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婚宴前夕
婚宴前夕，林观棠收到了邀请函。
双份，一份是他的，另外一份，则写着霍世禛的名字。
豪门联姻，于情于理，名义上给霍世禛一份，也不是说不过去，但为什么要直接寄给他呢。
林观棠拿着两份邀请函在手中倒来倒去，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笑。
他和霍世禛的关系，似乎用不着找个日子再正儿八经的公开，而早就已经被默认在一起了。
寄信的人这样认为，收信的人也习以为常。
霍世禛只是看了两眼，就随手放在了桌案上。
他并不打算跟着林观棠一块去这场婚宴。
主要是因为他有任务要执行，时间冲突，没办法和林观棠一起去参加所谓的婚宴。
况且以他的恶名，去了说不一定反而会帮倒忙，会把人吓得直接认为要发生什么危机，然后不论原因就加强戒备，给林观棠这次参加婚宴的目的增加难度。
那可不行。
所以林观棠对他不能一起去这件事，虽然稍微有那么一点失落，但转身即逝，并没有什么很大的遗憾，只是祝他任务顺利。
这话说的相当多余，霍世禛哪次任务不是顺利完成呢。
但生活总也需要一些明知道多余的话，把它们说出来填充时间的空白，黏合感情的缝隙，最终才能让原本原本毫无干系的，有着自己棱角的两个人，完整的组合成一个整体。
就像是霍世禛也从没有和别人报备行程的习惯，也在表示不能同去的话语后，补充一句：
“我不能和你一块过去，但你事情结束后，可以过来这里找我。”
说着，系统就自动发送给林观一个地址。
说得好像是我很想见你一样。
林观棠轻哼两声，倒是也没忘查看距离。
从临意区到霍世禛发过来的任务地点，开车的话，怎么也要两三个小时。
霍世禛这种任务狂魔，竟然也会主动让任务无关人士去“打扰”他的任务进程，不得不说，还是很让林观棠意外和感动的。
但行动还是算了。
就算只是作为宾客，参加一场宴会也很耗体力，况且他还是带有目的前去这场婚宴，可想而知，就算不耗费太大体力，也要耗费相当大的精力。
等事情结束，恐怕累的路都不想多走一步，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开车两三小时去找他。
“那还是帝都见吧。”
最终，林观棠留下这句话给他。
***
豪门联姻，无论是出自什么目的，结婚现场的宾客总是热闹非凡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按照林观棠原本的想法，参加婚宴的大多数是谷，戴两家的亲友，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关系，那别人在宴会上热热闹闹的，大概不会注意到他的行踪，方便行事。
然后他就想多了。
他虽然不认识那些宾客，也不打算接着这场婚宴扩展交际圈，但那些宾客却很想认识他。
单纯的网红身份当然不值得那些人主动交谈，但他如果真是要嫁入霍家的omega，那就另当别论，况且帝国明显是打算借由他，来缓和帝国abo之间的对峙关系，传递要扶持omega的讯息或其他意志。
这个时候——
当然是要和他打好关系为紧要，谁打算因为他出身贫苦或者其他原因来针对他，谁是傻子。
但是倒也不必这么“见机行事”。
如何在公众场合应答各种问题，林观棠当然有专门进行过训练，对他而言不算很难，只是很累——感到无聊又不得不完美应付的疲累。
这个时候，就很羡慕霍世禛我行我素的处事风格——但也可能是因为，反正他的名声已经跌倒谷底，所以干脆直接摆烂，不打算进行任何弥补。
总之最后都客气的回应过一遍，笑的脸上肌肉都僵硬之后，林观棠才找个清静地方坐下来，已经是精疲力尽，口干舌燥。
好在有袁文君与浦星澜一道前来，还帮他分担了一些苦力，不然还要耽搁不少时间——除林观棠外，谷嘉颖也邀请了一部分O院的同学前来参加婚宴。
三个人坐下后不久，就有高大英俊的侍者走来，很贴心的端过来润喉的茶水给他们。
袁文君不吝啬发表赞美，小声八卦说这名侍者长相身材还真不错，这个戴老头还真是心胸宽阔，竟然敢招聘这么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进来，也不怕被带帽子。
袁文君的说话语气，这么说的本意，倒不是想讲谷同学的不是，而是觉得戴老头一把年纪娶一个可以当他儿子，甚至孙子的年轻人，真是毫无羞耻。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倒是不方便林观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噎的差点呛到。
然后一言难尽的，顺着袁文君的目光，朝侍者消失的方向看过去。
是熟人——
无论是侍者，还是在侍者的身影隐入人群中后，接着替代他，从人群中冒出来，并朝着他们走过来的人。
侍者是林观棠也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方法混进来的丁锐泽；
后面出现，并朝着林观棠他们这边走过来的人，是简英莱，游光誉，以及田野。
还真是让人完全想不到的组合方式。
第117章 船上客套
简英莱和游光誉因为各自身家，原本就接到婚姻请帖，至于田野，则是顺道跟过来的——
简英莱与田野正好在临意区出任务，总不好让田野一个人回去，再说他们也知道林观棠参加这场婚宴，而且还是带着目的来的，于是无可无不可，田野也跟着过来了。
最后是和游光誉约定直接在临意区碰面，并说带上一个朋友过来。
豪门婚宴嘛，其实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没差，至少以简家的地位，倒也不至于阻拦带同学过来。
虽然私下都很熟悉，但表面上——至少在其他人看来还很陌生，而且袁，浦二人和他们是真不认识，所以必要的介绍还是需要的。
首先仍是游光誉主动开口为他们做介绍：
“这是我表哥简英莱，这是表哥的同学田野。”
“这边是林观棠，袁文君，浦星澜，和我一样，都是谷同学的校友。”
简英莱随之进行补充：
“田野之前没参加过这种形式的婚礼，所以跟过来看看。”
田野点点头，抑扬顿挫的说：
“我还是第一次参观游轮婚礼，真是大涨见识，真希望我以后的婚礼也在这种游轮上举行呢。”
谷嘉颖与的这场婚宴，是在一艘游轮上举办的，临意区
太棒读了吧。
明明之前说是打算在漫天烟花下对喜欢的人表白的。
林观棠抽了抽嘴角，当然也还是很捧场的点头，激动的发表感言：
“我也一样。”
“小林同学也想在游轮上举行婚礼？”
当然说的是“第一次参观游轮婚礼”啊！
林观棠下意识想纠正说辞，然后意识到说话的声音明显带着成熟苍老的语调，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那是——
林观棠转身，同时脸上挂起练习很久的专业性微笑。
“只是随便说说，毕竟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并没有海。”
在他的身后，正是谷嘉颖和戴州荣这两个婚宴主角。
谷嘉颖朝着几位同学微微一笑，轻声打了招呼，只是看起来有些勉强，好像在为什么事情忧愁着，又或者只是单纯觉得被同学们看到自己嫁给一个老头子而有些不太适应。
戴州荣发丝乌黑，身形挺拔，并不像是五六十岁的年纪——至少外表看去，并没林观棠想象中那么老态，说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也不是不行。
但对视的一瞬间，尽管他面带祥和的微笑，却还是叫林观棠感受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寒凉。
那和霍世禛不同。
霍世禛的冷感更像是一座冰山，在靠近的时候能感受到冷意，只是因为进入了寒冷地带，远离后就消散不见，冰山可不会追着人跑，也不是单独针对一个人释放冷气。
可戴州荣所带来的阴森冷意，却像是冰针刺入，那是带有主动进攻性的针对，尤其是在对视的时候，叫林观棠有种被当做猎物注视的惊悚。
但到底是谁是猎手，谁是猎物，还犹未可知呢。
林观棠收敛视线，嘴角虽然仍挂着笑意，心却已经有许多的想法流转。
说是对视，也不过只是扫过一众人等中的一瞬间。
至少没叫人感觉到他有故意针对林观棠。
不过，戴州荣听到林观棠的回答后，还是哈哈笑了两声，伸出手指摇了摇，说：
“区区一条小船算什么，和霍氏比起来，我也不过是个乡下人，不过，倒是让我好奇，小林同学是怎么和霍家那个魔王少爷结缘的，你们两个之间之间的关系，可是大家都很想知道的谜题啊。”
你是乡下人，那我这种35区出来的岂不是土里人？
年纪这么大，还这么八卦。
林观棠默默在心中腹诽，又扫过周围一众人等——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喝酒，看书画画，看起来倒是都在干自己的事情，但林观棠敏锐的感觉到，在戴州荣提起来这个问题时，大家似乎动作都顿了一顿，然后更积极认真的继续原先的动作，只是眼神控制不住的往他们这边瞟过来。
可见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不分男女老幼ABO。
既然是婚宴的主人亲自询问，林观棠当然不能扫兴，面带微笑的回答：
“可能是因为霍大少爷人好心善，积极支持帝国的扶贫工作吧。”
话音落下，周围一阵抽气连连咳嗽的接连响起。
林观棠视线再扫过一圈，宾客们咳嗽的咳嗽，擦嘴的擦嘴，看起来都被这句话噎的不轻，看林观棠的目光震惊诧异的就像是看外星人。
……也不是很离谱的话吧。
林观棠扪心自问，虽然他确实是随口说的这句话，但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
然后他的好友眼神示意，给了他肯定的回应——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小林同学。
周围有人尬笑感慨：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滤镜，魔王的爱情果然不是我们这些正常人能够理解的。”
“能和霍大少爷谈恋爱，小林同学果然审美与众不同，不是一般人能匹敌，还是真有点本事的。”
“小林同学真是帝国严选代言人，这种时候也不忘提及帝国正在大力推行的政策啊。”
喂……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们在说我审美不正常。
林观棠有些无语，又有些惆怅，总觉得自己的名声被霍世禛带到了什么诡异的地方去了。
但好在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参加宴会的宾客众多，戴州荣当然不可能继续站在这里和林观棠多说太多。
比如在和简英莱交谈的时候，戴州荣脸上的笑容真诚更多，和他讨论起来名门贵族之间的话题，也不是调侃小辈感情，而是一些正经的事务合作，或者人员变迁之类。
林观棠自然是参与不进去这些话题的，简英莱倒是和他交谈兴起，并游，袁，浦几人，也都是名门贵族之后，都说的上几句话。
他们又同样很想知道戴州荣与谷嘉颖的婚约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于是交谈也更加兴起，绞尽脑汁想多问几句。
这么看下来，竟然是只有林观棠和田野显得格格不入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倒是很有默契的朝一旁的栏杆走去，把交谈空间让给这几个人。
谷嘉颖倒是很想跟着过去和林观棠多说些话，但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并不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这么一小会儿时间，也有好几个人过来问好。
于是最后也只能给林观棠一个流连忘返的眼神，仍然待在原处不动，然后配合着招待其他过来交谈的宾客。
林观棠与田野走到栏杆旁边，去眺望一望无际的大海。
偶尔有人过来和林观棠打招呼，林观棠也含笑以对，等到没人注意这边的时候，林观棠才小声询问：“”
林观棠小声的询问：
“你应该没带炸药之类的危险品过来吧。”
实话说，林观棠对他出现在这里心有余悸——
虽然田野同学为人朴实无华，不像其他几个S级总想搞事，就连较为稳重的简英莱，和另外两个人凑在一起也会被带着智商缺席，陷入小学生吵架的氛围，田野同学却始终如沉默的山岩一样沉默但可靠。
又但是，沉默的人最后搞出来的事情越大，知道他和简英莱是完成任务后直接过来，让林观棠不得不多此一问。
田野露出诧异的神色：
“这是别人的婚礼，这种美好时刻，我怎么能带那种危险物品过来。”
林观棠放心下来。
然后就又听田野说：
“只是没来得及把冷凝丸子放好，顺便也带了过来。”
林观棠心悬在半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追问：
“冷凝丸子？那是什么。”
“就是能在一分钟内把一间标准屋速冻零下十度的浓缩冷凝丸子，这还是一颗丸子的功效哦。”
田野也小声回复，声音里不无得意，毕竟是出自他们研究部的产品，而且在本次行动中也获得相当大的成功，当然引以为荣。
说话之间，田野就拿出来一个小小的银白色盒子，半拢在袖口内，只露出一半出来，林观棠这才注意到他还带着黑色的特质手套。
不带大概也不行——
林观棠只是稍微把手掌伸过去，还隔着一个指头的距离，就感到一阵寒气直冲掌心，如果打开盒子，不用想，大概是真会把人冻伤。
田野暂时也没有把满船人冻死的打算，所以只是给他看了一下盒子，就收了回去，又很是感慨的说：
“不得不说，帝国推广系统真是好事一件，可以直接连接系统，进行命令发布，引爆丸子，不用先搞那些乱七八糟的预备工作了。”
毕竟民用系统和军校系统一脉相承，放在以往时候，还要先测试普通程序能不能承受得了系统压力，现在倒是可以融会贯通，直接启用。
林观棠的心又提了上去。
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发出感慨的朴实汉子。
帝国推广系统是为了让你干这个的吗？
怎么是觉得冻死比炸死更好受一点吗，至少能收个全尸是么。
林观棠咽了咽喉咙，艰难询问：
“所以你带了几个？”
田野说：
“一盒十二颗，原本是害怕效果不好所以多带几个，结果一颗就搞定了，远超预期。”
也就是说，一颗丸子生效的范围远比一间房子大，冷凝效果也更好，那如果是十一颗叠加在一起……
游轮上的房间加起来当然远不止十一二间，但问题是，这些丸子如果一块炸掉的话，想也知道肯定不是简单的范围相加那么简单。
林观棠朝远处汹涌的波涛看去，认真思索现在跳船跑路还来不来得及。
第118章 选择纠结
婚礼只需要一天就已经结束，但这趟航海之旅却延续三天两夜。
说是顺带着来一趟浪漫的海上旅途，终点是一处新开发的海岛，叫宾客们也都兴奋至极，婚宴结束后，大家的讨论重点也在这处海岛上，倒是也没几个人对送入洞房的这一对老夫少妻有什么兴趣。
有兴趣，也是谈论一些八卦，对今晚会发生什么，并没有那么大的讨论欲。
至少是想不到会出什么意外的。
寂静的房间中，谷嘉颖紧张的坐在床边，看着戴州荣倒了一杯酒水给他。
那一瞬间，他想到很多会被下毒或者迷药的场景，但想想看都已经结婚了，好像也没这个必要，况且就算是这样做了，自己又怎么办呢。
他朝着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最终深吸一口气，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比他想象中的酒水度数要低，似乎还带着一点甜味，总之并不难喝。
大概是不会醉，那也就是说，不用担心明天会醒不过来。
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找到能和林观棠单独谈话的机会，只能寄希望于明天，至于今天晚上……就当被狗啃了好了。
谷嘉颖胡思乱想起来，眼睛左顾右盼，然后就看到戴州荣也端起酒杯，但他在喝酒之前，却先拿出来了一枚药丸。
然后自己吞下，将酒水一饮而尽。
又端详着酒杯，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一样，慢吞吞的说：
“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做到。”
答应过什么？
谷嘉颖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然后他对上戴州荣望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的神情，忽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想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那是说……他想知道的一切，结婚会让他知道。
谷嘉颖当然不会信这种鬼话，但既然被发现自己先探寻秘密的念头，而且不阻止，那他也就继续这项工作。
诚如林观棠所言，或许戴州荣真不把他当回事，他一路摸到那个无人居住，被荆棘野草覆盖的别墅时，也只是出现一群人把他带走，倒是并没有对他怎么样。
仿佛是一场猫作弄老鼠的游戏，不吃只是玩弄，却更叫谷嘉颖恐惧，他伸手按了按脖颈，昂贵项链下面悬挂着的，是林观棠送给他的那只塑料项链。
那似乎让他安心了一些，然后才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戴州荣就呵呵笑了起来，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我还知道，你做了什么，我同样知道，你选择远航旅行的原因是什么。”
谷嘉颖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宾客们流传的原因，当然是戴州荣为了讨新婚妻子的欢心，才同意他在游轮上结婚的要求。
但谷嘉颖只是为了多争取一点时间。
争取给人彻底搜查那些可疑地点的时间，戴州荣不在，那些去搜查的人才更能放开手脚。
他在找到那栋别墅后，和林观棠交流过，后者让他尽可能把婚礼地点安排的远一点，因为要趁着他们结婚的时间，找人去那栋别墅详细查看一番——
林观棠只是传达出这种需求，然后谷嘉颖就决定直接来一场海上婚礼，并且把时间延长为三天两夜，那可比仅仅一晚上的时间，更加宽裕。
这样一来，就算是戴州荣察觉到什么，想要赶过去，茫茫大海，也艰难的多。
“好孩子，你想要给我一个惊喜，那我也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
说话之间，戴州荣一步步朝他走过来，谷嘉颖手忙脚乱的往床上爬，试图躲避他的靠近——
无论经过多少心理建设，然而一旦真正的要和一个原本就厌恶的老头子进行亲密的身体接触，却还是下意识的想要躲闪。
戴州荣好似被绊倒一样，忽然整个人朝前倒去，然后伸手按住心脏，整个人痛苦的扭曲在一起，原本就带有风霜皱纹的面容，加持痛苦的扭曲，更加骇人。
怎么了？
谷嘉颖想要小心翼翼的过去看一眼，然后只是朝前走了一步，忽然腿脚一软，整个人都跌倒在床铺上，脑海中只冒出一句“酒里果然有问题”，就整个人不省人事。
而后，房间的警报器刺耳的响了起来。
不过几分钟，就有医护人员匆忙跑了过来，找人打开屋门，把房间内两个人都抬了出去。
最后诊断戴州荣是太过激动旧病复发，需要尽快送回岸上医院救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当然是没办法掩人耳目的事情，但也似乎没什么好隐瞒的，戴州荣到了这个年纪，身体出点毛病，再正常不过， 而他神色痛苦，面色铁灰，连带着嘴唇都苍白带紫，那更是很多人都看到的场景，绝不是作假。
所以几乎是在大家同情的目光中被送走。
昏迷的谷嘉颖当然也被一块送走。
他被吓得晕倒，也没引起什么动荡——新婚夜新郎突发恶疾，说不一定，还是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犯病，那没被吓死已然算是胆大了。
宾客们议论纷纷，调侃打趣，并没有人真情实感的担心他们的安危，反正也死不了。
“还是不要轻易嫁给老头啊。”
袁文君趴在栏杆上，看着远去的那道飞驰在浪花中的快艇，也忍不住发出感慨：
“这也太容易出事，新婚当夜犯病，晦气死了。”
林观棠倒也不是不认同她的观点，只是他同样望着那远去的影子，却总觉得心怀忐忑，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顺理成章的，他想起来看过的无数船只海难的影片，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心中冒出一个使他毛骨悚然的想法。
尤其在他发现，已经联系不上丁锐泽后。
丁锐泽只是没开船前易容在船上溜了一圈，被林观棠认出来后，就趁着人多时候下船离开，去帮他探索那个别墅。
联系不上是因为别墅里没系统没信号，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戴家的人匆忙撤走，到底是因为家主急病，还是发现异常，又或者……是这艘船要出意外？
无数的猜测纷纭入脑，林观棠立刻站直了身体，猛地转身，快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袁文君与浦星澜二人，问：
“你们知道到哪里能看——或者能找谁确认一下这艘船的救生设备，是不是还完好无损吗？”
总之，先从自己所在的这艘船问问看吧。
只是他的问题在别人看来问的莫名其妙，但也不是不好回答，只是操作起来有点难，毕竟不是他们两家的船，平白无故的要求去看人家的救生设备，恐怕会被刁难。
好在简英莱一行人也走了过来，听到他们的谈话，倒是直接找了一个联系人，然后帮忙确认情况。
怎么说过，果然是帝都顶级的名门，说话就是好用啊。
林观棠一行人找了一间空荡的客房等候。
结果是船上配备的救生设备，甚至连带着其他方面全都检查一遍，结果是都没有任何问题，还叫被喊来负责检查的船员们都吓一跳，以为怎么了呢。
林观棠松了一口气，也叫其他人暂且安心——虽然本来也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但确认过一切都完好无损，还是让人心情愉快的。
袁文君便没忍住出声调侃林观棠：
“海棠啊，你不会真是在想，我们这艘船会出现什么意外，然后救生设备也恰好不能用，结果咱们要来一出海上逃生吧。”
说完之后，又呸呸两声，连忙告诫自己这种晦气的话不要说。
简英莱也微笑着说：
“船上的人如果出事，他戴家可赔不起。”
他当然听懂林观棠担忧的真正是什么，那不是船会意外出事，而是戴州荣这个主人突然带着人离开，是不是打算对船搞破坏，先独自逃生去了。
这就有些可怕，但担心多余。
且不说船上多少是戴家血缘或利益相关的亲友，剔除私人关系，宾客们大多也非富即贵，更何况简英莱与游光誉这样帝都名门之后，真要是全都因为这一趟航海之行出现意外，那他戴州荣再怎么狡辩和他没关系，他是有病才下船的，也不可能独活下去。
所以林观棠完全是在杞人忧天。
林观棠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他想的有点太多余，但他却并没有因为检查过各项内容，没有问题而放下心，反而在短暂的平静后，滋生出更大的，难以言喻的心神不定。
他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看了一圈周围的人，说：
“我要回去。”
“你确定？已经很晚了。”
简英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船外漆黑一片的波澜。
虽然今夜的月亮非常明亮圆满，但夜晚出行，绝不是好时机。
其他人也纷纷劝阻，又问他是有什么要紧事非要回去不可，就算真想回去，等天明了再走也行啊。
但其他人越劝，反倒叫林观棠更加坚定，全无任何犹豫。
最终，也只好帮他找了一个救生艇，然后送他回去。
在等待物质调配的时候，几人闲谈之间，简英莱又感慨的说：
“忽然有种送错书的感觉，小林同学有看我送给你的那套书吗？”
他说的是【雾霾之心】，林观棠当然有看。
林观棠也是在看过简英莱给他的全套书册——包括雾霭之心的作者池仲素生平事迹在内的所有资料后，才知晓池仲素不是网上宣传的那么美好，是从容赴死的旧时代贵族，也不是拟真世界里构建的那么美妙，是温和儒雅的博士。
他暴躁易怒，又总是犹豫纠结，甚至就是因为总是在各种重要岔路口想得太多没办法立刻做决定，结果错过每一次正确的选择。
或许传记里，也有太过于自责的缘故，所以把一切有关无关的过错都和自己联系上——总之，林观棠看过后，就算明知一切是因为末世的残酷，就算是做了另外一种选择也无法避免死亡，但如果只单纯根据书中记载的问题，那就会很容易觉得，他在末世中所经历所有生离死别的悲哀，似乎都因为作者的各种纠结导致。
甚至在最后关头，他明明已经活过了末世，他可以选择依附全新的帝国，也可以选择另外的地区生活——
帝国虽然一统35个区，但只是大致方向上有规划，各区也有自己独行的法则，并不完全是跟随帝都的步伐，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附甘区了，发展至今，几乎可以和帝都分庭抗礼，被调侃说只是还和帝都一样顶着帝国的大名头而已，实际上却和帝都平起平坐。
比如适用于平民的系统推广，在附甘区不过是个摆设。
这是今时今日的状况，但放在彼时彼日，也早就各自并不同路的分歧。
但那不影响末世结束后，大家都能安心下来过正常的好日子，喜欢帝都就去对帝都友好的地区，不喜欢被帝都管的太严，那就去距离帝都远的地方。
总之怎样选择都好，在最初那段时间，帝国对人口流动官书并没那么严，也分不出多余精力先管这个。
但池仲素却来回纠结，在帝都覆盖的区域感慨另外一些地区的自由，又在和帝都关系不好的区域感慨帝都的安全，简直是两头不是人。
结果想当然的，他几乎受到所有人的嫌弃，乃至于被人直接驱赶出去。
那时候，他又体弱年迈，老无所依，最后便在某个雾霭浓厚的深夜里自杀了。
或许该说，真是悲哀，可怜，却又可笑的一生。
第119章 海上结冰
林观棠当然是和池仲素不一样的人，至少没他那么纠结，到最后选择自尽的时候，还在想跳河和喝药哪个能够走的更舒服一些。
但简英莱喜欢他的书，那总是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不好的话。
所以，就算简英莱主动说“可能是送错了书”，林观棠也还是摇了摇头，回答：
“其实我觉得书还是很好看的。”
这也不是谎话，也没人规定不可以喜欢和自己性格不同的书中主角，或者作者的书册吧。
简英莱听到他的回答，就笑了一下。
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随口问是什么书，游光誉这个做表弟的代为回答，然后收获其他几人诡异的沉默，之后齐齐说，果然简大少爷/小林同学是很有品位的人。
林观棠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那倒不是因为被人夸赞有品味，而是因为瞬间理解大家的意思——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夸，因为这本书真的繁琐枯燥，年年上榜看不下去的名著前几名，没几个人喜欢，但是自己主动问出口的，那为了不冷场，也还是只能绞尽脑汁的去想夸赞的话。
看别人吃瘪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简英莱大概也是早就习惯这种场面，反正不喜欢这本书的人一律被他打为没品，所以很自然无视了别人的话语，继续和林观棠就这个话题继续闲聊。
其他人完全插入不进去他们的话题内容，于是只能各聊各的，好在说话之间，送林观棠回去岸边的设备也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和好友，以及其他看到动作过来打招呼的宾客们告别后，林观棠便离开了这艘船，在众人的目送中朝岸边飞驰去。
茫茫大海，一叶扁舟。
巨大而皎洁的明月高悬夜空，映照海水波光粼粼，海水一望无际，眺望起来总也叫人感觉自己的心茫然起来，仿佛找不到落脚地方。
于是本能的想要找到一个寄托，思念起来某个人影。
去想他是不是也在和自己眺望同一轮圆月。
应该不可能吧。
林观棠有些漫无目的，甚至还有些可乐的想，他那种人，哪有这种兴致。
变故就在一瞬之间。
海水平静无波，风也轻柔缓和，就连乌云都没有一片，驾驶员也感慨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林观棠却忽然一阵心慌，仿佛有什么危险正朝他袭来。
他的直觉一向精准，他也相当信任自己的直觉，所以在感受到危险是从身后袭来时，本能的想要往后去看，但在扭转身体的一瞬，整个人猛地朝下趴了下去，顺带喊了一声“趴下！”。
驾驶员还有些茫然，低头看着他整个人趴在底部，正想问发生了什么时，就看到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几乎是贴着刚才林观棠的位置飞了过去。
那是一颗子弹。
在意识到那是什么后，驾驶员顿时惊恐的大叫一声，手忙脚乱的整个人趴了下去，惊慌失措的看向林观棠，哆嗦着声音，断断续续不成语调的问他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人开枪。
林观棠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第二枚子弹已经再次袭来，这次却是精准的击中操作盘。
风中不仅有眼前驾驶员的尖叫声，还有远处轮船上宾客们惊慌失措的声音，与刺耳的警报声，以及隐隐约约喊他名字的声音。
林观棠没有理会，直到田野向他发来信息。
“半个小时！”
随着田野消息一并出现的，是头顶飞速扇动着两只翅膀的银白色小球，一字排开，从林观棠的位置，一直延续到岸边。
当小球以某种规矩间隔排列后，第一颗小球收敛翅膀，垂直落下，田野的后半句提醒也随之而来：
“没有在大海上试验过，只能保证半个小时内不会融化，尽你所能的跑吧！”
***
那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幕。
船上竟然还潜伏着杀手。
在看到林观棠那边出现意外后，没有任何犹豫——不过几秒钟的思索，简英莱就立刻做出了分工：
“田野，你来操控放冷凝丸子，我去找人！”
“明白。”
二人对视一眼，田野就已经启动终端，开启冷凝丸子的破解程序。
简英莱最后看了一眼海上飘摇的小船，就立刻转身奔跑，去找开枪的凶手，顺道让船上的安保人员，赶过去为田野隔离出来操作空间。
并让游光誉留下来安抚惊慌失措的宾客们。
游光誉虽然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但他自小励志成为最为完美的omega主母，修行的课程中，当然也包括在出现意外的时候，该怎么安抚受惊的宾客。
还好并没有枪响传出，对大多数宾客而言，那似乎只是林观棠乘坐的小船发生了意外。
即使是听到说好像有人开枪，因为没有亲眼见到，也没听到枪响，所以就算惊慌，也都还有理智。
而且有人能够立刻站出来指挥一切，场面暂且被稳定下来。
喧闹中，又忍不住去好奇围观那被隔离出来的一片区域，以及在区域内摆弄细长盒子的年轻人。
人命关天，谁也不敢再有迟疑，很快船上的安保人员就并排站着，围绕隔离出来一块半圆形区域，将其他宾客全都拦在外面，只能从缝隙里观看。
就像是魔术一样，只见那年轻人单膝跪在甲板上，面前放着打开的盒子，手指飞快的在终端上进行操作。
不多时，那盒子中竟然忽的一下，飞出几只银白色的小球，翅膀更是上下飞舞成银白色的残影。
然后，这些小球就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中，飞速的朝着林观棠的方向飞去。
对林观棠而言，小球飞到自己头顶上的时候，他只感受到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对于趴在船栏杆上朝他这边眺望的人来讲，倘若看到小球自己飞起来，速度既快且稳，像是一场叫人感觉耳目一新的魔术，那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一场堪称奇迹降临的视觉盛宴。
只见第一个小球停止飞行，随后垂直降落。
溅落到半空中，竟然开始爆炸变形，散发出蓝色的线条，仿佛闪电在空中游走。
小球在落入海水中的一瞬间就整个爆开。
那小球甚至没有一个手掌大，爆炸起来却有着惊人的威力，顿时炸出数米高的浪潮，随后那飞溅出来的浪潮竟然凝结成冰，呈扇形飘荡在海面上，将林观棠挡在了后面。
或者，应该称那是一面隔绝视线的屏障。
在船上宾客们或目瞪口呆到失语，或激动的尖叫声中，第二枚，第三枚……
飞出去的冷凝丸子按照设定的距离被一一投掷，同样在空中就开始变形，但落入海水中，却不是和第一枚一样爆炸，而是直接在海水中凝结冰块。
两米宽的冰块，足够一个人在上面拼尽全力的奔跑，不用担心偏离一两步就会不小心掉入海水。
就这样几个冰块连接起来，最终形成一道漂浮在海面上的冰桥，一直通到岸边。
谢天谢地，林观棠所在的地方，距离海岸不算远。
林观棠和围观的宾客一样，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到，是没想到军校的科技树竟然已经点亮到这种程度。
不过——
虽然冰块足够宽也足够长，如果在陆地上，这段路程也不算什么。
但被茫茫大海衬托着，冰桥却狭窄的如同一条细线，像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漫长天路。
就算今夜无风，月亮很盛，要沿着这么一座冰桥奔跑，也很有挑战性。
或许不用这么危险的方式跑走，待在原地等候救援也不是不行。
虽然操作盘碎了，但也没见第三枪打过来，船上警报声持续不断地响起，袭击的人也不会再待在原地等着被抓。
所以等凶手抓到，船上稳定下来，就会腾出人手来接自己——也许现在就已经派人过来接自己了。
但也不一定，明知道有杀手潜伏在船上，谁还敢冒着风险过来救人，谁能保证那杀手不会杀过来救援的人？
所以要等吗？
留在船上等候救援，还是现在一鼓作气沿着冰块跑回去，必须尽快做出一个选择，然后绝不更改。
犹豫不决，只会得到最糟糕的结果。
林观棠几经深呼吸，抬起头看向眼前已经被吓得整个人呆傻掉的操作员。
“可能会让你误会，但我还是想说，你最好留在这里，不要跟过来。”
在那船员惊恐的注目中，林观棠站了起来，垂眸看着他，语气平静的解释：
“对方的目标是我，你跟着过来，我不能保证你不会被误杀，所以不如留在这里等候救援。”
“不要害怕，你会很安全的。”
硕大而皎洁的月色下，驾驶员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朝着自己露出仿佛圣洁天使一样的微笑，冰蓝的眼眸比大海的颜色更加纯粹而宁静。
风吹动他的发丝与衣衫，月光也在他的身后流动，好像会随风化成实质的洁白羽翼。
驾驶员觉得自己大概是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么会感觉天使降临，向他做出温和而坚定的承诺。
然后天使就从自己眼前消失不见。
林观棠朝他最后笑了一下，见他没那么紧张了，就一个翻身，堪称轻盈的跳到浮冰上，试探着走了几步，找准平衡后，就再没有任何犹豫，飞快的向前奔跑。
在此过程中，他不得不让自己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才能忘记身上持续不断积累增加的寒冷，和脚下好像越来越摇晃的冰桥。
好吧，那就先想想看到底是谁要杀自己，因为什么目的？
是被戴州荣发现自己和谷嘉颖有联系，害怕他的罪恶被公之于众，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杀自己了事？
还是因为霍世禛的缘故，他的仇人找不到杀他的时机，所以转而杀自己这个已然被默认的情人？
又或者，是因为“凌晨”这个身份，被谁识破了，所以才安排了这场暗杀计划？
似乎都很有可能啊。
林观棠的脑子混乱一片，无数有用无用的线索像是乱麻一样交织在一起，最后竟分不清到底这些线索间有没有关系。
而渐渐地，那寒冷已经以不可遏制的速度席卷全身，甚至让林观棠不能思考。
在船上的人看来，只能看到一条小小的身影在一条细细的白线上奔跑，叫人不由自主的为他捏了一把汗，时刻担心他会一脚踩空掉下去。
林观棠倒是不担心会踩空，但寒冷快要他的命，这本就是夏日的季节，他穿的单薄，在寒气直冒的冰块上奔跑，隔着薄薄的鞋底，脚好像也要结冰。
所以他不得不跑起来，因为冰块会融化，因为他怕一旦停下来，整个人都会被连带着冻成冰块。
又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直接飞起来。
或许不合时宜，但林观棠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的出现系统小人——
那个以他为原形捏造的，带着翅膀的天使。
林观棠有些自嘲的，不切实际的想，霍大少爷啊，既然在你心中我是天使的形象，那就让我也和天使一样，让我的翅膀显现出来，带我飞过这片海域吧。
月光与夜风，无声地掠过帝国每一寸土地。
为什么突兀一阵心悸？
在遥远外的某处，霍世禛整个人一顿，仿佛有什么他也无法应对的危险悄然降临，仿佛他要失去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那是前所未有的状况。
他一向心跳平稳，就算遇到再怎样危难的意外，也不会叫他动容，更不可能心慌意乱，但为什么现在一切都按计划实施，他却有不好的预感，甚至叫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连带着系统也发出警告，已经检测出他的身体出现异常。
霍世禛制止了系统自动回传身体异常的流程，也没下达什么复查任务流程的命令，或者叫人警戒起来。
只是停下一切动作，站在窗边，若有所思的抬头，看向窗外高悬的明月。
第120章 无声无息
毫无意外，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天清地明，无风无雨。
高悬夜空的月亮明光圆满，连外表看着都比以前大上一圈，在黑夜中映衬出透彻的光，不用多余的灯火照明，也能看的清楚树枝草木，道路楼阁。
月光如此明亮，仿佛凌晨已至。
凌晨——呵。
那忽然的心悸，是因为你遇到前所未有的危险了么。
霍世禛没什么可犹豫的，想到了某个人，就给他发起了通讯。
很快就被接通，但没有人说话，从终端里传来的，只有气喘吁吁的急促呼吸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有冰与水的声音。
霍世禛没有问林观棠在做什么，只是倚在窗边听着从他那边传来的各种声响，顺便查看系统内新传来的讯息。
【信息拦截无效，对方已接收。】
【**】：你的身体状况出现问题了？心脏什么情况。
【0518】：怎么，打算趁着还没死，想问问看你的死者告别语，死者本人喜不喜欢么。
【**】：还是这么刻薄，以为你找到一个可爱的情人，爱情会让你复苏一些人性。
【0518】：承蒙关心，也许是因为遗传的力量太过强大，您可以为之感到自豪。
【**】：为那位小林同学感到悲哀。
……
悲哀吗？或许吧。
但谁让他走入我的心呢。
给予所有的光与热，请不要逃离死与夜。
通讯里传来一声叫喊，然后嘭地一声，又或者是一连串的闷哼声。
霍世禛能够想象那种场景——
林观棠一跃而起，跳到了海水中，在海水中游动，到达岸边，一头栽倒，在沙滩上无力的趴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些许力气，翻身朝上。
林观棠整个人瘫倒在沙滩上，仰头看着头顶的明月，喃喃自语：
“我成功上岸了。”
“恭喜。”
霍世禛这才开口说话，又说：
“今天月亮很圆。”
“我会去找你！”
林观棠打断了寂静暧昧的氛围——或者其实他也压根没听到霍世禛说了什么，出于某种迫切的心情，他大声的喊道：
“我会活着去找你，等着我！”
沉默不到一分钟，霍世禛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了解。”
顿了顿，又补充说：
“支了霍家的人过去接应你，你可以随意调度，无论你什么时候过来，我都会在这里等着你。”
林观棠重重的嗯了一声，忽然嘿嘿笑了两下，又听到霍世禛仿佛被他忽然神经病一样的笑声逗笑一样，也轻笑了两声，心情就更加愉快，连带着刚才以为自己要溺死海水的感觉也削减大半。
——冰块并不能完全抵达岸边，林观棠几乎用尽最后的力气，才抵达岸边，怎么不算是濒死状态。
他也不确定自己消耗那么多体力，还能不能完成接下里的计划。
但现在他确定自己可以完成，必须完成。
因为他和人做出了一个必须活下去才能完成的承诺，所以绝对不能死。
所以无论接下来再遇到什么，他都必须好好活着才行。
又沉默片刻，才结束了通话。
林观棠深吸一口气，咬牙站了起来，转身朝岸上继续走去，并打通了霍世禛发给他的联系方式，开始全新的计划安排。
霍世禛沉静的看了一会儿终端，视线在简英莱与田野两个人之间停顿片刻，最后选择了田野，给他发了一条讯息，让他做了一件很小的事。
那也确实是很简单，只是以田野的终端为中间点，将霍世禛的系统搭载到轮船的系统上。
接下来，就可以查阅监控，亲眼见证，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
游轮上，两个漆黑的人影站在栏杆处，看着那道小小的影子，在悬浮的冰桥上越跑越远。
“只是玩玩而已，没想到惊喜多多。”
其中一个人趴在栏杆上，赫然是先前与“凌晨”对过一次的紫罗兰。
他望着那道几乎已经快跑到岸边的身影，啧啧而叹：
“这么惊人的行动力，会是普通omega吗，兄弟，呵——蠢货才会相信这种欲盖弥彰的说辞，我是真有些怀疑帝都那群人到底心偏向哪一边了。”
“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只是个策划，不要对老板的位置占有欲太强。”
旁边直直站着的人面无表情的吐槽，又说：
“如果你真怀疑他就是凌晨，那刚才直接打死不就行了，小心把你自己玩进去。”
“但你第一枪失手了，这可不是我的错。”
趴在栏杆上的人耸了耸肩，神色一凌，朝着某个堆积的箱子处看去：
“出来，你应该不想和那堆箱子一起炸成烟花。”
随后，简英莱就从箱子后走了出来。
“我还以为是谁。”
紫罗兰看到他一个人走出来，再没有其他人，不由哼笑了一声，很不以为意的说：
“一对二，你有胜算？”
简英莱也微笑道：
“满满一船人，我可不觉得是一对二。”
他虽然是一个人来，但不代表他没找人在其他地方做另外的准备。
但紫罗兰可没想继续和他火拼。
“那你们满满一船人，就一起去死好了。”
紫罗兰嗤笑一声，忽然伸手将脑后的帽子带上，连带着一应面部设备以最快的速度代号，然后仰头一跃，竟然就这么跳入海水中。
另外一人也没任何迟疑，做出同样的动作，随之翻身跳下栏杆，两道跳水声前后接连传了过来。
是真的跳海逃生，还是扔了什么到海里，做出吸引自己过去的障眼法？
简英莱回想两人的穿着，是潜水服，看来是早就做好潜水逃生的准备。
简英莱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冒险快步走过去查看一番，只看到海中两道涟漪扩散，看来是真的跳海逃亡。
诚如他们所言，一对二简英莱没有胜算，更何况其中一个人能隔着那么远打中林观棠……如果不是林观棠忽然动作，那非死即伤。
既然如此，怎么不连着自己也杀了，却直接逃了。
一起死?
难道船真的出现问题？！
可是检查过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简英莱一遍快步往回走，一遍准备再让人把整条船再次检查一遍时，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没被颠倒摔到。
那却不是他没走稳平底摔跤，而是整条船开始晃动起来。
怎会！
惊异之间，游光誉的通讯打了过来，一接通，就是游光誉快要哭泣的，惊慌失措的，飞快的语调：
“表哥！不好了，轮船系统好像出问题了！他们说好像是引进了帝国系统的问题，我听不懂——”
简英莱顿在原地，明白过来问题出在哪里。
是打算制造一场海难，来让民众彻底质疑系统的可靠性。
为此，不介意死掉这些名门世家，或者说，正是需要死掉越多的贵族越好，这样才会让上层的人物感受到切肤之痛，才能引起巨大的舆论，才能从根本上把系统废除。
简英莱在颠簸的船体中奔跑，一遍飞快想着要如何反制时，原本剧烈颠簸的船体，却又渐渐安稳下来。
“好了！”
游光誉的声音再次传来，几乎是喜极而泣：
“原来不是帝国系统出问题了，而是——”
压过游光誉的声音，出现在广播中的，是帝国系统那已经被众人听习惯的默认系统音。
或许是因为出现严重意外，系统声音好像更加严肃，却也更叫人安定：
【诸位宾客请注意，有不明系统病毒侵入控制系统，现已将其完全绞杀清除，请暂且安心。】
【诸位宾客请注意，为安全起见，为防止不明系统病毒侵入诸位私人终端，系统已为诸位发送公投防护安装包，此防护软件官网可查，将于九月正式大众推行，有需要可现在提前进行安装并运行。】
……
系统播报声一遍遍传出，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广播，都能接收到系统投放的安装包。
往常总觉得聒噪的广播声，在遭遇了一番虚惊一场的危险后，竟叫人奇异的倍感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