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置换身份
谷嘉颖睁开眼睛,入目是花团锦簇的庭院。
一名长发束成一条长辫的年轻妇人在庭院内来回劳作,谷嘉颖觉得有那么一点眼熟,只是妇人总背着他,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那大概有两三分钟,传来门铃的声音,于是妇人放下手中的东西,终于侧过半张脸,能看出来是很高兴的心情,朝门口走去。
谷嘉颖看到半张侧脸后,更感觉熟悉了,可还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想要看她的正面长什么样子,但有种不太美妙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又让他生出抗拒的心情。
谷嘉颖心中纠结的时候,那妇人再次出现眼前,手里拿着一封信,正对着谷嘉颖停留在院子里,然后很是喜欢的把信件打开,小声的把内容念了一遍。
寄信的人是她的丈夫,信件的内容,大概意思是她的丈夫暂时被事务阻拦,不能回家,但没关系,再有几天就会去找她团聚了。
“好吧,我会好好地在这里等着你过来的。”
妇人把信重新装回信奉里,按在心口处,然后面带微笑的看向谷嘉颖。
他知道了!
当眼前这个人笑起来的时候,那张微笑的脸和谷嘉颖记忆中的某张照片重合起来。
那就是戴州荣的原配夫人。
但原配夫人不是已经早就死了吗,怎么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是如此的鲜活,仿佛活生生的在看着自己!
谷嘉颖惊起一身冷汗,瞬间彻底清醒过来,瞪大的瞳孔里映衬着的,除了那妇人美好——但在谷嘉颖眼中却带上一层诡异的微笑脸庞,她身后的庭院,还有细细的屏幕外框。
以及框外雪白的天花板与刺目灯光。
他看到的庭院和妇人,只是一块被镶嵌在头顶的屏幕里的内容。
并不是真的死人复活,但现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因为在他眼珠朝旁边转过去的时候,对上了戴州荣的视线。
随后,他的上半身不受控制的被推着坐了起来,他本能的生出抗拒的心,却无力动弹。
那是因为他的脖颈,四肢,腰腹,全都被束缚在了一张床板上,衣服也换成带有蓝色条纹的宽敞病号服。
而戴州荣却穿着雪白的白大褂。
谷嘉颖主动或被动了解许多有关戴州荣的事迹,从不知道他还会什么医学,倒是年轻的时候对雕塑有些兴趣。
总不会是打算在自己身上搞什么活体雕塑吧。
谷嘉颖看着他手中锋利泛光的小刀,还有旁边各种他认出来认不出来的器械,无一不是泛着冰冷锋利的光晕。
他一时间搞不清楚眼下是什么状况,所以不敢开口说话,戴州荣却对他笑了一下,说:
“你不是对那间别墅里的东西好奇?现在就让你看看里面是什么。”
说话之间,谷嘉颖面前七八个屏幕顿时一起亮起,让他的眼睛冷不丁被猛然亮起的光彩刺痛,但他看清那屏幕上显示的都是什么时,却完全顾不上眼睛的痛苦。
那屏幕上显示的是无数被放置在大型玻璃管里的人体,大多数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也有年纪更小或者更大,在关着他们的玻璃管旁观,则是放着一副一模一样的画作。
但它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画作按照人体描绘,而是人体按照画作拼凑。
不知道是杀了多少人,最终才拼合这么几具成功的躯壳。
那也不是谷嘉颖的胡乱猜测,而是在另外几张屏幕里,所显示的画面,只有那么一小块的区域是被清理出来的,其他地方全都乱糟糟的,堆着血淋淋的断肢残躯,各种器具,画作胡乱的堆放在一起。
也有还活着的人,却是被链子紧紧锁着,且几乎各个残缺,发出凄惨的哀嚎。
就算是真正的地狱,也绝不会有这样的肮脏与残忍。
谷嘉颖感觉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气息,他忍不住想要呕吐闭眼,却只感觉喉咙一阵反酸苦涩,又不敢真的闭上眼睛,只怕一旦闭上眼睛,就再没有睁开的机会。
“这可都是我的杰作!”
戴州荣张开双臂,语气兴奋而自豪:
“多么完美的拼接重塑,造物主不过如此!”
造物主绝不会如此残忍,用成十上百的人,去成就寥寥数人,还是原本就完好的人。
谷嘉颖完全不为眼前完美的作品而惊艳,他只感到灭顶的恐惧,因为由此联想自己的命运,是否也会和那些人体一样,被肢解重塑。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起来,连带着束缚的链条也晃动着发出声音,在空旷的白色房间里尤为响亮刺耳。
但他却无法挣脱,身体软绵绵的,简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惊恐的看向戴州荣:
“你,你不会是想……”
“好孩子,别怕,你和他们不一样。”
戴州荣感觉到了他恐惧,压低声音安抚他,带着和蔼的表情看向他,打断了他没说出口的话。
又走到他身边,用仁慈的目光注视着,伸手抚摸他的额头,慢慢向下,依次摩挲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唇,两侧的耳朵。
他的动作轻柔缓和,像是抚摸一只随时会凋零破损的鲜花。
谷嘉颖却没任何被温柔呵护的喜悦,只感觉恐慌。
他控制不住的打颤,胳膊上生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即是没有力气,也拼命的想要躲避他的触摸。
“他们只是死去的练手器具,而你——”
戴州荣无视了他的挣扎,最后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充满深情缱绻的说:
“会成为我活着的妻子。”
不,不要!
谷嘉颖听到这样的“情话”,却颤抖的更加厉害。
戴州荣说话的时候,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他所说的妻子不是自己,而是……刚才出现在头顶屏幕的那个人。
谷嘉颖哆嗦着摇头,拼力大喊:
“我不是她,我不会成为她,你疯了,你这个疯子!杀人恶魔!”
戴州荣无视了他后面的骂人话语,平静的纠正他前面的措辞:
“现在的你当然不是她,但等我把你从内到外全都替换一边,连带着你的记忆也一并清除掉,你就会是我的妻子。”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目光已然落在旁边的一只试管中。
谷嘉颖顺着他的目光,从眼角余光看到了试管里的东西。
那试管里涌动着银灰色的,泛着血丝的浓稠液体。
或许是因为戴州荣的言语暗示,叫谷嘉颖瞬间就联想到脑浆之类的东西。
世上真有这种技术吗,可以用大脑置换大脑,用记忆替换记忆?
不——
无论有没有,那都无法改变今天自己会被杀死的结局,谷嘉颖用前所未有的力气挣扎起来——他以为是前所未有的力气,但实际上只是轻微的晃动,就连竭尽全力的嚎叫都轻若无物。
否则也不会那么清楚的听到踹门的声音。
被踹开的门不是他们所处的这件密室,而是其中一个关着残缺人员的黑暗密室。
踹门声音响起的时候,叫二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画面是由安置在高处的摄像传送过来,只看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随后一个东西被丢了进来,烟白色的雾气顿时在密室里释放,大概十多分钟后,才完全消散。
原本还是痛苦爱好的人,全都东歪西倒一片,不省人事,只有那么几个人,还挣扎着没有睡去,惊恐的看着门口。
一个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的人走了进来,速度飞快的分别朝四个方向甩出四个东西,然后那东西黏在墙壁上,发出冷而亮的光,足以照亮这片密室。
随后,这个人面对着一地的残缺人士,便一动不动,看起来也被吓到了一样。
戴州荣笑了起来:
“竟然真的能找到打开城堡的办法,找到这里,呵呵呵……你这个男朋友,倒是很聪明有毅力。”
谷嘉颖既没有男朋友,也不认识出现在屏幕里的人,但他大概能猜到,那或许是林观棠安排的人。
这个人的身份不是现在需要关注的重点,谷嘉颖心惊胆战的看着发笑的戴州荣——这是不对的,被发现了自己的惊天秘密,那不应该紧张害怕,怎么会是好像得逞的笑。
“蠢货。”
戴州荣忽然收敛笑意,不无鄙夷的看向谷嘉颖:
“你找到了这处城堡,结果被带走的时候,却非常配合,没有任何继续试探的想法,原因会是什么,很难猜吗。”
那只能是因为,早就做好了其他安排——他只需要找到可以地址,留下记好,那接下来就会有其他人找好时机进去探索。
还有比他们结婚更好的时机吗,还有比他们在海上结婚更宽裕的时间吗?
以为是绞尽脑汁创造出来的绝佳时机,不过是配合之下引诱猎物进入囚笼的陷阱。
等等,如果是标记的话——
谷嘉颖后知后觉想到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他从醒来之后,就再没感觉到脖颈中有项链吊坠之类的东西了……
他的戒指!
“一个塑料戒指,可完全配不上你的身份。”
戴州荣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直接给出了答案:
“既然你打算用它来指引方向,那就和你这个让人感动的小男友一起走向被指引的地狱尽头吧。”
再明确不过的答案——这个戒指,连带着之前以为很隐秘的,留在城堡内的记好,果然是被他拿去当成了诱饵!
“你想做什么?!”
谷嘉颖几乎想也不想就问,得到的是一声不屑的笑:
“愚蠢的问题。”
谷嘉颖摇头:
“不要杀他,他是无辜的……求你!”
戴州荣嘘了一声,示意他不用再说多余的话:
“找到宝藏的人,怎么能不给予奖励,况且,既然你这位小男友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那让你们今天同归于尽,也是好事一桩。”
谷嘉颖还想再说什么,戴州荣却已经不想再听了,直接拿起来旁边的胶带将他的嘴巴封了起来,然后放下床板。
谷嘉颖的眼角余光,只能看到那人所处的密室,开始释放另外一种气体,而其他的视频中,也开始出现一些火花。
是打算把人毒死,还是直接把所有罪恶都烧个干净……
他心乱如麻,只觉得一个人要被自己害死,心痛如绞。
但他已再没心情去关心那个人的状况,因为现在要死的人,或许是他才对。
“要怪,就怪你自己,如果不是你执意想要探寻我的秘密,他怎么会因为找你而死呢。”
戴州荣笑的很是嘲讽,谷嘉颖却无从反驳,眼睛通红,因为悔恨,因为恐惧,因为绝望,簌簌流出泪水。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生命的真相,却没想到找到的是死亡的终点。
“还是先把你这双眼睛换掉吧,这样你就不会流泪了。”
戴州荣手指按在他的眼球上,缓缓地说:
“别怕,我会给你打麻醉,让你感受不到痛苦,等你做一场梦,也就轻松的从世界上消失了。”
不,他不要成为另外一个人!可是还有谁能救他?!
就连定位的戒指都已经被拿走,他连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还能祈求谁来救他。
还有那被他害死的人。
谷嘉颖眼中的泪水流出的更多,瞪大眼睛看着戴州荣拿起一支针剂,朝自己扎了过来。
嘭——!
血花在眼前飞溅,落在脸上,让谷嘉颖打了一个激灵。
血是从戴州荣握针的手腕中喷发出来,叫他顿时闷哼一声,针筒掉在滴落的血水中。
他捂着自己被打穿的手腕,恼怒且震惊的朝着门口看去,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道握枪的人影已经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
那不可能!
那带着定位设备的戒指已经被他扔到城堡里一起烧掉了,这里更是没有一丝信号,大门紧闭,就算误打误撞找到这里……怎么能悄无声息的打开门!
“你是谁?怎么找到这里!”
戴州荣下意识开口,做出惊恐的姿态,又强忍疼痛,在等待对方回答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伸手向后,去摸索武器。
“或许,我该提醒你一句——”
门口持枪,一身漆黑,全副武装的来者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分不清男女,按理来说,应该是完全没印象的陌生人才对,却奇异的叫谷嘉颖已经惶恐到极点的心安定下来。
随后,他听到那个人说:
“你要给他做人体改造,不征求他的同意已经罪大恶极,难道连提前做一遍身体检查这种事情都没有吗?”
这很明显是对戴州荣说的,却叫谷嘉颖也跟着愣住。
戴州荣在怔愣之后,反应过来,却又惊疑不定的看向谷嘉颖,心中重复说着“不可能”。
眼前之人的言下之意,分明是暗示说谷嘉颖的身体已经提前做过什么改造,但他当然也做了基本检查,务必确认这是一具绝对原生态的躯壳,甚至连普通伤痕都没有。
所以,到底是动了什么手脚。
谷嘉颖却忽然想笑,虽然立刻抑制这种冲动,欢喜激动的心却过分活跃的跳跃。
因为他已经知晓这个人,或者说,指使他前来的人是谁。
——是林观棠如约而至,过来救他了。
第122章 回忆之中
时间拨回白日的闲谈时间。
谷嘉颖还是找到机会去和站在栏杆旁边的林观棠讲话。
他当然有很多话想问,但还没等他开口,正在和对面alpha交谈的林观棠就面不改色的,悄无声息的递给他一管试剂。
“一种可以定位的试剂。”
林观棠笑吟吟的看着他,像是任何一个祝贺他新婚快乐的宾客一样,微笑着说:
“只需要扎入皮肤,会自动进入你的体内,24小时内都可以追踪你的位置,无视任何屏蔽,也不用担心会被取走。”
那试剂只有一个指肚长短,墨绿色的液体中晃荡着白色的荧光。
谷嘉颖只扫了一眼,咬了咬牙,随后不做任何迟疑,就直接扎在胳膊上,瞬间试剂就完全没入手臂,空余瓶子则被他顺手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内。
在他们谈话时,旁边像个路人一样专心吃香蕉的田野,将剩下的香蕉一口吞完,香蕉皮随便朝垃圾桶扔过去,结果一不小心扔到垃圾桶外,立刻收获其他人乱扔垃圾的鄙夷目光。
他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走过去把香蕉皮重新拾了起来,这次是直接把香蕉皮放到了垃圾桶里面后才拿回来。
虽然谁都能看得出来,他这是为了防止再次出现扔错垃圾的事情,但就这么把手放在垃圾桶里还是太不讲究了,让宾客纷纷收回视线,不堪继续看他的动作。
谷嘉颖低头看自己的胳膊,注入试剂后,并没什么异常的反应,甚至连针眼都找不到,让他一时有些怀疑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做打针这件事。
真的能凭借这个找到自己的位置吗?
谷嘉颖有些怀疑,但林观棠既然都这么说了……他的心比刚才又安定了一些,但又忍不住问:
“可,万一我被关到什么密室里,万一暗中有埋伏呢。”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世上没有打不开的门。”
林观棠扯了扯向内曲折的袖口,仍旧是笑意盈盈的说:
“至少一般的密室,困不住我。”
他可是有认真学过如何开锁的,至于高级的密码锁,虽然他的技能点还没点亮到这种地步,但二级系统可以啊。
那应该说,在一定范围内,门锁的智能等级越高,更方便系统破解。
谷嘉颖看着林观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坦然自若,仿佛是在说“祝你新婚快乐”一样的话语一样,既不志得意满,也不虚张声势。
那不是逞英雄的话语,而是胸有成竹的保证。
谷嘉颖有些恍惚,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林观棠已经成长为让他与其他同学都望尘莫及的地步了,所了解所接触的东西,已经远不是他们这些O院同学所能企及的。
他第一次知道林观棠,是那个从35区被特招来的S级omega,就算林观棠的等级与相貌不同寻常,但实话说,那时候他看林观棠,未尝没有带着居高临下的态度,以为不过是个无知可怜的乡下小子。
可是现在,他却有种自己才是处于无知状态的可怜。
或许这就是人各有命?
同样是被标记的命运,自己要面对一个变态老头,林观棠所匹配的却是风华正茂的贵少爷,且给予他无限助力。
无需过多分析,谷嘉颖能够猜出来林观棠短短时间内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能够毫无顾忌的冒险救人,捐出遗产……必然和那位神秘的霍大少爷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但转念去想,那其实也没什么好羡慕的,一个恶名在外的贵少爷,也不是谁都能够将他降服,譬如被献祭给恶龙的王子,谁能保证最后能满足的,是恶龙的口腹之欲,还是爱恋之欲。
若降服恶龙的办法是无私而纯粹的心,就连口头承诺怕也没几个人能够坦然说出。
至少谷嘉颖扪心自问,他绝做不到林观棠这种地步。
所以应该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选择了站在他这一边。
第123章 功亏一篑
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猝不及防,在密室内飘散开来。
那当然不是真正的酒气挥发。
林观棠朝被束缚在床板上的谷嘉颖看去。
已经说不上是痛苦还是欢愉的挣扎起来,隐约有被诱导发情的迹象。
毫无意外,那是alpha的信息素味道在扩散。
但林观棠既然来这里,对信息素相关做防备是最基本的事情,瞬间爆发的仿造信息素,对他而言,比真正假造的酒精还要难闻数倍。
沉溺是不可能沉溺的,只感到刺鼻难忍。
又有些无聊的想,真觉得都找到这里来了,会连预防诱导信息素这种事情都想不到么。
戴州荣当然想到这一点,但不妨碍他多试一下。
万一没对此做任何防备呢。
此外,也同样是在试探眼前这蒙面人的身份。
虽然全副武装,但贴身的服饰更能看出来身形纤长,以戴州荣的眼光,在英姿飒爽之外,多多少少带着些不堪强折的脆弱。
总之此人不会是普世意义上身材粗狂强壮的alpha,极大可能是什么故弄玄虚的omega。
其实猜测beta更合理一些,但那双纯粹的蓝色眼睛,戴州荣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这双眼睛,真是让人看过一次就难以忘记,还能抵抗A类信息素,你是……林观棠?”
戴州荣轻而易举确认了他的身份。
又忍不住感慨:
“你还真是胆大,竟然敢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看来谷嘉颖联系拖下水的人,就是你了,真是多余的慈悲心。”
语气中带有贪婪与遗憾,以及一些怨恨,因为想起来很久前的一些事情——
S级的omega,本来该属于他。
如果没有霍世禛横插一道,争过其他人,在这个omega的名字后打上标记,不是什么难题。
不过现在林观棠自己跑过来送死,那就不是他故意挑衅霍世禛了。
戴州荣简单粗暴的在流血的手腕上缠了几圈绷带,然后就推开旁边的置物架,大步朝门口林观棠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林观棠看出他的意图,下意识后退几步,退到了门口的位置。
一面仍握枪指着他,警告道:
“劝你不要过来。”
“你不敢对着我的脑袋打枪,是吗?”
戴州荣却嗬嗬的笑了起来,尤其是在看到他被吓得后退时,非但没因为被枪指着而有所顾忌,反而露出更加张狂得意的笑。
脚步也越来越快,眼中透出势在必得的意味,以及仿佛已经看透一切的得意:
“否则,你刚才就不该打我的手腕,而是打我的脑袋,现在你也还有机会,怎么不动手,为什么要后退。”
密室再怎么空旷,也不过是十几步的距离,说话之间,他就已经到了林观棠的面前。
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就连光线都暗淡不少,仿佛被恶魔侵蚀。
而后他猛地朝林观棠伸手,那已经是十分贴近的距离,躲是绝对躲不过的。
然而林观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略微偏了偏脑袋。
嘭的一声——
戴州荣只感觉眼前一道黑色的残影飞过来,下一刻他整个人被一拳锤向正脸,控制不住的连连后退,又因为踩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脚踏空,便整个人仰头栽倒下去。
还没等他挣扎想要站稳,就被人又一个过肩摔,摔得结结实实,随后两只手被拷在一起,狠力压制在地面上不能动弹。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全部完成也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
动手的当然不是林观棠。
来自霍大少爷远程调配的私人支援,同为alpha,武力值显然远远高于眼前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豪门老头。
只是刚才一直侧身站在门外待命,并没被发现。
所以现在被突然袭击,并完全控制,戴州荣在恼怒之外,多少也带着想不透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人的震惊:
“怎么会!”
“难道真以为我一个人来?”
林观棠对上戴州荣不可思议的目光,也觉得有些意外:
“你自己都觉得,你一个老头子都能打过我,怎么不想想,外面安排那么多人看守,怎么能让我一个人一路畅通到这里来呢。”
这是戴州荣一开始就感觉异常的地方,只是在察觉到来者是一个柔弱的omega,且是自己曾经试图染指的omega后,一时间被抛之脑后。
现在被林观棠主动提起来,才后知后觉的后悔起来——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找到这里,打开门锁,怎么还有可能没防备自己的办法!
只是他想不通,猜不到。
同样也在林观棠一开始的计划之外。
林观棠根据谷嘉颖的标记找到别墅时,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还在思索怎么潜入更保险——
他打了霍世禛发给他的那个支援电话,还以为只是一个人过来,那算上他也才两个人,总是要先做一下简单规划才行。
结果等对方再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到了约定地点,林观棠还在找孤零零一条人影的踪迹时,从远处驶了一辆面包车过来,丝滑的停在他身后。
然后面包车门打开,下来一群全副武装的人。
好吧,那看来不用考虑偷偷潜入的事了。
林观棠选择直接正面强行突破。
借由系统辅助,控制别墅智能设备,解决看守保镖,找到谷嘉颖所在位置,简直轻而易举。
林观棠收起枪支,还好心的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擒的戴州荣解释一遍:
“我不对你的头颅开枪,不是因为我下不了手,而是因为没有这种必要。”
虽然事实上,林观棠也确实下不了手。
但这无关对方的好坏,只是他总还保留着朴素善良的生命观,在非毙命不可的情况外,就算是恶人,他也无法狠心夺取一个人鲜活的性命。
不过,这种时候就没必要说出来给眼前的人听了。
对丧失人性的恶魔说任何良善的话语,不会让他悔过,只会让他反过来利用这种良善再做坏事。
就像是他识破了林观棠的身份,并没因为林观棠是个omega而选择怜惜,也没因为林观棠的仁慈名声而心软,反而因此确认林观棠绝不会开枪杀人,由此直接大意的走过来,以为单凭武力就能制服。
对于这种人,还是干脆了当地宣布他的失败比较好。
“论信息度等级,你影响不了我,论武力,你也打不过我带过来的人,论结果,你更是输得彻底。”
林观棠走到了他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被压制的人,缓慢而坚定的说道:
“功亏一篑的失败,才是你的最终宿命。”
戴州荣在一瞬的僵硬后,不屑的哼笑:
“你也不过是仗着霍世禛那家伙的势力,没了他,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你说得对。”
林观棠朝他微微一笑,不否认他的说法,不过——
“你不也是仗着豪门世家的名头敛财作恶么,没了这些,你甚至不是个东西,而是连灵魂都生了烂疮的非人类。”
武力如何或许还有商榷,单论口才,林观棠可不觉得自己能输给他。
对上戴州荣被全然激发怒火却又无能摆脱压制,恨不能目光化成实体,朝林观棠挥砍过来的注视,那应该让人感到战栗,感到害怕,感到恐惧。
林观棠却只感到可怜。
剥离光鲜亮丽的豪门外壳,也不过是投奔恶魔的丑陋灵魂。
随后就移开视线,越过戴州荣,走向仍在床板上挣扎的谷嘉颖,看起来已经被诱发信息素折磨的痛苦难忍。
林观棠没任何犹豫,以最快的速度给他打了一针抑制剂,顺便把他嘴巴上的胶带撕了下来。
等待抑制剂起作用的期间,林观棠也没闲着,带上手套,将这件密室里能取走的证物全都提取完毕,连带着那一管诡异的白色浓稠试剂,也取走对着灯光查看。
当然看不出来什么。
戴州荣好像真被林观棠既不尊老又不仁慈,完全和他风闻中温柔仁爱形象不符的毒舌刺激到了,全程不发一言,只是愤恨的看着他,直到林观棠拿起这管试剂,才忽然奋力一博。
只是他被注入松弛剂,又被全程压制着,拼尽全力也不过是扑腾两下,发出砰砰锤击地面的声音。
然后只能言语警告:
“给我放下,谁允许你碰它!”
林观棠觉得他可能还没搞明白现在的状况,于是当着他的面晃了晃试管,无情的说:
“我不仅要碰,还会带着回去进行彻底的化验,看看所谓的记忆,究竟蕴含了什么恶魔因子,才能引诱你迫害那么多无辜民众。”
“你懂什么!你这个小鬼——你没有资格。”
戴州荣眼中恨意和爱意来回转变,盯着他手中的试管,仿佛陷入什么美梦之中:
“这怎么会是恶魔,这是我夫人的记忆,是世上最美好最神圣之物,那些蠢货蝼蚁,被挑选成为迎接主人回归的奴仆,他们丑陋的躯壳被雕刻成迎接我的夫人重回人间的阶梯,他们应该感到开心,愉快,你才是阻碍一切的罪人!”
林观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语气平静的做出判断:
“你疯了。”
他大概能听懂一些戴州荣的话中意味。
复活爱人什么的,因为爱情疯掉的人不在少数,林观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评断别人的爱恨。
但以残忍的手段危害无辜民众,且不止一个,那所谓的爱情也不过是恶魔用来招摇过市的借口。
林观棠没兴趣听恶魔以人命浇灌出来的肮脏爱情。
“如果你不觉得这是恶魔的产物,那为什么不敢公之于众,又为什么在察觉瞒不下的情况下,打算用一场大火把那些东西燃烧殆尽呢,不过——”
林观棠冷笑一声,说:
“那是不可能的。”
***
掩映在杂草野林中的废弃城堡,被熊熊大火覆盖,将漆黑的夜晚燃烧为赤色的光辉。
且不说那本来就是偏远地带,火焰燃烧的速度与范围也远超一般火灾,已经不是简单的故意纵火,而是特意的毁灭一切。
林观棠与谷嘉颖赶到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现场被早闻讯而来的群众围的水泄不通,警戒线也被撞得来回晃荡。
消防人员站在最前面,看着完全燃烧起来的城堡,想要灭火也无能为力,只能尽可能灭火,但都已经做好烧成灰烬的准备。
唯一庆幸,这座城堡废弃数年,理论上讲,不会有人员伤亡。
谷嘉颖还很虚弱,下意识握着林观棠的手臂,惊慌失措的问:
“城堡里的那个人,怎么救他?!还有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他的身体状况并不支持他跟着跑过来,但监视画面中的那个人实在让他放心不下,尤其是监控完全断掉后,更让他忐忑不安,如果真有一个无辜的人因为他丧生,他怎么能承受的来。
还有那些被锁在下面的人,难道都要被活活烧死吗。
所以在短暂的休息后,他就跟着林观棠过来了。
现场比他想象更加糟糕。
“不用救。”
林观棠倒是很淡定,注视着眼前燃烧趋势已经开始减弱,且噼里啪啦的倒塌后,渐渐露出下层空间的城堡,轻声说:
“因为会出现一场奇迹。”
真的会吗?
谷嘉颖并不是很能相信,但……也许呢。
也许真的能够再创造一个奇迹呢。
谷嘉颖咬着嘴唇,堪称煎熬的等待着。
到了近乎中午,在逐渐减缓的烈火中,渐渐显露出白色的轮廓。
“那是什么?看起来像冰啊。”
“怎么可能,这地方怎么会有冰,而且什么冰柜能冻得了这么大的冰块出来。”
“真的是冰!”
在一众人目瞪口呆的震惊注视中,那急剧燃烧,不断倒塌,已经只剩下一层底部的城堡中,竟然显露出连绵起伏的巨大冰块。
像是大大小小的房间一样,冰块里面影影绰绰映照些诡异的物品。
——那就是最初的计划了,军校特制的凝冰丸子,早就取出来一份给了丁锐泽,让他看情况利用。
在其他人议论纷纷讨论“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冰块”和“冰块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时,谷嘉颖抬头,却是下意识看向站在身旁的人。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言出法随?
他看着林观棠被烈火映照出一团朦胧光影的脸庞,心中激荡不断。
澄明双目倒影烈烈火焰,竟有种金光璀璨的神圣,连带着光洁无暇的脸庞,也被耀目的火光映照泛起辉煌的光晕。
神色恍惚之间,他以为自己身边是神明的化身。
只有神明才能说到什么,什么就会实现,只有神明说会挽救你,就一定会挽救你,不是么。
任谁被长时间的注视,都不会无动于衷。
林观棠侧过去脸庞,看到谷嘉颖望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了?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东西。”
说着,他就想要伸手往脸上抹一下。
谷嘉颖回过神来,连忙摇头,又掩饰性的对他笑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脑子里想的内容,于是只能仓促的说:
“谢谢你。”
“没什么。”
林观棠又转过头,直视着那火光燃烧,冰块融化后露出的景象,轻缓而坚定的说:
“我不只是在帮你。”
谷嘉颖愣了一下,随后便想到他是在说什么。
林观棠答应帮他的前提,是要他做一件事。
那就是让他作为O院名单上被标记的一员,亲自曝光这项不为世人所知的O院规则,连带着前两任被害死的夫人也出自O院,也在名单上被标记过的事情,最好都一并透露出来。
由此彻底向大众揭开这场丑陋的面纱,废除这项“校董会可以随意支配O院学生未来”的腐朽规则。
——这是谷嘉颖所能想到的极限,倒是没敢去想林观棠的最终目的,是打算连带整个全O学院都废弃掉。
这或许该说是一件好事。
废除一个学院的目标到底太庞大了,很容易会让人心生胆怯,但只是废除一项让自己与身边的人饱受其害的规则,那就可以义无反顾的进行支援了。
其实也没那么义无反顾,但是——
但是,当有人已经身体力行,奋不顾身踏出第一步时,那作为受益者,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就算真出什么意外,就算真会遭受什么打击或者危险——
同道路上,也不孤单。
尤其是现在情绪正浓烈时,没有拖延的理由。
谷嘉颖已经恨不能立刻就回去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书写下来,把自己能做的一切全都做到位,但此时此刻,他却还不能走。
因为眼前发生更使他震惊,使他只以为到达愤恨极点的事情。
是燃烧中的城堡出现新的变化。
一开始,围观群众还以为是有火与冰的阻隔,把物品映照的过分变形,所以才看不懂那些堆叠在一起的东西构造。
但随着大火被熄灭,冰块融化,地下室被暴露,隐藏在里面的东西被彻底显露出来,现场便响起无数的刺耳尖叫声。
终端拍照声更是接连不断,尽管消防警司等各方面以最快的速度拉上遮挡视线的帷幕,却不能阻挡有人把照片拍下来,上传公共平台。
那是无数支离破碎的断肢残躯,与躯壳残缺不全的人群。
且大多数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甚至还有一些应该称为青少年的小孩子。
饶是收到传讯,做好心理准备的林观棠,在真正看到犹如人间炼狱的现实后,也一时大脑空白,产生想要呕吐的恶感,心中蒸腾出悲痛与怒火。
而一旁被连番折腾的虚弱不堪的谷嘉颖,更是被这过分残忍的一幕惊吓的当场失魂晕厥,然后被匆匆带去就医。
丁锐泽被警司拉去谈话,林观棠也同样如此。
漫长的通话结束,已经又是深夜,留下联系方式,以便后续事务处理配合,林观棠就被放行离开。
霍世禛派来支援的那群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
林观棠在稍作休息后,又回到废墟一片的现场,看着工作人员清理灰烬下更多被掩埋的废墟。
倒是没和其他人一样被劝离,但也只能站在一处清静地方旁观。
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
林观棠脑子放空的发呆时,忽然听见有人啧了一声,不以为然的说:
“值得吗?”
“什么?”
林观棠朝声音来源处看去,竟然是曾在直播中有过交锋的那位网红秋为期。
林观棠真心有些疑惑,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发生这么大的纵火案,还牵连着豪门丑闻,有想蹭热度的各路网红闻风而来不是什么罕见事,但问题是——
他们除了那一场不愉快的直播外,没什么交集吧。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跑过来突然打招呼,不觉得太自来熟了么。
但看起来秋为期本人不觉得他出现的太过突兀。
他很自然的站在林观棠身边,然后很自然的开始自说自话:
“谁都看得出来,你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敢掀开戴家丑闻,是因为那位霍家大少爷在你身后,或许会有人觉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授意,所以你怎样乱来,也没人敢阻拦。”
“不过,你就没有想过,你这么干,如果哪一天霍大少爷对你厌烦了,你会受到多少报复么。”
这不可谓不是一个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但不该是别人拿来挑拨离间的工具。
而且还是从一个和自己处于敌对状态的人口中说出来,不会叫林观棠心中生出危机感,只对他拙劣的挑拨感到厌恶。
“至少我现在拥有。”
林观棠的语气也不可避免的冷淡下来,但也没置气说什么多余或者反意的话,只是平静陈述自己的想法:
“既然我现在可以毁灭恶魔,那就没有不做的理由。”
他的声音轻且缓,却又清晰的每个字都叫人听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含糊敷衍的迹象。
秋为期看向他,幻视美丽易碎的琉璃。
——这可真是……让人没办法不着迷啊。
秋为期不明意味的轻笑一声,沉默着不知道想了什么,几分钟后,忽然说: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是这样做,可没办法把戴州荣这个大家伙完全拉下马,帮你一把,怎么样?”
“不怎么样。”
林观棠想也不想就选择拒绝:
“别把你自己想做的事,安放在为我行动的名义上。”
顿了顿,林观棠猛然想起来他与伊甸园的嫌疑关系,又带有警告的看向他:
“如果你是打算做坏事——会造成实质破坏的事,我会……”
“怎么,你会像对付戴州荣一样,也把我抓起来?”
秋为期直接接过他的话,朝林观棠挑了挑眉,完全是有恃无恐的态度。
那也确实没有办法,总不能因为他直播态度不好,就把他抓起来。
那全帝国一半的网红都可以进去了。
甚至包括林观棠自己。
看着林观棠露出无言以对兼无话可说的表情,隐约似乎还带着厌烦的态度,秋为期决定稍微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虽然已经没什么挽回的余地,但人么,总是喜欢做一些事后无用的弥补。
“不要生气嘛,开个玩笑而已,作为补偿,给你一点实质的好处怎么样。”
也不怎么样。
但这次不等林观棠说什么拒绝的话,对方就自顾自的开口——
竟然是要讲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只小狐狸,闯入一个陌生的大城堡,遇见了城堡的葡萄公主,他对葡萄公主一见钟情,想要带葡萄公主离开。
没想到葡萄公主和紫罗兰骑士早就是一对情侣,可看不上外面野生的小狐狸,任凭小狐狸怎么勾引,都没办法拆散这对情侣,还惹怒了紫罗兰骑士,要和小狐狸决斗,把小狐狸吓得连忙跑出去城堡,逃出去后,小狐狸就安慰自己说:
他干嘛非要和葡萄公主在一起不可呢,葡萄公主对紫罗兰骑士言听计从的样子,一定是个无药可救的恋爱脑,即使跟自己走了,将来说不一定还要被勾引走。
而且紫罗兰骑士也是个暴力狂,说不一定葡萄公主真跟自己离开,紫罗兰骑士会一怒之下把我给杀死。
还是算了。
小狐狸说,就让这两个恋爱脑和暴力狂在一起互相折磨好了,我这个聪明的小狐狸可不会成为爱情的牺牲品。”
林观棠:……
不要以为他听不出来,这是在嘲讽自己是什么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狐狸。
且不说林观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得不到就诋毁的表现,把经典童话故事魔改成烂俗感情小说是什么奇怪癖好吗?
还有紫罗兰是什么跑错片场的角色啊,不要随便加戏强行上演狗血三角恋好么,会被负分差评的。
林观棠对这个到处充满狗血八卦的世界绝望了。
讲完这个莫名其妙的狗血故事后,秋为期就和他说了再见:
“我要去忙我的事了,不用挽留我,下次见面,希望还是活生生的狐狸,而不是狐狸皮。”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么,还是威胁警告?
林观棠无语的看着他挥手再见,完全没想挽留的意思。
而且——
林观棠抬头看向远处灰蓝天空下,渐生的一点橘红的朝阳光彩,若有所思的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一样。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
糟了!
林观棠像是被电到一样,忽然直起脊背。
他似乎,大概,好像——
在昨天,不,是前天晚上和霍世禛说,自己会去找他,让他待在原地不动之类的话。
完了完了完了……完全被抛之脑后,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不会以为自己故意放鸽子吧。
林观棠感觉眼前一黑。
以最快速度确认这边的事情暂时不需要自己参与,且让丁锐泽留下来盯着动向后,他就匆匆出发前去找霍世禛汇合。
高速路上,车辆行驶飞快。
一旁的高楼中,有人注视着他的离去。
“多么好的绑架时机,结果却眼睁睁的看着他溜走,你是在故意放水吗?中途还关闭窃听那么长时间。”
“海上那么好的射杀机会,也没见你们得手啊。”
秋为期靠在玻璃窗旁边,毫不留情的拆台。
又慢条斯理的纠正他的说辞:
“关掉的不只是窃听,而是整个终端,我可是一靠近他就被系统警告危险,不关闭是等着引火上门么,以及——”
“他身上的追踪设备至少三种,上司是打算放弃哪一块据点,我怎么没接到通知。”
言语往来,虽然带着互相嘲讽的意味,但也没多少真情实感的追责,不过是日常性活跃气氛。
说到底林观棠只是恰巧出现,所要对付的人物,和他们的目标人物不谋而合,所以附带成为观察对象罢了。
至于他们的真正目的——
看着终端里经由各种曲折路线正在汇集的大量资金数目,以及更多蓄势待发的起点线。
紫罗兰露出满意的微笑:
“只需要最后一场死亡,任务将画上圆满的句号。”
第124章 水水日常
两个小时急速飞驰,林观棠到达霍世禛任务所在昼耘区,已经又是一天凌晨。
踩着第一缕日光,林观棠喘着气跑到约定地点,推开了古朴庭院虚掩的大门。
这是一座很有些年头的庭院,从院子里那颗高大无比的银杏树足以看得出来,更何况后面的楼房也爬满藤蔓,红色砖墙斑驳灰色水泥,到处都是时光流逝后残存的痕迹。
林观棠在几秒钟间大致掠过建筑,随后视线就完全落在银杏树下的那道身影上。
高阔挺拔,像是入天的丛云。
恰也听见门响,转身朝他看过来。
银白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如雾气弥漫。
还好,还好——
竟然真的还在等着,看起来也没因为等太久心情不好。
林观棠对上霍世禛的目光,下意识展露出喜悦的笑容。
焦虑的心情瞬间转变为激动兴奋的情绪,让他顾不上什么,就立刻朝院子里跑过去。
霍世禛也迈步朝他走过来,只是缓步慢行,从容许多。
万丈霞光照耀下,那本该是无比唯美的互相奔赴。
却被林观棠脱口而出的一声惊呼破坏氛围。
倒也不是他故意。
他一直抬着头看着霍世禛朝他走过来的身影,完全没注意脚下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泥土,有什么微妙的地方。
结果就是一脚踏上边缘松软的泥土,直接陷入沟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前一倒。
——到底是哪个缺德的家伙,在门口挖坑不填!
林观棠在心中强烈谴责这种不文明行为。
还好他自控能力足够,急中生智,另一只脚飞快跳到细沟对面,带动整个身躯朝前冲去,踉跄着走了几下,本该稳住平衡,只是没想到脚下还是一片松软的泥土。
林观棠余光下望,扫过周围的地面。
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整个院子全都被翻新一遍,除了中间一条曲折石板路与那颗银杏树,其他地方都是松软翻新的泥土,甚至连爬上楼房的藤蔓都被铲除根茎,只剩下大片的枝叶,还残留生命最后的鲜艳。
直通正厅的石板路石板路,本来也没多么宽敞,在快到院门口的时候,更是一分为二,延展两个小径,分别通行大门两端位置。
至于正对着大门的位置,甚至连实质的翻新泥土都没有,被直接挖了一道横着的小坑,上面搭着几根树枝,树枝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纸张,在上面就是一层虚掩的沙土。
——所以完全故意在门口搞出来这么一个陷阱,看谁第一个进来,会倒霉踩进去吧。
林观棠跳到松软的泥土上,还在平衡身躯时,就已经完全看透了一切。
还好霍世禛见他身形不稳,也没继续慢悠悠的走路,匆匆快步走过来,伸手将他拦腰抱起,空中半圈旋转,好歹落在平稳的石板路上。
林观棠双手已然下意识抬起搭在他的脖颈后扣了起来。
风吹起两人的发丝,小小的插曲并不影响匆忙赶来的会面。
林观棠抬起头看向他,其实是想质疑一下到底是谁这么没公德心,门口挖坑真是居心不良。
但他猛然如此近距离对上霍世禛含笑的眼眸,一时间又忘了要说什么。
凌冽的气息萦绕而来,分不清是风吹起夜色晨露,还是信息素的特别感应,让林观棠猛然有种特别清醒的感觉,又好像被拉入什么奇异的领域。
他的视线里只剩下眼前的人,心中满是好久不见,好久没这么近的见面,真是叫人怀念——
虽然算起来,距离上次见面,其实一周不到。
但谁能控制自己的心呢。
尤其匆匆赶过来,总不会是为了见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总不会是为了远距离兜风。
林观棠扣紧自己的双手手指,感受到霍世禛的发丝被自己的手指缠绕的凌乱。
有些漫无目的的想,这个时候,是否应该做些什么。
他的目光从霍世禛的眼睛向下滑落,顺着高挺的鼻梁,到达薄如刀刃的嘴唇。
看起来有些干燥,于是叫林观棠也莫名觉得有些口渴,舔了舔嘴角,有种想贴过去的冲动。
他这样想着,就这样做了。
踮脚抬首,俯身贴近,顺便双手在霍世禛的后颈使劲,拉着他低头。
林观棠歪了歪脑袋,双唇在猝然间无缝衔接。
然后他感觉到霍世禛好像浑身僵硬了一下,顿时心跳飞快,生出无数不好的预感。
——
为什么会僵硬?难道是不能接受?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抗拒这突然的近距离接触,还是抗拒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做,毁他高冷人设,还是抗拒我……
林观棠一瞬间蔓生的无数慌张思绪尽数停滞,仿佛触电一样瞬间全部归为苍白。
因为霍世禛一只手扣紧了他的腰腹,一只手穿过他的发丝,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垂首俯身,加深了力道。
林观棠只感觉唇缝被舔了一下,叫他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抿紧,然后就被咬了一下唇瓣。
他下意识吃痛张口,被灵活的蛇信子趁虚而入,下一刻就感觉冰凉的气息席卷口腔。
不请自来的东西肆无忌惮探入其中,带着自己的舌头也被搅弄,连带着呼吸也跟着被搅乱,气息变得七零八碎,找不到顺利出入的时机与空间。
呼吸越发急促,眼前一阵黑一阵冒着闪闪金光,鼻子生平头一次承担起全部气息循环的重任。
林观棠双手有些脱力,从紧扣到无力下滑,堪堪搭在肩膀上。
有些悲哀的想,窒息而亡的原因未免太过羞耻。
好在霍大少爷大概也不想卷入什么致人窒息而亡的诡异情人凶杀案中。
属于他的气息,完全将那使人厌恶的拙劣酒精味道覆盖驱逐,才终于大发慈悲停下进攻,让林观棠得以畅快的呼吸喘气。
急促的呼吸声夹扎着闷闷的咳声,有时候听起来,反倒叫人心情愉悦了。
霍世禛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俯趴在怀中之人起伏的脊背安抚,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嘴角。
感受到林观棠已经气息完全平稳下来,才随口说:
“这是迟到的补偿?”
林观棠感觉头顶冒出问号。
虽然他确实来的晚,但也完全没约定时间吧。
所以严格来说,也不能算迟到。
最重要的是,林观棠绝不是出于愧疚的心情才这么做。
不过——
他仰起头看过去,有些试探的思索:
“是的话,满意吗?”
霍世禛目光从他还泛着红晕的脸庞上掠过,注视着他殷红水润的嘴唇,以及嘴唇上若有似无的咬痕。
其实没用什么力气,但颜色比起来周围有些微浓郁,看起来好像有些浸血一样。
他抬手顺着脸颊摩挲过去,照着咬痕的地方轻缓的按了按,是细腻柔润的触感,入手颇为舒适。
但林观棠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或者被冰寒的指肚凉到,又或者真的吃痛——
总之是有些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但水汪汪的一片,并没什么杀伤力,反而楚楚可怜。
霍世禛很没愧疚心的笑了一下,随意的回答他的问题:
“会失望。”
林观棠就耸了耸肩膀,说:
“所以不是。”
——不是为了愧疚或者其他情绪,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做了。
情之所至,所以身体力行而已。
“我知道。”
霍世禛终于放弃蹂躏他的嘴唇,接着绕过脸颊,从脖颈处绕过去,揽着他转向楼阁的方向,近乎是推着他朝屋内走去。
又俯身在他肩膀上,几乎是对着耳朵吹气了:
“一路赶过来,没睡觉?”
“还好。”
林观棠晃了一下肩膀——是真觉得气息在耳朵旁边萦绕,有点痒痒的。
霍世禛又快要把整个人都压在他的肩膀上,沉甸甸的,冷冰冰的,叫林观棠幻觉好像有巨大的蛇缠在脖颈上。
噫——
还是不要继续这种惊悚的幻想了。
他抽离自己的思绪,觉得自己也没表现得那么急切吧,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客气一下:
“不是很困。”
霍世禛就翘了翘嘴角,没反驳这句话,但显然不相信。
二十分钟后,林观棠就躺在临时整理出来的干净床铺上,陷入彻底的沉睡。
昏昏沉沉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茫然。
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清醒过来,在内置卫生间洗漱一番,出来拉开窗帘,猛烈的日光迎面扑来,刺的眼睛都睁不开。
到底是睡了多久!
再看时钟,竟然已经是下午两三点,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但在屋子里其实也没那么热。
出去经由狭长的走廊时,还感觉有些若有似无的凉风穿堂而过。
大概是年久失修,没有人气,所以才格外阴凉。
林观棠沿着走廊朝楼梯口走过去,沿路经过的房屋,包括目之所及的地方,几乎所有房间都门窗大开。
房间里面要么空荡荡的,已经被清理一空;
要么大大小小的包裹堆在那里,不知道是要继续封存,还是也等着被清理出去。
沿着楼梯往下走,一边又向下看。
霍世禛坐在一楼客厅中,对着楼梯口的沙发上闭目养神,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从背影看是闻天歌。
罗凡也在,不过是握着一个长铲站在门口,浑身上下挂满泥土,甚至脸上也是泥点,又满头大汗,正充满感情的控诉:
“学弟,你就这么坐在这里躲清闲,看着学长满院子幸苦挖土,不觉得羞愧吗。”
“我可是文职人员,不负责大体力劳动哟,建议你邀请对面这个始作俑者加入挖土队伍。”
闻天歌语气松快,不仅不打算替学长分担劳苦,还优哉游哉的鼓捣自制饮品,很有一种不把人气死不罢休的迹象。
但良心到底也没坏彻底,还是把泡好的蜂蜜柠檬水加了冰块推到桌子旁边,示意他过来喝。
怎么不算贴心学弟一枚。
第125章 先辈遗物
罗凡当然是不可能命令霍世禛去干活的,最后也只能把一杯水一口气喝完,然后提着其他已经搞好的一大框饮品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朝下楼的林观棠挥手打招呼。
林观棠也已经走到客厅,到闻天歌坐着的沙发旁边,将目光投放在桌子上。
看到了一大堆的……
连外包装都没有的一大堆茶包。
就连柠檬片也是机器洗切一条龙,另外一台制冰机也在卖力吐冰,饮用水倒是分大桶小瓶,不过是市场最大众的牌子。
——是他想多了。
刚才在楼梯上没看到桌子,林观棠还以为闻天歌煞有介事的正襟危坐,递出自制饮品,是从泡新鲜茶叶,切新鲜水果开始,展示什么高超的饮品制作技术。
结果就是茶包加水搅拌成型。
闻天歌主要起个把这些东西组合在一个杯子里,然后密封起来的作用——密封杯口也是机器自动。
“虽然看起来像是三无产品,其实很新鲜的。”
闻天歌看懂了林观棠沉默的注视,找补了一句。
又反客为主,不无痛惜的先说为敬:
“海棠啊,你不会和某位贵少爷一样,不屑饮用这些平民食材吧。”
那怎么可能。
林观棠自己的出身,甚至连一般平民都算不上,在家食用水也是水管里放出来直接煮着喝了,怎么也用得上不屑两个字。
霍世禛不喝,大概也是因为他对一应所有都一视同仁的拒绝。
但此时此刻,也不排除有不屑的情绪掺杂在内——
指的不是那些茶包,而是“闻天歌”这个人。
林观棠单手按在沙发上,看着“闻天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问:
“司空学长,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定要用闻天歌的身份吗,真的不能用你自己的真面目吗。”
闻天歌——不,司空檀顿时露出诧异神色:
“竟然能认出来?”
因为你完全没掩饰啊!
林观棠想不出自己认不出来的理由。
虽然闻天歌时不时也会来一些作死的行为艺术,但作死不是找死,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不可能用这种语气调侃霍世禛的。
以及用这种好像是逗猫一样的语气对自己讲话。
所以是司空檀自己压根没掩饰其中不同。
就像是现在被林观棠认出来身份,也只是故作惊讶,没任何慌乱可言。
整体表现就像是喜欢这位闻学弟的皮囊,所以拿来随便模仿玩玩而已。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林观棠也不会这么直接明白的喊出“司空学长”这几个字。
但这个答案还是太唯心了,林观棠也不是没有更有说服力的证据。
林观棠幽幽的说:
“因为他现在正在演我。”
准确的说,闻天歌是又借了“凌晨”这个身份去执行任务了,连带着系统权限也一并借走,定位在几千里外。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看,眼前这个人都不会是闻天歌。
这个理由,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
司空檀当然是知道闻天歌去执行其他任务,才借他的身份来这里,可没想到闻天歌也同样是借了林观棠的身份去执行他的任务。
不过现在得知这个消息,也没什么意外的。
他们情报部就是这么互相身份换来换去的,随机抽取一个幸运亲友冒充身份是家常便饭,至于无中生有的假身份,就更习以为常。
——亲友还是需要多加爱护的,小坑怡情,大坑伤命,不能什么情况都薅过来用。
总而言之,情报部身份混用实在常见,就算是本部的人也猜不到自己的同事都有谁,除却正在进行时的任务单线联系对象,其他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
林观棠也已经习惯情报部层层套娃的祖传风气。
虽然也还是会经常性感到无言以对就是了。
就像现在,看着坐在面前的“闻天歌”做出他本人不会的言语举止,真是说不出的违和感。
但司空檀既然这样做又一定有他的用意,点明身份已经足够,既然他没有任何要把头套取下来的意思,林观棠也就自动略过这个话题了。
说话间,林观棠又朝着霍世禛那边的沙发走去,中途朝屋外看了一眼,顺口问:
“为什么要把院子的土地全给挖出来。”
“当然是为了任务相关,不过——”
司空檀有些意味深长的说:
“不过翻土挖地其实可有可无,做也行不做也没什么很大影响,只是某位大魔王等人等的不耐烦,所以干脆奴役别人做这份无用功,嫁祸坏心情,是不是很恶劣。”
林观棠:……
虽然是在明着内涵霍世禛,但不好意思的却是他。
毕竟晚到的是他,才会让大家都跟着滞留在这里。
至于霍世禛,则是直接无视了司空檀的发言。
看到林观棠走到自己旁边位置坐下,原本搭在靠背上的胳膊,很是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他的肩膀上。
同时附赠一句话过来:
“挖地是任务内容,和你无关,食物在后面的大冰箱里。”
“不饿。”
林观棠摇了摇头,看着桌子上那些还没拆封的瓶装水,感觉有些口渴,想了想这些水应该是准备给罗凡等做体力活的人喝的,还是问了一句:
“能喝吗?”
霍世禛:“随意。”
林观棠就伸手从桌子上拿了一瓶拧开,喝掉。
这本是无需关注的自然互动,却叫司空檀眯了眯眼睛,感觉很不对劲。
身为优秀情报人员,司空檀立刻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互动,已然明显超过普通朋友社交距离。
何况霍世禛一向不近人情,于是更显得这种主动性的,无意识的亲近非比寻常。
司空檀顿时惊觉自己在消失期间,恐怕错过很多好戏。
在他的记忆里,霍世禛与海棠之间的关系,还是为了避免麻烦,所以干脆直接对外宣传有暧昧,这是一种暂时性的策略,什么时候变成真的了。
——有关林观棠与霍世禛的各种消息,司空檀当然也尽数悉知,但作为发布他们关系不一般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之一,在默认他二人关系都是权宜之计的前提下,司空檀一直都觉得无论传出什么流言,这两个人都在逢场作戏。
原来不是此二人双双演技爆发,配合默契,而是真情流露。
亏他登论坛看其他人煞有介事分析霍世禛和林观棠之间的感情路线,包括在名门贵族间听相关讨论,还很欣慰情报部真是后继有人,编的跟真的一样深入人心,不仅军校生被带的彻底跑偏,竟然能欺骗全帝国的名门贵族。
结果真的是真的啊!
任务被抛之脑后,八卦占据上风,司空檀幽幽地开口:
“你们来真的?”
林观棠不明所以的抬头,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霍世禛就更是直白的无视他的多余废话。
不过,既然都这么问了——
“想亲眼确认,可以满足你。”
霍世禛长臂一览,将林观棠拉到怀中,另外一只手拂去他额头上垂下的发丝,然后结结实实的亲了一下,在白皙光洁的额头上留下绯红色的印记。
他的举措太突然,林观棠压根来不及反应,而且他手中还拿着一瓶开盖的水,只顾着伸长手臂不让水洒下来,然后任其动作。
等结束后,才得空把水盖上盖子,然后伸手把翘起来的头发顺下去,感觉肯定是乱哄哄的了,于是不满的看了霍世禛一眼。
后者毫无悔改,察觉到他的视线,佯装正经观察了一下,发现还有些上翘的几根发丝,但并不打算提醒,态度敷衍的回应:
“挺好看的。”
林观棠虽然仍然存疑,但想着自己是短发,就算怎么零散,也不会变成癫狂的疯子。
而且都这么说了,勉强也能原谅。
所以林观棠哦了一声,就把这件事放下不谈,几根翘起来的前额发丝在风中微微摇晃,还是很增添一些活泼感的。
司空檀坐在对面旁观全程,已然目瞪口呆。
这里有谁说想看了吗?
怎么零帧起手。
林观棠额头上的红色印记倒是很快就消散,但他心中的震惊却久久留存。
司空檀很认真的思考,其实带上人皮面具的人不是他而是这个霍世禛吧,不然怎么会做出如此崩人设的举措。
海棠同学犹然可爱,霍世禛却好像是被什么恋爱脑病毒寄生了。
或者是不是他进入了什么扭曲的异次元空间,才看到霍世禛竟然会夸人好看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司空檀思来想去,觉得有必要验一下霍世禛的身份真伪,但在他说话之前,就听霍世禛先一步开口:
“劝你不要说一些无聊的废话,还是你想去做殷执优的情报助手?他可是留言说这次任务情报获取相当棘手,需要一位精通此道的人才过去援助。”
司空檀:……
他当然很乐意挑战各种危险任务,但帮殷执优会让他有吃苍蝇的恶心感。
看来霍世禛没有被掉包,不是谁都和他一样用心险恶,能想出这种最折磨人的主意。
司空檀终于确认,霍世禛只是进入恋爱期解锁新形态,但此形态只针对恋爱对象开放,并不普照众生。
他也只能说服自己需要适应全新环境——总不可能去要求霍世禛正常一点。
一时间,司空檀的心情,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单身狗的面卿卿我我,人怎么能这么没有羞耻心”和“你们两个竟然真的谈恋爱,这个世界真的疯了”“热恋期怎么也挡不住祸害人间”中来回流转。
最终他决定选择尊重祝福,并诚恳询问: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举办婚宴?”
贺礼他会精心准备并准时送到,但他本人一定会有多远躲多远的。
海棠同学的婚礼他当然很有兴趣参加,并很乐意帮忙设计一些趣味小游戏。
但霍世禛的婚礼想想都觉得吓人,会出事故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他找不到任何主动去以身试险的理由。
为了自己的心脏安全着想,只能对不起海棠同学了。
林观棠:……
这句话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样子。
说起来年轻情侣会分手应该也是普遍现象,尤其家庭差距过大,应该不被看好才对,但怎么每个得知他和霍世禛走很近的人,都默认他和霍世禛一定会走到结婚这一步呢。
甚至在他还没和霍世禛挑明心意前,都这样认为了。
林观棠决定问一下司空学长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很远吧,学长就这么确认会走到这一步吗。”
司空檀怜悯的看向他:
“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在明知道面对的是一个魔鬼,还主动向魔鬼献身的人。”
那必然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或者心神都彻底被魔鬼引诱,才投入魔鬼的怀抱,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不可能会回头了。
要么和魔鬼一起走向死亡的尽头,要么被魔鬼抛弃最终孤独自尽。
而霍世禛的举措已然宣告他们的结局会是第一种,说不一定,就连第一个选择,也是霍世禛主动引诱的呢。
司空檀可不相信霍世禛这种人会被爱感化,除非他先一步心动。
而被魔鬼选中的信徒,哪里还有逃走的余地呢。
林观棠沉默片刻后,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的回头看向霍世禛。
霍世禛只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并缓缓将手指从他的指缝间插入,最终十指相扣,轻声说:
“所以我很可怜,只拥有勇敢的你,不是么。”
林观棠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只能握了握他的手指,仓促安慰:
“只要你不说让我离开之类的话,我不会离开你的。”
霍世禛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在林观棠的手背上亲吻了一下,然后轻笑道:
“这会是永恒的诺言。”
虽然知晓情话如细沙流水,并不牢靠,可此时此刻,林观棠还是为这句话心神激荡,手指握的更紧,看向霍世禛的神色也更为浓郁。
这本该是相当唯美的场景,前提是没其他人存在。
司空檀旁观全程,有无数白眼想翻,但他忍住了。
毕竟他现在还带着第二张脸,白眼翻太多会出现破绽。
所以他咳了一声,提醒这两个人适可而止。
好在海棠同学比霍世禛有下限,至少还知道有第三个人在这个客厅里。
在司空檀咳了过之后,林观棠就移开和霍世禛对视的双目,并且连忙放下手指——本想着直接抽出去的,但没抽动,于是只好带着往下放。
总之是明面上停止了虐待单身男青年的举措。
然后飞速转移话题。
“所以到底是什么任务,需要挖地三尺,连司空学长也跟着过来。”
一般情况下,林观棠当然不会过问霍世禛的任务,但他能够大致评估出来霍世禛这次任务相当轻松,且保密程度很低。
就是这样,才更让林观棠好奇任务是什么了。
“收敛先辈遗物而已。”
霍世禛从桌子上抽出一份档案递给林观棠。
那是一份属于名叫“周文成”的人物档案。
是中央军校的创始人之人,但作古多年,和其他同时期的先辈比起来,可谓相当低调。
三代单传,妻子早逝,只有一个女儿外嫁,但也早就离世。
也就是说,他死的时候膝下并无儿女,也没兄弟姐妹或其他血缘近亲,遗产无人继承,最后交由本区政府处理。
只是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近乎把所有钱财都捐献出去,所谓遗产,也只有两处宅院,以及宅院里留存的各种书册资料,也没什么很重要的价值,大多数是他个人喜爱。
一应物品连带两处庭院都被区政府封存起来,许多年没人进出,只是每年固定时间会安排人过来打扫,但也是打扫的马马虎虎,总体上是处于荒废状态。
区政府打算对全区做全新规划,这两处庭院占地不小,而且位置也很好,当然也在处置的范围内。
只不过还不确定是要推平新建,还是重新修葺后,做供游客浏览的纪念馆。
但无论是哪一个结果,需要从内到外整理一遍,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牵扯到了中央军校,并不好擅自拿主意,和中央军校商量之后,决定只保留一座主宅院来做纪念馆,另外一座宅院就由区政府随意处置。
当然,在此之前,还需要再把两个庭院从内而外再彻底整理一遍,把能带走的资料带走。
然后就是霍世禛带人过来处理了。
确实是相当简单的任务。
只是这样的话,那随便找个人就能完成任务,完全用不着两个S级亲自跑过来,还把人院子都挖了个遍。
林观棠有些怀疑的问:
“就这样?”
霍世禛就又递给他一张照片。
那同样是一张很古老的照片。
保存的倒是还算完好,只有边缘有些污痕。
林观棠接过照片,只是大致扫过一眼,视线就被里面的一个人影吸引视线,随之而来的,是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
他甚至挣脱了霍世禛的手指,双手轻轻握着照片边缘,紧紧盯着照片中央的人像看。
这是一张大概十几二个人的合照,衣服发型什么没有统一风格,应该是朋友之间的合照,在合照的中央位置,站着一个轻轻微笑的人。
那个人的样子,说是和林观棠一模一样,也不过分。
只是比林观棠更为成熟稳重,发型也完全不同,双目并不是和林观棠一样活泼松快,而是仿佛带有什么深沉的含义一样。
透过照片和他对视,叫林观棠有种冷汗淋漓的感觉。
“这是……我?”
林观棠猛地回神,抬头看了看旁边的霍世禛,又看了看对面的司空檀,继续低头看着照片,还是觉得有些茫然恍惚。
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司空檀伸手指了指脸颊,说:
“这就是我这样来的原因,陶天使的祖母,就是这位前辈的独生女。”
陶天使……
和林观棠同届的S级omega,有着天使之称的人气偶像陶承月!
林观棠顿时坐直身体,恍然大悟,明白了一切。
这就又要从之前全O学院五月底的校庆日说起。
连新生开学典礼都没参加,几乎从没进过O院的陶天使,突然宣布他要回校参加校庆,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几乎全校人都关注他的到来。
准确的说,是奔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想看陶天使和林观棠这两个同级S级,且都是很知名的人物见面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如大多数人所想,陶天使肯定是要为难一番林观棠的,本来他作为人气偶像,又是S级omega,本该把林观棠这个乡下来的特招生踩到泥里去才对,结果区区一年,林观棠已然成为校园领袖。
所谓王不见王,两个知名人物碰面,哪有不拉踩的呢。
况且林观棠与陶天使各有对对方不屑一顾的粉丝,就算不明说,也都很不忿,要么想要让陶天使教教看什么叫名门之后,真正的顶级omega,要么是要让林观棠狠狠打名门世家的脸。
总之,林观棠和陶天使的首次见面,可谓是万众瞩目,剑拔弩张,饶是压根不觉得这算个事儿的林观棠,也被气氛感染的态度肃穆。
陶天使不负众望,带着墨镜气势汹汹的走到林观棠面前,沉默的审视了一番林观棠,在一众人等“这眼神,这对峙……这么严肃不会真打起来吧”的紧张围观中——
陶天使取下墨镜,把林观棠看了又看,最后语气复杂的说:
“你——真像我一个祖宗。”
一句话差点没把围观群众噎死。
总之有人是想看两大S级omega互撕,应援棒都已经准备好,方便加油助威,有人是觉得他们说不定会惺惺相惜,那场面也许会很感人的掉泪。
甚至连手帕都准备好了。
但谁也想不到最后上演的是认亲的感人戏码啊!咾呵胰症礼’柒灵就寺溜三起三令
这个赛道还是太超出大家的想象范围了。
一下子把所有人都打的措手不及,什么拉踩对比,惺惺相惜,哪里有新鲜八卦热闹。
无论校内还是公共平台,一时间很是热议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亲戚关系,只不过最后也不了了之,成为网络谜题之一。
总而言之,陶天使特意赶回学校参加校庆的目的之一,就是接着这个机会,在现实中真正见林观棠一面。
他之前只看过林观棠的照片视频,就感觉熟悉,好像在祖父母留存的照片里见过。
但那已经是他很小时候的事情,他的祖父母都已经作古,照片也不知道被哪个亲戚处理掉了。
陶天使倒是也在和亲友闲聊的时候提起过小林同学,但要么是摇头说不知道,要么说林观棠像是哪个明星之类的,反正是他的记忆对不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