答在预料之中——也和林观棠面临的问题一样，没有实质证据，既没办法说服谷嘉颖不结婚，更不可能对戴州荣做出什么惩戒。
但还有一件叫林观棠在意的事情。
他很不解的看向霍世禛：
“哪有那么多明知道是火坑，还往里面跳的人？”
“也许是没办法，被选中的猎物，只有被吞吃的结局。”
在林观棠越发不解的目光中，霍世禛把屏幕上的影像切换，换了另外一个系统界面。
相当简洁明了的表格界面，前面是姓名年龄出生地之类的基本资料，最后一项是签名栏，只不过签名不多，都是好几个空白栏后才有一个签名。
诸如此类的统计表林观棠见过很多，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就是签名栏的名字，看起来并不是姓名栏的本人。
然后林观棠就看到标注着“谷嘉颖”的姓名栏最后，签署着“戴州荣”的名字，纵然签字都是花哨的艺术字，但心中有猜测，对比起来也很容易。
可这到底是什么表格？看那些名字，有几个眼熟的，林观棠认得都是全O学院的同学，但他在学校无论是系统还是纸质版，都没有见过这个表格。
而且，其中好几个名字——
林观棠来回翻了几页，又用自己的终端去搜，最终确认一件事。
姓名栏和签字栏的两个人，好几个不是已经结婚，就是有和联姻相关的牵扯。
再翻往年，签字栏有名字的人，几乎全都有婚约消息。
不难得出推论——有签名就代表着这个学生已经有婚约，或者想的更被动一些，有签名，说明这个学生已经被看中，做了标记。
身为全O学院的一员，林观棠在翻看几页，确认猜测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去找自己的名字。
说不上意外，或者说在预料之中。
在自己的姓名栏最后，签着霍世禛的名字。
虽然有心理准备，也猜测——或者下意识预感，期望，自己的名字背后有着霍世禛的签名，但他还是吓了一跳。
因为他从来不知自己的名字竟然也早就被标记。
有关姓名栏和签名之人是先有感情，然后进行登记的猜测被迅速抛之脑后，只剩下是被强行标记一个猜测可能。
林观棠朝霍世禛看去，后者相当淡定，并没任何被发现秘密的不妥。
说起来，这个系统界面本来就是他自己拿出来给林观棠看的，全程也没阻止林观棠进行对比查找——与其说是被林观棠发现这个秘密，倒不如说这是他主动叫林观棠知晓的。
但那也无法让林观棠完全心情平静的接受——只是没那么愤怒。
如果一开始被人告知，他无缘无故的，被一个陌生人当商品“签字标记”，绝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但此时不同往日，他对霍世禛已经有很深感情，并且有很深滤镜。
所以震惊大过愤怒，重点仍是想要一个解释，搞清楚真相：
“这是什么，你什么时候签的名字，签名代表着什么？”
“特供全O学院校董会的后台记录表。”
霍世禛倒是有问必答，伸出一个手指，代表回答一个问题：
“很久之前，代表被校董会成员看中，可以实现做豪门新娘的梦想了。”
他勾了勾嘴角，笑容看着很是嘲讽：
“你应该记得，全O学院更广为人知的别称是什么。”
新娘学院。
林观棠在心中即答，却没什么喜悦，只感觉无限难以言喻的，沉闷而酸楚的心情在蔓延。
他以为这只是一个外号，没想过竟然真是本质。
第114章 一个戒指
林观棠直到此时此刻，才知道全O学院的某些本质。
坏消息：
自己的名字原来早在最开始，就已经被别人标记——换句话说，他的命运早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学校划分给了别人。
好消息——
或许应该说算是好消息：
在那张名单上，签下名字的是霍世禛。
无论霍世禛那个时候是出于什么目的签下名字，至少结果是好的，免让林观棠落到什么糟糕境地。
虽然霍世禛从未用这个签名，来真正对自己做出什么强制性的事情，更是从没提过有关婚约的任何事。
如果不是今天他主动翻出来叫自己看，而且是为了研究别人的婚姻，那他还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但林观棠并不觉得其他用这个签名来强制配对的人，会给予被匹配的omega什么优待。
他不能用自己的特殊幸运，去推测别人所面临的局面，也是利大于弊。
况且，就算是这样，就算是知晓霍世禛所作所为，是对自己很有益处，可是林观棠想来想去，想出无数理由，却还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如鲠在喉的沉闷。
最终，林观棠轻声说：
“你从来没和我说这件事的打算。”
霍世禛波澜无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有必要？”
那不然呢！
林观棠猛地抬头看向他，见他表情平淡的喝水，于是好像显得林观棠谈论的话题，不是关乎婚姻命运的签名，而是两杯水的温度有什么不同。
这叫他有种不知道该恼怒还是该震惊，又好像要被气笑的无力感。
对上林观棠无语且带有薄怒的表情，霍世禛终于良心发现，意识到从正常人的角度去看，这个话题相当严重，而他的回应充满消极敷衍。
然后他想了想，把上面那三个字进行了一番扩展，重新说了一段应当算是诚意满满的回应：
“注定会消失毁灭的腐烂品，愚昧多余，没任何存在的价值可言，多提一句都是浪费口舌，写下签名是因为它还没有消失，顺便利用这个规则来让你清静一些，除此之外，我可从没有借这个对你有任何束缚，所以，有什么特意提起的必要么。”
林观棠：……
好吧，他怎么忘了，霍世禛的脑子压根和正常人不一样。
霍世禛不是为了瞒他而故意不讲，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认为……
不是针对林观棠，而是对于全O学院这项传承已久的制度，都不放在眼里。
不过，是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什么叫做注定会消失毁灭的腐烂品？
林观棠看向他，稍微有些意外：
“你难道早就想废了这条规矩？”
霍世禛勾起嘴角笑一下，说：
“如果这是你的心愿，那在我的目标完成之后，自然而然就会消失不见。”
林观棠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含义是什么——
所谓腐烂品指的不是这条规则，而是整个全O学院。
霍世禛不是废除这条签名规则，而是想连带整个全O学院都直接让关门大吉。
在一瞬间的意外后，林观棠很容易想起来之前那次直播。
建议他说出类似改变全O学院之类的话，不是开玩笑或者公关台词，也不是简单的进行变革，而是直接废除。
林观棠深吸一口气，然后才缓缓的，再次开口确认：
“所以你的目标，是把整个全O学院都废除？”
霍世禛说：
“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林观棠道
“但你也从没有行动。”
霍世禛接着刚才的语气，回答这个问题：
“也同样没有让我特意空出时间处理的价值。”
林观棠大概懂他的意思。
霍世禛判定全O学院是过时的腐朽品——
想也知道他有这种打算的原因，不会是因为O院压迫Omega逼迫做不情愿的事之类的原因，只是全O学院理念愚昧，教学过时，上腐下朽，它的存在是帝国身上的藤壶。
寄生在帝国身躯上，除了汲取帝国养分外毫无用处。
总之是，对霍世禛而言，没任何留存的必要，但是又既不重要，也不紧急，所以也无所谓继续当个摆设留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主动冒犯了他，他才会抽出时间去处理。
林观棠却不一样。
他在了然一切后，几乎没任何犹豫，就和霍世禛产生同样想法，全O学院——至少这条规则落后愚昧，陈旧腐朽，必须废除。
这是关乎他自己切身利益的事，他身为omega，无论这条规则应用在他身上还是同学，都叫他无法无动于衷。
同学们固然不是全都可爱友好，但他们又凭什么要成为供人挑选的商品。
且是会被肆意凌辱的商品。
而现在，一个机会就放在眼前。
那并不难猜——为什么霍世禛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来叫他知晓与签名有关的事宜。
就是要借着谷嘉颖的这桩婚约，从戴州荣下手，开始他的清理计划。
霍世禛虽然并不打算主动清理，却也时刻都做好了把这个藤壶从帝国身上剔除掉的准备。
林观棠从椅子上站起来，穿上拖鞋，焦虑的来回走来走去。
一方面，他确实被霍世禛的想法说动，心蠢蠢欲动，想要和他一起做成这件事。
可另外一方面，他又非常清楚，按霍世禛的想法，那要去引蛇出洞的，显然是谷嘉颖这位同学。
“很危险。”
林观棠皱了皱眉，说：
“他只是个普通omega，做收集罪证的工作，是不是不太好？”
“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先担心这位同学愿不愿意和你合作，想不想挣脱既定的命运。”
霍世禛可没什么同情心，只从绝对的理性角度分析利弊：
“也许他现在还为嫁给本区首富，帮自己家族脱离破产命运而沾沾自喜，如果是这样，那你说要帮他脱离危险的婚姻，或许反而会被他认为你是出于嫉妒或者其他心情，想要破坏他的婚姻。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和他商量说要对付戴州荣的办法，那就不是他危险，而是你危险了。”
因为他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给戴州荣，就算只透露一点有人要对付他的打算，那也会被警觉到什么。
名门贵族——
尤其是身家不干净的名门贵族，对霍世禛的态度一贯是避而远之，一方面是霍世禛下手狠毒，另一方面就是在军校任务外，他处理的对象都是主动招惹他的。
所以很容易叫他们形成一个自以为是的共识——只要不上赶着去霍世禛面前现眼，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危险。
但如果得知已经被“不怀好意”的盯上，确定有人要来对付自己，可不会坐以待毙，那就很容易要考虑先下手为强的事情了。
林观棠若有所思：
“所以我要在见面的时候，旁敲侧击，问他对这桩婚姻的看法，看看他是自愿，还是被迫，能不能保守秘密，愿不愿意挣脱命运。”
“不。”
霍世禛眼眸微敛，红棕色的目光中掠过些微带有兴奋的色彩，如同猛兽要开始一场狩猎：
“你要确定的是——你必须要达成的目的是——”
“确认他是不是已经有面临死亡的绝悟，也要让他明确知道，你帮他不是出于普世的怜悯，过分的良善，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决心，而是他不这样做，等待他的唯有惨死的命运，以及——”
“能拯救他的只有你，但成功的关键，在于他，不在你。”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完全信任林观棠，才能让他主动不遗余力的，发挥他的本能价值，才能让他谨慎行事，在事成前，死也不会透露半分线索。
林观棠浑身一凌，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幽幽的说：
“你在污染我的思想。”
霍世禛便低声轻笑起来：
“那救苦救难的小林同学，你要不要采用呢。”
林观棠最终，也只能叹出一口气，说先和谷嘉颖见面再说其他。
***
那该说是最好的结果，不用等林观棠旁敲侧击，谷嘉颖就已经查出许多，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一个喜欢虐杀的恶魔，并且很有求生意志，将血书带来给林观棠看，声泪俱下，请他救命。
然后林观棠就给了他一个戒指。
谷嘉颖将那枚戒指接了过去，来回看过一遍后，露出有些难以言喻的表情。
“这个是……”
他并没有任何看不起林观棠的意思，相反，他非常欣赏林观棠高尚无私的品质，且敬佩他为援助旁人，而不顾自己生死，进行诸多方面援助的行动力，甚至到了推崇的地步。
不然也不会把唯一摆脱死亡宿命的希望，放在林观棠的身上。
如果林观棠能把一个陌生的，贫穷的omega从香雾别墅那种吃人地方救出来，那一定也能把他关系更近一些的同校同学，从这桩吃人婚约中救出来。
他如此充满信仰的想着。
但这枚戒指，怎么说呢，真的无论从什么地方看，就是个廉价的塑料制品啊。
甚至边缘处还有没打磨干净的塑料边儿，怎么看怎么像是路边摊上随便买的东西，还是小孩子会喜欢的那种过家家式路边摊。
“定位器，附带监听录制功能。”
林观棠简短对这枚戒指做了介绍，然后才说：
“他所谋害的一定不止前面三位夫人，很大可能，他现在还在谋害其他人。”
“而看情况，他也不介意被你知晓一些秘密——大概是觉得你进去牢笼，就不能挣脱锁链，所以无所谓，说不一定你惊恐的表现，也是他想要的效果，这倒是方便你收集证据，但还是要小心，万分小心，这只是一个猜测，不是你可以依仗的安全底牌。”
“只要你能找到他确切害人的证据，那我就有办法把他送入监牢——你可以用这枚戒指进行证物收集，在必要时候也可以直接打开定位，我会知道，并过去救你。”
谷嘉颖握紧了这枚戒指，充满希望的看向林观棠：
“你真的会来救吗？”
“会的。”
林观棠向他做出真心实意的保证：
“无论你将会面临什么，我都会去救你，让你逃脱死亡命运。”
***
最后，林观棠抱着一大捧五颜六色的鲜花和一大袋子的特产，在谷嘉颖眼泪汪汪的注视着，挥手中告别：
“海棠同学，今天是我幸福的一天，没想到能和偶像单独见面聚餐，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见不到你，请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
那好像他们今天这次见面，真的就是迷弟千辛万苦终于联系上偶像，然后想方设法来一次婚前的聚会——毕竟结婚之后，就会很少有属于自己的单独时间。
不过……林观棠回到了车子里，闻了闻还十分新鲜，香气扑鼻的花束，有些无言以对的想。
演技也太浮夸了吧。
第115章 声望推广
距离谷嘉颖的婚礼还有不算短的一段时间，而在那之前，非必要的特殊情况下，林观棠不打算和他传递什么信息，或者去问什么进度。
一切让谷嘉颖自由发挥。
林观棠对戴州荣全无接触，更不可能知道他居住地方的构造。
也不能调用中央军校情报部的人帮忙——这毕竟是他与霍世禛的私下打算，可不在中央军校的任务范围之内。
以及，真正有生命威胁的还是谷嘉颖他自己，那要做什么，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解。
在这样的前提下，如果林观棠强行远处指挥，或者和他频繁联系，只会适得其反，很容易打草惊蛇，叫意识到戴州荣不对劲的地方，那才更得不偿失。
被一个已经捏在手里的蚂蚁闯进秘密房间里，不会警觉什么，但如果发现蚂蚁的后面，还跟着足以把房屋踩踏的大象，那就不可能任凭蚂蚁到处乱跑，坐以待毙了。
总之，林观棠只当做是一次平平无奇的聚餐，过后就忘，再也不过问他的事情。
谷嘉颖也同样是抓紧在帝都的时间，和其他认识的亲友安排各种婚前聚会。
在此期间，林观棠仍然按部就班的进行他自己的各项事务。
继续拍一些全民系统基本使用技巧之类的趣味小视频，以及和荆棘之月的合作。
有充裕的资金注入，让荆棘之月的各项因资金耽搁的活动倒是都活泛起来，连带着要建立真正属于omega学院的事情，也已经开始选址并进行设计。
林观棠对此了解不多，本来也不打算过多参与进去，但无论是霍世禛，还是袁文君，浦星澜这些好友，都不这样认为。
既然荆棘之月因他获得新生，而且各种信息都表明荆棘之月到了权利交替的关键时候，那就要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才行。
就算不为他自己捐出去的那份遗产，总也要为支持他，相信他，追随他才投钱的同学们着想，难道要让大家美好的期望落空，让为底层贫民omega捐出的钱财平白让人贪污一夜暴富吗？
这就是让林观棠没办法，也不能拒绝的事情。
他背负着这么多人的希望，大家已经默认把他当做omega之间沟通贵族与平民之间的桥梁，他总不能自己先断了这条路。
但实际上要他做的事情也不多，只是配合做各种宣传，必要时跟着去其他地区参与各种活动，几乎就足够了。
而背后需要一遍遍协商的地方，甚至参与荆棘之月的事务管理，都有霍世禛帮他准备的专业团队来进行具体料理，他只需要在一些必要时候，比如某项决策要不要实施之类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期望就行了。
以及浦星澜的亲友原本就是荆棘之月的老人，某方面也算有个自己人，对方也因为浦星澜的关系，对林观棠更加信任，有意促进权利向他倾斜。
而在这些按部就班往前推行的日常之外，来自盛氏的邀请——想要让他也成为拟真世界的代言人，就让林观棠讶异。
按照盛大小姐的说法，是说拟真世界既然跟随帝国步伐，支持帝国进步，直接在全民公测的时候，搭载了以帝国官方名义推广的系统，那顺水推舟，跟着帝国系统，也同样找林观棠代言，也是合乎情理的事。
放在以前，这个利用，林观棠或许会很容易相信，但现在却总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
随着接触的人越多，了解的秘密就越多。
他现在倒是也知晓盛氏和霍氏不算盟友，盛氏是很激进的，霍氏近些年倒是偏向保守。
二者关系不至于形同水火，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年轻一辈间没什么日久年深的积怨，甚至都没怎么见过几次面，所以保持着梳离客气的关系。
所以关系这么冷淡，不应该把“拟真世界”的代言人放给林观棠才对吧。
毕竟林观棠和霍世禛的关系，至少在这些名门贵族间，应该不算是什么秘密，如果是原氏找林观棠合作，那倒是还在情理之中——
原氏也同样这么做了。
且不说原小少爷原知信和他关系较好，时不时拿作业来找林观棠解决——
原知信原本就成绩不错，能难倒他的题目，显然并不容易。
但林观棠可没正儿八经的经过完整的学校课程，就读的学校破旧无比，教学老师也换的很勤快，至于课外书册的了解，那几乎全靠干爹萨泽拉克带来的书册了。
结果就是导致林观棠手忙脚乱跟着系统，或者由霍世禛恶补正常教学的中学生课程，然后再教给原小少爷。
其实原本用不着这么麻烦，直接让系统给出答案转给原知信，还省了中间商赚差价。
但邪恶的霍大魔王非要过一把教师瘾。
“就当是忙碌工作的轻松时刻，弥补你缺少的课程时光，以及——”
霍世禛阴恻恻的说：
“你也知道他已经把你当偶像看待，你难道想让他失望，或者让他的青春时间，因你而充满谎言？”
哪有那么严重。
林观棠没想到他免除了全O学院的课程，结果竟然补上了中学课程，而且——到底哪里轻松？
好在原知信的兴头是一时的，大多数是和他聊天说班级，或者学校之类地方发生的趣事，只有很少部分是来问林观棠题目。
尤其林观棠也开始邪恶的转发各种卷子给他……
原知信更是拒绝和他交流题目相关话题。
另外一方面，原氏集团也大张旗鼓的宣告和小林同学实行合作，借由荆棘之月的平台，并且也获得帝国支持的，进行全帝国范围的义务医疗。
起源于两三月的时候，某次林观棠跟着荆棘之月的工作人员去一个贫瘠城镇进行义诊，主要义诊方向是腺体与信息素相关。
只是很小的一次活动，却也忙的不可开交。
林观棠出身35区，身体也算强健，腺体与信息素没有任何病症，但有更多的omega，却为相关病症苦恼不堪，只是没钱治病。
荆棘之月组织的义诊，无论从医治水平还是药品方面，只是无功无过，小的问题可以当场诊断出来，且进行医治，但大的问题却无能为力，提供的免费药品，也是一两天的基础药品。
于是林观棠自然而然的想到原氏，毕竟原氏很擅长信息素相关医疗研究——
中央军校倒是也擅长信息素相关医疗，但相关资源专供中央军校，精而不多，况且治疗手段一贯秉承的是“简单粗暴，最快起效”，军校生清一色的alpha能够承受这种治疗方式，不代表就适用普通omega。
思来想去，他才想着去联系原氏，询问是否能提供一些帮助，毕竟一开始也是原氏居中联系他和荆棘之月认识的。
好消息是原氏给出的回应远超林观棠的期待，不但可以提供医生，药物方面的支持，还准备参与荆棘之月的义诊活动，把义诊活动延续下去，并扩大义诊范围。
但也是有要求的。
宣传原氏医药的名声是其一，另外一个要求，是想要通过义诊活动，来推广他们最新研发的药品——
一种在分化前服用，可以降低“信息素紊乱症”发生概率的药品。
因为本身二次分化的不稳定，以及分化初期的不当应对，服用试图提前干扰二次分化方向药物等等诸多原因，信息素紊乱症几乎成为帝国信息素相关人数最多的病症。
这才促使原氏对此进行研究，并且颇有成效，业已经过一系列实验，安全和有效性有充足保证，只是还没开始正式对外推广使用，倒是正好借住这次活动进行全帝国范围的推广——提供给义诊活动的药品，当然是免费发放。
总之愿意无偿提供各种帮助，但也有想从中获取知名度之类的私心。
在诸方数不清多少次会议后，这场活动终于能够确定下来，但几经拉扯，倒是又冠上了帝国的名义，并决定推广全帝国穷困地区范围的义诊活动。
活动所需智能设备支持，同样也全程由全民系统总管。
这就又是更加漫长而艰苦的活动，并不能在短时间内有什么很大的影响，但也不是一点没有——
活动正式开始是在六月，分批同时进行，但在正式开始前，则是提前在原上区附近的乡下进行试点义诊。
于是小林同学的账号后台，在提前批的试点义诊开始之后，就陆陆续续收到不少人的私信感谢。
林观棠只回应说，他不过是做了一点微小的沟通宣传工作，更辛苦且需要感激的，是跋山涉水，真正参与义诊的医生护士们，以及帝国支持，诸多组织的共同努力——
这是林观棠的真心话，毕竟他一开始的目的，仅仅只是想问擅长医疗相关的原氏，能不能提供一些便利。
那个时候，是完全想不到最后演变成这样一场由帝国官方出面支持的全国性公益活动。
参与其中的人，付出更多的人比比皆是，林观棠不认为功劳应该归功于自己。
但并不妨碍民众认为小林同学是在过分谦逊，而对他在感激之外，更加好感倍增。
因为他的外在形象实在太过完美了，叫人几乎下意识第一个先想起他。
所谓的完美形象，不仅仅是指他的外貌如何出众，还有他穷苦的出身，omega的二次分化，为了救人而孤身闯贼窝的勇气，舍弃全部遗产的壮举……
在民众面前，已然完全树立起一个绝对完美的形象。
叫人下意识将一切赞美奉献给他，并相信他所支持的活动，一定如他本人的无私慷慨一样，绝不是走个形式的花架子，而是真正会惠及万民。
此外，无论荆棘之月，原氏，乃至帝国，都是一个朦胧的笼统概括，且不是普通民众容易接触——至少在民众心中，庞大而遥远的组织，远不足具体而亲近的个人来的深刻。
至少想要感谢小林同学或对他发表什么看法，只需要简单的从公众平台找到“小林同学”这个账号，就能通过私信联系上他了，其他的组织，还真是叫人一时间想不到该从什么渠道进行直面联系——他们各自的分支无数，叫人想分辨专线总有些麻烦。
而且小林同学有问必答——虽然代表小林同学进行私信回复的是系统，但系统又是帝国重点推广的智能产品，恰好又抵消不是真人回复的弊端了。
再来，因为荆棘之月，原氏，乃至帝国官方的有意提及，也叫民众对小林同学的好感度有前所未有的提升。
不过，这又是在之后绵长时间中，所渐次积累的声望，而不是一时间就完全收割的名誉。
至于林观棠收到如此多浩瀚庞大的赞美与支持，就更下定决心，要为广大民众奔走各方，那就又是不必特意言明的事。
因为他时刻践行着。
***
眼下，林观棠还是对盛氏的用意感到疑惑不解，无论从什么方面看，这个合作都显得蹊跷。
哪有送礼给对家的呢。
但霍世禛让他接就是了。
无论对方在打什么鬼主意，至少眼下的利益是实打实的——
无论是代言费，或者因此对林观棠知名度的扩大，都是会确实落在林观棠手中的。
而拟真系统对盛氏而言，也是绝对重要的产品，就算是想借此设下什么圈套，那也不可能是拿拟真世界本身来做什么抹黑的动作。
既然如此，那就答应。
况且不顺着对方设下的圈套走，怎么知道对方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呢，也许真是善心大发，想要接着这个机会，来通过林观棠，向霍氏表示想要和好的意愿呢。
虽然林观棠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事实上，林观棠所疑惑的问题，盛风华倒是也很想知晓。
被霍世禛釜底抽薪摆上一道是预料之中的事——
虽然也确实恼怒，并有搞砸计划的自责，但都把触手试探进入帝都，那被霍世禛在整条触手都伸进帝都后，再毫不留情的砍断肢解，也是早该预知到的事情。
她的上级洞悉一切，倒是也很通情达理，对此没有指责，甚至在盛风华等人自认错误的时候，还很有心情的调侃，如果真这么容易就占据帝都，那倒是显得过往一切无能。
不过，虽然没怪罪他们，却又另外安排一项任务，那就是让他们想办法让林观棠和拟真世界绑在一起。
绑在一起——这能够解读的方向可就太多了。
也叫盛风华等人不解，既然霍世禛如此明显不过的，要将林观棠的声望往上无止境的刷高，那他们身为对立面，不应该是去抹黑林观棠的名望么，怎么也要跟着去让他的事业添砖加瓦。
说不通的逻辑，竟然叫人脑洞大开的怀疑，其实顶头上司和霍世禛有什么密切关系，比如霍世禛其实是老大派出去的卧底，又或者其实老大早就被霍世禛策反。
那这就是传说中的“三年又三年，我都卧底成对方老大了……”趣闻了。
——其实这是在私底下悄悄地讨论，结果还是被神出鬼没的上司捕捉到。
然后就不有趣了。
上司很欣赏这样的脑洞，于是派了一个艰巨任务，把提出这种设想的人派去黄沙遍地的地方吃土咽沙执行任务。
能想到这种猜测，显然是心已经飞到天上去或者脑子里都是水，既然如此，那就该多吃点土，把自己的心沉淀下来，或者把脑子里的水吸干净。
盛风华自是不会犯这种错误，她倒是对上级忠心耿耿，上级既然发话说要让林观棠和拟真世界绑定在一起，她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决定照做。
最简单的绑定办法啊，那当然就是当代言人。
一开始她还担心，林观棠会拒绝，毕竟有个霍世禛在后面，未尝不会插手进来，禁止林观棠接触可疑对象。
结果却是推行的相当顺利，双方在一开始的互相试探后，就各怀心思的，对这项合作表达了美好的期望，然后火速签约官宣。
真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