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是深夜, 此时距离那些人所约定的时间还有充分的空余。
太宰治在内网发完帖子后，果不其然地发现这条消息在内部迅速传播。
想必要不了多久，‘那些家伙’也该收到了一样的通知。
为了能够及时观察到相关的情报, 也为了不泄露给别人，太宰治开了一辆黑色轿车停到了港口Mafia的边缘。
随后坐到副驾驶上, 将轻薄的笔记本电脑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开始不停地敲打着键盘。
黑色汽车熄火停靠在街道边并不起眼, 更不用说这辆车的车窗还贴上了防窥视的车窗膜。
但汽车内部依然昏暗无比，除了电脑屏幕透出来的微微亮光照射在黑发青年的面孔上，什么别的光线都没有。
可即便如此，黑发青年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双手还在不停地、有节奏地敲打着键盘，一眼看过去, 像是在弹奏某种乐器。但只要往他的发亮的屏幕上看一眼就会知道，他并非在弹奏乐器, 而是在黑入某种网络。
在最后一声重重的键盘敲打声后, 电脑屏幕从最开始的代码页面发生了改变，无数的监控视频密密麻麻地挤在了这个小小的电脑屏幕上。
黑发青年的左手指腹充当的鼠标在触摸屏上不停滑动, 他鸢色的双眸里倒映着监控视频放大、缩小，然后消除在电脑屏幕上的过程。
直至半个小时后, 原本被监控视频挤得密密麻麻的电脑屏幕上, 此刻就只剩下了十几个摄像监控。
这些都是太宰治经过筛选后留下的, 那些残党所在仓库周围大约四公里内的监控。
如果有人出现在这个监控范围，那么他就可以看到那些人的踪迹。
他双手抬起枕在脑后，同时身体往后一仰，躺靠在副驾驶座上。
从现在开始, 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残党报复绑架事件，同时还是他与宫水富江之间游戏中最为关键的一局……
——忍耐力。
看是他最先按捺不住，还是对方背后的那个组织率先行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宰治依旧保持着那个双手枕在脑后躺靠在副驾驶座上的姿态，只是他的双眸总是维持很长一眨不眨的状态看着电脑屏幕。
在面无表情的状态下，空洞的黑眸和被发出来的微弱亮光映照的看起来惨白的皮肤，使得他看起来更像是个冰冷到极致的死人。
终于，他双眸注视着的点下移，看向了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在视线再次转移到屏幕上的监控视频后，确认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的他放弃了最开始的姿势。
他默默地将枕在脑后的双手放下，坐正了身体，紧接着用右手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
掀开，屏幕上刺眼的亮光使得他双眸下意识微眯。但已经完全记住手机上各个功能在哪里的太宰治只是继续用指腹触碰着屏幕打开了联系人。然后在不断往下翻阅，最后停住。
等双眸适应了手机屏幕的亮光，他并不意外地看到了手机正停留在芥川龙之介的联系方式上。
视线移动，监控视频仍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黑发青年的手指指腹在触碰屏幕和远离屏幕上反复徘徊。
刚开始看，更像是某种轻微的抽动，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抽动’的频率开始不断地增高。
太宰治左手指腹放在触摸屏上滑动，将其中一个监控画面摆在了最中间放大，而其余监控画面围绕在最大的监控视频上。
这个监控视频是那四公里范围内的监控，但却是最靠近仓库的监控之一。
但如果非要问这个监控与其他最靠近的监控视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大概就是这个监控画面中出现了道路反光镜。
黑发青年无比清晰地知道即使这些残党再怎么没头脑，也不至于不知道反侦察。
但是在他看来，对方这种仅仅只是破坏了仓库内监控设备的侦查手段，其实甚至都比不上港口Mafia内那些底层人员。
像这个监控，只要稍微放大……
黑发青年左手无比流畅地调整了监控画面中道路反光镜的大小和清晰度，紧接着透过反光镜上倒映出来的景色，他能勉强看清仓库内的画面。
——那是少年被捆绑在座椅上的画面，透过窗户的余光，能面前看见对方面前不远处的那些残党。
但由于清晰度有限加上监控设备的问题，太宰治无法知道这些人具体的一举一动和对话。
他的目光在少年的身影上仔细打量，像是在确认什么。
不过很快，他视线又被对方面前那个像是黑色木棍般屹立在地面上的东西所吸引。
……是那个摄像头。
几乎是瞬间，太宰治就分辨出了那个物品是什么——正是对方录制视频发送到他手机的那样设备。
眼看时间越来越近，黑发青年指腹的动作越来越明显。
在简单的几秒后，他按下了电话。
在这瞬间，他看到摆放到中间被他放大的那个监控画面发生了变化。
一道看不清晰的人影突然行动，先是走到了人群中，随后又走到了少年的身前，紧接着另一道身影也紧跟其后。
但从两人之间的举动来看，他们并不像是在谈话，更像是意见不合发生了争执。
【“太宰先生？！”】
手机传出略显失真的呼喊，但并不妨碍听出对方话语中隐秘的激动情绪。
太宰治举起手，将电话放在脸颊边，“芥川，你戴罪立功的机会来了。现在立即出发来到我接下来发给你地址的地方，然后等待我的命令。”
说完，他径直挂断电话，将地址发送给他新收的直属部下芥川龙之介。
他目光持续不懈地停留在监控画面上，现在明明即将快到约定的时间，但除了最中间的监控视频外，其余的监控都没有任何明显的变化。
偶尔也能看见有车驶过，但对方没有一丝停留径直了又离开了仓库四公里的范围，消失在画面中。
于是，他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最中间的监控视频上。
起了争执的两人身边逐渐聚集了大量的人，他们就这样停留在少年的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黑发青年总感觉少年此刻应该正在瑟瑟发抖，如同当初在松下父子面前那样。
害怕、懵懂、同时又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对方此时此刻也正在用相同的目光看着别人吗？
心中的烦躁明明愈加剧烈，黑发青年却依旧面不改色。
很快，手机响起了震动声。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屏幕接下了电话，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咳嗽声。
【“咳咳咳……太宰先生，在下现在已经赶到了您所指示的地点。”】
【“请给在下下达命令，在下一定能为您斩杀那些四处逃散的亡命之徒！”】
并不意外自己的目的被猜到，但太宰治很不喜欢对方这种只知道将敌人杀死的耿直想法。
即使明白这是对方过去生存环境带来的影响，但他也需要让对方明白，现在这里是港口Mafia，而非过去的擂钵街。
于是，太宰治轻蹙眉头，“你、……”
然而话未说完，监控视频中起争执的其中一个人似乎低头看向了什么。
意识到这点的太宰治也看向了屏幕右下角。
——时间到了。
他的目光在其余监控画面上不停查看，然而还是和之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
眼看最中间的监控画面上那个人已经开始对少年动手动脚，太宰治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想到这里，太宰治对着手机另一端芥川龙之介道，“芥川，看到你面前十四点方向的那个闲置仓库了吗？”
【“是，太宰先生，在下看到了。”】
“现在那些残党全部都在那里，你要做的就是将他们全部抹杀干净。”
【“是！”】
即使隔着手机，太宰治也能感受到对方话语下的激动，那是被委以重任的惊喜。
可太宰治并不在乎，他只是盯着电脑屏幕，对着电话另一头的人继续道，“只有一点，不许对富江出手。”
【“……太宰先生？”】
对方似乎在疑惑，但太宰治没有理会对方，只是目光严肃地对着这个潜力很大的下属做出提醒。
“……记住，在将那些人解决掉后，立即退出仓库。”
“芥川，我已经不想再看见你违抗我的命令了。”
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黑发青年凝视着画面上的内容挂断了电话，然后关上了电脑屏幕放在主驾驶座上起身打开车门，离开了副驾驶座。
以他现在的速度，等他赶到仓库刚好能够看到芥川龙之介收尾。
为了以防万一芥川龙之介再次违背命令或者是……
黑发青年双眸微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
“嘟嘟嘟……”
这边的芥川龙之介注视着手机，听着它因为被挂断而响起的提示音陷入了沉默。
富江……那个太宰先生传闻中金屋藏娇的情人。
尽管别人那么确信，但他的意见仍然不变……
——这个人绝对配不上太宰先生。
芥川龙之介想。
他忍不住回想起了与太宰先生的初见。
当时的他与同伴相依为命，尽管异能力很强大，但他的身体却相当病弱。因此不出意外的，他由于前一天所淋的雨而生病发烧。
于是隔天，为了他而出门寻找药物的同伴们不小心因为目睹了走私而惹上了一群恶人。
尽管他与妹妹芥川银因为同伴的掩护成功活了下来，但在几天后退烧的他还是为了伙伴们报仇而只身前往了那群恶人的所在之地。
却没有想到，等他赶往那些人所在之地后，见到的竟是独自坐在石头上看书的太宰先生。
萧瑟的树林、深夜高高挂起的月亮，以及坐在石头上安静看书的太宰先生……
芥川龙之介甚至能清晰地记得这一幕。
后来从对方的口中他才知道，那些恶人来自国外的组织，特意来到横滨想要越过港口Mafia独自进行走私来牟取巨大利益。
只不过组织内的主要成员已经在太宰先生和另一个人的合作下被解决，只剩下少许的残党还在四处流窜。
“你想要解决那些残党？”
当时失去仇恨来源，不知该做什么的他听到太宰先生如此询问他，于是他也果断地回答了一声，“是！”
随后的事情像是理所当然一般，对方赋予了自己生存的意义。
而他与自己的妹妹银在对方的介绍下成功加入了港口Mafia，并继续跟随对方追寻那些残党的下落。
可是，就是这样的太宰先生居然会有喜欢的人这种事情……
“咳咳咳……”
咸咸的海风通过他的鼻腔侵入肺部，引得他喉咙发痒止不住地咳嗽，他下意识抬手遮掩唇部。
直至咳嗽终于停止，思绪回归的芥川龙之介才望向了仓库的位置。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好了……
他这样想着，目光忍不住多了几分审视。
去看看——
“宫水富江……”
芥川龙之介呢喃着这个对于太宰先生来说拥有特殊意义的人，迈步走进了那看似被闲置的仓库。
**
黎明即将到来，但仓库周围依然一片灰暗。
芥川龙之介并未遮掩自己的脚步，可意外地，这里并没有一个来看守门口的人。
感觉到奇怪的芥川龙之介顿了顿脚步，随后走到了仓库门口。
“[罗生门]。”他低语一句。
几乎是瞬间暗红色的光辉出现在他周围，他身上所穿的黑色长衣外套下摆处发生了变化，从普通的外套变成了形状锋利的黑兽。
黑兽收到了来自主人的指示，动作迅速地将面前的大门切割成了好几块。
霎时间，被切碎的门在失去了支撑后掉落在地上掀起了灰尘。
芥川龙之介遮掩口鼻，但奈何咳嗽声还是响起，不想停留在这样的环境中的芥川龙之介只好继续朝内走去。
仓库内的空间很大，房屋天花板上的灯又不算密集。
尽管已经被闲置，但通过亮度一般的灯光，芥川龙之介依然能够看得到内部充斥着用来摆放货物的置物架和些许纸箱和木箱。
他眉头紧皱，查看着周围的环境。
确认这里没有任何人后，再次朝着更里面的地方走进。
很快，嘈杂的声响出现。
意识到很有可能是残党的芥川龙之介立即朝着两侧都是长长置物架所形成的道路跑去，而他的目的地是道路尽头左手边置物架后的那块地方。
胸腔和肺部开始感受不适，但随着距离越近，芥川龙之介能够听到的声音愈发清晰。
那是子弹射出的枪声和匕首陷入肉中的噗呲声，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话语。
“……不要怪我……我也不想……”
“富江……富江……看看我吧……”
“都给我去死……只有我、只有我……”
“…………”
芥川龙之介心中升起了疑惑，与此同时眉头越皱越紧。
他不理解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似乎出现了什么出乎预料的发展……
是内讧吗？
可是话语中又提到了……宫水富江。
芥川龙之介很难思考这种复杂的问题，他之前所处的生活环境只需要争夺食物，然后与同伴共享就可以了。
至于敌人……当然是全部解决掉。
思索到这里，芥川龙之介也不再考虑别的。
他想，他只需要到那里去，然后杀掉敌人，再去看那个让太宰先生特别关注的宫水富江就可以了。
芥川龙之介将自己接下来的目标分为两个步骤，然后再次提高速度跑着。
终于，他来到了尽头后马上停下自己继续奔跑的动作，并看向左手边置物架后的画面……
——那是极其难以置信的一幕，在这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他面前以慢镜头的形式播放。
在亮度有限的灯光下，芥川龙之介能看到那块偌大的地方被红色染了个遍。地面、墙壁，乃至天花板都被血液溅到。
地上是零散又或者堆积的尸体，鲜血从他们的身体上流淌了下来，看起来像是要汇聚成一条小河。
但并非没有幸存者，地面上还站着几个面目狰狞、表情疯狂的男人，他们的手中几乎握着手枪，相互朝着剩下的人对准，然后按动扳机。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就用光了，并没有子弹从中射出。而另一边站在角落的男人在发现后，立即抛弃手中同样没有子弹的枪支从怀中掏出了匕首朝着持枪的男人冲了过去。
锋利的刀划过持枪男人的咽喉部位，鲜血再次喷涌而出在墙壁上画出了完美的弧度。
甚至，溅得最高的那几滴血牢牢地扒在天花板上。
芥川龙之介瞪大双眸看着面前的一切，内心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然而就在此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锐，却又悦耳的笑声响起。
通过音色分辨，芥川龙之介只能判断出来这是个男生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名穿着休闲的少年。
对方微微仰着头，左手像是为了遮掩般摆在唇前。明明身高并不高，但那双漆黑到什么都反射不了的黑眸却俯视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持刀的男人听到这样的笑声下意识望了过去，对方用痴迷的目光盯着面前的少年，喃喃道，“富、富江……富江在看着我……”
仿佛这样被对方注视着是什么恩宠和荣耀。
芥川龙之介不自觉地看向那个男人，却在下一刻目睹到了对方被枪杀的画面。
子弹穿过男人的额头，对方的身体还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才摔在地面上。
但因为地板上的尸体，这具身体摔倒时只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芥川龙之介凭借着子弹射来的方向找到了射击的人。
对方跪趴在尸体的缝隙中，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举着枪维持刚刚射杀的动作。
“果然一直等待，才是最正确的……”对方如此说道，然后缓缓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富江……富江……”
他边喊着名字，边想要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年。可是还未看到，就被另一个人用子弹贯穿了胸膛，永远地倒在了地面上，再也起不来。
至此，这片地面上只站着两个人——最后的胜利者和那名莫名在笑着的少年。
芥川龙之介被眼前发生的一切顿住了脚步，只能眼睁睁地注视着那个最后站着的人踉踉跄跄地朝着少年走去。
对方边走边喊着少年的名字，“富江富江富江富江富江……”
然后来到对方的身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伸出手试图抱住对方的腿，同时嘴里还不停诉说着什么，“这样一来，只有我可以……”
然而这个举动并未完成，因为少年直接抬起腿踹了过去，将对方踢倒在地。
完全不顾对方的死活和话语。
在芥川龙之介的视角中，他看到少年用嫌弃的目光看着这个男人，并开口，“真恶心……能别碰我吗？”
男人被踹倒也没有生气，而是独自起身继续跪在少年的身边，用一样的口吻对着少年说道，“对不起富江，对不起……但是这样一来就可以确定了吧？”
对方用着乞求的目光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少年，用堪称哀求的语气继续道，“我可以喜欢你，然后你也来喜欢我……”
“哈？”少年不屑的情绪明显又直接，随后继续道，“我记得我说的是‘谁赢了，我就允许谁喜欢我’……而不是我也来喜欢你吧？”
说完，少年嗤笑了一声，对着身旁跪着的男人毫不留情道，“别自作多情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
这句话显然震惊了地面上的男人，对方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少年好几秒。
确认对方真的是这么想的之后，立即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愤怒地对少年吼着，“富江！你怎么敢的……！你知道我为了你杀了多少同伴了吗？你看看这地面上的尸体！”
说着说着，他开始激动起来，指着面前的少年道，“还是说你的心里只有那个太宰？！你这个婊子！明明是你勾引了我们！让我们自相残杀，做到这个地步……结果你现在一句轻飘飘的自作多情就想把我打发了？”
“……饶不了你！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讲完男人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面前的少年。
芥川龙之介注视着这一幕猛然清醒，即使他再怎么不善思考这个时候也听明白了对方的话语。
……也就是说，面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个少年所造成的。
——仅仅只是因为少年随口的一句话？
芥川龙之介无法理解，但眼看着男人即将按动扳机的手，他停顿了许久的脚步终于动了起来。
虽然对那个宫水富江多有不满，但他现在还得完成太宰先生的命令。
“异能力[罗生门]——”
他不再遮掩自己的声音，话音刚落，黑色长衣外套下摆化为黑兽朝着男人攻了过去。
看似愚钝的黑兽贯穿了这个男人的胸膛，将其高高挂起。
注视着鲜血顺着黑兽滴落在地面的景象，芥川龙之介无动于衷。
他只是很快将黑兽从对方的胸膛收了回来，在甩了甩上面的血迹后才变回原来的模样。
他注视着那个男人的身躯，边朝着少年走去。
直至确认男人彻底死透不再动弹，他才将视线从对方身上转移到少年的身上。
然后，瞳孔紧缩——
对方微卷的黑发如宝石般具有光泽，皮肤光滑白嫩，与他因为疾病缠身而灰白的肤色完全不同。
那双空洞的黑眸像漩涡般吸引着他，但更令他难以离开视线的是对方左眼眼尾处的美人痣，再往下看去则是弯起嘴角的薄唇……
之前距离遥远，看不清少年真实模样的芥川龙之介想不通宫水富江具有什么魔力，能让所有人因为一句话而自相残杀。
但此刻在亲眼看到了对方的面孔之后，他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他甚至用那反应变慢到难以思考的大脑想，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太宰先生才会对这个少年如此与众不同……
就这样盯着对方露出这样的笑容不知道多久，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芥川龙之介大脑正在艰难思考是谁的时候，一只手猛地抓着他的右手手腕举了起来。
突然的动作使得芥川龙之介回神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却是太宰先生的那张不知为何轻蹙眉头的神情。
还没想明白自己所做的行动是不是哪里又令对方不满，就听到太宰先生询问他：
“……芥川？你还好吗？”
第22章
在得知宫水富江被绑架的时候, 太宰治确实很生气，但很快他也因此制定了一套一石三鸟的最优解。
解决上次任务组织剩下来的残党，锻炼芥川龙之介, 和试探宫水富江背后是否真的存在他所怀疑的组织。
在他的预想中，如果存在这样的组织, 那么对方在发现他迟迟没有行动后，必定会按捺不住去救被困于危险之中的宫水富江。
尽管宫水富江的异能力很危险, 但这也无法否认这个异能力更多的利用价值。在死亡和暴露之间，显然是后者的结局带来的损失更小。
与之相反的，如果宫水富江的背后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样的组织……
太宰治想起了在lupin时友人织田作之助所说的那句话。
【“从一开始一切都是巧合，偶然。”
“对方只是个刚好拥有了那种异能力的普通人。”】
可是——
太宰治心中存有疑问, 如果真的是巧合和偶然，那么对方为什么对他的目的性那么明确？
但显而易见，现在并不是他该想这个时候。事态已经朝着在太宰治看来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他不得不立即安排芥川龙之介出动。
尽管这个他刚收下的直属部下脑子只有一根筋，但以对方的实力去解决那几个残党还是游刃有余的。
太宰治从下车后便朝着仓库走去, 来到仓库门口就毫不意外地发现了芥川龙之介使用异能力粗暴打开仓库大门的痕迹。
他面不改色地掠过, 径直地走了进去，在观察了一下四周后, 很快确认了路径走向目的地。
很快，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在港口Mafia待了好几年的太宰治明白, 这是死了不少人才会有的状态。
他想, 芥川龙之介应该顺利完成了解决残党的命令。
只不过……有点太安静了。
意识到这点的太宰治轻蹙眉头, 他从这种安静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他给芥川龙之介下达的指令是在解决完残党之后立即离开仓库，目的就是防止对方被宫水富江的异能力影响。
也就是说，在确认宫水富江背后没有组织后，此时的局面就只剩下了两个。
一个是芥川龙之介听从了他的命令, 解决完残党后从仓库离开。
另一个是芥川龙之介并未完全听从他的命令，而是在解决完残党后选择与宫水富江交谈。
如果是前者，那么现在他已经遇上了芥川龙之介才对。
这样一来，答案就很明显了……芥川龙之介选择上前与宫水富江接触。
既然如此，在这样空旷的地方谈话不可能没有一点声音。
——这才是太宰治感觉奇怪的地方。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太宰治加快脚步通过了由两侧置物架构成的道路。
在路的尽头越过了置物架看到了他自己在意的场景。
——满地的尸体，以及溅得到处都是的血液。
只是光线有限，所以能看到的细节并不多。
不过在这片场景中，最瞩目的却是那两个唯二站着的人。
太宰治双眸微眯，通过优秀的视力，他确认了站在那里的就是芥川龙之介和……宫水富江。
他迈动脚步走了过去，可刚踏上一步，脚底便升起了奇怪的触感。
湿润，却又与踩在水上的清爽感不同，多了几分黏稠。
几乎是瞬间，太宰治就明白自己踩在了那些从尸体身上流下来、由血液汇聚而成的‘水’坑上。
他停顿了一下后，很快面不改色地继续朝着那两个站着的人走了过去。
越是靠近，太宰治越能看清两人的侧脸。
他的目光率先注意到宫水富江那边。
从他的角度来看，对方此刻站在那里，低垂着头。有些长的前额刘海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对方的上半张脸的表情，但通过对方嘴角勾起的弧度，太宰治看得出来对方是在微笑。
微笑？
对着芥川龙之介？
太宰治轻蹙眉头，没有立即说话，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但很快在转过了头后，对着不知道在做什么的芥川龙之介喊了一声，“芥川。”
“……”
可芥川龙之介并未理睬他，而是继续维持他看到的最初模样站在那里不动。
察觉到了什么的太宰治再次向前走了几步，直至能够看清芥川龙之介的表情，他才发现芥川龙之介面对宫水富江所受到的异能力影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微张的嘴，睁大的双眸，以及那双直勾勾却又不移开视线的目光。
这种熟悉的神情令太宰治回想到了曾经观察到的那些人——那些因亲眼看到了少年真实容貌而被吸引蛊惑的人群。
只是……
太宰治的脚步在微妙地停顿后迅速来到对方的身边，猛地抓起对方的手腕，继续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因为他的异能力发动有了效果，对方终于有了迟钝且僵硬的反应——缓缓转头看向了他。
“……太宰先生？”
听到对方还能对话，太宰治稍微松了口气。
他松开了对方的手，“你感觉自己还有哪里不对劲吗？”
听到他的话语，宛如垂耳兔发型的少年反应迟钝地摇了摇头。
很快，对方似乎想起了什么，试图转头寻找谁。
注意到对方的动作，太宰治面不改色地走到了对方的面前，遮掩对方的视线。
并在对方疑惑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抢先开口。
“芥川，还记得在这之前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解决残党，然后，”对方低头回想，然后音量降低，“立即离开仓库……”
“结果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质问着对方。
“……”
看着对方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神情，太宰治直接出声，“芥川，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违背我的命令了。”
“说实话，我感到十分失望……甚至开始思考当初带着你回来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对方终于着急，抬起头立即开口，“太宰先生，在下、……”
太宰治却只是摆了个制止的手势，他神色冷淡地对着面前这个尚且不成熟的部下开口，“可以了，这次的任务我勉强算你完成了，你现在先回去吧。”
见到他的态度如此决绝，生怕再次开口不离开会成为第三次违背命令的芥川龙之介只好在沉默良久后，生硬地点了点头回答，“在下明白了……”
直至对方的背影消失不见，太宰治才转头看向在这整场计划中处于中心位置的黑发少年。
对方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见到这一幕，太宰治就忍不住回想起芥川龙之介直勾勾盯着对方的画面。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面前的少年，“富江……”
然而明明手还尚未触碰到面前的少年，对方却先一步身体前倾，向他倒下来。
发现这点的太宰治立即变换了动作，将对方抱在怀里。
熟悉的幽香替换了他鼻腔中的血腥味，怀中的身躯无力且柔软。
但察觉到奇怪的太宰治却无心思考这些，而是用空闲的那只手将那只低垂着的头抬了起来，果不其然地发现对方正紧闭双眸，陷入睡眠。
“是昏厥吗……”
太宰治很快分辨出对方并非真的在睡觉，更像是脱力导致的昏睡。
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怀中的黑发少年。
最终，他将少年抱起走出了仓库外……
*
返回公寓的太宰治注视着躺在沙发上的少年的睡颜开始发愁。
对方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同时还沾满了血迹，如果不出意外，大概率是芥川龙之介在解决那些残党的时候，溅到对方身上的。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他应该主动帮对方清理并换上新的衣服。
可是不知为何，他很难主动做这一步。
所以，还是要等到对方醒来吗？
太宰治想。
……
…………
意识模模糊糊清醒过来，宫水富江挣扎着睁开了双眼，然而出现在眼前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有些茫然，就这样安静地注视了好几秒，直至一道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富江？”
他没有起身，而是侧头看了过去，发现是熟悉的太宰先生。
对方从客厅拎起一把椅子来到他的身边坐下，直至此时宫水富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好像是在公寓的沙发上。
沙发……
宫水富江猛地坐起了身，然后呆愣愣地看向太宰治，“太宰先生？我……”
“在公寓。”对方像是知道他要询问什么立即回答，紧接着又开口询问，“但是在那之前……你被绑架了，还记得吗？”
绑架……
被这样一提醒，宫水富江想起来了。
他确实是被绑架了，但很快那群人开始争吵发生争执，然后……
宫水富江开始努力回想，可记忆就像是醉酒后那样发生了中断。但万幸，他仍存留着一些断断续续的、模糊的记忆。
只不过在那些记忆中，他好像是在……
——笑。
——他好像很愉悦地一直在笑。
想到这里，宫水富江再次茫然。
他在为什么笑来着？
‘当然是因为看到他们那样厮杀，所以才笑……’
宫水富江好像听到了谁在说话，他看向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黑发青年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奇怪举动，“怎么了吗？”
“不……”宫水富江下意识否认，随后想起了什么主动询问，“说起来，既然我回到了公寓，就说明是太宰先生救了我吧？”
“这个嘛……”
在宫水富江的目光中，黑发青年疑似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随后回答，“算是这样吧。”
“对方是我上个任务所要解决的组织的残党，所以才会为了报复我而绑架了你……”
“在发现你被绑架后，我带着下属前去营救你。只不过当我赶到后，发现你已经陷入了昏迷。”
对方简单地叙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宫水富江很快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寓。
他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沾满了血迹。见状他急忙站起了身，就在这时，黑发青年递过来一套他的衣服。
“给。”对方开口，“本来我是想帮你处理一下的，只不过……”
对方似乎是想解释什么，但宫水富江此时注意力并不在这个地方。
他对太宰先生道了谢，然后拎着衣服去了浴室。
看着对方关上浴室大门的身影，太宰治在心里松了口气。
好在对方没有睡太久，不然他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等下去。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钟表。现在距离他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两个小时。
虽然因为少年的原因，他离开了仓库，但是太宰治准备等到上班时间后，带着下属返回那个地方进行调查和清理。
至于芥川……
想到这个家伙，太宰治就忍不住头疼。
明明潜力巨大，却会是那样的性格……
以至于即使是最简单的指令也会因为对方的擅自举动而导致任务出现问题。
太宰治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不想再思考对方的事情，太宰治决定做点什么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走到厨房内的冰箱前，打算看看有什么食材。
洗完澡的宫水富江终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清爽了，换上太宰先生递给他的衣服后，他径直地走出了浴室房门。
然而看向客厅，发现前不久还在的太宰先生此时并不在客厅内。
……上班了吗？
冒出这个想法后，宫水富江来到了客厅，却发现厨房那边传来了动静。
察觉到了什么的他慢步走到厨房附近，通过开放式厨房他发现了正在内部进行料理的黑发青年。
对方似乎已经做到了最后一步，将什么东西从锅里端出来放入了碗中，端了出来。
注意到他的出现，对方也丝毫不惊讶，反而开口，“虽然不知道生病的人该吃点什么，但是我熬了点粥……”
宫水富江顺着对方期待的目光看向了碗，然后沉默不语。
对方虽然说是粥，但是……
看着那在碗中咕噜咕噜冒泡发出不祥蓝紫色的粥，宫水富江还是觉得这更像童话故事里巫女制作的药水。
“……太宰先生在里面放了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普通的蔬菜。”
宫水富江：“……”
不想打击对方积极性的他只好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喝下了这碗粥，他想，总不至于会死吧？
但出乎意料的，这碗粥的味道还算不错，甚至带着淡淡的甜味。
大概是发现他略显诧异的表情，对方开口，“虽然我也是第一次做，但看起来效果还不错嘛！看样子下次可以做给朋友尝尝了……”
说着，对方若有所思起来。
所以，他只是对方的试验品吗？
宫水富江有些震惊和茫然。
黑发青年似乎也发现了这么说不太好，于是马上转移话题，“快到我上班的时间了，不过我今天的工作只剩下了善后，大概中午的时候会回来。”
虽然生硬，但是有效。
宫水富江顺着对方的话题看向冰箱，如果他想得没错的话，那里应该没有两人份的食材了……
“不用担心，再怎么说富江你才经历了那种事情。”太宰治开口，“所以今天中午我可以帮忙带吃的回来。”
他询问，“你有什么想吃的食物吗？”
吃的食物……
‘那当然是……’
‘——高级鱼子酱和鹅肝酱。’
“高级鱼子酱和鹅肝酱。”
莫名的声音再次响起，宫水富江下意识重复道。
**
太宰治离开了高级公寓，手中还拿着一个塑料袋，这里面是少年沾满血迹的衣物。
看见少年对这种东西不知所措的时候，太宰治主动提议将这种东西带走丢掉。
对别人来说可能确实难以处理了一些，但是对于在港口Mafia工作了三四年的他而言却轻而易举。
只不过，从公寓离开前往港口Mafia的他心思并不在这种事情上面。
而是在离开前，少年对他说的那句话上。
高级鱼子酱和鹅肝酱……吗？
黑发青年走下楼梯的同时，陷入了沉思。
明明他之前观察的时候，少年喜欢的食物并不是这两样。
虽然感觉好奇，但没有更多线索的他只好先将这种事情放在一旁。
来到港口Mafia自己的办公室后，太宰治随便找了一个垃圾桶打算将手中袋子中的衣物丢掉。
可是在即将丢掉的时候，眼尖的他看到了袋中衣物上的破损。
太宰治的手停住，然后将衣服从袋中拿起来展开，出现在他面前的、属于少年的上衣部分在胸口处有一道明显的破口，并且在这个破口周围的血迹远比其他地方的要更多更显眼。
就仿佛，曾经有大量的血在这里喷涌而出……
想到这里，黑发青年回想了少年从浴室出来时候的模样。
“叩叩叩。”
“太、太宰先生？”
听到熟悉的声音，太宰治立即分辨出来是自己的副手中西宽人，便让对方直接进来。
于是，等中西宽人进门的时候，只看到自己的上司正展开着一件布满血迹的上衣欣赏。
……这是上司什么新的爱好吗？
中西宽人在心里想，但表面上他还是颤颤巍巍地低下了头，生怕自己的表情会被对方猜到心思。
“中西啊，你来得刚好。”
他听到自己的魔鬼上司这样说，并继续道，“接下来我会带着别的部下去收尾残党的事情，至于你……”
中西宽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额头开始紧张地冒汗。
“你帮我买一些高级鱼子酱和鹅肝酱。”
中西宽人：“……？”
这是什么另类版本的双倍糖精的咖啡吗？
对方这么说着，随后又补充道，“再顺手帮我买一些普通的食材吧。”
虽然不知道对方所说的普通食材是什么，但是……
“我知道了。”中西宽人回答。
大不了，他把市面上的食材都买一遍。
反正这种钱走的是公司账单，报销的也是他们的首领。
***
携带着部下重返仓库，这一次凭借着明亮的光线，太宰治清晰地看到了之前没有仔细看清楚的场景。
血腥味依然浓烈，但比起这种事情，地面上的尸体才更能吸引太宰治的注意。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部下在原地待命，然后自己独步踏入尸海之中。
他踏过地面上深色且黏腻的液体，发出践踏的声音，仔细注视着路过的每一个尸体的模样。
或是不甘，或是激动……
他们的表情基本都是如此，却唯独不像是正常该面临死亡的茫然或者恐惧。
不仅如此，他们身上的伤口……
太宰治停下脚步，凝视着脚边这具尸体。
对方手上紧紧攥着一支枪，表情兴奋，然而对方的背上是一处显示死亡原因的枪伤。
但要知道，他这位直属部下兼他的弟子，可从来不用枪支弹药。
毕竟，对方将这种东西归类为蠢人的武器。
实际上，这片地方大多数尸体都是差不多用枪支制造出来的致命伤，偶尔也有零星几个是匕首的致命伤。
也就是说……这个尸海并非是芥川龙之介制造而成。
他顺着这具尸体趴下的方向回看，找到了不远处唯一一个远离这片尸海的尸体。
于是，迈步走了过去。
这具尸体与那片尸海中的尸体极为不同，不仅离得那么远，就连身上的致命伤也并非枪支匕首造成，但却又更加正常。
注视着尸体胸口处的大洞，太宰治甚至能够看到地面。
不过这样一来他也确信了一件事……
——这里的尸体，除了这一具外，其余都是自相残杀而死。
不，更准确地说。
这具尸体是自相残杀后唯一的获胜者，所以才会被出现在这里，最终被芥川龙之介解决掉。
想到这里，太宰治望向了他在黎明前夕来到这里看到的芥川龙之介和少年所在的位置。
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黑发青年缓缓回头，看向了疑似在自相残杀中被撞到而摔坏的摄像设备。
第23章
太宰治注视着那个被安装在三脚架上的摄像机, 动也不动地对着身后的部下开口，“给我把那个拿过来。”
“是。”
听到了命令，其中一个下属立即来到上司所指示的位置, 从一片尸海中找到了不太起眼的摄像设备。
摄像机明显遭受到了强烈的撞击而发生了剧烈的变形，他蹲下将上面的摄像机取下来的时候, 甚至能感受到碎渣从上面掉落到手心。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艰难地打开了相机, 注视着碎裂的屏幕按了一下开关。可惜的是，屏幕并未亮起来。
见状，这名下属这才站起身将摄像机拿到了黑发青年的面前，毕恭毕敬地回答, “太宰先生，这个摄像机应该是损坏了。”
太宰治看向变形的摄像机，在发现上面布满血迹后放弃了伸手去拿的打算, 但他本人对于下属口中的结果并不意外。
只不过……
“还有呢？”他继续问。
“那个……”
刚刚还毕恭毕敬的下属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显然不知道上司这一个问题的答案。
他开始思考怎么回答, 就听到上司的叹息声响起, 这使得他的后背上开始急速出现密密麻麻的冷汗。
“哎，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
“所以, 储存卡怎么样了？”
尽管黑发青年的话语恶毒又伤人，但作为下属的他不敢出言不逊, 只希望能赶紧回答完, 然后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去。
于是他按照上司的问题, 打开了摄像设备。可是看着内部都发生变形的状况，他想这个问题可能不需要他去回答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上司冰冷的话语从他的身边响起。
“……可以了。”
下属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去, 就听到上司继续道，“你找个人把内部的储存卡修好，到时候让中西交给我。”
庆幸自己没有提前离开的下属听到这个命令瞬间恢复了原来能干的模样，他低着头对着面前的黑发青年道，“是，我明白了。”
说完，他拿着这个变形了的摄像机离开了仓库。
看着下属离开的背影，太宰治又将视线转移到仓库内堪称炼狱的景象。
等他再确认没有新的、值得记录的线索后，他才转身朝着下属们所在的位置走去。
面对下属们低着头的模样，太宰治直接略过他们倚靠在他们身后的置物架，淡淡道，“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
“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将这里清理干净。”
*
等太宰治返回港口Mafia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当然，清理现场，还是那种现场，所要花费的时间远远不是一个小时就能结束的。
只是太宰治在原地观看了一会儿后，就嫌弃过于无聊，于是将下属们都在那里，自己独自离开了。
不过，这也并非是他离开的唯一理由。
除了现场的收尾外，作为这个任务的负责人他还需要将事情发生的一切写成报告。
于是等太宰治将报告都写完后，时间再次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但写完报告后，他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单手撑着脸颊坐在办公桌前呆坐了会儿。
在打了个哈欠并伸了个懒腰，终于按捺不住的情绪后，太宰治侧头看向办公室左侧墙壁上挂着的时钟。
此时距离他给中西宽人下达指令过去了长达两个小时。
“……”
不太理解为什么简单的任务也会花费那么长的时间，但他已经不打算继续这样等下去。
太宰治看了一眼自己写好的任务报告，他原本是打算自己的副手回来后，让对方帮他将任务报告交给首领，自己带着食材离开。
可现在，显然只能自己去做。
意识到这点，太宰治忍不住露出嫌麻烦的神情。
他拿起报告的文件，来到高层专用的电梯内，按下了最高的楼层。
在电梯发出提示音后，径直朝着首领办公室走去。
熟练地被检查后，他敲响了首领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
守卫帮他推开了大门，又在他进去后主动关上。
身后的光源消失，首领办公室内一片昏暗。
在这个极短的时间内，他还无法适应这个差距，只好微眯着双眸看向眼前首领所在的位置。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适，很快将身后的落地窗通上了电。
原本黑着的玻璃在通电后迅速变得如同普通玻璃一样，明媚的阳光通过玻璃照射在室内，房屋内的光亮瞬间增强。
突然的再次变化使得太宰治闭上了双眼，等他再睁开，面前倒映出首领熟悉的红色围巾。
他注视着对方看似和蔼可亲的微笑，面不改色地开口，“……首领。”
“真是难得，太宰君居然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找我呢。”
对方调侃着，这种态度比起某种上下级关系，更像是长辈和后辈的亲密关系。
太宰治并未被对方的这种表象所迷惑，作为弟子的他最清楚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他只是淡定走上前，将手中的报告文件递到对方的桌面上。
“首领，我只是来交任务的。”
对方笑了笑，没有说话，似乎并不觉得尴尬。
在看到太宰治递过来的文件后，直接拿了起来查看。
太宰治见对方看得认真，自己只好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如果不是上下级关系，他现在肯定直接出门离开。
因为……
不等太宰治想完，他就听到森鸥外的话语。
“芥川龙之介……”对方注视着文件喊出一个名字，又继续道，“说起来就是太宰君晋升为干部后，收的那个直属部下？”
太宰治神色淡淡地回答，“是我新收的直属部下。”
“之前追查残党的时候遇到的，对方和中也一样生活在擂钵街。不过很可惜的是，他的同伴因为目睹到了那个组织走私交易的场景被杀害了，目前只留下了他和他的妹妹。”
“因为意外发现对方的异能力很有潜力，所以我将他留下来做自己的直属部下。”
“异能力很有潜力……吗？”首领低声重复着，然后笑了起来，“虽然还没有亲眼见过对方，但是我听说了哦，太宰君……”
“——他好像很敬仰你的样子。”
听着对方拉长的语调，太宰治没有错过对方因为笑容而微眯着的双眸下所闪烁的微光。
他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面上故作为难，“原来别人是这么传的吗？”
很快又回想般自言自语道，“嘛，这么说好像问题也不大吧。只不过……”
他故意说到这里停住，等待。
果不其然，首领接上了话。
“只不过？”
面对首领歪着头表示不解的神情，太宰治这才继续道，“那个家伙他可是完全不听指令呢。”
“让他跟随我的部下调查别人情报，他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让他把找到的目标人物活捉，他也会将对方当作敌人解决掉。让他去处理文件工作，他这个时候会窜逃在桌子底下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黑发青年洋洋洒洒了一大堆，无一不是对自己这位新收直属部下的不满和抱怨。
“而且首领你知道吗？刚捡到他的时候，他浑身都脏兮兮的，我特意让部下带他去洗澡，结果发现那个家伙完全不愿意下水！不得已的情况下，部下找到我说了这件事，害得我不得不亲自带他去洗了澡！”
说着说着，黑发青年低声嘀咕起来，“搞得我好像和织田作那样在带孩子了，可恶……”
对方在嘀咕什么森鸥外没有听清，但是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怨念。
“啊，说起来……”
就在森鸥外还在沉默的时候，黑发青年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向他看来，“我记得首领带孩子很有一套不是吗？既然如此，首领干脆帮我带带芥川好了。”
“……”
森鸥外保持微笑坐在位置上，没有立即说话。
他想不明白自己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对方怎么就长篇大论到了要将这个直属下属甩给他的地步。
不过太宰君既然敢这样对他说，那么就说明这些事情都是属实的。
想了想对方口中那个不听管教，还会增添麻烦，又不爱洗澡的直属部下，森鸥外忍不住思考了一下自己接手后可能出现的画面。
要不，还是算了吧。
如此想着，森鸥外轻咳了一声对着面前的黑发青年开口，“太宰君，我想了想，你也是时候该锻炼一下怎么带后辈了，所以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你自己好了。”
“嘁。”
听对方发出不满的声音，森鸥外也不生气。
他用手指点了点桌面上对方交给他的文件，发出富有节奏的声音，淡定地询问面前的黑发青年，“那些残党全部都是由你的直属下属芥川君解决的我明白了，不过——”
“他怎么样了？”
森鸥外能感觉自己这句话后，黑发青年明显的停顿。
可很快，对方又变回了刚刚抱怨芥川龙之介时的模样。
“首领口中的他，该不会是指富江吧？”对方摊着手询问。
森鸥外笑眯眯着，没有说话。
黑发青年也不在意对方没有回答的事情，而是继续道，“当然是没事啦。”
“虽然我刚刚那么说了芥川，但是在实力方面还是毋庸置疑的。”
在森鸥外的目光中，面前的黑发青年说话的时候嘴角上扬，明明正对着透光的地方，双眸却愈发黑暗。
紧接着，像意有所指般回答：
“富江他，什么问题都没有哦。”
……
…………
注视着自己刚刚晋升为干部的下属离开，森鸥外不再维持自己原本微笑的表情。
他转动了座椅，看向窗外的景色，然后重复着黑发青年刚刚的回答。
“什么问题、……都没有吗？”
**
宫水富江坐在公寓的客厅内，低垂着头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但实际上，他只是在想一些东西。
之前太宰先生在，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太宰先生身上。
现在太宰先生不在，他才感觉到了自己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转变。
比如说——
他的目光看向这套公寓，明明之前还觉得很符合他对居所的要求，现在看起来似乎觉得有些、……普通。
是的，普通。
即使这里是装修精致的高级公寓，但宫水富江还是感觉到了普通。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应该住在更加豪华的地方。
再比如说——
宫水富江站起身，来到自己卧室的衣柜前，打开。
看着里面几套穿过的衣服，他居然觉得这些是穷到穿不起的人才会买的三无品牌！
而且还被他本人穿过了很多遍！
如果他要穿，当然应该去穿更加知名的牌子！
——这肯定他自己哪里出现了问题！
宫水富江就差抱头在地上打滚的来表现自己的痛苦了。
更重要的是……
宫水富江想起了今天早上太宰先生询问他想吃什么的画面，他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回答了那个答案。
可结合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个答案异常眼熟，眼熟到了答案呼之欲出的地步。
宫水富江来到浴室内洗手台前，看向上方镜中的自己。
黑色微卷的发丝，白皙嫩滑的肤质，和那个在左眼眼尾处的泪痣。
但最令他目不转睛的，是镜中的自己居然在笑。
嘴角浅浅勾起，连带着眉眼都微微弯了起来，整张脸远比之前要更加带着某种未知的魔力。
像极了……
——真正的富江。
他想。
之前他像原著的富江，只能说是因为他眼尾处的泪痣和造型太具有指向性了。
可如果是现在，恐怕只是这个表情，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原著的富江。
宫水富江转过头，看向了浴室墙壁上的瓷砖。
一切的改变不可能没有一点迹象，所以唯一要说的话，宫水富江只能想到是绑架时发生了什么。
这很有可能与他那断片的记忆有关。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宫水富江有一点已经很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个体质连带着他产生了类似原著富江的想法。
想到这里，宫水富江返回了客厅，坐在沙发上。
只觉得自己苟命的道路越发艰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公寓的房门发出了声响。
宫水富江睁开眼，看着天花板，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又睡着了。
他揉搓了一下眼睛，直至意识清晰，才坐起身看向门口的位置。
熟悉的身影让宫水富江一下子就认出来是太宰先生。
对方低垂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而宫水富江注意到了对方手中拎着的一堆袋子，见状他立即上前帮忙，从对方的手中拿走了几个分担了压力。
然而一拎到自己手中，宫水富江才发现这些东西有多重。
他不由得侧头打量起了身旁的黑发青年，这才发现对方拎东西时，西装下微微鼓起的肌肉。
前不久失落的情绪此时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对太宰先生的羡慕。
和他这种真瘦的类型不同，太宰先生是那种脱衣有肉的类型。
说好的柔弱无助的脑力工作者呢？
感觉只要对方稍微变换一下姿态，都能去拍暴力西装了！
全然忘记之前对方说过自己的实力是武装部门中下水平的宫水富江想到这里，撇过了头不再去看。
他拎着袋子来到了厨房柜台处，将东西一一拿了出来。紧接着对着琳琅满目的食材，陷入了沉默。
对方怎么会买那么多东西？
这个时候，走到他身边的黑发青年像是知道了他的困惑回答，“虽然是我叫自己的部下去买的，但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买了那么多。”
宫水富江看过去，发现对方正从袋子中摸索着什么。
还不等他询问，对方就先一步开口。
“啊，找到了找到了。”
说着，对方将找到的东西递给了宫水富江。
宫水富江疑惑地伸出手，接住。
然后，顿住。
“你早上说过的高级鱼子酱和鹅肝酱。”黑发青年淡定道，“因为不知道你要的是哪款牌子，所以干脆把能买到的都买了个遍。”
黑发青年说完看向宫水富江，不出意外地发现了对方脸上那略显复杂的神情。
“……怎么这个表情？”
“不，只是有些感慨。”
宫水富江真心实意这样感觉的，虽然想要这个是因为被体质影响了，他本身是无所谓吃不吃高级鱼子酱和鹅肝酱。
但是看到平时只等待着他购买食材和投喂的太宰先生，今天居然给他带来了东西。
宫水富江不由联想到穿之前看到的那种萌宠视频，猫打猎回来送主人礼物。
他记得这个时候，一般需要——
……
…………
即使离开了港口Mafia，太宰治也依然不自觉地回想起在那之前和森鸥外相处的氛围。
看起来相处融洽，但实际上每一句话的背后都是试探。
无论是芥川的事情也好，还是富江的事情也罢……
不过，也多亏了对方的试探。
太宰治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事情，现在也终于想明白了——关于那群残党为什么会找上宫水富江。
想必是因为他对宫水富江产生好奇的事情被对方看透了，却并未告知对方的原因。
于是，那个老狐狸忍不住想要宫水富江在他这里的存在意义。
想到这里，太宰治再次低垂着头看向袋中的食材。
手中的动作多了几分不耐烦的意味，就在这时，少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谢谢你，太宰先生。”
太宰治侧头看向说话的少年，只见对方继续道，“你送的东西我会好好珍惜的！你放心，之后我会更加努力地给你投、……给你制作美味的料理的！”
太宰治：“……？”
他实在不太能理解前后的逻辑关系。
而且……
太宰治的目光移到对方手中的东西。
这个买回来就是让对方吃的，而不是用来珍惜的……对吧？
尽管有点不明所以，但不知为何少年在刚刚的事情之后行动力满满。
在主动将穿戴上的围裙请求制作午饭后，便二话不说地将他赶出了厨房。
见状，太宰治只好在客厅安静等待。
等到对方制作了一堆料理喊他过来吃饭的时候，太宰治已经下意识顺着对方的话语坐到了客厅的椅子上。
在看到桌面上丰富的食物后，太宰治的心情突然复杂起来。
他不自觉地看向了坐在他身侧的少年本人，只见对方满脸期待，像是希望获得他的夸赞。
太宰治想，如果是之前的话，他一定会在品尝之后，毫不吝啬地夸赞对方。
不仅仅是因为味道有这个价值，也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他认为对方另有目的，所以为了迎合对方，他会配合对方的需求给出回答。
可现在……
安逸、正常，这与他原本所期待的生活完全相反。
意识到这点后，一股难以语言的感觉出现在他的心头。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自己接受少年出现在他生活中的初衷和回答森鸥外的那句话语。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有一些疑点存在，但太宰治从最开始的时候想要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并且他已经通过试探并获得了答案。
可他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亲口听到那个回答，进行确认。
于是，他放下了原本拿起来的碗筷。
对着面前因为他的举动而困惑的少年，询问出了那个最根本的问题。
“富江你……”
“——是别的组织派来的吗？”
***
他的强心剂，效果似乎快要结束了。
太宰治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在返回港口Mafia的路上——哪怕他知道今天他自己其实可以完全不用过来上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太宰治总感觉今天周围的环境远比之前要更加嘈杂，但他现在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为什么会这么这样。
因为他的大脑里，现在只能回想起不久前少年回答他的那个答案。
【“当、当然不是！”】
直至现在，太宰治还能回忆起对方在他问出那个问题后，所流露出的茫然和在反应过后试图解释自己清白的不知所措。
当然，他当时很快就不动声色地安抚了对方，并表示自己早就知道他不是别的组织派来的人，而是为了确认才需要这么询问的。
可是……
太宰治垂下眼眸，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的他在想什么。
……
…………
在周围人的视野中，面无表情的黑发青年身边散发着难以靠近的低沉的大气压。
虽然对方因为昨晚半夜的帖子而成为了话题中心，但作为下属的他们完全不敢打扰到对方，只敢小心翼翼地对其投去好奇的打量。直至对方进入办公室内，关上了房门，才敢做出大胆呼吸的模样。
然而还不等他们放松一口气，另一个行色匆匆的人从他们的身边掠过，径直走了过去。
对方的速度过快，再加上行走时带来的风压吹乱了他们的发型，所以他们只来得及看见对方那显眼的赭发。
但光是这一个特征就够了，再加上对方离开时的方向，他们立马认出了这是与黑发青年不对付的另一位高层中原中也。
如果不出意外，这位应该是听到太宰先生回来的消息，所以特意过来寻找太宰先生的。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两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轻则吵架，重则斗殴。
就是不知道，他们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而发生了争执。
而就在所有人都不看到的办公室内，赭发青年正愤怒的拎着坐在沙发上的黑发青年的衣领，语气不善的开口，“喂太宰，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迎上黑发青年那宛如死水般不见波澜的双眸，他在犹豫后继续坚定的询问：
“富江是你的情人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第24章
“富江是你的情人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中原中也在犹豫了之后, 还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
今天早上来到港口Mafia后，他就发现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通过不明显的侧敲旁击，他得知了一件事情——关于有人绑架太宰治的情人来威胁太宰治本人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情, 中原中也一开始是嗤之以鼻的。
太宰治有情人——说实话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别人自以为是的想法，只是谣言。
毕竟作为搭档的他已经通过与太宰治本人对话, 明白了这件事情的本质是虚假的。
因此，等他再次听到有关于‘太宰治的情人’的话语时, 中原中也的第一反应就是：什么离谱的谣言吗？
直至他从自己的副手口中得知这次的内容——
当时的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批改文件，而他的副手正将他批改过的文件和做完的报告进行整理并带走进行归纳。
与太宰治这边的情况不同，中原中也是港口Mafia内十分受下属欢迎的上司。
和经常不太待见下属的太宰治不同，中原中也对待下属的时候大多都会讲些安慰和鼓励的话语。
即使偶尔并未严格遵守上下级关系, 作为上司的中原中也也不会因此生气或者给予惩罚。甚至相反，在下属需要的时候，中原中也总是会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助。
这导致当他亲口询问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 他的副手没有恐惧和隐瞒，径直地讲出了昨天半夜发生的事情。
“其实是太宰先生。”副手回答。
中原中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在听到那熟悉的名字后, 他轻微挑了挑眉，“他？”
“该不会又在哪里自杀, 给人惹麻烦了吧？”
副手摇了摇头，“并不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房门, 确认是关闭状态后, 他的上半身开始倾向赭发青年, 用说悄悄话的语气毫无下属模样地说了更多的内容。
“是太宰先生的情人！”
声音虽小，但中原中也听得出来对方话语中的激动。
只不过，在听到是情人后，中原中也的兴趣突然又没有那么高了。
作为亲自与太宰治对话过的他本人, 自然明白这个‘情人’身份的水分有多么重。
可看见自己副手那副想要八卦的模样，中原中也最终还是没有打扰对方想要分享这个‘秘密’的心情。
“实际上昨天半夜，有人悄悄在组织内网爆料称有人绑架太宰先生的情人来威胁对方单独见面！”
“我们猜测是太宰先生那边的人爆料的，毕竟这种事情只能是在现场的人才能知道！”
“目前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我们这边有人缘广泛的下属已经在朝着太宰先生的下属打听更多的爆料了！”
中原中也：“……”
看着副手激动的模样，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
因为黑色礼帽被他放置在衣帽架上，所以中原中也只能抬起手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并同时用颇为无奈的语气对着自己的副手开口，“你们啊……有的时候少看这种无聊的东西。”
“指不定又是假的。”他继续道。
副手听到这句话有些奇怪，下意识询问，“‘又是’……？”
中原中也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泄露了什么，他不清楚太宰治为什么放任这样的谣言在港口Mafia内传播。
可既然对方这么做了，那应该是有什么道理的，作为对方的搭档，他可以不相信对方在生活中相处的那些小事，但不会不相信对方在工作上的安排。
见状，他赶忙打圆场。
“不……我的意思是说，毕竟太宰本人都没有出现，现在讨论这个可太早了。”
“小心被对方知道后报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后那句话，副手的表情开始犹豫。
他喃喃道，“不会吧？”
就在中原中也以为对方听懂他话语下的提醒，不会再说的时候，只见他的下属抬起头一本正经地对他进行反驳。
“可是，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甚至就连太宰先生的情人叫作富江的事情，也都知道了！”
中原中也的神情在最开始那句时有些无奈，他这个时候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平日里的亲和让他们都忘了别的上司都不像他这样好相处的。
可在听到后一句中的那个名字后，中原中也的表情瞬间消失。
“富江……是那个宫水富江吗？”
撞名字不是没有可能，但为了以防万一，中原中也还是想要进行确认。
然而副手似乎并不太清楚，对方抓了抓后脑勺。
“姓氏是不是宫水不太清楚……但是据说是位美人。”
听到这里，中原中也再也忍不住站起了身。
如果是富江也就算了，但是再加上美人的标签，中原中也很有理由怀疑，这位富江就是他认识这宫水富江。
回想着记忆中那个初见时，因为遇到跟踪狂而表情害怕、衣着凌乱的黑发少年，中原中也就难以遏制想要获得正确答案的心情。
但显然，他的副手那里获得不了。
所以如果想要获得答案的话……
*
所以，这就是中原中也出现在对方办公室，并揪住对方衣领进行询问的原因。
而且，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宫水富江，那么有些东西就不得不拿出来探讨了。
想到这里，中原中也表情略显愤怒，但语气带着克制地询问，“说话，太宰。”
然而，他手下的黑发青年只是眨了眨眼，看起来就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无知人士。
但中原中也知道，那只是对方的伪装。果不其然，对方的表情很快发生了转变。
黑发青年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渐渐勾起弧度，可眼尾却没有一丝变化。
中原中也即使再不擅长这方面，也看得出来对方正在做出的虚伪的笑容。
“啊嘞？中也特意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的吗？”黑发青年语调抑扬顿挫，随后又做出思考的模样，“让我想想……”
中原中也被对方的这个态度整得更加上火，他不自觉的更加用力的揪住对方的领口。
对方似乎被这个动作提醒，眼神瞬间闪过微光，嘴角恶劣的笑意变得真实，“没错，大家口中所说的那个情人就是富江哦。”
中原中也的眼眸缓缓睁大。
“——宫水富江。”
黑发青年像是为了让他更加确信，又或者是为了火上添油，说出了全名。
注视着黑发青年的表情，中原中也忍不住出声，“你这家伙——”
对方绝对是故意的！中原中也十分肯定这一点。
“说起来，我记得中也不久前似乎也在找谁吧？”黑发青年保持微笑地开口，但眼眸却毫无光亮，“今天你特意跑过来问我，我的情人是不是富江。难道说……”
中原中也手中攥紧衣领的动作越来越用力，以至于黑发青年的已经开始有被他拽离沙发的迹象。
可就算如此，也阻挡不了对方继续说话的嘴。
“——中也找的人就是富江？”
“太——宰——！”
中原中也瞧着对方勾起的笑容，再也忍不了自己的愤怒。他没有松开对方的衣领，而是径直地伸出另一个握成拳头的手揍上了对方的脸颊。
瞬间，从黑发青年被揍得撇过了头。然而等对方缓缓转过头来却发现即便对方的嘴角处流出一道血丝，可神情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
中原中也怒不可遏，“你早就知道了吧？！混蛋！”
是的，他是这样认为的。
通过对方现在的表现，中原中也无比确信对方知道这件事情——就算没有证据。
果然他话音刚落，黑发青年嘴角的弧度增大。
“被发现了啊。”黑发青年如此说道，紧接着又携带着那副顽劣不恭的笑容反问，“那中也要不要猜猜，我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
中原中也抿住嘴角，没有说话。
那双钴蓝色的眼眸此刻紧紧凝视着面前的人，像是在看敌人。
“给你一个提示好了。”
然后，中原中也听到黑发青年说出了一个具体日期。
听到这个日期的瞬间，他的双眸立即睁。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这个时间点。
这是他找到那个少年后，约好见面拿到谢礼的时间，同时也是……
中原中也回想起了当时太宰治闯入他办公室后那副奇怪的表现，特别是对方非要抢走少年送给他的饼干强行吃掉的场景。
如果是这样，那么之前的疑点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想到这里，中原中也的脸却更黑，“……你这条青花鱼，当时在看见那份饼干的时候，就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谁了吧？”
即使被这样揪住衣领，摆出一个完全不舒适的动作，黑发青年也只是摊了摊手。
对方露出无辜的神态，但眼底的情绪却并未遮掩。
“啊，终于发现了？”对方嘲讽般回答，“其实那份饼干，我早就在对方进入厨房制作的时候，就吃过了。”
听到对方这么说，中原中也的呼吸不稳。
他听得出来对方这句话语下的意思，分明是在向他强调对方与少年之间那并不一般的关系。
只不过，对方是不是忘了？
中原中也很快稳住了呼吸，他询问，“但我可是清楚地记得你表态过，你和对方之间不是我、……”他顿了顿，修改了措辞继续道，“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
为此，对方还恶劣给他报了医院的地址，让他自己去检查脑子。
不过说到这里，中原中也想到了一件事情。
中原中也再次用力将对方拽起来了一点，“你故意无视组织内和他之间的谣言不管也是有什么企图的吧？为此还故意弄出了什么绑架……”
“所以，”他直接质问，“结果呢？”
他与黑发青年直勾勾地对视，“你发现了什么吗？”
“……”
然而黑发青年却沉默不语。
对于这个态度，中原中也却反而发出了嗤笑。
就像对方熟悉他到了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出攻击一样，作为搭档的他同样也清楚明白对方这个反应下是什么答案，又意味着什么。
“没有想到你也有这样的一天啊，太宰。”
中原中也像是感叹，像是嘲讽。
黑发青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不等对方出声，中原中也就继续道，“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姿态出现在对方面前的，但是现在……”
“——我要把你的真实面目告诉他。”他斩钉截铁道。
说完，他松开揪住对方衣领的手，将对方甩在沙发上，然后整个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对方所在的办公室。
独留黑发青年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不知道是什么神情。
第25章
【请问……方便出来见面吗？富江。——中原中也】
高级公寓内, 坐在沙发上的宫水富江略微奇怪地看着这条突然的短信。
自从上次送完谢礼后，他便再也没有和这位中原先生联系过。
所以面对对方突如其来的要求见面的信息，宫水富江出于自身的原因, 第一反应是对方是不是也受到了体质影响。
他的手指逐渐靠近手机屏幕，却又犹豫。
宫水富江有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委婉拒绝, 才能显得不那么突兀。
……还是找借口吧。
比如说，他最近出了点小意外, 所以不太方便出门之类的。
而且某种程度上，他这样说也并不是在说谎。
毕竟几天前，他确实才刚遭遇过绑架事件。并在其中受到了惊吓，还失去了点记忆。
思索至此, 宫水富江的指腹接触屏幕，将自己刚刚想好的理由敲打上去并发送。
看着自己的信息下角出现的已读提醒，宫水富江有点紧张。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 他却没有收到对方的任何信息。
以为对方放弃的宫水富江松了口气，他放下手机, 准备去冰箱拿瓶饮料解渴。
然而刚站起身, 被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发出了铃声。
宫水富江顿了顿脚步，下意识回头注视着手机。
他拿了起来, 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发件人是他本以为不会再发送消息的中原中也。
他打开手机，本来在想对方会说些什么内容, 却没有想到自己反而睁大了眼睛。
因为对方给他发来的消息是——
【我知道在你身上发生的这件事, 倒不如说, 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和这件事情有关的另一个人……太宰治的事情。——中原中也】
等等！对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话说，对方又是怎么知道和这件事情有关的另一个人是太宰先生？
就好像知道宫水富江心中所想，下一刻对方再次发来了一条信息。
【虽然有些不愿意承认，但我和那个家伙是同事关系……！——中原中也】
宫水富江看着这则消息愣在原地。
虽然他的心里还是有些疑问, 但是不知为何，他从对方发出的这条消息里，感受到了对方咬牙切齿的心情。
他歪了歪头，在沙发边上看着手机的黑发少年身上涌现出了困惑的神情。
虽然不明所以，但既然对方都讲到这里了，宫水富江也没有再继续拒绝下去的理由。
他动了动手指，给对方发送了同意的回信。
*
横滨某处略微偏远的咖啡店内，身穿橘色内搭灰色外套、头戴黑色鸭舌帽一身潮服的赭发青年正坐在靠近窗边的一个角落座位上。
对方面前的桌面上还摆放着一杯的咖啡，但目光却时不时看向不远处挂着钟表的墙壁和窗外稀少的路人。
很明显，中原中也正略显焦急地等待某个人的到来。
为此他特意换上了更加符合现在状况的休闲穿搭，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要从上次找到太宰治讲起。
虽然他上次讲了那么多，并最后对着太宰治甩出狠话离去。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回归现实情况，自己主动找理由将对方约出来的时候有多么困难。
为了纠结措辞，他反复在手机上敲打了半天的键盘，却又在最后以各种理由一一删除。
包括但不限于：太长、措辞复杂、太公式化、语气不行……
终于在纠结了足足几天后，他才鼓起了勇气发送了那条采纳副手建议的消息。
其实在这个时间里，中原中也原本还担心太宰治会不会捷足先登做些什么，却发现对方和他相反，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处于加班工作的状态。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对于他来说是件好事。为了给对方留下好印象，中原中也还特意寻找了红叶大姐寻求意见。
所以，才换上这样的服装，约在这样的地点，等待对方的到来。
想到这里，中原中也忍不住回想起了当时红叶大姐那调侃的话语和感兴趣的目光。
他习惯性地想要压自己的帽檐，但接触鸭舌帽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换了一顶帽子。于是在中途，手的姿势改换成捏着帽檐，调整了角度。
“叮铃铃——”
表明着新客人到来的门铃响起，中原中也下意识抬起头。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影。
黑发少年身穿低调的休闲服装，和之前两次见面不同的是，对方此时没有在戴着口罩的同时头戴黑色的鸭舌帽，似乎比之前要更加大胆一些
并且对方手中握着一把遮阳伞，但似乎忘记了这种物品不能随意带进店内，直至在店员的提醒下，才摆放在了门口的雨伞收纳箱中。
这个时候的对方举止尴尬，即使有口罩遮掩，也仿佛能看到对方里面因为这种举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似乎是为了不再原地引人注目，少年很快朝着这边四处查看。
中原中也想，对方应该是在寻找他的位置。
但又不知为何，怎么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想到这里，他举起手，示意黑发少年对方要找的人在这里。
对方在见到他的动作后，黑色的双眸突然发亮，随后着急忙慌地走了过来。
中原中也就这样看着对方坐到了他的面前，对着他不好意思道，“抱歉，中原先生。我来晚了……”
“并没有来晚，是我来得太早了。”中原中也回答。
这并非只是缓解少年压力所说的客套话。
为了准备这次的见面，他提前了将近半个小时来到了这里，以至于连咖啡中的冰块此刻都消融殆尽。
他看着少年额头刘海下的细微汗珠，主动朝着服务员点了一杯带冰的咖啡。
这家咖啡厅因为地理位置，客人比较少。
服务员很快端着咖啡出现在了少年的身旁，并主动摆放。
不知道是因为少年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热气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
中原中也除了闻到这家店浓郁的咖啡的味道，还闻到了一股幽香。
但很快，他的表情变得不算太好。
因为他发现那个服务员在弯腰摆放咖啡时候，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少年因为擦汗而解开口罩露出的脸颊。
见状，中原中也伸出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声响。
服务员很快看了过来，在注意到他的神情后迅速低头离开。
“怎么了吗？”
中原中也看着毫无自知之明茫然看向这边的黑发少年，淡定回答，“没事，只是让对方赶紧离开。毕竟我们接下来要交谈的事情，不太适合让别人听见。”
他的话音刚落，就注意到了少年喝着咖啡的动作一顿。
“说起来……中原先生在短信上所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看着黑发少年捧着咖啡小心翼翼说话地模样，中原中也只觉得对方像只懵懵懂懂的松鼠。
他不由得勾起唇角，回答，“如果你问的是我和太宰的关系，那么我的回答是肯定的。”
讲到这里，中原中也靠在咖啡店沙发座位上，另一只手摆放在靠椅上并伸出一根手指撑起自己的鸭舌帽，对着面前的黑发少年肯定地回答。
“我和太宰一样，是港口Mafia的一员。”
对方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中原中也也并不着急，既然对方能够接受太宰治的身份，那么就没有理由不能接受他的身份。
想到这里，他淡定地用左手端起面前已经常温的咖啡抿了一口，等待面前少年的回神。
终于，对方有所反应。
“怪不得之前每次看见中原先生都是穿着黑色西装的样子。”
“不过，今天的中原先生穿得就很嗯、……年轻？”
哪怕是中原中也，也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一刻，他不禁有些想笑。
他放下手中的咖啡，对着面前看似无奈地回答，“你对Mafia也太刻板印象了吧？不是所有Mafia的成员都穿着黑色西装，像我认识的人里，也有穿着和服或者别的服装的。”
说着，他继续道，“而且我才18岁，和你的年纪本来相差就不大。平日里穿西装也是为了在部下和敌人面前显得更加有威严而已，防止被他们小看了。”
被他解释到的黑发少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这样看来，好像和太宰先生差不多大。”
听到这句话，中原中也脸上的微笑一僵。
在这种情况不错的时候听到那个家伙的名字，说实话真的破坏氛围。
不过，对方这样一说，中原中也想起了被自己刻意忽略的真实目的。
他摩挲了一下咖啡杯外壁，缓解自己的紧张。
随后闭上眼睛，等到内心做好准备后，他才睁开双眼，询问对方：
“……你知道港口Mafia内都是怎么传你和太宰之间的关系吗？”
看着黑发少年摇了摇头，中原中也嘴角勾起略显嘲讽的笑容，回答对方。
“——他们都说太宰那个家伙在金屋藏娇。”
黑发少年喝咖啡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在反应过来后猛地咳嗽起来。
中原中也不由得担忧望了过去，只见少年正在轻拍自己的胸膛，在咳嗽有所缓和后，蒙圈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金、金屋藏娇？”
“……我吗？”
看着对方那毫不知情的茫然表情，中原中也就知道太宰治是故意的。
对方肯定没有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告诉黑发少年，又或者说蒙骗了对方，以至于对方什么都不知情。
想到这里，他点头肯定了对方的询问：
“没错，就是指你。”
第26章
看着赭发青年如此肯定的模样, 宫水富江陷入了震惊。
虽然之前被绑架的时候，好像是听到那些人说什么他是太宰先生的情、情人，但是……
他完全不懂自己成为太宰先生的同居人和被、被包养, 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甚至想想那个词，宫水富江都觉得自己作为大学生那纯洁的心灵都没了。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与太宰先生相处的过程。
他安心在家制作料理给对方, 处理家务，而对方上班。
……好像是有点那个味道。
但是！
宫水富江仔细想想, 他很确信自己除了使用太宰先生的公寓外，没有任何出格行为。
连带着购买食材所花的钱都是从YMC那里赚取过来的——除非那些港口Mafia的人将YMC定义为是太宰先生送给他的。
宫水富江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赭发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询问对方，“请问港口Mafia内……都是怎么造谣我和太宰先生的？”
赭发青年做出回想的动作, 对他解释，“太宰的名声在港口Mafia不算很好，因此没有人觉得太宰那个家伙有正常的交往对象, 所以在看见对方携带便当后，认为是情人。”
宫水富江边听着对方说, 边点头。
太宰先生在港口Mafia的地位和名声不怎么好这一点, 他大概能明白。
毕竟太宰先生又不是自愿出现在港口Mafia内工作的，所以会被人误解也很正常。
不过这样一来, 他也算明白自己和太宰先生被造谣是怎么回事了。想必都是些自以为是的成员看不惯太宰先生，所以肆意造谣传播。
想着想着, 宫水富江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在港口Mafia被孤立的太宰先生, 和在对方周围窃窃私语的成员们。
紧接着, 赭发青年又继续道，“后来是太宰在出任务的过程中，在画展上为女伴发怒这件事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宫水富江听到这句话，继续点头。
虽然不算太心甘情愿, 但他为了帮助太宰先生还是扮演了对方的女伴。
只不过那个‘在画展上为女伴发怒’……
宫水富江有点心虚，虽然是事实，但本质上应该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当时那个画家因为体质影响，所以才会纠缠上他。倒不如说，过来帮他的太宰先生是不小心被扯进来的无辜之人。
而且，说发怒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太宰先生只是冷着脸而已。
这个时候的宫水富江还很淡定，直到他又听到赭发青年继续道，“我记得这件事情，好像还引起了首领的注意。”
“首、首领？！”宫水富江大惊失色。
他可是清楚地知道这个港口Mafia的首领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邪恶、压榨下属，还会挟持人质进行威逼利诱……再结合太宰先生和面前中原先生的年龄来看，对方还雇佣未成年人！简直是十恶不赦！
要知道现在Mafia在日本也能成为合法企业，但对方不仅不想这么做！甚至连演都不演！
——虽然这么想，但胆子小小的他还是不敢真的对上这位港口Mafia的首领。
于是，他弱弱地询问，“对方不会对我做什么吧？”
这句话不知道令赭发青年想起了什么，只见对方突然脸色奇怪地回答，“应该不会，毕竟首领他只对12岁以下的少女感兴趣……”
宫水富江猛地睁大双眸。
虽然对方刚刚说那句话的声音比较小，但是他还是听清楚了的！
什么叫作对十二岁以下的少女感兴趣……这分明就是萝莉控！
不过，这种听起来中年大叔和萝莉控的组合，好熟悉啊。
宫水富江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上次在蛋糕店遇到的那两个中年邋遢医生和被宠坏的金发少女的存在。
可很快，他将自己脑海中的东西甩了出去。
这两个人可是父女！他怎么能这么想！
实在是太不道德了！
——虽然看不出来是亲父女就是了。
他又补充想到。
说着说着，对方似乎也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题，急忙对着他道，“刚刚的话，你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好了！是我想错方向了！”
在宫水富江的目光中，赭发青年像是尴尬羞愧地捂着脸，对他伸出手示意不要想刚刚的话语。
很快，对方就收拾好了情绪，抬起头对他继续回答。
“……首领他一般不会关注下属情感问题这种小事的。而且据我所知，首领也只是让太宰进办公室聊了几句。到现在为止也过去有段时间了，我想应该没有什么。”
不同于宫水富江所想，在中原中也的心里，森鸥外是位合格……甚至说得上是位值得尊敬的首领。
对方也许会在意甚至关注这件事情。但再怎么样，作为首领对方总不至于干涉下属的私生活吧？
而且——
中原中也的目光看向面前这个除了美貌外，好像没有其他特殊地方的黑发少年。
他也不认为，对方像是会引起首领关注的样子。
见对方困惑地对他歪了歪头，中原中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盯了对方有点久，于是立即看向摆在自己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通过味蕾浮现在大脑，中原中也瞬间觉得自己的想法清晰了很多。
他放下手中的咖啡，回归最初的问题。
“最后一次就是前不久……”中原中也面色逐渐严肃，他与黑发少年对视，“就是你遭遇绑架的那次。”
“关于你的事情，彻底在港口Mafia内传播。”
宫水富江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中原先生发现原来太宰先生的嗯……是我的原因吗？”
他故意用这种形式模糊掉了那个令他不适的词汇，但他想中原先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这样一来，他也算明白为什么那些家伙会认为他是太宰先生的情人了。
“……没错。”对方情绪有些不对地承认了这个问题。
没等宫水富江知道对方怎么了的时候，他发现赭发青年不知为何低垂着头，然后又抬起来对他认真开口，“关于这件事情，我很抱歉。”
“啊、啊？”他茫然地张嘴。
中原中也却目光凝重，“我不知道你知不知情，但其实绑架你的那些残党是我和太宰上一个任务中所需要剿灭的组织中的成员。如果我当时能够将他们……”
宫水富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其实就是对方觉得他会被绑架，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对方没有歼灭组织内所有成员。
想到这里，他不禁勾起了唇角。
“说起来，”宫水富江打断对方的对话，在对方视线移过来后继续道，“当时被绑架的时候，其中一个残党曾对我说，我被绑架这件事情要恨就应该去恨太宰先生。”
见中原先生眼神困惑，似乎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宫水富江又继续说。
“但我当时在内心否定了他的说法，并清楚地明白憎恨的对象就是那些人。”
“因为太宰先生并没有错，他只是在完成自己的任务。我也没有错，因为我本身就是受害者。”
“但现在我想我应该需要和中原先生你说一句……”
中原中也注意到少年嘴角上扬，并对他道：
“中原先生你也没有错。因为你也只是在完成任务，并不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一切，所以没有必要将我被绑架这件事情的责任揽上一部分到自己的肩上。”
视野所能看见的画面范围减小，只能注意到黑发少年的神态明媚，紧接着对方周围的背景环境开始虚化。
除了时不时放大可见的脸部特写外，最清晰的就是对方刚刚的那句话。
这种感觉……
——像极了初见对方的时候。
中原中也睁大双眸想。
“……中原先生？中原先生？”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中原中也发现自己视野恢复正常，脸部特写消失，但随之而来的是黑发少年挥舞在他眼前的手掌。
他的意识清醒，这才发现原来刚刚自己走神的时候，对方以为他有什么问题，于是站起身越过桌子凑到了他的面前。
中原中也下意识深呼吸，然而窜入鼻尖的是那股越发浓郁的幽香。
他反应过来之前的服务员恐怕不仅仅被少年的容貌吸引了注意，还被对方身上的香味给吸引走了。
“抱歉，我走神了。”中原中也想要捂脸，但他知道这样只是自欺欺人。
“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
随着对方这句话，中原中也感觉自己的耳尖在发烫。
“总之，我想说的就只有一件事……”
黑发少年还在说着，中原中也强行抬起自己的头看向对方，只见对方继续道:
“无论是刚刚那样揽责的中原先生，还是在我被绑架时来救我的太宰先生。”
“——在我的心里，你们都是好人！”
“……”
中原中也注视着少年越发明媚的笑容，抿了抿嘴。
夸赞一个港口Mafia成员是好人什么的……也许底层人员可以做到不杀人，可是像他们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人，绝对不是对方心目中的那种好人。
——他们这种人的善心，只能发给特殊的人。
思索至此，中原中也猛地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是来这里对黑发少年揭露太宰治真实面目的，而不是听对方给他们发好人卡的！
于是，他对着再次低垂着头喝着咖啡的少年讲：
“虽然不知道太宰给你制造了什么错误印象，但是作为担任他近三年搭档的我可以告诉你……”
“——真实的他可没有在你面前表现得那么好。”
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中原中也还因为联想到了对方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而不自觉地压低了声线。
第27章
港口Mafia, 最高一层的首领办公室内。
一名穿着内搭为粉白相间、外披半色彼岸花和服的红发女性站在办公桌前，而坐在她对面的是梳着背头、披着红色围巾的中年男性。
即使灯光昏暗，也不难看到两人正带着微笑相互对视。
不知过去了多久, 森鸥外终于对面前这位在他继位之前就是港口Mafia高层、如今已是港口Mafia干部的红发女性发出了声音。
“我记得最近红叶君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的任务需要向我汇报吧？所以，”他笑道, “红叶君来到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尾崎红叶发出轻盈的笑声, 如同风铃般悦耳，“就像鸥外阁下所说，我来这里并不是来汇报什么任务的。”
森鸥外面不改色地看向面前的女性，适当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嗯？”
“我是来询问中也他最近的状况的。”尾崎红叶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中也君……吗？”
听到对方的话语，森鸥外垂眸看向桌面上的文件，随后看向在不远处沙发边看起来是在自娱自乐的人形异能体。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后,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罕见的女性干部。
“中也君最近任务完成得很不错哦，而且前不久还很勤奋地加班。”他双手合十抵在下颚处, “虽说因为实绩和贡献的问题微微逊色于太宰君, 以至于要比他慢一步晋升为干部，但是我想等到对方完成我交代的下一个任务, 在出差回来后就可以顺利在太宰君之后晋升成为下一个干部了。”
为了表达曾经对方在篡位中站在他这边的合作情谊，他并不介意将这种略显机密的事情提前告知面前的尾崎红叶。
更别说, 这种事情他其实早就告知中原中也本人。
而且在他看来, 尾崎红叶与中原中也之间的关系比较微妙。
虽然是他主动在中原中也加入港口Mafia时, 将对方送给尾崎红叶带。但他也没有想到，尾崎红叶会这么看重这个孩子。现在的关系比起普通的上下级，两人之间的相处更像是姐弟关系。
果然，是将自己曾经的一部分经历带入到中原中也身上了吗？
森鸥外如此想到。
尾崎红叶曾被前任首领杀了心爱之人而被迫待在了港口Mafia, 虽然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猜测到了什么，但中原中也会加入港口Mafia则是因为他联合太宰治强行斩断对方与曾经同伴的感情。
“是这样吗？听起来确实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不过……”尾崎红叶抬起衣袖遮掩下唇，继续道，“我想问的可不是这种近况。”
“我想问的是，其实中也最近的情感状况。”她笑着看向面前的中年男人。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作为暗杀者的她敏锐地听到了身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尾崎红叶用余光看了过去，发现是背对着她的森鸥外的人形异能体爱丽丝用油画棒与纸张摩擦进行绘画的声音。
“原来如此，是情感状况啊。”
身前又传来属于首领的恍然大悟的声音，尾崎红叶微眯着双眸，视线转移到面前的男人身上。
“没错。最近那个孩子问了我不少奇奇怪怪的问题呢……结合对方的表现，我想，”尾崎红叶声线压低了些，“那个孩子该不会是喜欢上什么人了吧？”
“按你这么说，确实很可疑呢。”森鸥外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问对方，“不过，为什么红叶君选择向我询问这种问题？”
红发女性唇角上扬，眉眼弯了起来，并未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说了别的话题。
“听说鸥外阁下的弟子太宰似乎也有类似的问题，所以我当然是来取经的。”
“我记得阁下前不久曾经独自一人离开了港口Mafia了，不是吗？”她继续道。
森鸥外保持着微笑看着面前的女性，那双紫红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环境下却意外地亮。
过了片刻，他才回答，“……被发现了啊？”
“好吧，其实我是去见太宰君谣言中的那一位了。”
听到森鸥外这样的话语，除了被对方勾起来的好奇心，尾崎红叶还觉得面前的男人令她联想到了前任首领——那个不让她生出离开想法而将因为喜欢她于是试图带她离开港口Mafia的男人杀掉的存在。
现在面前这个因为下属产生了计划外感情而不自觉去调查的男人，又是如何想的？
“谣言……也就是说是假的？”尾崎红叶询问。
森鸥外顿了顿才回答，“……也不一定吧？”
“毕竟那位，确实拥有让人喜欢他的魔力。”
森鸥外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天，这双手也被用水冲洗过无数次，他也偶尔会在走神的时候，恍惚觉得上面似乎还有残存的香味。
“那还真是……”
尾崎红叶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给出这么高的评价，在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同时，她将话题聊回正轨，“所以，鸥外阁下对中也的情况有发现什么吗？”
既然连太宰的事情都去调查了，那么中也的情况恐怕也没有落下。
果不其然，就在尾崎红叶冒出这样想法的下一刻，她听到森鸥外的声音响起。
“啊，其实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对方肩上的红色围巾异常鲜艳，尾崎红叶瞄过后，与对方对视，“怎么说？”
“让我想想……”中年男人闭目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不一会儿后睁开双眸对她开口，“还记得前不久太宰君和中也君之间闹到我办公室的事情吗？”
尾崎红叶若有所思，“我记得中也跟我抱怨过，说是太宰莫名其妙把他的东西抢走吃掉了？”
“那个东西，就是出自中也君喜欢的人。”森鸥外直接回答。
他并未直接讲清楚，但在港口Mafia生活那么久的尾崎红叶几乎是瞬间就想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她过于宽大的衣袖遮掩了她因为诧异而微张的嘴，但那双睁大双眸还在表达她的惊讶。
“……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
获得答案的尾崎红叶迅速镇定了下来，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了阴暗的想法，可还未向森鸥外证实，就获得了对方的答案。
“太宰君已经调查过了，对方说他没有任何问题。”
“……”
尾崎红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与面前的中年男人对视。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她才缓缓出声询问，“阁下的看法呢？”
太宰治的能力确实毋庸置疑，论天赋确实是在面前这个男人之上。但是对方还是太年轻了，即使有天赋，但从经验方面来说却不如面前的男人。
因此，比起太宰治的结果，她更想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什么想法。
被寻求答案的森鸥外注视着桌面上文件的内容，缓缓道，“还不清楚。”
“不过我想，我也许很快就能获得答案了。”
听到对方这样说，尾崎红叶也知道对方大概有所行动了。于是在聊了没几句后，便迅速向对方告辞。
离开时，她路过了对方人形异能体的身边。
她用余光看向了对方的所在位置，在对方的周围四处散落着纸张，那些纸张上面都描绘着相似的人物——一名身穿黑色服装的黑发小人。因为对方的绘画能力有限，从尾崎红叶的角度看，除了左眼眼尾处那显眼的泪痣，她找不到任何其他有用的特征。
与此同时，对方不停地用一根红色的油画棒在画着小人的纸张不停涂抹着什么，并时不时发出低笑。
相较于平常的笑声，这种声音更加瘆人。
意识到这点尾崎红叶轻蹙眉头不再继续查看，而是径直打开大门离开了这里。
森鸥外的目光从对方的背影移开，在关门声响起后，他打开了桌面上的文件——那是有关于才川拓人与一场压轴拍品为对方遗作拍卖会的资料。
在尾崎红叶到来之前，他就已经将上面的内容全部看了个遍。
不再继续重复翻看，森鸥外直接拿起他办公桌上直通秘书处的座机。
“帮我召集太宰君和中也君，就说……”
紫红色的眼眸落在资料上，缓缓道，“就说是新的任务。”
*
同样的港口Mafia总部大厦内。
黑发青年正睁着眼睛躺在自己办公室内的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一眨不眨，略显苍白的皮肤显得对方这样的举动宛如死人般令人不适。
许久之后，他的副手中西宽人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请求进来汇报工作进度。
太宰治双眸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简单地张嘴发出声音。
“进来。”
中西宽人对于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幅表现的太宰先生接受良好，他低垂着头，开始了今天的任务汇报。
然而才讲到中途，他的上司就直接打断了他。
“……可以了，比起这种汇报，我让另一个下属修复的储存卡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就像许久没有说过话一样，对方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
中西宽人愣了愣，但很快回想了起来对方所说的这件事。
他回答，“那名下属前两天向我汇报过。因为那张储存卡经过复杂的物理损坏，所以修复起来远比其他形式损坏更难，通常来说几周都是正常的。”
“不过他已经多花了钱，让对方加急，按对方所说……好像就这几天的事情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中西宽人其实额头开始布满细汗，生怕对方不高兴，质问他们的动作为什么和蜗牛一样慢。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对方并未开口说话。
中西宽人继续站在原地，不敢抬起头观察对方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本想就这样离开，但又想起了秘书处向他交代的事情。
于是他用余光看向上司的位置，然而只能看见对方长长的衣摆正沿着沙发与地板进行亲密接触。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要和太宰先生汇报。”
“首领刚刚发来通知，表示要召见您。”
他的话语刚落，就听到面前不远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余光再次打量，发现对方已经从躺姿改为坐姿。
“召见？为了什么？”
中西宽人为难地回答，“这、这个没有细说，只是说和任务有关。”
任务……
听到这样的话语，太宰治不再说话。
他站起身无视副手直接离开了自己的所在位置，去往了首领办公室所在的位置。
在例行的检查后，他便进入了首领办公室内。
介于上次进入时光线对眼睛造成的不适，早就在脑海中记住屋内布局的太宰治闭眸走到了印象中森鸥外办公桌的面前。
“首、……”
他睁开适应黑暗的双眸看向面前的中年男人所在的位置打招呼，可还没有说完，余光便飘到了身旁发色异常显眼的存在。
“……中也？”
赭发青年一如既往对他没有好脸色，“干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可是比你还要早到的，好吧？”
太宰治见状，习惯性地摊开双手回怼，“是吗？可能是因为实在是太小了吧，所以刚刚才没有发现。”
虽然没有直接讲出究竟是哪里小，但从第一次见面时就被对方调侃这件事情到现在的中原中也早就明白对方又在针对他的身高。
不过这里是首领的办公室，他不想惹出麻烦。于是只是握紧拳头，为自己反驳。
“哈？我现在还是成长期，迟早有一天可以长得比你还高！”
“……中也又在说什么胡话呢？三年前就说这样的话，可到现在也没多少不是吗？说实话，你也是时候差不多该放弃了吧？”
赭发青年瞬间愤怒，“你——”
森鸥外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见中原中也可能真的打算动手，终于出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嘛嘛中也君，你不要听到太宰君这么一挑衅就被对方激怒了。”
见中原中也因为他的话语强行压下了愤怒后，他又转头看向了黑发青年。
“太宰君也是哦，不要总是惹中也君生气。不然到时候被对方揍了，又要体验自己讨厌的疼痛了，不是吗？”
“我知道了，首领。”
“是是是……”
相较于认真回答的赭发青年，黑发青年的回答表现得漫不经心。
见两人终于安静下来，森鸥外微笑着看着两人说出了今天召见他们的目的。
“其实呢，今天喊你们过来是因为有个新的任务需要你们……”
然而话语尚未说完，就被黑发青年打断。
“又要和这个蛞蝓一起进行任务？”对方举起手，“首领，我反对！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任务！”
赭发青年猛地看向身侧的黑发青年，“你这个混蛋，明明连任务的内容都没有听不是吗？”
“如果是那种非要使用暴力才能完成的任务，我这边刚好可以用来锻炼一下新收的直属下属呢。”
黑发青年目不转睛地看向正前方，用漫长的语调说出这句话，显然就是故意的。
见两人再次又争吵的端倪，森鸥外不得不再次出声干预。
“那可不行呢，太宰君。”
见黑发青年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森鸥外面不改色地继续道，“这次的任务本身就是为了锻炼中也而准备的。”
迎着赭发青年看过来的好奇目光，他保持微笑回答，“我上次不是说中也君就差一个出差积累实绩的机会吗？想了想，还是觉得那种达成合作关系的实绩会更加有效，所以……”
他话语没有说完，头脑异常聪慧的黑发青年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方脸色一黑，接上他的话语，“该不会，首领是想让我教中也怎么谈判并达成合作关系的吧？”
森鸥外瞧着对方的脸色，脸上的笑容微不可察的真实了一点，“怎么会？”
“虽说太宰君的实力我很信任，但你之前不是说你已经不想继续接这种任务了吗？再加上最近我自己也很久没有直接离开过港口Mafia了，所以打算这次由我自己亲自面见那位合作商，为此中也君需要在我的身边保护我的安全。”
“原来如此。”中原中也恍然大悟。
作为港口Mafia的首领，对方经常遭遇暗杀。
确实需要一位实力过硬的下属护在左右。
不过不同于赭发青年的明白，太宰治相反要更加困惑，“那我过来的意义呢？”
森鸥外双手合十，“当然是辅助我，顺便还能激励中也君努力学习。”
中原中也听到这样的话语，下意识对着首领开口，“就算没有那条青花鱼，我可以努力学习的！”
森鸥外却回答，“但是在这方面，太宰君才是那比我更加擅长的人。”
中原中也听到这样的话语，不再说话。
他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只是他真的不是很想……
他侧身看向身旁的黑发青年，对方神色常常，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就好像前段时间发生的争吵从未出现过一样。
森鸥外注视着中原中也的动作，发现对方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伸出手按压了下帽檐，回答他，“……我明白了。”
“等等，我还没有说我同意了吧？”黑发青年举起手，如同上课时有异议的学生般。
森鸥外看着想要反抗他话语的黑发青年，露出虚伪的笑容，“太宰君，这是命令。”
“……”
对方听到这句话后沉默不语，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随后缓缓回答，“……我知道了。”
见两人不再争吵，森鸥外嘴角的弧度变大，他开始详细说明了这项任务的细节。
“对方与港口Mafia合作的时间不长，但出手阔绰。作为合作商来说，这类的目标需要好好维护呢。而根据组织内情报处调查的内容来看，对方比较喜欢画作、歌剧这类事情，并且就在这周末，对方准备参加在横滨市中心举办的拍卖会。”
说着，他将两份相同的拍卖会资料递给两人。
“嗯？偏文艺类的吗？要不就是爱好，要不就是为了表演给别人看。”
太宰治相当明白这类人的想法，在获得了物质的追求后，他们就开始追求精神上的一些满足，比如面子，他人投来的羡慕的视线……
森鸥外并没有回答黑发青年的话语，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已经在翻阅资料的年轻下属们。
“拍卖会吗？”中原中也看着上面已经提前泄露出来的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重复道。
他对这种事情实在是没有兴趣，但是按照首领所说的话语，说明这次任务目、……合作目标看中的商品就在这些拍品里面。
还没习惯的中原中也不得不强行转变对目标的称呼，然后开始快速阅览上面的物品，想要找到最符合特征的东西。
“……压轴拍品？”
身侧传来了厌恶的青花鱼的低语声，中原中也下意识顺着对方的话语翻到了资料的最后一页。
这面纸张上关于拍品的资料是最少的，少的连拍品的图片都没有，只有寥寥几句话介绍。
他仔细看向这段文字，阅读出来，“这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是之前绘画界内颇具天赋的才川拓人的遗作……”
紧接着在看见作品名字后，顿住并睁大双眸。
“没错。”
森鸥外那双紫红色的眼眸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微微发亮，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反应补充上了画作的名字。
“——《富江》。”
第28章
横滨市中心最大的拍卖行专用的拍卖场所外, 不断有各种各样的豪车行驶。
而在这其中，一辆低调又不失奢华的黑色加长汽车驾驶到了拍卖场所前，早已恭候多时的泊车员见到后立即上前帮打开了这辆汽车门。
很快从上面下来了三位气度非凡的客人, 尽管都穿着高度统一的黑色西装，但仔细一看, 每个人的款式都各不相同。
最前方中年男人穿着黑色大衣、披着红色围巾，就连发型也是井井有条的大背头。
明显是上位者的身份, 但走在对方身后的两个下属显然也不是简单的角色。
左侧的黑发青年披着与前者相似的黑色大衣，表情虽然看似平淡，但那右眼的眼眸却如黑潭般深不见底，不敢令人对视。
右侧的赭发青年戴着黑色礼帽, 看起来普通，但看过去能发现对方的目光在不停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不敢过多查看, 泊车员立即来到驾驶座将车开到固定的位置。
……
太宰治看着身侧的赭发青年，故意用听得到的音量说话, “首领, 我都说了不要带中也一起过来了，你看他那副左顾右盼的模样, 和护主而巡视四周的狗狗有什么区别？真是丢人。”
中原中也听见，猛地回头, “那你可要小心我第一个把你咬死。”
“呵。”听到这种话语, 太宰治直接冷笑一声。
走在前方的森鸥外早就听到了身后两人的话语, 他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寻常地对两人道，“你们两个人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呢。”
“首领！我怎么可能和那条青花鱼的关系好！”
“呜哇，首领你在说什么恶心人的话语呢。”
两人先后说话, 但意思几乎一样。
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会回答，两人迅速相互对视吵了起来。
他没有立即制止两人，因为这熟悉的相处令森鸥外想起了当初两人刚加入港口Mafia时的场景。
森鸥外无视身后的吵闹，携带着两名令人操心的下属径直来到了拍卖会的二楼。
这家拍卖行实力雄厚，所举办的拍卖会场地很大，以至于座位也经过精心地安排。
在靠近拍卖台前的是宛如电影包厢内安放形式的几排精致座椅，这里是专门留给一些想要近距离观看拍品的人士。
而在其后面的，更像是学校班级那种桌椅一套的密密麻麻的安排形式，那些则是留给被委托过来进行代拍的人员，方便对方书写记录的。
除了以上两种外，还有最后第三种参加拍卖的客人。
他们不仅亲自出场，还会有专门的二楼包厢，以供围观在一楼的拍卖现场全景。
他们这次所要见的目标就是第三种客人。
森鸥外带着下属停在了一间挂上象征身份的门牌前，本以为身后的两人还会继续争执不休，却没有想到在他停下脚步后安静下来。
甚至赭发青年来到了他的身前，主动帮他敲门。
见到这一幕，森鸥外不由得有种对方成长了的感觉。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在见到目标后抛之脑后。
房门被打开，出现在眼前的是做出请进意思的下属和已经站起身欢迎他的目标对象。
“好久不见，森先生。不过，没有想到港口Mafia的首领居然也会参加这样的拍卖会。”
森鸥外顺着对方的手势坐在了对方提前安排好的隔壁沙发上，身后的两人则是站在了座椅两侧安分守己。
“好久不见，熊原先生。”他先是打了声招呼，随后表明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来意，“实不相瞒，我来到这里一方面是为了和您见面聊聊后续合作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对这次的拍卖会产生了好奇。”
对方一听很快就明白了森鸥外的意思，“你说的是这次的压轴拍品吧？”
*
太宰治双眸眨也不眨地注视着面前披着红色围巾的中年男人和不远处坐着的任务目标，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和身侧那个没有脑子、大概率只是把这次当作巧合的蛞蝓不一样，在首领办公室内看到那份资料的压轴拍品后……不，或者说在更久之前被对方喊到首领办办公室内的对话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森鸥外在试探。
最初或许是在试探他的知情不报，后来则是试探宫水富江的情况。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对方的想法，毕竟他们两个人怎么说也是师徒关系，总有部分的脑回路是一致的。
因此他想，森鸥外或许也将宫水富江当作了敌人——就像过去的他一样。
只是在他上次意有所指的回答后，对方似乎有了别的想法并开始进行调查。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也许森鸥外已经猜测到了。不仅猜测到宫水富江拥有着异能力，还猜测到了这个异能力的效果是什么的这件事情。
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故意让他加入这次任务查看他的反应。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对方认为宫水富江的异能力在可控范围内，恐怕就会不留余地地邀请宫水富江加入港口Mafia，然后利用他来掌控宫水富江的异能力。
黑发青年垂眸想着后面可能的发展。
“……你说得对。如果只是普通的有名气的画家，他的遗作确实不足以在这种拍卖会上成为压轴拍品，我也曾这么怀疑过。但是，这次的不一样。”对方斩钉截铁道。
“我用我的双眼亲自看到过那个拍品，所以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
太宰治的思绪被这个任务目标的话语拉了回来，在脑海中思考了一下对方的话语，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走神了有段时间。
“——那绝对是这个世纪最伟大的画作！”对方如此说道，紧接着又继续，“如同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的微笑》，维美尔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那幅作品完全不逊色于这两个名人的水平！”
可以说是最高级别的夸赞，但同时也是让别人忍不住怀疑的程度。
黑发青年想。
只不过……
看着那个任务目标熟悉的神情，太宰治却不禁有些意外。
富江的异能力甚至可以通过画作进行的吗？
披着红色围巾的中年男人在沉默之后，终于有所反应。
对方先是缓解气氛地笑了笑，随后附和对方的话语，“……听熊原先生这么说，我也不禁感到好奇起来了呢。”
“好奇……确实会令人好奇。不过，今天能获得这个作品的只有我。”
对方低语着什么，那虎视眈眈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但好在，拍卖会的开始很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太宰治的目光也移开，但很快因为无聊开始无声地打起了哈欠。
在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擦拭眼角因为哈欠而流出来的泪水后，拍卖会的现场终于来到了最高潮——压轴拍品的出现。
一楼台上的拍卖师对着大家开口介绍起了最后的商品。
“这最后用来拍卖的物品，是源自一位不久前英年早逝的画师才川拓人的遗作。”
“与对方合作良好的艺术馆馆长在某天联系不上对方本人，于是进入对方的家中寻找。就在这时，意外发现了对方最后一幅作品。根据馆长本人所说，当时在那幅画作周围，还有不计其数的被撕毁的失败作，而只有这一幅被留了下来成为了最后的作品。”
“大家或许不能理解为什么这幅作品会成为最后的压轴拍品，但我想大家看过之后，就会明白其中的分量。”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给大家看看这属于才川拓人最后的遗作——”
拍卖师说着的同时，两名工作人员出现在了拍卖台上。
其中一名抱着画架，另一名抱着被黑布遮掩起来的画作。
他们将两样东西摆放在台上的正中央，然而站在两侧。
在拍卖师的示意下，两人分别拽住黑布上方的两角，然后掀开。
几乎是瞬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前倾身体望了过去。
然后赫然发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幅人体油画。
但不同的是，这又并非是普通的人体油画。
这幅人体油画可以说完全抛弃了现在常用的描绘人体形象特色的方式，转而使用了浓烈的想象色彩。
不仅仅是因为纸张上那以黑色为基调、完全脱离现实的背景图，更是因为画作中央的少女。
穿着白色连衣裙、左眼眼尾带痣的美丽‘少女’低垂着头站在画作中央，表情无辜可怜，宛若天使。
可当众人视线稍稍移动，就能看到对方头颅侧边又分裂出来一个与‘少女’长相相似却又恐怖到宛若怪物的头。
无与伦比的美貌和狰狞恐怖的丑陋在这种充满诡异的黑色背景下，衬得这幅画作格外诡异，但又奇异的令人移不开眼。
在这突然安静的会场，拍卖师终于喊出了这幅作品的名字。
“——《富江》。”
不同于目不转睛的众人，太宰治要显得更加游刃有余。
他并不奇怪画作上出现的是少女，毕竟当时在画展上，才川拓人见到的是女装下的宫水富江。
只是……
他注视着画作中出现的两种完全不同面孔、仿佛隐喻着什么的少女，又看向了周围人的神情。
脑海中闪过了曾经注意到的各种细节：没有过去突然出现的背景经历、对方对自身异能力的不自知、受到过不合理破损的衣物……
就在这时，黑发青年的余光注意到了身侧的赭发青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睁大了双眸。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
但是，目前距离这个解释被证实还差一个关键性的证据。
想到这里，太宰治想起了那个即将要被修复并记录了一切的储存卡。
第29章
横滨, 港口Mafia附近的边缘地带。
宫水富江正戴着口罩和举着遮阳伞在这边晃悠，可说是晃悠，其实更准确地说, 他在尝试能不能遇到太宰先生。
自从上次和中原先生说话，他猛然发觉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在生活中见到太宰先生。偶尔哪怕发消息给对方, 也只是获得了对方简单的回应，完全没有更多的交谈。
而且……
宫水富江的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了上次赭发青年对他说出的那句话——
【“真实的他可没有在你面前表现得那么好。”】
讲实话, 他到现在都不太明白中原先生这句话究竟是想和他说点什么。
不过通过对方更前面的一句话，他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原来中原先生和太宰先生居然是拥有长达三年的搭档关系！
怪不得和对方聊天的时候，对方听起来对太宰先生那么熟悉。
想到这里, 宫水富江突然觉得哪里有点熟悉。
他停下脚步，将遮掩在自己头顶的遮阳伞轻轻调动方向，看向天空上的阳光白云。
紧接着, 回想起了曾经有一次早晨太宰先生表现得非常阴郁，当时的他无法坐视不理, 所以上前询问对方。
结果就是他一直听对方吐槽自己的同事, 说对方错怪了他，还表示对方是……
没有大脑的蛞蝓？
宫水富江视线移动到地面上自己的影子上, 想到了太宰先生曾经说过的话语。
如果是这样，再结合中原先生之前的话, 那么一切都有迹可循了。
宫水富江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他想, 太宰先生口中所说的那个蛞蝓指的大概率就是中原先生——虽然他不明白中原先生哪里看起来像是没有大脑的样子。
而两人之间的关系之所以听起来不那么好, 大概是因为中原先生误会了太宰先生什么事情，而太宰先生气不过，所以才会那样。
合理了！
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宫水富江黑眸闪过亮光，为自己发现了两人之间关系不和的真实原因而感到高兴。
只要找时间跟两人说一下, 想必他们就会发现其实是自己误会了对方，然后和好如初！
思索到这里，宫水富江不自觉的激动地举起自己没有拿着遮阳伞的手握紧成拳头，看向天空。
而现在距离达成这个目标，还只差找到太宰先生！
宫水富江意识到这点后，立即迈动刚刚停下的脚步，开始在靠近港口的地方继续晃悠。
他记得自己之前遇到中原先生的那一次时，就是在这附近，说明他们这些港口Mafia的成员可能会在这边活动。
可走了大半个小时后，宫水富江不得不对现在的气温投降。
他看着不远处的看起来无人又挡光的巷口，快步走了过去。
在踏入无光的阴影之处，感受着阴凉后，他收起了自己的遮阳伞，并从口袋中拿出了纸巾给自己擦拭脸上出现的细汗。
然而口罩下的黏腻还是无法忽视，没有发现任何人后，他摘下了口罩将脖颈处冒出来的汗也一同擦了干净。
好热……不然等一下还是回去算了？
宫水富江被这炎热的天气劝退，并不自觉地想起了太宰先生和中原先生那如同制服般长期穿着的黑色西装，不禁思考他们是怎么做到穿这么严实还不嫌热的。
难道，这就是重要角色和他这个路人之间的区别吗？
他暗想。
就当宫水富江休息好，准备撑伞离开这里返回公寓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声音。
“嗒嗒嗒……”
安静的巷中，响起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因为这个小巷空旷，加上两边都是高高竖起的墙壁，所以声音被放大的同时还出现了不易察觉的回声。
但不光光是这样，走来的那个人似乎身体并不好。
除却脚步声外，还出现了对方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咳咳咳……”
如果放在以前，宫水富江的第一反应肯定是紧张和害怕。
他会担忧自己的体质是不是又引来了麻烦，会思考对方会不会和松下父子又或者那个画师一样想要杀了他。
可自从上次绑架事情后，他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焦虑。
也不用担心自己被人杀掉这种事情会继续发生，因为——
‘我才是那个可以主宰他们的存在。’
宫水富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歪头，对自己的想法表达了不理解。
“在下讨厌海风，但只要在外面工作这件事情就无法避免。因此，在下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尽快解决工作，然后回去。”
身后突然响起的话语将宫水富江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不明白对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咳咳咳……所以，你也是在下需要解决的‘工作’吗？”
听到这里，宫水富江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迅速回头，举起双手表达自己的无害，“对、对不起，我停留在这里，只是为了暂时躲避太阳而已。”
这时，身后之人的形象清楚地浮现在他的眼中。
那是与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一样穿着黑色服装的少年。虽然发型像垂耳兔，但对方身形却比正常人更加消瘦，看起来似乎营养不良。
再加上对方不停地咳嗽和惨白的脸，与其说是港口Mafia的成员，倒不如说更像是患病该待在医院的病人。
只是不知为何，对方在看见他之后，诧异地睁大了双眸，像是遇到了什么令他难以置信的人。
以至于连原本还在咳嗽的行为都忘记继续，只能一动不动的、安静地站在了原地。
宫水富江困惑地望向对方，随后反应过来了什么。
当然先说好，他这只是基于自身体质所以才会这样想……
——对方该不会也被这张脸魅惑到了吧？
因为就在不久前他刚摘下了口罩，又事发突然，所以急忙转身的时候还没有戴上。
就在宫水富江准备放下自己的双手戴在口罩的时候，面前发型如同垂耳兔的人突然对他开口：
“……是你？”
宫水富江：“……？”
什么叫作是他？
就在他感到疑惑的时候，听到对方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说出了刚刚那句话的含义：
“那天被绑架的太宰先生的情人。”
*
芥川龙之介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对方。
最初只是听别的底层人员说港口Mafia附近有可疑的人员出没，所以才会过来查看。
准备打算如果确认是敌人，就立即解决掉对方，却没有想到对方转过头来后，看到的是到现在都记忆深刻的面容。
盯着这张熟悉的面孔，芥川龙之介的思绪不自觉地飘回了那天深夜。
偌大的仓库、满地的尸体、被浸染的墙壁和地板，以及……
——站在不远处发出笑声看着一切的眼尾带痣的黑发少年。
蛊惑人心的容貌、充满诱惑的话语，随意玩弄着那些人生命的场景。
他想，他可能再也无法忘怀。
但同样的，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太宰先生会对他这么特殊，连他也比不上……
然而芥川龙之介没有想到自己在点名对方的身份后，对方却惊惶失措起来，慌张地看着四周，就是无视了他。
最终不知道对方想了什么，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对他开口，“我并不是太宰先生的情人，是你们误会了……”
芥川龙之介轻蹙眉头，紧紧地凝视着面前的黑发少年。
之前他没有在意，但现在仔细查看，发现对方此时的性格似乎与当初所看到的表现不太一样。
但是。
“……这不可能。”芥川龙之介反驳了对方的话语。
“那天的任务，是太宰先生亲自命令在下进行的。”
太宰先生没有否认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对方的神情似乎有些茫然，在愣了一会儿后询问，“……所以你就是当时和太宰先生一起救我的下属吗？”
芥川龙之介眉头紧皱，对方的这种说法就好像是……
“你不记得了？”
明明那个画面都是对方自己做的。
对方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继续道，“记忆断断续续，我记不太清了……话说，你能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
芥川龙之介沉默不语，只是注视着面前的黑发少年，想要从对方的身上看出点什么。
直至在对方似乎有些受不了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在下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但当时的你似乎是在……”
“——怂恿他们相互残杀。”
那些残党不停喊着对方名字的画面和祈求获得富江注视的话语，到现在都清晰地在他的记忆中播放。
对方茫然犹豫地询问，“……我吗？”
“在在下看来是这样的。”他回答对方。
尽管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记得了，但芥川龙之介对于这一点无比确信。
黑发少年似乎有点相信了，低垂着头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地面不知道想些什么。
可很快，对方抬起头有些犹豫不决地开口，“也许说不定是那样，这件事情可以暂且先放着。但是……”
对方的声音坚定起来，“我和太宰先生之间绝对不是那种关系！”
芥川龙之介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面前的人怎么可能不是？明明连太宰先生都认同了……
尽管之前他也不认同，但是见识过那一幕之后，他也相信了那些话语。
可是、可是——
说不出来。
芥川龙之介盯着面前的黑发少年，很难继续说出否定的话语。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在不受自己控制，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认同对方的话语。
如果呢？如果一切就像对方所说的那样呢？
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能——
芥川龙之介睁大眼睛，为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对太宰先生感到愧疚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象了那个可能。
“咳咳咳……”
海风吹来，咸咸的气息再次惹得他咳嗽。
但此刻他只想感谢这阵海风，因为这打断了他刚刚的想法。
“……你还好吗？”
对面传来黑发少年带着关切地询问。
芥川龙之介下意识抬起头与面前的黑发少年对视，可在看到对方后原本打断的思绪像复燃的火焰般更加剧烈。
意识到这一点后，生怕自己再次冒出那样的想法。于是，芥川龙之介做出了选择。
——他要离开这里。
**
芥川龙之介像失败的家犬般逃回了港口Mafia。
坐在休息室内的沙发上，他开始闭目养神。
然而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个黑发少年的身影。
发现这点后，芥川龙之介也不再继续，而是站起身准备给自己找点任务转移注意力。
可他刚走出门口，就遇到了太宰先生的副手中西宽人。
对方见到他，眼睛立即亮了起来，“我刚好在找你！”
芥川龙之介不解，“……找在下？”
“更准确地说，是太宰先生在找你。”对方道。
如果是今天之前听到这个名字，芥川龙之介一定会相当激动。
可在刚刚见过那个黑发少年之后，他现在的心情就很复杂。
他难得地产生了一种想要避开太宰先生的心情——尽管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
“你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明明之前不是还很高兴的吗？”
芥川龙之介看向中西宽人，发现对方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
意识到这点，他下意识摇头否认。
“并没有，只是在想……太宰先生怎么突然想到要找在下。”
很烂的借口，但可能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太宰先生确实并没有找他，对方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而是贴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进行宽慰。
“太宰先生没有直接跟我说，只是让我带你去找他。不过……”
芥川龙之介望向中西宽人，发觉对方像在回忆什么。
“在那之前，我把终于修好的储存卡交给了对方，也许他找你和这个有关？”
“储存卡？”
芥川龙之介当时早在太宰先生的命令下离开了仓库，并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见状，中西宽人只好对面前的人解释了一遍。
“就是之前那些残党绑架的事情。当时在仓库内，太宰先生找到了这张损坏严重的储存卡，并将它交给我们这些下属修复。”
“因为是物理上的损坏，所以修复起来比较困难，直到现在才修复好。”
不过说着说着，中西宽人对自己之前的猜测进行了否定。
“当然，刚刚那个也只是我的猜测。说不定太宰先生只是有新的任务想要交给你来办，想要看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长进。”
毕竟在他看来，两者之间没有什么联系。
而且他怎么可能想得到太宰先生在想什么？
芥川龙之介没有说话，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后，他对中西宽人道，“……在下知道了，在下现在就去找太宰先生。”
第30章
港口Mafia, 一间窗帘被拉上而显得昏暗的办公室内，一名黑发青年正随意地倚坐在真皮沙发上。
对方所穿的黑色西装布料高级，可仔细看去, 能发现不知为何对方的四肢、脖颈，包括左眼处都被缠上了大量的绷带。尽管如此对方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只是安静地在那里单手撑着脸颊坐着。
而在对方面前的桌面上，还摆放着便携式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正不断播放着画面。在这仅有一个人存在的空间，视频播放出来的争执声显得格外的刺耳。
画面中，两方人群正发生争执，而在他们中间夹杂着的却是被捆绑在座椅上无法动弹的无辜少年。
紧接着, 屏幕上其中一方人停止了说话，转而将少年身上的绳索用小刀割开，动作粗鲁地试图将人带走。但这种行为显然让另一方不愿接受, 于是上前阻拦。
争执逐渐变成了动手，即使隔着屏幕也能看出两边人群之间愈加紧张的氛围和即将点燃的战火。
就在这时, 那个粗鲁地拽着少年的人突然将无辜的少年推到了对面另一方人的怀中, 在少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举起了手中不知从哪里找到的枪支对准了少年。
【“砰——”】
比起嘈杂的争执声, 枪声更加清澈地响亮了整个寂静的房间。
黑发青年紧紧凝视着屏幕中发生的一切，看似并无任何影响, 但那双鸢眸却愈发黑暗, 宛如黑色深潭般深不见底, 看不清情绪。
少年的胸口处受到了肉眼可见的、明显无法存活的致命伤，鲜血如同蓄势待发的泉水般喷涌而出，溅落在距离极近的周围身上。
就连对方身后接住少年的人，也被迫淋满了一脸的、温热又黏稠的血液。
对方明显感觉到了不适和茫然, 比被中弹的少年还要更加束手无措。对方举起自己的手颤颤巍巍地擦拭着脸上的血液，然后放下来查看。
在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他慌张地看向怀中的少年，却只获得对方无声的回答和柔软到无力站着的身躯。
察觉少年死亡，对方将少年抱在了一旁安置，随后两方人群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太宰治只是安静地看着，注视着上面的画面没有任何表情的波澜，直至……
——他看到原本安静平躺在一旁……或者说本该死去的少年突然捂着自己的头部从地面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他的双眸和表情才发生了轻微的变动。
那双黑到看不清神色的双眸睁大，薄唇微微张开，身体不自觉地靠近屏幕，似乎想要更加清晰地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这一幕显然也引起了画面中其余人的注意，其中一个人呆滞地伸手指了指少年的方位，紧接着其他人也都一同看了过去。
发现了死去的少年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眸呆呆着注视着，瞬间原本嘈杂的视频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视频中传来了太宰治所熟悉的声音。
【“呐……你们是不是都喜欢我？既然这样，你们就开始相互厮杀吧？”】
【“谁赢了，我就允许谁喜欢我……”】
虽然因为距离问题，有些失真和模糊，但太宰治还是认出来了那是少年语气上扬、心情愉悦玩弄众人生命的声音。
在他的目光中，画面中原本只是痴痴地注视着少年所在位置的众人，在那句话后开始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中的枪朝着身边距离最近的人按下扳机。
在这一瞬间，枪声宛如鞭炮般接连不断地响起。
随后视频角度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很明显是摄像设备在别人的碰撞下重重地摔倒在了地面上，形成了当初太宰治看到时的情景。
接着画面在几道声音后闪烁了几下彻底黑掉，表示着整段视频终于就此结束。
黑发青年依然维持着那个坐姿没有变化，可那双倒映在黑色屏幕上的双眸眼底却闪着微光，显然是在想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办公室的房门倏地被敲响。
“太宰先生，是在下。”
听着熟悉的声音，太宰治姿势不变地直接隔着房门回答了对方，“进来吧。”
身后传来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响起，在声音由远及近的同时一条黑色裤腿出现在他的面前。
太宰治顺着裤腿抬起头，看到了自己新收的弟子正双手背在身后地站在他的面前。
“芥川。”他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属下在。”对方回答，随后用天生自带的凶恶神情看向他询问，“请问太宰先生召见在下，是有什么任务要让在下完成吗？”
太宰治回想了一下自从上次残党任务后，对方这些时间所完成的任务。
“任务吗？最近芥川你完成的那些任务我都有过目哦。”
对方的神色明显激动起来，原本无光的灰眸此刻也发着亮光，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太宰治对此不紧不慢地继续道，“让我想想……和刚开始带你进入港口Mafia的时候相比，芥川你确实成长了不少。”
芥川龙之介见状立即回复，“是！”
“但是，”太宰治话锋一转，“你之前多次违背我的指令这件事情，可没有完全因为最近任务完成得好而忘记。”
“……”
对方视线下移，不再与他对视。
太宰治并未在意，而是继续道，“过段时间如果有任务，我会带上你一起完成。”
见对方双眸再次亮了起来，太宰治心里只觉得对方现在如同一只获得了主人认可的小狗般令他不适。
但他面不改色道，“可你要是再违背我的指令……”
“芥川，我想你不会想知道那天会发生什么。”
黑发青年的话语令芥川龙之介的心头一跳，他马上低头回应对方的话语，“是！”
“你的异能力最近锻炼得怎么样了？”
芥川龙之介听到对方的提问，有些犹豫地回答，“……还是和之前一样。”
“没有一点长进？”黑发青年声音冷淡，“芥川，你的异能力潜力很大，不仅仅是攻击，你完全可以尝试用你的异能力进行防御。这样一来，你在对战的时候，你能选择的范围就更广。”
“算了，这段时间你就按照中西给你的任务继续锻炼异能力好了。希望我下次见你的时候，你的异能力已经有所长进了……”
“在下明白了。”
说完，芥川龙之介打算离开。
可还没动，面前的太宰先生就喊住了他。
“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芥川龙之介转身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向太宰先生所在的位置。
对方的坐姿已经发生了变化，从一开始的随意倚坐转变为左腿架在右腿上，同时一只手抚上下颚处，像是在思索或是犹豫。
芥川龙之介不解，下意识喊着对方的名字，“……太宰先生？”
此时，对方已经看了过来。
“芥川，你当时去仓库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太宰先生指的是什么？”芥川龙之介想更加明白对方所指的含义，以防止自己的回答不符合对方的想法。
黑发青年侧眸与他对视，“你赶到仓库的时候大多数人其实已经死亡了吧？当时众多尸体里，只有其中一个人的致命伤明显是你造成的。”
“你，”太宰先生那双黑眸盯着他发出了听起来意有所指的询问，“——有看到什么吗？”
“在下……”芥川龙之介顿了顿，面对那双眼眸他有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很快他还是继续道，“在下其实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当时在下赶过去的时候，场上只剩下了两三个人，他们不知为何在相互厮杀，而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则是试图对……”
芥川龙之介难得地纠结了起来，有些犹豫该怎么称呼那个人，
虽然知道名字，但在太宰先生面前称富江有些亲昵，称对方的情人有些过于奇怪。
终于，想到了个办法的芥川龙之介开口，“对他动手，所以在下才会杀了对方。”
“……”
芥川龙之介能感到自己说完后，空气中的安静。
许久之后，太宰先生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了。”对方说，“你可以离开了，芥川。”
“……是。”
芥川龙之介听到对方的话语，准备转身离开。
可是少年否认他与太宰先生的话语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这使得他的脚步一顿。
“还有什么事吗，芥川？”
黑发青年轻而易举地发现了他动作的不自然之处。
芥川龙之介回头，但又在看到太宰先生那双冷淡的黑眸后，不自在地抿了抿嘴角。
最终，他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太宰先生和他……真的是传闻所说的那种关系吗？”
这里的‘他’不言而喻。
芥川龙之介能感受到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后，周围的空气瞬间降温。
这使得他紧张地望向黑发青年，可奇怪的是对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随后，对方做出了动作。
黑发青年站起了身，绕过茶几走到了他的面前。
因为身高差距，芥川龙之介能感受到来自上方属于太宰先生的目光，可他不敢抬头看回去，只是低垂着头看着地面。
不过他通过视线明白，太宰先生似乎正在打量着他，像是在疑惑着什么。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芥川龙之介终于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对方说：
“芥川，以后你再也不许靠近富江。”
“这不是警告，这是命令。”
芥川龙之介身体发寒，仿佛跌入了冰层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