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北地四二


    在山上忙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几人拎着满满的筐子回了家。


    江家院子里铺满了青石,眼下日头正好,她将所有的蘑菇全部倒在院子里晒太阳,谭千月蹲在旁边一个个的摆好,红的,黄的,白色,深棕色,还有满地滚的青红小苹果。


    将上面沾染的松枝,杂草,一点一点捡干净,一排排摆着尤为喜人。


    再一伸手才发现满手的粘腻黑黄,谭千月嘴角抽了抽,立刻奔着水槽走去。


    “你不要动。”看见谭千月想去洗手,江宴出声制止。


    “为何?”谭千月不解地瞪大眼睛看过去。


    “你这么直接洗,是洗不掉的。”说着走到谭千月身边,竟然抓起她十根纤纤玉指沾水后,轻轻在石板上磨。


    没一会,厚厚的黑黄色泥巴被磨掉,露出白嫩嫩的指腹,又用很脏的泥水继续搓洗着手指两边的颜色。


    “这有什么区别?”谭千月就那么看着她拿自己的手指去摩擦地面。


    “直接用清水去洗,只能洗掉表面的泥土,染到手上的颜色会一直停留好久,用它本身的颜色乳化掉才干净。”江宴拿来帕子给她擦干净。


    “确实好干净,一点颜色都没留下,那个黄色的蘑菇真的好爱掉色。”


    “呵呵,那个黄色的蘑菇可以酿酱油,炒菜鲜的很。”


    “那我们多捡些?”谭千月眼里带着小星星。


    “还没捡够?”江宴挑眉。


    “那下次?”


    “雨后晴天,山上到处都是捡蘑菇的人,去了也没有,等下一场雨吧。”


    “好。”


    傍晚,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开始冒着白烟,整个村子充满了烟火气。


    江家的院子里,烧水的炉子上放着一口不小的砂锅,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菌菇的鲜混着鱼丸的香飘在炉子上方久久不散。


    细细的抻面煮熟后,撒上点葱花绿油油的飘在上头,一旁摆着七个空碗,就等着鱼丸菌菇面好了后各自端走。


    自从应红成亲后,她们便开始分开吃饭,主屋的八仙桌上只有江宴谭千月二人,应红跟着桑榆在自己的房间用饭,芳姑姑也一样,江宴偶尔做饭。


    应红先是用托盘端了小姐与江宴的面,最后才端着自家的面碗回屋。


    谭千月空捧着面碗坐在罗汉塌上,江宴陪她一起在卧房里吃饭。


    “两个人在外面的桌子上吃饭太空了。”谭千月提着裙摆在小几的一边坐好。


    “确实这里也很合适。”看着只有两个大碗的小几,江宴赞同地点头。


    谭千月看着清亮的汤面迫不及待想尝尝小蘑菇的滋味,江宴还给她备了吃鱼丸喝汤的银勺子。


    手指粗的小红蘑煮熟后变成紫红色,伞帽的颜色更甚,咬在嘴里光滑有韧劲,口感肉乎乎的味道很好,谭千月尝了两个后又拿起银勺子吃鱼丸。


    江宴看她今日吃东西比往日都香,估计是自己亲手捡来的,吃着更有成就感。


    她也捧着面碗喝口汤,随后大口吃着,鱼丸很香菌菇很鲜,面也劲道。


    两人安静的吃完菌菇面,外面的天色也暗下来,芳姑姑带着两个孩子收蘑菇,入夜后蘑菇放在外面会返潮,要收进屋去。


    汤圆在家吃的很少,江宴会带着它在外头开小灶,“库房”里的鲜鱼,鸡腿,甚至偶尔还能喝到牛奶,好吃好喝将汤圆养的毛色雪白没有杂质,又胖又懒连林子里的活物都懒得抓,偶尔跑几圈玩玩。


    没事还会赖在主人身边撒娇,比谭千月都会卖萌。


    谭千月织的毛线坎肩也渐渐有了大面,暗红色毛线参着少量白色毛线花纹提亮,多了两分优雅随心。


    “你过来让我比划比划。”谭千月回头看向刚刚脱了外衫的江宴。


    “这是我的?感觉又漂亮又暖和,还是有媳妇好。”她凑过去将人抱住,额前的碎发擦在谭千月细腻的脖间。


    “啊,小心被针扎到。”谭千月连忙收回毛线上的棒针。


    “好啦,先看看长短。”谭千月笑着催促道。


    江宴伸直手让她比量,穿着白色里衣的身段修长笔直,半透明的纱衣,能瞧见清晰匀称的背部线条,站直时腰窝处微微向前倾,肩颈平直肌肉线条很漂亮,柔和且有力量的感觉。


    谭千月在她背后借着量衣裳的功夫,小手一个劲地这摸摸那捏捏,神色好似占了便宜一般开心。


    “在干什么?”江宴侧头眼眸微眯,语调轻柔。


    “啊?在量毛坎肩呀!嗯……还是有点短,长这么高做什么。”被抓包的谭千月白皙似玉的耳垂红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假装在忙。


    不过衣服确实要再加一块,秋天才暖和。


    “天黑了,别弄这些了,对眼睛不好。”说着拿下她手里织到一半的毛坎肩,一个公主抱两人一起滚回床上去,珠子随着动作叮叮当当清脆地碰撞在一起。


    窗口吹来的夜风清凉舒爽,纱幔的边角被吹开慢慢动着,两人穿着胸衣靠在一起,光滑的手臂相互交缠着,江宴手掌扣在谭千月的手背上,十指相交睡的安稳。


    另一头的苗凤卿从王府回去后,便开始打听如嫣表妹的事情,就算王府隐瞒的再好,总有纰漏。


    她许久未在家,除了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外,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只能求助四妹妹,也就是去北地前,被卢音带去给谭千月说情那位。


    在四妹的饭庄等到她,两人坐在雅间内一时相对无言。


    “听说要你娶姨母家的表妹?”苗凤仙眉眼中带着些冷艳,看着姐姐眉头皱成了川字,她悠悠然道。


    “嗯!”苗凤卿脸色难看,在亲妹妹面前她更放松些,不用整日端着。


    “你不愿意娶她?”苗凤仙故作天真的看热闹。


    苗凤卿抬头对上妹妹的眼睛,缓缓开口一字一顿道:“我有心上人了,不会娶表妹,而且你也有了外甥女!”


    “你有心上人了?我还有了外甥女?在哪里?在哪里?那个小东西在哪里?”苗凤仙立刻站起身来,东张西望的向外瞧。


    苗凤卿扶额,她是来找她帮忙的不是添乱的。


    “在北地,你见了应该会喜欢她。”苗凤卿无奈的同时,还不忘介绍了小阿绯给她的亲姨母。


    “北地啊,怎么那么远,不对,北地?你……你你公干的时候做了什么,竟然还弄出了孩子?”苗凤仙指着对面的姐姐震惊道。


    “先说表妹的事,火烧眉毛了!”苗凤卿急呀。


    “呃……简单来说就是王府的那个如嫣与青梅竹马的护卫暗生情愫,原本如嫣表妹有了未婚妻两人心照不宣的藏起这点心思。”


    “可偏偏未婚妻那头不是个省油的灯,不知在哪里听说了两人私相授受不清白,将表妹骗去郊外的庄子里,说定要查查她有没有被标记,结果被赶去的护卫打伤了双腿,这下更是坐实了二人之间不清白,那楚家仗着是国舅与太师的身份,跑去皇宫告御状。”


    “一边是手足,一边是恩师与妻子,圣上只能和稀泥,王府主动将侍卫的双腿打断,又是一番收拾关进牢里才算叫那头消气,两头的婚事算是彻底的黄了。”


    “这不,姨母不想叫女儿遭罪才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叫你与她成亲,她给二夫人家的老三升官。”苗凤仙遮挡着嘴,一五一十的全部都讲给苗凤卿。


    “哼,拿我做人情,竟然要将好处落到老三头上,真是欺人太甚。”苗凤卿猛地拍在桌面上。


    “谁叫人家得母亲喜欢呢,那你打算怎么办?”苗凤仙还是关心自家姐姐。


    “我自然不会让她们得逞,真是异想天开。”苗凤卿胸口都在起伏。


    “那表妹的脸怎么回事?”苗凤卿好奇。


    “与楚家那混蛋拉扯的时候被开水烫到毁容了。本是她有理,可被楚家抓住与侍卫的把柄无从狡辩,只能自己认栽。”苗凤仙无奈地摇摇头。


    苗凤卿眸子微动问道:“那个被打断腿的侍卫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苗凤仙摊手反问。


    “不行,我得将这人找出来,如嫣眼下执意要与我成亲,怕是这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亲姐,我说了这么多的情报给你,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苗凤仙眼皮动动。


    “趁火打劫也不挑个时候?”苗凤卿想一个扇子呼死她这个只认银子的商人。


    “拿外甥女抵债也可以,反正我也不打算成亲,要不然你将小不点送给我吧!”苗凤仙*丝毫不懂什么叫做收敛。


    “回去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苗凤卿没再与妹妹扯皮,大步离开饭庄。


    日子一晃,到了成亲的当天。


    尽管苗凤卿清楚明白的告诉母亲她不会成亲,可苗大人好像失聪一般自顾自的吩咐下人布置红绸,送喜服,甚至表妹都不用她去接,王府那头抬轿子给苗府送过来。


    由于之前闹出来的笑话,表妹这次成亲也是低调异常,吹吹打打都不多,一副恨不得赶紧给苗凤卿抬过来的样子。


    “母亲你一定要我与表妹成亲?”苗凤卿复杂又失望的看着苗大人。


    “对,王妃这些年有恩于整个苗府,你表妹她……她虽然面上有点瑕疵,但到底是个小郡主,不算亏待了你一个七品芝麻官。”苗大人说的义正言辞,不知是不是也要说服自己。


    “好!”苗凤卿看着母亲的脸,忽然觉得她变的好陌生,从前母亲对她一直不错,这会像是被人夺舍了般叫她不认得。


    苗凤卿拉着一定要成亲的如嫣表妹,在新房给她备下一份大礼……!


    第102章 北地四三


    在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苗凤卿假笑着将人领进自己的院子。


    “表妹今日可还开心?想来应该是开心的吧,毕竟你成亲后你那心上人才能被姨母放出来。”看着蒙上红盖头的女子,苗凤卿没有与她弯弯绕的心思。


    闻言,如嫣倒是不紧不慢地扯下红盖头,冷静且警惕的看着她道:“表姐都知道了?”


    “稍微打听了些,我总得要了解一下新娘子,你说是不是?”


    两人一站一坐,虽然是新婚的样子,却疏离陌生的很。


    “知道便知道,你要如何?我也不是很想成这个亲。”如嫣表妹笑的一脸无所谓,没将对面当回事,也没拿自己当盘菜,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懒散模样。


    “表妹也不必这般态度,我并不是你的敌人,若是给你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你要还是不要?”苗凤卿上前一步。


    “远走高飞?我如今这副模样走远些去外头人不人鬼不鬼的躲着吗?”如嫣眼神亮了一下,虽然想到什么又暗淡下来。


    “若再加上一人呢?”苗凤卿眼里带些戏谑,如嫣表妹眼下这要死不活的模样真是让人头疼。


    “你说的是谁?表姐的意思是?”如嫣瞬间抬眸,没什么波动的目光定在苗凤卿身上。


    “我也不绕弯子,我知道那侍卫被关在哪里,确实受了重伤,不过好好将养一个月慢慢走几步还是可行,应是没下狠手。”苗给卿语速很慢,在观察如嫣的表情。


    “真的吗?表姐真的知道她被我娘送去了哪里?”如嫣起身,眼神亮亮的看着苗凤卿。


    苗凤卿点头。


    “做个交易吧,一个月后我送你们出城,你担下与心上人私奔的名头如何?”只要将表妹送走,她的事情就好说了。


    “你真的会送我们出城吗?我娘她这段时间将我锁在院子里,用叶真的性命逼迫我成亲,不是你也会是旁人,只要将我这个丢了王府脸面的女儿打发出去,她们也就安心了。”如嫣垂头,脸上有些麻木。


    “她现在怎么样了?”不过想到什么,又抬头看向苗凤卿,眼里带着期望。


    “我送了上好的金疮药过去,也留了干粮,她只要好好养上一养,站起来没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表姐。”如嫣这时方才有了点活人气。


    “也无需谢我,我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各取所需吧。”


    听说能与心上人私奔,如嫣表妹走路都多了两份力气。


    “表姐,我还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嗯……想请你去玉颜堂买几副治烫伤的膏药。”说着表妹眼里都有了点点光亮。


    她这脸其实能治,就是要慢慢保养一年多才能好,虽然眼下看着骇人,但开水烫到的疤痕有完好如初的可能。


    “呃……那个表妹呀,玉颜堂我记得不便宜,好像都得几两金,表姐刚刚回来手头紧,你手头有没有……?”苗凤卿无奈地比了一个手势,艰难开口。


    她将所有的银子都留给了苏荷,自己只剩了路费,婚事又急,母亲愣是没给她什么,她哪还有银子。


    就连剩下些银两都给那倒霉蛋买了金疮药了


    “啊?表姐这么拮据的吗?”如嫣也愣了一下。


    “让表妹见笑了。”苗凤卿浅浅地勾了嘴角,真是一对要账精。


    “我倒是有体己银子,可放在王府没带出来。”如嫣脸垮了下去。


    “但王府给了嫁妆,里面应该有金首饰,要不我们去翻翻吧!”看着表姐过的也这么惨,如嫣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苗凤卿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同意了,反正都是要跑的人,钱财不拿着还要留给旁人吗?


    夜里苗凤卿偷偷离开了房间,将如嫣表妹留在卧房里,生怕半夜有人不死心过来下药,若是再种招她就不用活了,还是远离是非之地的好。


    次日,两人神色平常的去见了苗大人,没有过分喜悦,没有过分惆怅,让人生不起怀疑的心思。


    与表妹一起过去库房,昨日乱糟糟的如嫣也没有注意自己的嫁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妃再厌弃她也不会让她空着嫁到苗府。


    苗凤卿抱着木匣子,与如嫣一起回了卧房,一路上丫鬟婆子都好奇的看着新婚的二人窃窃私语。


    打开匣子,嵌宝金头面一套,金凤镯四对,金簪十二只,玉饰玛瑙若干,五十两的银锭子二十个,刚好是一千两银子。


    “姨母对你还不错,你想好了真的要走吗?”苗凤卿怕如嫣回头反悔,不得不多嘴一句。


    “不走怎么办,你要与我过日子吗?”如嫣头也没抬,继续数银子。


    “那不能!”苗凤卿连忙摆手否认。


    “表姐,帮我将这些金子熔了,随后找个地方换成银票吧,我留下一个金簪做个念想便成。”如嫣最后摸了摸自己的嫁妆,心一狠直接想全部出手。


    “好,我去想办法把这些东西熔了,你姑且要在苗府待上些时日。”苗凤卿需要些时间安排,那侍卫也需要养伤。


    “就靠表姐了。”如嫣真诚道。


    经过七八天的“销赃”金首饰换了二百八十两银票,加上先前的一千两银锭子,共一千二百八十两的银票加碎银。


    如嫣将零头二百八十两给了苗凤卿,抵她花消的银子。


    现在,两人跑路的路费都有了,就等一个契机将那侍卫从王府的庄子上偷出来。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一个车夫载着一对农家的小两口出城,女子十分年轻,其中一个还染了风寒,正是如嫣表妹与她那心心念念的小侍卫,两人穿着普通的农家粗布短褐,依靠着坐在一起,一路下江南,再也没回头瞧上一眼。


    而苗凤卿这边第三天才放出消息说如嫣表妹不见了。


    压抑的大堂里,母女两个怒目而视。


    “大活人你都看不住,回头王妃怪罪下来,你亲自去与她解释。”苗大人拖着要病不病的身子,用力的拍着桌子。


    “她家如嫣与侍卫私奔还要我去给她一个说法,难道不是姨母与母亲要给女儿一个说法吗?”苗凤卿冷然的眸子对上苗大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


    “让女儿成亲时,母亲可从未与我说过表妹心有所属,更敢明目张胆的与她人私奔,母亲你就这么讨厌我吗,竟然给我找个毁容又退过婚的女子,眼下连她自己与其她人跑了,都要女儿去道歉,您还是我母亲吗?”苗凤卿红了眼眶,态度咄咄逼人。


    “我……我那也是为了你好,与王府结亲就等于平步青云,还哪里用从七品小官往上爬。”苗大人眼神东张西望,有些闪烁。


    “好处落在了谁的心上你心知肚明,母亲真当我还是你的女儿吗?竟然让我受如此大的屈辱,用不了几日我就会成为全城最大的笑柄。”苗凤卿愤愤不平的看着苗大人。


    “妻子怎么能光看外表,她一个王府嫡女还配不上你了?”苗大人虽然在狡辩着,但不敢看大女儿那双清冷犀利的眸子。


    “所以呢?现在怎么办?您精挑细选的人不见了,想必姨母定会发怒,母亲不必在这里诓骗我,还是想想怎么去与姨母交代吧!”她说着便甩袖离开。


    留下苗大人自己风中凌乱,派人出去到处找侄女,还要偷偷的才行。


    王妃知道女儿与侍卫私奔以后,更是气的头昏脑胀,到底还是丢了王府的脸面,这事若是传出去可怎么好,王府岂不是成了笑柄?


    她将苗凤卿叫去细细盘问。


    “阿卿,你与姨母说实话,你们可圆房了?”王妃额头上放着帕子,半躺着询问道。


    苗凤卿羞愧的低头道:“姨母,表妹她不让我碰,我也不能强求她。”


    “你……哎,你怎么这么笨呀!”王妃无奈地摇头。


    苗凤卿没有接话。


    “那你如今有什么打算,原是府上对不住你,既然没有缘分姨母也不能强求。”找了几天还是没有如嫣的影子,王妃也没辙了。


    只盼着不要弄的满城风雨。


    “没有不漏风的墙,我决定去朝廷述职,想调去远些的地方当差,人都不在这边也就没人说闲话了。”苗凤卿脸上表情有些落寞。


    “好孩子……虽然姨母对不住你,可是姨母还有一个请求,对外就说是带着如嫣一起走的好吗?等过了两三年便说她去了吧!”王妃闭了闭眼睛,疲惫爬上她的脸。


    苗凤卿抬头看了看王妃道:“姨母,我想去北地。”


    “北地苦寒又荒凉你走那么远做什么?”王妃又睁开眼睛。


    “最近在那边还算习惯,也不是什么肥缺,应当好调动。”苗凤卿黑眸微动,语言间有几分真诚。


    “哎,远些也好。”王妃想到什么,便没再阻拦。


    就这样,苗凤卿又开始忙着调到北地述职的事情,只等上面下来任命书再离开。


    有王妃的一两句话,一个荒凉之地的小官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一个月后,苗凤卿表面上带着夫人去了北地述职,实际上两三年后找个借口将“夫人”处理掉,就连官职都升了两级,成了幽州通判正六品的官职。


    北地的秋天来的也快,刚刚到了九月份就开始刮大风,有地的人家等着秋收,江宴一家人也忙着储备冬日的口粮。


    挖红薯,挖土豆,晒豆角,晒萝卜,腌酸菜,腌黄瓜,存花生,存黄豆,就连大葱都要多准备一些,北地的冬天不适合出去找粮食,只适合猫冬。


    江宴想着如今人口多了,冬天要将仓库堆满才行,还要备上细粮,粗粮,小麦,荞面等粮食。


    不过这些都不着急,她们慢慢干,有机会还要去林子里抓些野物改善伙食。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一晃,便到了十月份,谭千月织的毛坎肩也有了用武之地。


    平静的一天,江家有了一个喜讯,成亲不到三个月的应红有喜了!


    江宴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恭喜了一番,但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等想明白后方才觉得天都要塌了……!


    第103章 北地四四


    应红有孕后,谭千月觉得她像是个需要保护的对象,端茶倒水洗洗涮涮的活都免了,就连对着应红说话的声音都小了,生怕吓到小宝宝。


    话说她今年也二十有一了,身边头一次有人怀孕,她感觉还挺新鲜的,有点期盼小孩子带来的热闹。


    “小姐,你不用这般小心翼翼,叫我怪不习惯的。”应红闲的难受,再看小姐那热切又重视的眼神,她就浑身都不自在,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


    “小姐,你这贴身大丫鬟的位置还得留给我,不要被那献殷勤的小丫头蒙蔽了,你若是与她好我可不答应。”应红端坐在谭千月的屋子里头。


    “你家小姐如今都成了流犯了,谁会与你争这么个破丫鬟的位置,别整天想没用的,那大丫才几岁,瞧你小心眼的。”大丫是芳姑姑家的大丫头,捡了应红洗洗涮涮的活,可给她愁坏了,谭千月好笑的看着胖了一圈的应红。


    “我就知道小姐最疼我。”应红圆脸瞬间晴转多云。


    “你可有人疼,用不着我,这不桑榆天天进山给你打猎,让你吃好的。”


    “我们也都跟着你沾光,日日吃的满嘴流油,今天炖小鸡,明天吃烤兔子,后天连羊腿也能尝尝味道,我都跟着你胖了两圈。”自从得知应红怀孕后,桑榆日日进山一走就是大半天,就算抓不到猎物也能采些野果子回来。


    她都快二十六了,才得一孩子,连着多少日那口白牙一直露在外头,嘴都合不上见人就笑,叫江宴好一顿笑话。


    不过也正是桑榆的加入,江宴觉得自己养家的重担都轻了一小半,虽然她不缺食物,但精神上却可以放松懒散不少。


    “阿宴说了,不让你多吃,吃的太好孩子长的大,回头生产时要受苦有危险,你管住嘴些,可别稀里糊涂的吃成个大圆球。”看着嘴不停,还继续啃着梨子的应红,谭千月郑重提醒道。


    “好,我少吃些,虽然真的很饿。”应红点头,随后又摸摸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肚子。


    谭千月也好奇的看着应红,那孩子会不会像小时候的应红,她小时候在自己身边养了一阵后,长的圆润,虽然比自己小,却经常给谭千月当肉垫子,用自己肉肉的身子挡在她跟前,有时开路,有时垫后,总觉得有人要欺负她家小姐。


    后来娘亲去世后,谭千月的性子慢慢变得嚣张刁蛮,哪个家奴敢不将她放在眼里,直接教训后发卖了去,因为有贵妃善后萧姨娘,甚至是谭大人都得忍一忍,主仆两个狐假虎威着实消停的过了一段时间。


    现在虽然被发配到了北地,但是讨厌的人不在眼前,日子过得也轻松了,就连应红都要当娘亲了,日子过得好快呀。


    谭千月靠坐在秋千椅上,身上披着一件雾蓝色的毛线小斗篷,一颦一笑都透着优雅娇媚,梳着云鬓,往日冷白的肌肤泛着轻微的粉红,姿态好似浅淡的春山,叫人沉醉。


    一袭浅蓝色的暗花长裙随风飘荡在脚踝处,秋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脸颊,脖颈,手指,都像镀上了一层金色,如娇艳盛开的海棠,连阳光都会偏爱。


    江宴觉得媳妇又美了,可是这般绝美的颜色只能藏在家中,实属惋惜。


    谭千月喜欢漂亮的衣裳首饰,可如今出门却要遮遮掩掩,且这种日子不知要过多久,江宴想她大概要有些变动才能养的起美人,不然白白蹉跎了她的光阴。


    见江宴回来,谭千月起身向她走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她上前拉着江宴的手,眼波流转。


    “前面有两个人,我等了一会,压了两袋白面,两袋荞面回来,等过几天再去压玉米面。”江宴去村口那家给小麦荞麦脱壳,压成粉面,刚刚赶车回来。


    “我身上脏,等我去洗洗。”


    十月的天,夜里已经冷风袭袭,两人又搬回了暖炕去住,柴火烧的足,摸着褥子都是热的。


    谭千月用一根粉色绑带拢着如墨的长发,浅色绸料寝衣将她的纤细与丰盈完美的显现出来。


    江宴歪躺在暖阁里,一只胳膊撑着脑袋,看着带些水汽的人慵懒的开口:“娘子,你是不是胖了?”


    谭千月放下帷幔,瞪了她一眼。


    “你才胖了。”


    “好好好,我也胖了,是我胖了。”她将人拦腰拖过来,拉扯间谭千月的衣衫都滑到腰腹上头,露出一截耀眼的白。


    “你是不是喜欢小孩子?”江宴手指顺势摸了过去,在那极致凹凸的线条上反复摩挲,微微用力。


    “还算喜欢吧。”谭千月眼神躲闪着,不想与她对视,她有点烫人。


    “那我们要不要也努力一下?”江宴吻上她的脖颈,牙齿一寸一寸印在谭千月敏感肌肤上,指腹更是在衣衫内打着圈圈。


    感受到她明显的变化后,用掌心压着,握着,抬头眸色灼热的看着有点意乱情迷的人。


    那两人这么快有了孩子,这不是把她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吗?这谁忍的了,外一娘子嫌弃她可如何是好。


    谭千月水眸望着她好看精致的五官,呼吸微乱,细白的胳膊抚上江宴的腰间。


    “这种事……还是随缘吧,缘分到了总会有的。”谭千月面色泛红,眉头蹙着,尾音里带着点难耐的缠绵。


    “娘子,你是不是嫌弃我没用?你看着我,你说实话!”江宴不让她躲,一只手轻轻掐住她的下巴。


    另一只手趁乱而下。


    谭千月身子颤抖了一下,被迫抬眸看着她,可是她又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人作乱的手指,温柔又执着。


    她被搅的呼吸灼热,红唇微张,眼里慢慢升起薄雾,柔软的指尖抓起身下的褥子,哪里还能听江宴在说什么。


    带着调子的轻哼缓缓溢出,半边身子也软了下去,浓郁的玫瑰香气开始弥漫,叫江宴控制不住的吻去她的后颈。


    两个手指并拢,在她身上点火,谭千月像是到了信期,整个人迷离涣散。


    江宴见她不回答,有些委屈了,手腕加重,努力引着湿滑。


    半晌,~~浸透她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指,有力量的掌心。


    “你怎么不说话?有没有嫌弃我?”江宴松开谭千月的下巴,起身掐在她的腰间。


    “我………我怎么会嫌弃你,你还小啊,也……也不用急啊!”谭千月看着最近特别敏感的江宴,赶忙安慰她一下。


    可江宴听后没觉得是安慰,更敏感了,十八了不小了吧?隔壁的田喜二十二,孩子都五六岁了,况且她再不努力,她家娘子怕是一晃就二十五了。


    “娘子,这事不努力,光靠缘分怕是不行,你说是不是?”江宴扯开谭千月挡着身子的锦被,低头看着颤巍巍的白豆腐,眼尾刹时间变的绯红,往日温润精致的五官多了一点妖冶风流。


    “你已经很努力了……真的!”谭千月被信素勾的难受,神色娇媚,带着点点游离,还要去哄着江宴。


    江宴却故意拖着,就是不肯让她如愿。


    谭千月半个身子像要飞起一般,想躲又不想躲。


    持续,一直,搅的她心尖被潮湿淹没了一般,像在梦里似的无法着陆。


    谭千月长发散开,凌乱的覆在洁白无瑕的肌肤上,断断续续的呜呜声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江宴心痒的吻过去,舌尖很自然的探入,她清甜的像夏季的果子。


    手臂力道不减。


    谭千月纤细的手指无意识的搭在江宴的胳膊上,不知要怎么才好。


    掌心被过分滋润,触感温热。


    “不要了~!”小猫一样的动静。


    谭千月抓在她胳膊上的手,微微用力,晶莹的水珠挂在她的眼角。


    圆润的脚趾毫无规律的点在江宴的小腿肚上,有点酸,有点疼。


    “那你想要什么?”江宴手指从漂亮的锁骨向下抚摸,手感绵软滑腻。


    “给我信素,我想要……!”谭千月想勾着她的脖子起身,可是她闹了半天,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


    江宴抽出手,牵着她柔软无力的手腕,坐起来,相互抱在一起。


    谭千月眸光无意落在江宴的手指上,那水光几乎要将她烫化,想转身找个角落藏起来。


    当清凉的源泉注入身体的时候,谭千月舒服的靠在她肩头,乖巧老实,久久不注意离开。


    江宴似乎较劲一般,咬着她不松开,但有技巧的没有弄疼她,只是一直在持续。


    谭千月迷离舒爽之际,抽空想了想两人为何还没有孩子,该不会与那个药有关系吧?


    这么一想,她也愧疚了。


    “你好些了吗?”江宴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她。


    “还好……!”谭千月有些警惕,身上微不可查的绒毛根根颤栗。


    “有力气就好。”在她把人家咬红了一片之后,抓住谭千月的腿,自己挪着腰慢慢向前。


    “你干什么?”谭千月长发乱了,她也不着痕迹的向后挪动着腰肢,但一只腿在江宴的手里,那头一拽,她便倒在被上,滑向了她。


    北风刮到窗户上的声音刷刷响,屋内烧的暖,热气能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谭千月被动的跟着她一起~~着,她用掌心盖住眼睛,调子急促又带着哭腔。


    江宴将她细滑的大腿抱在怀里,手掌的劲很大。


    谭千月被阵阵电流带着,去抓她的手,声音微哑,口干的用舌尖勾了一下。


    她目光落在江宴的腰间,想着她怎么还不累。


    江宴只往一个方向努力着,怎么也不知道她差在哪了,明明将大小姐滋润的很好。


    她又凑近,与她的紧贴在一起。


    后来她好不容易松手了,谭千月看着自己腿上的手印想着,快点有个孩子也挺好的,不然她快受不住了,乾元本就比坤泽更有力气,江宴又比她小几岁,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次日,江宴心情好了许多,一扫多日的阴霾,看来畅快的运动有益身心健康,她们又不急,像谭千月说的随缘吧!


    谭千月那头则想快点有个小宝宝,好让江宴消停一阵,她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神,浑身懒洋洋的不想起床。


    细腻嫩滑的肌肤上,还残留着昨夜的痕迹,微痛酥麻。


    第104章 北地四五


    十月金秋,放眼望去哪哪都是深黄浅的黄一片,虽然江家的院子不大,但还是要将所有的蔬菜都捡回来。


    谭千月带着头巾走在江宴身后,手里提着篮子,江宴在前面弯腰摘菜。


    大大小小的黄瓜,剩下的长豆角,尖椒青椒,胖胖瘦瘦的茄子,稀稀拉拉的挂在秧子上,但如果不及时摘回去,等到霜降后就会全部坏掉,所以就算是歪瓜裂枣也要全部摘回去。


    “这些要晾晒吗?”谭千月看着筐子里的蔬菜,又看了看蹲在园子里的江宴。


    “不晒了,这些做咸菜,等冬天配上点大米小米粥都好下饭。”


    “等有空我再去换些鸭蛋,拿回来也一起腌上。”冬季里能吃的菜不多,像这种下饭小咸菜可以腌几样,给白菜土豆换换口味。


    桑榆在另一边挖土豆,挖地瓜,应红坐在院子里给大伙烧水,她也闲不住,总得找点事情做,她不是矫情的人,身体又好,就算流放路上也没吃过什么亏,不是主子投喂,便是嗓榆投喂,这张嘴是一点没亏着。


    芳姑姑刷洗着两个矮缸,手拿小扫帚里里外外刷个干净,正是准备用来腌菜的缸子,她浑身都充满了干劲,若是从来哪有这劲头,还是东家这里的生活好。


    水开后,谭千月去泡菊花茶,六七个晒干的小菊花,加点枸杞,加点金银花,山楂干,最后在沏茶的黑色陶罐里倒满开水,看着菊花,金银花慢慢舒展开来,散发出特有的清香。


    又转身回屋子里,端来桃酥,枣花酥,一会所有人休息时就能喝茶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冬季头上谁家都是两顿饭,江家也不例外,不过正是干活的时候,总得备些干粮吃一口。


    江宴蹲坐在树墩上,仔细清洗着各种蔬菜,随后一股脑都装进矮缸里,黄瓜,长豆角,尖椒,胡萝卜,混着都装在一个缸里,铺一层蔬菜撒一层粗盐,直到将矮缸装满,才拿起挑好的大石头压上去,甚至不用加一滴水。


    桑榆将挖出的土豆,地瓜,花生,全部装进麻袋,土豆两个麻袋,地瓜一个麻袋,花生半个麻袋,一个麻袋能装一百斤的重量,这些东西三口人过冬满够的,不过江家七口人,省着点吃也能到过年。


    不过冬季的存货还有二十斤的蘑菇,十斤的木耳,一袋萝卜干,一袋豆角干,南瓜二三十个,酸菜一缸,白菜四十多颗,将厢房堆的满满的。


    院子里的小鸡从两只变成了六只,不过依旧没有放养,生怕被汤圆给吓死,到时候连个鸡蛋都吃不着。


    忙完一切后,江宴在炉子底掏出几个烤好的地瓜,放在碗里拿着勺子给谭千月送去一个。


    “这是什么?烤红薯?”谭千月看着带勺子的烤红薯,笑得腼腆。


    “这就不用上手扒,吃着方便。”江宴直接给她拿勺子划开,露出里面焦黄香甜的地瓜瓤。


    “谢谢。”谭千月看着她的眼神含情脉脉,有点暧昧。


    “怎么,一个地瓜就把你感动坏了?”江宴见她眼波流转,欣喜欢快的样子。


    谭千月瞟了不解风情的人一眼,接过勺子开挖。


    江宴坐在一旁喝茶。


    干了这两天后,她家又没活了,真正到了农闲。


    谭千月还惦记着县令夫人那头,准备再勾几件毛衫去县衙跟前摆摊。


    而金媚儿这边的小日子过的相当踏实。


    早晨,下人送饭,两人用膳,然后目送严大人去县衙前院办公。


    午时去安排两菜一汤,等严大人回来用膳,饭后一起去遛弯,有时候是在院子里,有时候是在县衙附近。


    总之严大人忙完后,一定会将她带出去放放风,省着她一个人连个说话的婆子都没有。


    也会将一些堂上有趣的事情,虽然松吉镇没人来告状,不过其它镇上的百姓会找来,比如张三与李四家的鸡分不清打起来了,王二多看了赵五媳妇一眼,赵五又去勾搭了王二的姐姐,乱七八糟的关系理不清,也要来找县令大人给断断。


    让严大人看着都多了两分无奈,又认真的解决了各种矛盾,不过这些到底都是小事,不影响两人遛弯的心情。


    还增添了不少笑料,逗得金媚儿花枝招展,严大人也没那般古板正经,偶尔也开玩笑。


    北面两座山头间,进进出出不少人,戚云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山洞里面,慢慢往里走。


    洞口到里面大概挖了三四十米的长度,山洞里岩石的墙壁上赫然参杂着金灿灿的矿石,这处是她们的人偶然发现的一处金矿,戚云已经盯上这里好久了。


    洞内二三十个旷工正在用锤子叮叮咣咣用力凿着墙壁,将带着金子的白色石英矿凿碎,再细细挖出上面的金子,放进随身带着的皮兜子里。


    各个都蹲在一角忙碌着,虽然穿着打扮像大夏朝的百姓,可是深邃的眼窝,粗高的鼻梁,国字形的脸,怎么看怎么违和,更像是隔壁番邦小国来的异族人。


    “告诉他们都谨慎些,不能让人发现这里挖的是金矿,等炼好后偷偷运回去,到时候我们也算是功臣了。”戚云看着石英矿上的金黄色小块神情隐隐带着骄傲,吩咐手下定要将此事做的隐秘,不能叫外人看出端倪。


    “可是,若官府来人查看怎么办?”一个年纪大些的男子有些担忧,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


    “这个我自有办法,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听从我的命令就好。”戚云斩钉截铁的回道。


    “那好,我听你的吩咐。”男子虽然还是有所怀疑,但是也没有其它办法。


    三日后,县衙后院来了一位娇客,说是金媚儿的娘家人。


    第105章 北地四六


    “夫人,门外有一辆马车说是夫人的妹妹,可否让她们进来?”衙役跑进来禀报。


    “妹妹?”金媚儿恍惚了一瞬,随后不动声色的皱眉。


    浅浅在屋子里踱了两步道:“请她进来吧。”


    金媚儿不知这人挺着肚子来找她做什么?心中很抵触她过来。


    “姐姐,你过的还好吗?上次你成亲正不巧赶上妹妹身子不爽利,没能来给姐姐贺喜,如今孩子五个多月了,也不闹了,这才空出时间来好好看看姐姐。”林如玉一脸幸福的看着金媚儿。


    “妹妹能来看我真是有心了,托你的福我如今过的很好,大人她对我也好。”金媚儿笑着回她,眼角余光扫到林如玉轻抚的小腹上,有一瞬间短暂的怔愣。


    随即马上恢复了一副官家夫人的做派。


    “哎,我这次来瞧姐姐,阿云害怕我舟车劳顿原本是不同意的,但谁让我就是想来见见姐姐呢,最后她还是依了我。”林如玉笑的娇羞,看的金媚儿很是嫌弃,显摆什么呀,谁没有一样,都想暗中翻个白眼。


    林如玉原本与金媚儿一同被戚云养在府上,金媚儿从小是个能吃苦的,而林如玉恰恰与她相反,简直就是水做的哭精,三哭两哭,哭到主子怀里去了,比起金媚儿的一路荆棘她是干啥啥不行,但戚云瞎了眼一样就吃她这套,从此有什么事情都是金媚儿去做。


    非要说哪点比她强,那大概就是魅惑人心的本事了,*如今再看她,金媚儿慢慢有些释怀了,可旧愁未散又添新愁,她要怎么与大人就像这般的走下去。


    “主子宠你,是妹妹的福气。”金媚儿假笑着附和道。


    “姐姐说笑了,我瞧着姐姐这县令夫人当的也是威风,还真让妹妹羡慕呢。”林如玉先是娇羞的笑笑,又向前倾着身子一脸八卦的样子。


    “不过一个县令夫人罢了,妹妹何须羡慕。”金媚儿谦虚着,实际脸上也学着林如玉的样子,得意的紧。


    顿时叫假惺惺的林如玉心里一梗,她就是随口的恭维,还真叫金媚儿装上了,真是好气人。


    从前她比金媚儿后入府,可那又如何,她才是主子心头的人,眼下虽然她成亲了,但依旧要听主子与自己的话,有什么好得意的。


    “妹妹,这次来是想多住几天?”金媚儿柔柔地看向她。


    “嗯……多谢姐姐的好意,我这次来是帮阿云传话的。”林如玉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闻听此言,金媚儿心中一紧,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神色有些难看,抬头四处瞧瞧。


    “妹妹,你说。”


    “私人承包的山头若是开采,都要向朝廷报备,等待朝廷派人前去查看,姐姐要做的事打听出朝廷去查看的日子,传信给阿云。”林如玉压低声音道。


    “那捡月山附近挖出了什么?”金媚儿警惕的问道。


    半晌,林如玉才幽幽道:“金子。”


    “是个金矿?”金媚儿吃惊了。


    林如玉点头。


    “切记,一定要知晓官府去拾月山查看的日期,然后通知阿云早做准备。”林如玉又提醒了她一遍。


    “姐姐,你不会背叛主子的,对吧?”看出金媚儿的踌躇,林如玉眸子中带着探究。


    “妹妹说的哪里话,我自然是听主子的安排。”


    “我想也是,毕竟姐姐对主子也有一番情谊。”林如玉话中有话,有恃无恐的深深看了金媚儿一眼。


    金媚儿扯扯嘴角。


    “自然是有情分的。”金媚儿与她对视,眸子里带着释然。


    “那……妹妹就告辞了,预祝姐姐一切顺利。”林如玉笑着颔首,被下人扶着出了县衙的后门。


    “妹妹慢走。”金媚儿神色如常,可那双笑盈盈的眸子却慢慢变冷。


    晌午过后,严大人从前院回来与金媚儿一起用膳。


    “娘子,今日吃什么?”严素脱了一袭绿色的官袍,换上一件月白色长衫,净手后坐到圆桌前,神色和煦的看着金媚儿。


    脱了官服的她,一身持重严肃的性子似乎也留在了大堂,与自己娘子在一起相处温润儒雅了不少。


    金媚儿定定的看着她,脑子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哦……今日厨房买了新鲜的五花肉与水豆腐,做了扣肉与豆腐汤,还有一道抄白菜。”金媚儿吩咐下人去上菜。


    “听说今日有人来寻你?可是亲朋?”严素没看到客人在哪里。


    “是从前一起共事的姐妹,成亲的时候有事耽误了,这才想着过来补一份贺礼。”金媚儿略微拘谨,没了往日的随性。


    “这会怎么不见客人在?”严素理了理衣袖,靠坐在椅子上。


    “她怀着孕,住在旁人家里不习惯,趁着天色尚早便回去了。”金媚儿也在对面坐下。


    用膳的时候二人交谈不多,可金媚儿心中压着一块大石头,怎么也吃不下太多。


    “不舒服吗?瞧你脸色不大对。”严素抬头,舒展的眉头凑了凑。


    “没有,只是响起过去的一些趣事,有些无聊罢了。”金媚儿佯装着兴趣缺缺的样子。


    “哦?无趣吗,看来是我的不是,这两日确实忙了点,不过明日便能闲下来,我带你出去转转吧,想来你从前过惯了热闹,冷不防闲下来确实会枯燥。”严大人伸过手臂,用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示意金媚儿将手放上来。


    金媚儿垂眸娇羞地笑笑:“多谢大人。”


    “你我本就是一家人,何谈谢字。”严大人握着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攥着。


    金媚儿与她握着手,心中五味杂陈,若真的给主子通风报信,日后大量的金矿被偷偷运走,等到东窗事发那一天,朝廷定会追究她的责任吧。


    金媚儿头垂的又低了些。


    北地的秋天很短,刚刚忙完园子里的菜,天气变冷了下来。


    夜里,点着烛火,江宴与谭千月对坐在一起嗑瓜子,背上披着毛线外搭,脚上盖着棉毯子。


    汤圆趴在脚边。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像仓鼠一样“咔嚓咔嚓”的磕着。


    “这三个月我与苏荷织了不少毛线衣裙,明日想拿出换点银子。”谭千月


    “我家娘子怎么会缺银子?”江宴有点惊讶。


    “倒不是缺银子,就是想出去看看,等到天彻底冷了就没办法出门了。”谭千月有自己的打算,她还惦记着姨母的事。


    “你陪我一起?”


    “嗯,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江宴点头。


    谭千月伸手勾住江宴的脖子,在脸颊上吻了一下,笑的灿烂。


    次日,她打开小木箱子,将三个月劳动成果拿出来。


    蓝白带花纹连帽斗篷,红白带花纹连帽斗篷,各一件,用兔毛缝的帽子边,缓和又漂亮。


    红色,白色,到腰间的麦穗花纹圆领貂毛的小斗篷两件。


    亮黄色,暗红色,浅蓝色,丁香紫,四种颜色的坎肩,大的四个,小的四个,用了勾线的手法,用线少,花样漂亮,长的到大腿,短的到腰上,对襟开衫。


    彩色的毛线包一对。


    紧实的半身毛线裙两件,带着层次分明的山水图案。


    勾花的云肩则多一些,这个非常方便,一人一天就能勾出一件来,足足有十件。


    “什么时候织了这么多?仔细别累着。”江宴挨个数了数,大大小小足有二十六件。


    谭千月自己留着穿还可以,拿去卖江宴觉得亏大了。


    “有苏荷与孙姨娘帮忙,这些好看的图案都是孙姨娘勾的。”谭千月指着半身裙上的山水图案道,表情像是捡了银子一样。


    “总之不要太累就好,而且松吉镇怕是卖不出去。”


    “先去县衙附近转转,如果不行再去集市。”


    “好,我拿衣架子给你。”听说谭千月要去卖衣裳,江宴连夜用小推车的材料做了衣架,简单的黑色小房子造型,能将所有的衣裳都挂在上头。


    江宴一件一件给她摆上。


    “我们要怎么拿过去呀?”谭千月看着挂好的衣裳犯愁,哎,拿这东西出去卖也不是什么靠谱的事,但是普普通通的东西怎么可能吸引人呢。


    江宴看看外面的天色道,“东西抬到骡车上,我们赶车走,看着也像是要去赶集的样子。”


    “嗯嗯。”谭千月开心点头。


    江宴把衣架子固定在骡车上,又拿来一块布将所有衣物都藏起来,这五颜六色的鲜艳玩意太鲜艳,还是藏起来的好。


    “坐好了?走。”江宴不紧不慢的挥着鞭子。


    阳光正好,秋风清爽。


    “我们直接去衙门吗?”快到地方了,谭千月有些麻爪,她没有走商的经验,虽然从前也做买卖,但都是幕后收银子,管人,与这两码事。


    “县衙附近还有些师爷捕快的家眷居住,这些人清闲手里也应该有点闲钱,我们就找个地方停下不走了,东西只摆一半,要等的人出来后再拿出剩下的,省着被抢光。”虽然不会很快就卖光,但是要以防外一嘛。


    “嗯。”有江宴在身边,谭千月心中又踏实许多。


    衙门对面有一个胡同,不少当差的都会接媳妇孩子过来一起住,不然三个月都不一定能回家。


    就算县令人善,松吉镇终究是要靠大量官差看守的地方,连搬出去的流犯也要每个月都去县衙报道,告知自己这一个月的行程。


    至于江宴经常出去摆摊的事情,没人说行,也没人说不行,一律当出去卖野物处理。


    停下骡车,江宴把十六件毛线衣裙摆好。如今一件秋天的成衣价位在五百文与二两银子之间不等,毛线虽然新鲜,但到底不如棉布衣裳实用,所以价位也定在五百文与二两之间。


    她们的本意也不是要卖出多少银子,价位甚至可以再高一些。


    “来你也穿一件,这样才吸引人。”江宴拿起一件麦穗花纹的红色斗篷便给谭千月披上,雪白的貂毛将她那张好看到过分的小脸围在中间,长发梳成花苞的样子用发带绑着,一对珍珠耳环轻轻摇曳,红色的斗篷像花一样散开来,在这金黄色的秋天里火红的一团,张扬醒目的漂亮。


    “我家娘子真好看。”江宴瞧着她傻笑。


    第106章 北地四七


    “干什么的?”县衙门外的官差看到江宴二人,停留在县衙对面许久,上前询问。


    “这位大哥,我与娘子本想着去集市卖几件毛线织的秋装,谁知还没走出去多远,板车就出现点问题卡在这边。”江宴摸着车轱辘一脸的无可奈何。


    “这什么衣裳,怪好看的。”官差看到挂在衣架上的毛线衣裙,眼睛一亮,又瞧了瞧这人的娘子,真是顶漂亮的一个坤泽,就是神色有点冷,官差没再盯着人家娘子瞧,不过这两人卖的衣裳还真是抓人眼球。


    江宴看官差的目光在她们附近打量主动道:“大哥,我这毛线可是跟远处的商队换的,一两年也碰不到人家一回,若不是想换点银子,这几件衣裳也不能拿出来卖,都是请手艺好的织娘勾的,有心的话给嫂子买一件回去,今日还没开张你是第一份的话,小妹算你便宜些,半价,等回头其他人来了可就没这个待遇了,我保证嫂子穿上立刻变成镇上的一枝花。”


    看官差大哥二十多小三十的岁数,江宴滔滔不绝的推销着自己的东西,将那官差说的蠢蠢欲动,都没去查看江宴的板车坏哪了。


    “这一件得多少银子?”官差眼神热切,上手摸了摸,他家中确实有媳妇,因在松吉镇当差二人分开好几年,还是最近刚刚接到自己这边的,不但有媳妇还有个十岁的女儿。


    官差大哥又瞧了江宴身后的谭千月一眼,对眼前的毛线衣裳更喜欢了,他家媳妇孩子穿上是不是也能美透了,不知不觉裂开了嘴角。


    就是看着不便宜啊,一看就不是给普通人准备的,不知他手里的银子够不够买两件的。


    江宴看着他眼神微动:“大哥,我也不说那虚的,东西是不是上等货你也能瞧出来,长斗篷,半身裙,毛线用料多,二两一件,坎肩,兔毛短斗篷,一两银子,其它云肩,包包都是五百文一件。”


    “这个价格若是能去城里卖,少说再翻一倍,四五两也使得,不过我看大哥投缘,你想买哪个我给你便宜。”


    官差看着好看的毛线斗篷,听了价格还是觉得好贵,一两银子都能做顶好的一身棉衣棉裤,厚实又暖和。


    这毛线的衣裳好看,但哪有厚棉衣实用。但棉衣年底分利钱的时候他们每人也能发一件,这番邦传来的毛线衣裳确实更难得。


    “两件毛线坎肩多少银子?”官差指了指一红一黄的勾花坎肩,红的媳妇穿,黄的孩子穿。


    “这样,原本要二两银子的,我给大哥算一两,你看如何?”


    “而且,大哥若是能将这里头的夫人带过来瞧瞧我这小生意,我再送大哥一件好看的云肩,毕竟夫人若是出手大方多买几件,我这破车也就不用去赶集了,你说是不是?”江宴笑着给官差使眼色。


    “那个云肩我不要,若是将人领来你再给我便宜些如何,我身上只有半两碎银,朋友身上还有三百文。”官差试着与江宴讲条件,倒也不敢过分,毕竟这是衙门口。


    “你若能将夫人带来,我只收你半两银子。”江宴大方道,那官差眼睛亮了。


    说着拿了一件渐变蓝色的连帽长斗篷回了衙门后院,直接拿着斗篷去找夫人借铜板,也很顺利的将严大人与金媚儿引了出来。


    在官差回了衙门后,谭千月对着江宴竖了一个大拇指。


    正瞧这会骡车附近又来了两个妇人,不过多是看看,听了价钱咬牙也嫌贵。


    严大人空出时间也想带着夫人出来放松放松,没想着能去哪里,就是去义安也成,不过金媚儿并不想去那里,这会一官差手中拿着一件非常漂亮的毛线斗篷,过来找金媚儿借点铜板,说是想给家中的妻子买件好衣裳,可以在他下个月的例银里扣。


    金媚儿瞧了瞧没见过的毛线斗篷,眼里都是惊喜,拉着严大人便出门看热闹。


    严素不清楚卖衣裳的怎么到了县衙外,也跟着去瞧瞧。


    江宴这会忙着招呼其它客人,严素走近一看,这人她认识是那个打死老虎的能人。


    “呦,这位夫人瞧这便漂亮贵气,可有喜欢的衣裳,我这毛线料子可是不好得,放在整个幽州怕是也没有几家能拿的出来。”江宴说的得意。


    金媚儿将目光从衣服上移开,落在江宴身上,女子用一根玉簪半扎着墨发,一半的长发顺滑的披在身后,模样精致秀美,透着干净与亲和力,虽然卖力的介绍着自家的衣裳,却看不出市侩,反而有种赏心悦目的朝气。


    而这人身后还站着一个娇艳明媚的坤泽,舒展浓密的眉形,略微上调的凤眸带着天生的矜贵,肌肤白皙通透,柔和中带着锐利,扑面而来的冷冽疏离感,却被眼中的缱绻笑意掩盖,是个让金媚儿都羡慕的美人。


    她心想这两个人有点意思,她从前的楼里可没有这样上乘的美人。


    “你是那个……江……江什么?可是打死过白虎的那人?”严大人瞧这江宴眼熟,还是想起来了。


    “正是,正是小人,难为县令大人还记得。”江宴赶紧笑着认下。


    金媚儿闻言耳朵竖了起来,能打死白虎的高手?


    “江姑娘年纪轻轻,却本事了的,自然让人有几分印象。”严素笑了,眼里有对人才的欣赏。


    “怎么在这里”


    “本是想去赶集的,板车出了点问题,不过东西也不多,若是近处有人喜欢能买下,去不去赶集也无所谓,哪里的银子不是赚。”江宴答的干净利落,一个买卖人的模样。


    “姑娘,你身上这件斗篷拿一件给我瞧瞧。”金媚儿微笑着看着谭千月。


    “夫人是喜欢这件白色的,还是我身上这件红色的,这件兔毛小斗篷是我刚刚穿上打样的。”谭千月亲切的看着县令夫人。


    “我试试这件白色的吧。”金媚儿眼神落在那件纯白色兔毛的小斗篷上面,白色的麦穗花纹散开像一片大雪花。


    谭千月帮着将那件斗篷系到金媚儿身上,金媚儿妩媚的脸庞都温柔纯洁的不少,少了慵懒多了柔和。


    “好看吗?”她回头看向县令大人。


    严大人瞧着穿上斗篷的金媚儿,没说出什么夸奖的话,只说再多挑两件吧,那亮了的黑眸明明是喜欢的样子。


    金媚儿风情万种的斜了她一眼,笑着应下。


    “妹妹,那两件也拿下来给我看看。”仔细看了一圈后,金媚儿指着一件丁香紫的半长坎肩,与蓝白色的渐变山水裙。


    谭千月连忙将两件衣裳都取下来,递到金媚儿的手里相看。


    “这几件都要着多少银子?”见金媚儿看了一会,严大人准备直接付钱。


    “若是旁人少不得要五两银子,不过县令大人喜欢,定要走个实惠便宜的价格,三两银子就成,小人还要送夫人两件漂亮的云肩。”江宴拿出麻织的兜子,直接将县令夫人喜欢的那三件衣裳,连同送的云肩一起都叠好装进去。


    动作快的严大人都没时间拒绝。


    “这里是六两银子,我一个当县令的怎么能占百姓的便宜。”严大人将银子递给江宴。


    江宴看看她手里的银子笑了:“那多谢县令大人的照顾,小人今日可算是遇到贵人了。”


    “这么软的毛线衣裳确实没见过,也足够漂亮,若是拿去集市定不愁卖。”金媚儿摸着柔软鲜艳的毛线衣裙,想起了从前那群爱美的姐妹。


    “夫人说的极是,只不过我们这毛线衣裳也不是便宜货,就怕能像县令大人这般出手大方的买主不好找呢。”谭千月看着金媚儿附和着。


    金媚儿忽然想起要去报信的事,神色微动道:“我认识一群姐妹都是手里宽裕之人,你们这衣裳她们定会喜欢,若是卖不出去我将你们介绍过去就好,也好回去看看旧人。”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半真半假,这些对于金媚儿来说炉火纯青。


    “真的吗?那真是要好好谢过夫人。”谭千月微微欠身。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两人装着各自的筹谋,亲热的像姐妹一样。


    回去的路上,谭千月拉着江宴的衣裳问道:“我们还有毛线吗?”


    “有啊,不多啊。”


    “那怎么办?我好像接了一个大活。”谭千月看着江宴懒洋洋的脸,偷偷吐舌头。


    “没有,我去给你偷,去给你抢,去给你变,总之娘子要用,我一定帮你弄到。”


    “我在说真的。”谭千月晃晃江宴的衣袖。


    “我说的也是真的啊,你只管等着就行了,可是织毛线很辛苦,我不希望你累到。”


    “还好,没有累到。”谭千月慢慢开始喜欢这个东西,不过太频繁的勾毛线确实不轻松。


    走着走着,发现前边有一个女坤泽被人连拖带拽的往前走。


    “大爷,你就饶了我吧,下个月,下个月我定将银子还给你。”女子哭唧唧的声音叫人听了很不适。


    “哼,还拖下个月,怎的?下个月你能找到愿意给你拿银子的冤大头不成,废话少说,要不是看你还有两份颜色,你以为我稀罕拿你抵债?”男乾元满脸的横肉,一只手紧握着女子细细的胳膊,狠狠地拖着她往前走,连衣裳都扯歪了。


    江宴看着眼前的状况眉头皱起,这又是什么新型骗术。


    本不想理会那二人,可那女子挣命般扑到骡车的跟前。


    “心善的姑娘救救我吧,那人要将我卖去赌坊的地下窑子,去了我就活不成了,我家中还有病重的姐姐需要照顾,我真的不能被抓走,求求您救救我吧,我给您当牛做马。”那女子看了江宴好久,最后把目标定在了谭千月的身上,她是个聪明人,这两人一看就是妻妻,若是缠住那个乾元,等这坤泽吃醋怕是要打水漂。


    女人拽住谭千月的脚就不松开,身子还被那男子扯着,可她就是死死拽住谭千月的裤腿。


    谭千月让她给惊的够呛,被江宴一把抱开,江宴掐在那女子的手腕间,用力一按,她便松手摔在地上。


    江宴眼神冰凉的看着她:“哪里来的疯婆子?”


    女子闻言,又爬起来顺势抱上江宴的腿。


    “恩人,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被他抓走卖掉。”女子哭的凄惨又可怜,半个身子都挂在江宴的腿上任她怎么推都不下去,女子用力到脸色通红。


    谭千月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场景,又生气又烦躁。


    “你先松开她,想要人救你,不是靠撒泼耍赖就能行的。”


    看着那男乾元拿出绳子一下一下抽打着眼前的坤泽,用尽力气狠狠抽打,女子就是抱着江宴的腿不松开。


    江宴其实可以一脚踹开女子,可那样这女子必然受伤,她没想将这个可怜的姑娘打个半死,虽然她的做法非常的不讨喜。


    江宴抬起凌厉的眸子,伸手接住那乾元手里的麻绳,拉着麻绳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拉,那高个的乾元竟然被拽了一个趔趄,随后她抬起脚将气全部撒在了那乾元身上,用力的一脚踹过去,男子胸口处被重重一击,顿时摔出去三四米。


    “姑娘那人不能拽着你了,快松手起来说话。”谭千月赶忙过来分开两人。


    见那乾元被踹倒后,女子神色有一瞬间的正常。


    “没天理了,她欠银子不还,还找人打我,我要将你们都告到衙门,请县令给我主持公道。”男乾元倒地不起,一副要赖上江宴的样子。


    “呵呵呵,去告啊,县令知道你要将良家妇人抓去窑子,看看会不会大板子治你的罪。”江宴厌恶的看着倒地不起的男子。


    “你无缘无故打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打我?”男子捂着胸口,声音拔高。


    “我还觉得打的轻了,我一般不打小钱的,你说我是花五两银子买你一顿打,还是花十两银子买你一顿打?”纵然那女子让人讨厌,可这个该死的乾元更不是好东西。


    江宴捡起车上的木棍就奔着那乾元走去。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我不去告状了还不行吗?”乾元看着江宴,害怕的挪着屁股往后退。


    江宴也没想打他,只是吓唬吓唬。


    “恩人,救我。”女子还想奔着江宴过去。


    被江宴一把推开冷声道:“离我远点。”


    女子看着江宴的脸色,一时不敢上前。


    “你们想带她走也可以,得先将我的五两银子还了,不然等你们走了我一样将她卖掉,你们能帮她一次,却帮不了她下一次。”半晌,那乾元瞪着江宴开口道。


    “恩人,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能被他卖掉,姐姐病重还在等着我。”女子直接跪地磕头,一下一下用力磕,直到额前红肿。


    江宴看了谭千月一眼,谭千月皱眉摆摆手,五两银子而已,就当日行一善了。


    “她的欠债,我们替她还你!”


    第107章 北地四八


    出门一趟,还遇到这种倒霉的事,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总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错觉。


    江宴又看了看那女子磕到红肿的额头,还是同意将人救下,虽然行动激进了点,但不像假的。


    “她欠的银子,我们可以替她还,你以后也别在纠缠她了。”江宴接过谭千月手里的银子,扔到男子脚边。


    那男子不知骂了一句什么,捡起银子看了几人一眼,捂着胸口离开了。


    “多谢恩人相救,多谢恩人相救。”女子还要磕头。


    “别磕了,银子不是白给你的,写个借银子的字据吧!”江宴随手掏出一块白色粗布与炭笔,垫在板车上行云流水般写下欠条。


    那女子一愣,随后便听话点头,谭千月转过身去偷偷扯开嘴角。


    谭千月忙了好久,才挣的五两银子,给了陌生人怎么想怎么亏。


    女人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江宴直接在“库房”拿了印泥叫她按手印,随后任风吹了几下便将那欠条放入怀里。


    “多谢恩人相救,只是小女子家贫,家中还有要吃药的姐姐,恩人这五两银子也不知何时才能还上。”女子低头一副愧疚又可怜的样子,抹着眼泪。


    “若是有挣银子的活计你可愿意去做?”江宴思虑再三,觉得不用白不用,这年纪轻轻抓去当劳工正好,还不起银子就靠自己的劳动挣啊,哭有什么用。


    “小晚愿意,只要恩人愿意赏我一口饭吃,让小晚做什么都愿意。”女子语气中带上一点决绝,眼里也多了一份希望。


    问了地址后,二人把女子送回了家中,又耽误了大半个时辰。女子是松吉镇下面村子的,只有两姐妹相互依靠,家中没有劳动力,几亩薄田很难种出粮食来,还被亲戚用便宜的价格租过去种了。


    她今日来找这男子,也是存了将自己豁出去的心思,谁知那人竟然要将她卖去窑子,小晚顿时就反悔了,去了窑子她与姐姐就都活不成了,这才在街上撕扯起来。


    江宴让她在家等信,便带着谭千月离开了。


    “你想叫她做什么?”刚刚江宴与那女子说话时,谭千月并没有打断。


    “你不是想与那县令夫人相交吗?据我所知她出身香云楼,她说的姐妹怕是有二十多个,若真能给你介绍生意那我们就多准备些衣物,也跟着挣点过冬银子。”


    “勾织衣裳太累,多给你招几个人手,你便不用早晚都抱着那几个棒针,只管看着人就成。”江宴四平八稳的赶着骡车。


    “是啊,既能与县令夫人走的近些,又能挣下一比银子,怎么瞧都是不错的买卖。”谭千月笑了。


    “所以,多招几个人我们得快些,在十月中旬之前将东西卖掉。”


    “不到半个月,时间会不会太赶了?”谭千月惊讶。


    “嗯……虽然香云阁里定然比旁的地方暖和,可到了十一月还是没有把握叫她们为了爱美而受冻,所以我们若想做成这单生意,就要快。”


    “有道理!”谭千月细听后点头。


    “刚刚那女子,加上田喜家的珍娘,苏荷,孙姨娘,嗯……再找找周舟与何惟家的慧芳,加上我们凑一凑也有小十个人了。”江宴边赶车边掰手指头。


    “松吉镇有织麻毯的活计,所以这边的闲人多少都会勾两样平针,用三天的时间教会她们并且练习,三天后便开始干活,复杂的勾花部分由孙姨娘带着你与苏荷一起,我们可以分头行动。”江宴大致规划着。


    “我们还剩下大小共二十件的毛线衣裳,再赶出来二十件也就差不多了。”谭千月也跟着估算了一下。


    “哦……对了,不能忘记县令夫人的谢礼,总要送些特别的。”


    “嗯,放心吧,我都记下了。”


    回家的当天夜里,江宴便出门去请人,将各家的人都定下,珍娘与慧芳听说到江家干十几天的活,能给半两银子的工钱,都十分开心表示肯定愿意去,毕竟官府织麻那里,三个月才给半两银子。


    江宴一个人偷偷忙到后半夜才睡,把都快忘到脑后的系统叫出来,硬是兑换了两架防线车,三百斤毛线,三百斤羊毛,还包括染料,各种点缀的大小珠子,薄纱,再买些绢花基本所有的配饰就都齐了。


    这些东西她还要出门一趟才能给谭千月拿回来,正好多买点绢花回来,节省时间又能让衣裳变的更漂亮,价格更高。


    后半夜的风很凉,江宴忙完后脱了衣裳悄悄掀开被子,挤到大小姐的身边。


    “你怎么才回来?”谭千月明显感觉到江宴凑过来睡觉,感觉天都快亮了。


    “忙着准备些东西,都完事了睡吧!”谭千月的声音迷迷糊糊,江宴哄了两句便一起睡下了。


    次日,安排了周舟去下面村子接小晚,不成想小晚姑娘将她姐姐也带过来了,她的姐姐叫小梅,听说这边是勾织的活计,自己状态好一些便也想过来试试,外一就能行呢。


    “恩人,就让姐姐试试吧,她从前可是编织的一把好手,这两日身子也算利索。”小晚姑娘眼里带着期盼。


    “既然都来了,那就试试吧。”江宴点头,将人留下。


    汤圆被江宴放了出去,要晚上才让回家。


    家中来了很多客人,芳姑姑高兴坏了,她喜欢热闹,忙着烧水,忙着准备晌午后的食材。


    江宴只睡了一个时辰,谭千月看着她有点疲惫的脸色叫她去睡觉,说是自己能行。


    准备干活的两间朝阳面的厢房已经收拾好,窗子支开,炉子却烧的很旺,今日也只是叫大家认识认识毛线,上手试一试。


    女子们挤坐在炕上,椅子上,都新奇的摸着从来没见过的毛线,这可比麻线柔软漂亮多了,真不敢想象要是能织出衣裳得多漂亮。


    “这稀罕物,我都不敢摸,怕弄脏了。”慧芳轻拿着一团红色的毛线,瞪大眼睛感慨着。


    “何家姐姐,你不敢碰可不行的,这批毛线衣裳是要卖给县令家夫人的,还还仰仗各位劳心劳力呢,今日就让孙姨教教大伙,如何织毛线。”谭千月热络的与几人交代清楚。


    跟着妹妹来的小梅看着漂亮的毛线,人都精神了两分,她身子不好,坐在了炕里暖和的地方。


    孙姨娘一时被大伙恭维,整个人腰板挺的直直的,给其她人分棒针,毛线,一步一步的认真仔细的传授着。


    因为多少都有些底子,所有人上手都很快,两个棒针的反正面一个上午就练的不错,三天内学两三样针法,能织出一大片平整的衣裳面就成,若是换成四针的也可以让孙姨娘起个头,其她人接着往下走针。


    一时间,不大不小的厢房里叽叽喳喳的,偶尔还能听见欢快的笑声。


    这两天只是练习,等开始织毛线衣裙的时候,谭千月会找出江宴给的花样子,给几人分工。


    芳姑姑做饭的时候,江宴正好醒了。


    “午饭吃什么?”今日人多,不知芳姑姑做了*什么。


    “我呀,拿东家给的三斤肉,掺了酸菜,准备烙几锅荞面馅饼。”芳姑姑正在和面。


    “酸菜肉的荞麦馅饼,嗯,这个好吃,不过加两碗白面口感更好,也容易包住肉馅。”江宴蹲在一旁,准备一会帮着烧火,烙馅饼没人烧火可容易让馅饼变成糊饼。


    “好嘞,听东家的。”芳姑姑人来疯一样,干活都有劲。


    没一会,铁锅里的菜籽油刷刷响,厨房冒出热油的香味。


    荞麦馅饼来回几下便被拍薄,转身便贴进锅里,江宴蹲在灶台前,慢慢烧着玉米杆,保持小火不断。


    一张一张的馅饼拍下去,大铁锅里直接拍了八张馅饼,被油走过一圈后,个个带上金黄色,两边气吹的一样鼓起来。


    江宴拿起锅铲,一张一张放进托盘里,很快就烙了三十多张馅饼,足足烙了四锅,这会再有精神的芳姑姑也累了。


    应红在另一边的锅里做了鸡蛋干菜汤,刚好就着馅饼一起吃。


    对面的厢房,支起一张大圆桌,姑娘们每人两张荞麦馅饼,一碗鸡蛋干菜汤,身子弱的小梅姑娘看见酸菜肉的荞麦饼子,咬上一口眼睛就湿润了,她们姐妹二人多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饼子了。


    加了酸菜的肉馅吃着格外的有滋味,饼皮软软的,满是两种油混个的焦香,都是她拖累了妹妹,她想好好干。


    珍娘只喝了鸡蛋干菜汤,将两张馅饼端去隔壁给孩子吃。


    江宴没说什么,今日的饭做的可丁可卯,明日将孩子的那份带出来就是了,省着珍娘自己吃不上。


    她进屋与谭千月一起在小几上吃饭,谭千月用筷子夹着馅饼,吃的正香。


    “好吃吗?”江宴过去坐到她对面。


    “没想到生硬的荞麦烙馅饼还挺好吃的。”谭千月边吃边点头。


    “软,是因为掺了白面,才能又软又细腻。”江宴抬眸看着对面,谭千月大抵是饿了,两口馅饼一口汤,吃的很香。


    江宴也咬着自己碗里的馅饼,荞麦混着肉香,让人吃下去一口满足,口齿留香。


    次日,江宴赶着骡车去了隔壁镇子的集市,因为义安的集市还没到日子,不过她也就是去做做样子,让自己的东西有个合理的出身。


    果然,夜里谭千月便提日毛线的来源,上次江宴说是从外面来的行商那里换来的,谭千月信了。


    “这还是上次那一批,上次那几个商人只与我换了一半,另一半说是卖去集市上,我找了好几家布庄,才给你找回来,这下连羊毛与染料都有了,以后我们自己也能纺线了。”江宴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谭千月起身坐到江宴的腿上,双手搭在她肩头,柔软的红唇给了一个香吻。


    “我家阿宴好能干,你受累了!”


    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认真的看着江宴。


    谭千月突然投环送抱,叫江宴有些飘飘然的傻笑。


    第108章 北地四九


    香云阁的坤泽就算是冬天也不爱穿上厚厚的棉衣棉裤,那简直是叫她们丢了饭碗,跳舞都迈不开腿,只能受冻穿着春秋的衣裙,楼里炭火旺的时候还好些,若是碰上下雪天那真是遭罪。


    谭千月等人织了十来件直领对襟喇叭袖毛线褙子,有长有短,两侧腰间开气,让开衫毛衣看着更摇摆随身,领子与袖口处都勾了其它颜色的花边,更是配了同色系的带花纱冠作为赠品。


    除了这种实用的毛线褙子多些外,还勾了两件大裙摆的长裙,跳舞转圈的时候会像花开一般漂亮,裙身上更是缝了小花朵点缀。


    缝了五六件,兔毛领子的半身直领短衣,用琉璃石,石榴石,绢花等点缀,看着亮堂又花哨,不过在满是灰色,黑色,老绿的冬季里,这样鲜艳的颜色它本就漂亮多彩。


    还按照江宴的想法勾了几件披肩,薄厚都有。


    北地的花楼歌舞坊自然比不过都城那边的花哨,夏季的衣裳还好些,等到了秋冬季便厚重难看了不少,只有花魁才能有富裕的银子花在装扮上,即便如此冬装依旧笨重,春夏的衣裳又实在是冷,都是脱了穿,穿了脱,这样来回倒。


    北地几乎没有春秋的季节,冬季则长达七八个月,姑娘们在楼里穿件毛线衣裳再好不过了,借着炭炉的热气,即使下大雪也能漂亮又保暖。


    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半个月左右熬出了十六件的衣裙,十件披巾,加上原来剩下的大小共四十来件,若是能都卖出去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谭千月满意的看着成品,对几人道:“真是辛苦各位了,还剩下些毛线,大伙可以掺和着织几个披巾,都分上一条也不算白来一趟。”


    “东家说的是真的?那可真是稀罕死我了!”何家姐姐笑的一脸喜气,有些圆润的身子往剩余毛线的位置挪了挪。


    “自然是真的。”义安就这么大,她们还有三百斤的毛线,虽然以后会不会继续做这个买卖还不清楚,但多几个人将毛线穿在身上,名声也能传的远些,更不会被当成只有花楼姑娘才喜欢的物件。


    织一条披巾冬季还能围在脖子上挡风,等日后无事,冬季不出门她们也可以窝在家中用那三百斤的羊毛纺线,染色,织围巾。


    围巾卖的便宜点,四,五百文,能织出二百个,又是将近一百两的进项,不过这个不急,先让街坊朋友将毛线围巾戴出去转转,冬日找两个姑娘一起打发时间便成。


    这次几人的手艺,谭千月都默默看在眼里,有了大概的了解。


    结了所有人的工钱,一共花了二两半的银子,对于孙姨娘与苏荷,谭千月则是给了十斤的毛线,都够二人织两件厚衣裳了,孙姨娘与苏荷上次就帮了谭千月不少忙。


    这次,谭千月主动上门去找县令夫人来帮忙,两人敲定日子后坐着江宴的骡车一起去了义安。


    金媚儿不想严大人的衙役跟着,刚好谭姑娘家中有车,两人垫了厚厚的垫子,与一箱子衣裙一同去了集市。


    金媚儿没有官夫人架子,谭千月有心捧她,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还算热络,江宴在前头稳稳地赶车。


    到了香云楼后,楼里有人起了,有人没起,多数还在睡。


    金媚儿叫来护院帮着江宴把箱子,衣架,抬进去。


    护院见是金媚儿来了,都得给几分面子。


    “呦,是什么风竟然将姐姐吹来了?”一个长相艳丽的女子,笑盈盈的向这边走来,正是接替金媚儿掌管香云阁的新管事。


    “自然是想念你们的风,后面是我的两位朋友,箱子里装着上好的毛线衣裳,叫姑娘们都过来瞧瞧有没有喜欢的,穿着漂亮又暖和,我身上这件毛线斗篷就是。”金媚儿还有事要与戚云谈,想从这里快点脱身。


    “呀?别说这件斗篷是真的漂亮,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干净柔软的毛线呢!”女子目光黏在金媚儿那件兔毛斗篷上。


    “喜欢的话,可以去谭妹妹那里买一两件,她们这毛线是与番邦那边的行商换的,我们这边没有。”金媚儿探着身子,伸手挡在女子的耳边道。


    “我今日来就是给姐妹们牵线搭桥,好让你们都漂漂亮亮的,再有就是去告诉主子一声,我在天香苑等她。”金媚儿与那人使了眼色,女子心领神会,虽然嫉妒金媚儿去做了县令夫人,可主子的事情她也不敢耽误。


    “谭妹妹,你们先忙,我去里面见见朋友。”金媚儿转身笑笑。


    “夫人您忙,我们这边若是完事了就去车上等你。”


    “好,那个小晴叫姑娘们都过来瞧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先到先得。”金媚儿招呼着一旁的小丫头。


    金媚儿说着便与那艳丽的女子离开,剩下江宴与谭千月二人将衣裳裙子挂在衣架上展示。


    听说有新鲜玩意,楼里的姑娘们一个个往这边赶,都过来瞧热闹,见真是她们用的着的漂亮衣裳,便开始往自己身上试穿,场面一时有些热闹,谭千月被挤到人群外,江宴被姑娘们围上了。


    这个摸摸手,那个摸摸脸,活像掉了妖精窝,谭千月鼓着腮帮子在外面看着……!


    “姐姐们,姐姐们,只卖衣裳,只卖衣裳,喜欢哪件我都给便宜些,别挤了,再挤妹妹回家就要跪搓衣板了,求求了!”江宴狼狈地躲着围在周围的姑娘们,真要命啊。


    “怕什么?我瞧你家小娘子也是个俊俏的,不如一起过来进里头做做。”一个素颜还没来得及装扮的女子,笑的前仰后合。


    “娘子,娘子,你快来呀!”江宴伸手求救。


    谭千月看她真没办法,只得又挤了回去,开始一件一件将衣裳穿在自己身上展示,没一会众人的目光被好看的衣裳吸引了,开始认真的挑选自己喜欢的款式。


    裙子三两,褙子短衣二两,剩下小件通通一两,好在这群姑娘手里真有几两闲钱,瞧着颜色靓丽的毛线衣裙上身确实不俗,买的也痛快,再加上阿宴那能说会道的嘴,谭千月收银子忙到停不下来。


    不到三刻钟的功夫,带来的四十来件毛线衣裳卖了三十多件,楼里的十多个姑娘两件两件的买,甚至烧火的婆子也过来凑热闹,挑了毛线披巾走,江宴的脸都要笑烂了。


    谭千月看在银子的份上,消气少许。


    县令夫人要比她们更早的等在一旁,最后江宴把剩下的几件都便宜卖了,轻手利脚的抱着银子回家。


    “金夫人,这次真是帮了我们大忙,等回去后定要请你来我们家做客,我家阿宴会做很多美食,一定要来尝尝。”谭千月与一旁的金媚儿道。


    “不必如此客气,我也是想过来看看朋友,顺手的事,还是你们的东西好。”金媚儿见二人并未对她的出身有什么异样的眼光,相处的也很舒服。


    虽然她现在是县令夫人,明着没人敢说什么,但背后定少不得嚼舌根的,眼前二人就算是装的,也让她很舒服。


    也愿意与谭千月多聊两句。


    夜里,关上门吹灯,谭千月挽上江宴的胳膊:“你说我们要怎么谢谢金夫人?”


    江宴散下长发垂眸:“自然是送东西更简单方便。”


    除了请客送礼这两样,江宴也想不出其它的花样来。


    “送礼要送什么?一般的东西她也不缺吧?没有没什么特别的东西?”谭千月靠在江宴的身上,眼睛望着屋顶有点自言自语。


    “特别的东西有啊,就怕我敢送,她也不敢收。”江宴不知想到了哪,声音里带着戏弄与意味不明。


    “你说的特别的东西是什么?”谭千月好奇又可爱的看着她。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江宴眸子一转,连欲擒故纵的招数都用上了。


    可她越是遮遮掩掩,谭千月就像被猫挠了一般心痒。


    “就说说嘛,说一半留一半不是好人。”谭千月扭头不理她。


    “是那群毛线商人留下的,你真的要看?”江宴抚过她的脸,黑亮的眸子定在谭千月的脸上。


    “真的,到底留了什么,还这般神神秘秘,有什么是我见不得的?”谭千月瞪着江宴,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你别后悔,我去拿给你。”


    没一会,江宴拿着一个布袋子回来,还特意点了暖阁里面的两盏小灯,拉下厚实的帷幔,两人跪坐在狭小的空间里,灯火明亮照的美人如玉。


    当一件形态特殊,只有一点布料的东西放在她手里的时候。


    “这什么东西?好滑啊,还有弹力摸着很舒服的样子,怎么用的?”谭千月手里拿着一件香槟色的无痕内衣研究着。


    “这样!”江宴拿过那东西放在她身上,隔着亵衣给她比划了一下。


    谭千月低头好半晌后,白皙柔和的脸颊红了,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


    “这个……这个也太小了。”她结结巴巴推开江宴的手。


    “够用了,不信我给你戴上。”说着就去将人抓到怀里。


    “不要,你别……哈哈哈!”拉扯间江宴有些凉的手指冰到她了,怪痒的。


    江宴扯下她身上那件本就松垮的亵衣,堆在腰间。


    大小姐光滑的肩头在灯光下柔白娇嫩,她低头在谭千月纤薄的背上轻咬了一口。


    拗不过她,谭千月最后还是当了模特,这料子贴到身上好滑,包裹的也紧实。


    最后的最后,那件料子更少的香槟色小裤,明天得拿去洗了。


    巴掌大的布料被水渍浸湿了大片。


    谭千月长发凌乱地倒在江宴的怀里,屋内的温度升高,呼吸都带着热气,唇色艳红。


    谭千月双腿内侧最娇嫩的肌肤上,被江宴手掌掐出了红色的指印。


    “要喝水!”她用筐子一样的头发拱着江宴。


    “好,我去倒。”这会说什么都好,江宴麻利的下炕。


    想到刚刚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柔软又零活的触感,滚烫一般,谭千月抓紧被角,双腿酸麻。


    明显的湿意,再次阵阵袭来。


    喝过水后,吹了灯,一片漆黑。


    “那东西还有好多的样子。”


    她说还没说完,谭千月用被子将自己裹住,滚去火炕的另一头……!


    十一月后,天气骤然变冷,隐隐有了暴雪的影子。


    “江宴,县衙有东西叫你去领。”田喜过来传话。


    “有东西?什么东西?”江宴茫然。


    “说是你家亲戚,不过看着有点像叫花子。”


    “叫花子?”江宴有点傻眼。


    第109章 北地五十


    灰蒙蒙的天空中,大朵大朵的暗云压的层层叠叠,北风呼啸,鹅毛大雪也跟着洋洋洒洒的落下,黑色的地面上很快裹上雪白的纱衣。


    江宴与谭千月二人裹上厚厚的长棉袄,带上毛线帽子,手套,驾车去了县衙。


    “我哪有亲戚是叫花子?我这都够惨了,还有人比我惨?这人是谁呀?”路上,江宴纳闷道。


    谭千月则是没说话,她想到一人,可是叫花子是怎么回事,她暗自皱眉。


    县衙离江家并没有太远,赶车不过两刻多钟,谭千月坐在江宴对面的车板上,双脚随着山路的颠簸前后晃动着。


    到了县衙,二人找到赵官差让他领着去见人,就见到一个衣着脏乱,长发打结,脸蛋冻的通红十来岁的小姑娘。


    她用一双警惕的大眼睛看着江宴,再看到谭千月那一刻,眼里瞬间有了委屈巴巴的泪花,但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樱怎么是你?”谭千月看着以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成了这样,吃惊至于有些疼惜。


    “家中生意倒了,娘也病重离世,我只能来找江宴表姐。”小姑娘看着是个伶俐的,只说是江家的亲戚,没暴露与谭千月的关系。


    “既然来了,就与我们一同回家吧,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一路到北地不容易。”江宴看着自己凭空多出来的表妹,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是谁。


    谭千月上前去拉着表妹的手:“走,先随我回家。”


    “赵哥,我将这个孩子带走了,家里出了事,也手没个人依靠,才跑这么远来找我。”江宴去一边与赵官差打招呼。


    “可你家不是在朝廷当官吗?怎么不去江府,却来这苦寒的北地找你?”赵官差忽然想起。


    “你有所不知,这孩子从小被我带过几年,就与我亲,旁人她不习惯。”江宴眉头一挑,表情真切。


    “哎,不过北地可不比都城,她怕是要受苦喽。”赵官差觉得娇养的孩子就是任性。


    “没关系,受点苦磨练磨练也好。”江宴陪笑。


    等她一回到骡车上,就见那小姑娘靠在谭千月怀里坐着,而谭千月的长棉袄还在那败家孩子身上,江宴有种两眼一黑的感觉。


    不过五公主瞧着,这一路确实吃了不少苦的样子,她也没说什么,而是脱了自己的长袄给谭千月披上,自己穿着毛线坎肩去赶车。


    “阿樱,姨母怎么样了?”刚刚听这孩子说娘也离世,吓了她一跳。


    “母妃……她身体不大好,说是护不住我,叫我过来找表姐,说只要我不在宫里,她就能放心许多,身子也好的快。”小闻樱垂下头,眼神漆黑不知在想着什么。


    “身体不好?姨母一向康健怎么会病倒,还照顾不了你?”谭千月心中有所猜想。


    “六个月前,有宫女送来的黄牡丹藏了毒,母妃那段时间被关了禁闭,无聊日日赏花就落下了咳疾,直到吐血才发现,好在母皇找来神医服用了雪荷花,这才保住了母妃一条性命,而那个送花的宫女早就死了几个月,线索也断了。”将将十岁的孩子条理清晰,陈述的语调也平和,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着。


    六个月前?这是看姨母彻底没了后台,有些人便开始忍不住动手了,尽管自从娘亲去世后,姨母便疏离了谭府,可只要谭千月隔三差五的往贵妃那里跑,外人依旧有所忌惮。


    听闻姨母这般惊险,谭千月也是眉头紧皱,心中唏嘘,可她再担心有什么用,眼下照顾好表妹就是对姨母的最大帮助了。


    她摸了摸闻樱的脑袋:“先与表姐在北地生活,等日后……日后稳定些再送你回去。”


    小闻樱点头。


    “对了,你是怎么到北地的?圣上岂能同意?”谭千月忽然想起这件大事。


    “六妹找我去赏荷花,没一会卫娘娘就过来找她,到河边时扶了我一把便自己掉入荷花池中,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母皇罚了我。”说到这孩子通红的小脸拉下来。


    “表姐,那卫娘娘不是我推去荷花池的。”闻樱抬头去看谭千月的脸色。


    “嗯,表姐相信你,都过去了。”谭千月瞧着孩子委屈够呛。


    “后来我从宫里偷偷溜出去,混进打猎的队伍里被发现了,可是姐姐们都能去玩,凭什么我要被关在宫里,后来有刺客闯入将我劫持,母皇却因去看二皇姐的猎物让我落入贼人之手。”说到这里,这倒霉孩子还笑呢,幸灾乐祸一般。


    “然后呢?”谭千月一个大家闺秀听的心惊胆战。


    “然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暗影将我救走了,之后就是来北地找表姐,不过暗影她不会照顾本公主,这一路上差点让我成了叫花子。”闻樱小脸绷的紧紧的,满脸的嫌弃。


    “这么说,皇城那边以为你丢了?”谭千月眸子睁大,看着小表妹还隐隐带着沾沾自喜的模样点头,她也只能说离开那个吃人的地方也好。


    到底是个小孩,刚刚还因为路途艰辛委屈的情绪又被新鲜感取代,乐呵呵的靠在谭千月身边,江宴在一旁用眼角看着五公主粘着她家娘子,心里老大的不高兴。


    也没比她小几岁呀,在谭千月手里到成了小孩子,江宴愤愤地空甩着马鞭。


    “到家了,快去休息,冻坏了吧。”谭千月扶着闻樱下车。


    “冻坏了吧?”江宴在二人身后贱贱的学了一句,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她才是冻坏的那个好吗?


    五公主被谭千月领进大门,芳姑姑家的两个小姑娘探出小脑袋瓜瞧着,不知这是哪里来的妹妹,看着比她们以前还不如。


    “小姐,这是?”闻声出来的应红看见五公主,更是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张着嘴老半天说不出话,谭千月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在唇边,应红愣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只是一个劲的看着五公主的背影,她并不知道这小祖宗要来的消息。


    “应红,去告诉芳姑姑烧些热水来。”这表妹身上瞧着太脏了,那暗影也真是马虎,怎么能将孩子带成这样。


    “对了阿樱,送你来的人呢?”谭千月打听道。


    “她说,她会在这附近。”闻樱抬头乖巧回答。


    “哦,也好。”在暗处保护阿樱也好些。


    “阿宴,给表妹煮碗面吃吧,她估计在路上也没吃好。正好我先给她洗一洗,沐浴后刚好用膳。”谭千月终于想起江宴了,只不过是安排江宴干活。


    给她洗澡?


    “娘子,要不还是我替表妹洗吧,你去煮面?”江宴挤到谭千月的身边,假笑着道。


    她看那个粘豆包碍眼。


    “本公主才不要你伺候。”闻言,一旁的五公主瞬间大声反驳,眼神高傲的向江宴看去,脸上写满了嫌弃与不愿意。


    “不用我伺候,那就自己去洗,没得商量。”江宴双手抱胸俯视着五公主。


    “你大胆!”小公主怒瞪着江宴,红红的脸颊气的鼓鼓的。


    江宴不为所动,继续歪着脖子看她。


    “表姐,你看她!”五公主抓着谭千月的袖子告状,老大个看不上江宴,她知道江宴就是江御史家的那个不成气候的乾元,本就对她印象不好。


    “她一个小孩初来乍到,我怕她还不习惯,你跟她争执什么?”谭千月挡在对持的二人中间,看向江宴。


    江宴手指摸上她的手腕,将目光移到谭千月的脸上,不敢置信的盯着她,一点委屈一点愤怒爬到她脸上。


    谭千月伸手悄悄与她握着,那双好看的凤眸一眨一眨的暗示她。


    江宴依旧嘟着嘴不开心,她也不到二十岁,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谭千月又悄悄晃了晃江宴的胳膊,江宴才气顺一些,谭千月有种今后日子不好过的错觉,她不会要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吧?


    “表姐你陪我,阿樱害怕。”五公主适时拉回谭千月的注意力。


    “我先安顿她!”谭千月心虚的看了江宴一眼,就领着表妹去找新衣裳,这孩子一路风餐露宿被磨的不成样子。


    江宴腮帮子鼓的像河豚,告诉自己不跟小孩比,不跟小孩比!


    谭千月也没有伺候五公主沐浴,只是放了新衣裳,沐浴的肥皂,帕子,与她说了两句话便出来了。


    她还没走两步,就看见江宴嘟着嘴,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弯腰去亲她:“跟她较什么真,骗骗她就好了。”


    江宴勾上眼前人的腰肢:“骗她也不许日日与她粘在一起,娘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小孩子也不行。”


    “你好像小了十岁一般,她就是刚来认生,等过一段时间就不会这样了。”谭千月手指点在江宴的额头上,笑她。


    “你确定?”江宴有些怀疑。


    谭千月有些风情的瞥了她一眼。


    好半晌,五公主才从浴桶里面出来,一身深蓝色棉衣棉裤,袖子裤腿都挽了两圈,不过依旧干净秀美了不少,谭千月帮着一点一点将长发梳开。


    五公主坐在那里,眼神得意的看向江宴。


    江宴假装看不见,出去端面。


    五公主看着江宴端来的面条,嘴里溢出唾液,肚子也在很小声的咕咕叫。


    大碗的汤面上头,有肉有鸡蛋有白菜,香味飘在她鼻端。


    可还是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勉为其难的拿起筷子,慢慢送到嘴里,只是越吃越快。


    江宴勾着嘴角无声的嘲笑。


    给了姐妹两人独处的时间后,江宴出了趟门。


    可天黑回来的时候,发现这小冤家睡在谭千月与她的暖炕上。


    谭千月还时不时的拍拍她。


    江宴黑着脸站在一旁,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


    “她刚睡下,在宫里不安全,碰上打打杀杀又吓坏了。”


    江宴温和的给小公主掖好被角,看着温柔又慈爱,下一瞬将谭千月扛在肩上便去了东屋。


    谭千月急忙捂上自己的嘴,生怕把小祖宗吵醒。


    东屋是架子床,屋内放了火盆,虽然不如火炕暖和,但十一月份还凑合,不觉得冷。


    将人轻轻放下,自己也脱了衣裳鞋子,上床睡觉。


    “你抱的太紧了!”谭千月娇嗔的声音,从帘子里面传来。


    “我不管,你不许离那粘豆包太近。”江宴不听。


    “什么粘豆包?”谭千月笑的无奈。


    “她就是粘豆包。”


    “哈哈哈哈!”


    外面的雪还在下,没完没了,也不知打算下几天。


    屋内,江宴从背后抱着娘子睡觉,十指相扣。


    午夜,她睡的正香,总觉得好像被什么人盯着。


    下意识的睁眼,就看见一个不高的人影站在床前,差点给江宴吓出一身冷汗,就在想给她一圈的时候生生忍住了。


    想起如今主屋不再是两个人睡。


    “小殿下,大半夜不睡,站在别人床边是要吓死人的!”江宴有些气急败坏。


    声音将谭千月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看见五公主抱着被子站在二人床前也有些懵。


    江宴点上蜡烛。


    “怎么了,阿樱?”谭千月起身去拉小公主的手。


    “表姐,阿樱做噩梦了,好多人拿着刀追我,我睡不着,害怕。”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没了白天的高傲与挑衅,脸色有些白,老实巴交的抱着被子站在床前。


    江宴“咣当”一声放松,让自己摔回了被子里。


    “我能过来睡吗?”她可怜巴巴的开口。


    “来吧!”谭千月推了推江宴,江宴顺势翻了两圈,谭千月也往里挪了挪,给她空出一个位置。


    她与江宴一个被,五公主自己一个被,好在床很宽敞,三个人挤挤还凑合。


    五公主笑了,麻利地在床边倒下,生怕一会江宴会反对。


    “灯就别吹了吧!”谭千月感觉表妹确实有点害怕,小脸都发白,别说一个小孩子,就算是她被刺客抓走又逃了一路,都会受惊。


    “好!”


    然后,谭千月一只手被五公主攥着,腰肢被江宴箍,别别扭扭的睡了半宿,在鸡叫之前终于受不了了,起身穿衣服,将两人都扔在了床上……!


    次日,五公主睁开眼睛先看到的是江宴的脸。


    “啊啊啊啊啊……!”


    这直接导致不大的小人,黑脸一个早晨。


    谭千月从前经常去贵妃的宫里,她们又没有母族与其她的亲戚,只有彼此,小时候五公主便愿意黏着谭千月,表姐长的漂亮,就是三岁的孩子也看的出来。


    可后来表姐成亲后,就很少来宫里找她了,更听说是与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成亲,就算她年纪小也能隐约的明白旁人口中的意思,这会看到真人了自然打心底的不喜欢她。


    这早晨一醒来,就看到江宴对她的打击太大了,五公主已经绷着脸一早晨了。


    看着她小大人似的拉着脸,江宴倒是乐了。


    谭千月忽然有点头疼,这日子可怎么过。


    不过孩子的脾气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等看到悠哉悠哉回来的汤圆时,小公主再也绷不住了,又怕又兴奋的盯着雪白雪白的小狼。


    “表姐,表姐,它真漂亮。”


    “表姐,表姐,它有名字吗?”


    屋外的大雪没过脚脖子,江宴看着抖雪的汤圆利落的吹了一个口哨,汤圆耳朵一竖,撒欢地跑向江宴,一双泛着蓝光的眼睛格外优雅漂亮,半大的雪狼直直扑到江宴身上,像个大毛球般滚啊滚,用头来回与江宴亲近着。


    五公主有点傻眼,有点羡慕的看着,她也想去摸摸,但她知道那是狼不敢上前,只能眼巴巴看着。


    等江宴转头看过来时,又装作若无其事,一点不在乎的样子。


    江宴微眯着眸子,轻勾嘴角,也没说让小孩子过来摸摸。


    谭千月帮着应红做早饭,两人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


    早饭是江宴昨天下午就准备好的,猪肉白菜饺子包了两个盖帘,小米花生红枣粥加水放到小炉子上就好,不用现包,不用现做,点火烧柴就行。


    “阿樱的身份只有你我江宴三个人知道,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知道,就算桑榆也不行,我们不能让她有事。”谭千月语重心长的提醒。


    “小姐你放心,我在大事上不糊涂。”应红赶紧点头表态。


    “嗯,我相信你,她若有事,我们就跟着都完了。”谭千月叹口气,但愿没人再来找阿樱。


    早饭是蒸饺,小米红糖粥,小咸菜,五公主跟着坐在谭千月身边,脸上看不出喜欢还是嫌弃,很平常的看了一眼,毕竟这一路上暗影总给她吃冷馒头,自己吃硬馒头,她终于又见到人吃的饭了,虽然过分简单,但她还是满足的,只是不能让江宴看出来,所以硬是严肃的吃完早膳,不过再装也逃不过江宴的眼睛,她比谭千月吃的都多,还端的怪像那回事,那酱油碟子都空了。


    吃饱后,看见两个与她差不多的孩子在门口堆雪人,打雪仗,五公主戴着毛线帽子眼巴巴的看着,又拉不下脸一起玩。


    大丫冲着她走过来:“你要一起玩吗?”


    “太幼稚了,本……我才不要。”出门在外不能叫旁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是母妃告诉她的。


    “不玩算了。”大丫摸摸鼻子,转头又和妹妹开始滚雪球,那雪球越滚越大。


    “谭姑娘,我有一事相求。”桑榆站在门外出声。


    “哦,进来说吧!”桑榆来找她,多半是关于应红的事情。


    谭千月披着厚厚的毛线半身斗篷,将人*迎到正堂厨房的圆桌旁。


    “谭姑娘,我知道小红是你的家仆,你们一路互相扶持对彼此也很重要,可现在小红她有了身孕,我希望她可以与我一同搬出去住,毕竟等到月份再大些,她也不方便再干活。”


    说完,桑榆搓搓手去看谭千月的反应。


    谭千月闻言便知道这是桑榆自己的意思,应红整日在她耳边唠叨自己不许换人,其实桑榆没有直说叫谭千月免去应红家仆的身份,不过她听着是有那么一点弦外之意。


    其实她们都被发配到北地了,现在,在官府那边的身份都是罪民,没有高低贵贱可分。


    桑榆不想自己的妻子一直是丫鬟也能理解,谭千月也没有想限制应红怎样,就算在府里后面她也会将应红嫁出去,成亲后自然就没了丫鬟的身份,至于今后还要不要待在她身边,也看她如何选择。


    “嗯……我没意见,回头我与她谈谈。”谭千月点头。


    “多谢谭姑娘!”桑榆面带感激。


    “不必客气。”


    第110章 北地五一


    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大雪,除了一排排灰黑色的树干,与零星的房屋,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即使大雪停了,呼啸的北风里依旧夹杂着冰凉的雪花,北地的冬天又来了。


    田喜一家的小房子赶在入冬之前也已经盖完,房子不大,不过一间卧房一间厨房,院子仅仅用荆条围了一圈,可总算是能安稳过冬。


    小晚姐妹二人,那阵在江家做活共得了一两银子,扣了一半还债还剩下五百个铜板,就这五百个铜板也让姐妹二人高兴了好几天,更别提还得了两条毛线围巾。


    可是两姐妹家里没有能干的劳动力,就连烧火的木柴都要买两文钱两大捆的现成木柴,这五百个铜板又能花多久。


    小梅虽然身子骨弱,却比小晚承担了更多的家务,上次在江家的十多日吃的饱吃的好,又因为有铜板挣,有了奔头,竟然连人都精神了不少,回家后还一直惦记着江家的好。


    “小晚,你拿姐姐这条毛线围巾去卖了吧,哪怕卖个四百文,三百文也成,天气冷了,往后出门的人就更少了,姐姐也用不上这么暖和的围巾,不如卖了铜板过年买肉吃。”小梅边说边抚摸着柔软厚实的围巾,尽量藏起眼里的不舍。


    “姐,你手里的这条黄色围巾多漂亮啊,怎么能卖呢。”小晚不赞同的扭身道。


    “二舅母昨天过来哭穷,左右是不想给今年的租子,坐在这里又是叹气又是抹眼泪的看的怪叫人心烦的。”想到就连二百文的地租都不想给,小梅就浑身无力。


    “什么?她还来哭穷,一家四五口人种了六七亩地,还想吞了我们那点铜板,我去找她。”小晚听后直接炸了,眉毛挑的高高的,满脸要去拼命的架势。


    眼看着妹妹穿上破破烂烂的袄子就要出门,小梅赶紧上前拉住她。


    “你做什么去?”


    “当然是去她们家要账,今年的铜板不给我,明年就别想再种我们家的地,姐你别管,我去找她。”说着小跑着麻利的出了门。


    “哎?你小心一点。”看着妹妹就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小梅愁眉苦脸的站在门口,望着呼呼的北风,与一地深深的脚印。


    叹口气,只得抱了柴火回到厨房,贴两个玉米粗面饼子,蒸了半条咸鱼,在冰凉的腌菜缸里捞几根长豆角与黄瓜咸菜,准备等妹妹回来开饭。


    半个时辰后,小晚居然背了半麻袋的玉米面回来,瘦瘦的身躯背着四十来斤的玉米面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放进了厨房,弯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怎么把她们家的粮食给背回来了?二舅母没为难你吧?”看着半袋刚刚压好的细玉米面,小梅有点目瞪口呆。


    “她敢不给我,她若什么都不给我,我就带着你住到她家去,这还不够,等吃完了这半袋玉米面我定会再去。”小晚恶狠狠道。


    “说什么胡话,她家还有个打光棍的表哥呢,可离远着些吧,明年我们想办法将那两亩薄田卖了吧!”小梅也愁。


    “可若是卖地,只怕我们连这玉米饼子都吃不上,哎,要是还能去江姐姐家里做活便好了。”小晚圆圆地眼睛滴溜溜转。


    “哪有那么多好活,这天寒地冻正是猫冬的时候,谁还会买毛线的衣裳穿。”小梅边说边将一个不大的小桌子摆到土炕上。


    “姐,我还是再去江姐姐家问问吧,就算没有织毛线的活计,万一有其它呢?”小晚越说眼睛越亮。


    “贸然去打扰人家不好吧?”小晚有些犹豫。


    “没关系,我不怕去打扰她。”小晚越想越觉得可行,初见时已经很貌冒昧了,还能更冒昧吗?


    于是,次日小晚踩着积雪又去了江家。


    江宴一开门见是那个欠债的姑娘,眉头一跳。


    “江姐姐,你这是要出去呀?”小晚笑容满面的看着江宴。


    “嗯,你怎么过来了?”江宴有些意外。


    “嗯……快过年了,我与姐姐日子过的拮据,也没个活干,更不晓得什么时候能还上欠你的银子,我想……我想要不江姐姐帮我找个活干?就是来你家做饭洗衣干粗活都好,只要能给口饭吃就成。”小晚看着江宴越皱越紧的眉头,声音越来越小。


    有点不安的搓着双手。


    “不是分了五百个铜板吗?这么快就花完了?”


    “啊?那到没有,可是我们姐妹无依无靠总不能坐吃山空吧。”小晚振振有词。


    “你说的也对,让我想一想再给你答复,先回家吧!”江宴忽然想到桑榆要带着应红搬家这事,应红怀孕了基本干不了多少活,家里又来了一个小祖宗,全靠芳姑姑一个人确实忙不开。


    “那……江姐姐我回去等你给我消息。”小晚伶俐又讨好的笑着,两个脸颊冻的泛红。


    “好。”江宴其实不太喜欢这么跳脱又自我的性子,不过既然她愿意努力生活,那么便给她一个机会好了。


    五公主黏了谭千月几天后,终于将人松开了,慢慢的也愿意加入那两个孩子玩雪的队伍里,不过玩了两天又觉得腻了,感觉自己大老远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玩雪是真的好傻。


    又去看母鸡下蛋,可是等了足足一天也没等到一个蛋,还是大丫告诉她冬天母鸡不下蛋,这才黑着小脸回到了屋子里,丢人的用被子将头蒙起来,丢死人了,太丢人了。


    “阿樱,吃饭了,你在干什么?”谭千月一进屋,就看到小表妹撅着屁股,半个身子都埋进被子里,搭在炕边。


    五公主听见谭千月的声音,赶忙将头从被子里拿出道:“没什么,就是在外面有点冷,暖一暖。”


    “今日炖了鸡汤,一会喝一碗就不冷了。”她将五公主领去厨房,看了看外面感觉江宴也快回来了,便开始摆放桌子。


    砂锅里炖着一整只鸡,金黄油亮的汤汁漂浮着,红枣三四颗,枸杞一小把,泡发的香菇少许,一点点葱花,让鸡汤色香味俱全,先香的味道飘满整个厨房。


    冬天火炕要烧木头屋子才会暖和,又等了一会江宴终于回家,一件灰蓝色的棉斗篷穿在身上,领子处也缝了白雪的兔毛,衬的她眉目如画,面如白玉,漆黑有神的眼睛,粉色线条清晰的薄唇,看的人心生欢喜。


    “回来的刚刚好,快进来吃饭吧!”谭千月去拉江宴的手,两人进屋。


    在小电灯泡的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


    “我去端菜。”不一会谭千月走到贴锅让。


    “我来吧,你别再烫到。”江宴脱了带袖的棉斗篷。


    她直接拿了帕子垫在手上,自从五公主到了北地后还没有给她接风洗尘,午时江宴备下不少菜在锅里,下午谭千月只用点上一把火就成。


    掀开热气腾腾的祸盖,白雾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一盘鱼丸蒸蛋,嫩黄色的鸡蛋羹中间十来个白白胖胖的鱼丸嵌在里面,一点酱油晕染开来,看着便极有食欲。


    清蒸鲈鱼,肉质嫩滑像豆腐,刺少肉肥,葱花红椒丝散在上头,红红绿绿煞是好看。


    酱油蒸五花肉,肥而不腻,喷香下饭。


    这时候找点素菜难,多是白菜,萝卜,青菜干,好在有一家会做豆腐,给单调的菜谱上加了水豆腐,嫩豆腐,冻豆腐,干豆腐,豆腐干,全是豆腐家族。


    一碗带着肉酱的蒸豆腐,端走的时候还在颤颤巍巍的轻微晃动着。


    最后为了解腻,还有一盘清蒸菜心与白萝卜,没有任何调味料,原汁原味。


    大锅烧火,一把出了五盘菜,省事又好吃。


    为了表现出对小祖宗的重视,江宴特意凑了六道硬菜,若是放在往常五公主定会觉得小家子气,可是她被磋磨了三个月,孩子想吃好吃的,便是最直接的感受。


    “表姐,她今日怎的这么大方,又是鱼又是肉?”阿樱靠近谭千月小声询问。


    “她什么时候小气过,这是特意为你接风洗尘的,虽然跟宫里比不得,但是阿宴做饭很香,你可以尝尝。”谭千月适时的缓和着二人的关系,两人目前相处还算和谐,只是偶尔有一点小小的别扭。


    应红一家与芳姑姑一家用厢房的另一口铁锅蒸菜,估计这会早都吃过饭了,谭千月为了等江宴回来才晚了些。


    阿樱偷偷用鼻子闻着菜香,又用余光去瞧江宴,这人有什么好,表姐日日为她说话,哼!


    “阿樱多吃些。”说着江宴还用公筷给五公主夹了一个鸡腿,自从她来了后,饭桌上也有了公筷。


    阿樱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鸡腿,又看了看江宴,总觉得她笑的不怀好意。


    不过,吃饭最大,她也是离开美味佳肴太久了,竟然觉得这人准备的这几道菜能比得过御厨,她真是饿了。


    江宴把另一只鸡腿给了谭千月,她们也很久没这么奢侈过了,往常最多两道菜,三两天才能有一道荤菜,就这都已经超过了所有人。


    自从头一晚后,五公主说什么都不要与江宴一起睡,还是抢了江宴的暖炕,抢了江宴的娘子,抢了江宴的屋子,小姑娘有些战战兢兢,谭千月答应陪她几日。


    江宴掰着手指数日子,看看小祖宗什么时候能将她家娘子还回来。


    饭后,江宴手里拿着糖果,花生,苹果,送去阿樱那屋。


    走时顺手将谭千月牵走。


    “表姐,你去哪?”扒开糖纸的阿樱瞬间抬头。


    “你表姐去沐浴,我去伺候她。”江宴手指紧紧抓着谭千月的手腕,看向五公主笑的肆意。


    阿樱看她有点奇怪,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只道:“去吧,去吧,早洗早睡。”


    谭千月背对着二人,脸色微红。


    江宴把她拉到东屋后,直接插上门。


    “我帮你脱,我自己的娘子,还要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有头,嗯?”江宴吻上她敏感的耳后,手指利落的扒着衣裳。


    “嗯~”谭千月双手搭在她肩头,脖颈向后仰着,衣带,中衣,亵衣,胸衣,一件一件且快速的掉落在地。


    “没几天了,等她适应了,我便不再陪……陪她。”


    “先不管了,过了今日再说,水都兑好了,我们进去吧!”她弯腰将人打横抱起,放进浴桶里。


    另一边的五公主还在研究江宴拿来的糖球,这个黑黑苦苦的是什么东西?


    水温很热,谭千月原本抓着浴桶边缘的手没了力气,向后倒在江宴的怀里,水雾将她熏的面色潮红,眼神恍惚迷离,任由身后的人帮她细细搓洗……!


    应红十分不愿意与小姐分开,但以后若是有机会脱离罪籍,那她的孩子从此便不再是下人,虽然她真心拿小姐当亲姐妹,小姐带她也不薄,可让孩子有个好前途这对她还是很有说服力。


    “苗大人在青阳托人来了口信,说是下个月便来接苏姑娘去青阳生活,希望我也跟随她一起过去,苗大人这次回来官升六品,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我若是去了没准还能得个官身,以后对孩子也好,你说呢?”应红的屋子里点着蜡烛,桑榆与她对坐。


    “啊?还要离开松吉?嗯……这个……这个你让我想想。”一听离小姐八丈远,应红有点打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