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四个世界
***
两个月后。
白塔, 容昀枢疏导室。
容昀枢睁开眼睛，收回了覆盖在哨兵手背上的手，精神触手也悉数自哨兵的精神图景撤回。
“好了, 疏导结束了。”
容昀枢起身回到诊疗台后, 端起茶杯抿了口温热的茶水，又顺手调整了室内舒缓的背景音乐。
疏导椅上, 年轻的哨兵睫毛颤动, 却迟迟不愿意睁开眼睛。他下意识抬手, 手指在空中虚虚握了一下，像是想抓住刚刚离去的温暖和安宁。
然而，他的指尖却只能碰触到微凉的空气。
哨兵睁开眼睛, 眼中满是失落，“疏导完成了吗？这么快？”
容昀枢放下茶杯, 露出个安抚的笑容。眼前这个哨兵年纪不大，性格直率，每次疏导时情绪几乎都写在脸上。
“你的精神图景恢复得很好。”他耐心解释，声音如春风般, “刚才我彻底检查过了, 那些困扰你的病灶已经完全清除。恭喜你, 随时可以归队回到战友身边。”
然而，预想中的欣喜并没有出现在哨兵脸上。
他抿了抿唇, 眼神游移片刻, 才鼓起勇气问道：“容向导, 那下一次我还能预约您的疏导吗？我觉得只有您……”
对于这些疏导完毕后依旧恋恋不舍的哨兵，容昀枢已经可以极其熟练地应对。
“当然可以，请通过白塔系统提交申请，系统会根据你的需求和向导们的排期, 为你匹配最合适的疏导者。”
他顿了顿，目光示意了一下门口的方向，“好了，疏导时间已经到了，您还需要再休息一下吗？或者，我送你出去？”
哨兵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但他明白，这是白塔不可更改的流程。他起身走到诊疗台前，动作间带着几分僵硬。
他深吸一口气，才从外套里掏出一枚小小的徽章，放在了桌面上。
“这段时间真的非常感谢您。”哨兵的声音很是真挚，“这是我上次执行任务得到的军功章，勇气之星。”
“不……”
他见容昀枢要拒绝，连忙补充道：“就是那次任务，我的精神图景被污染了，如果不是您，我早就因为精神狂化而死了，这枚军功章，请您务必收下！”
哨兵的眼神满是恳切，仿佛送出这枚军功章是表达感激的唯一方式。
容昀枢看着他眼中的期待，拒绝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他伸手，拿起那枚“勇气之星”。
“谢谢。”他的声音很轻，却很郑重。
容昀枢仔细端详着勋章上的纹路，指腹摩挲过上面的划痕，这才起身，走到身后那巨大的玻璃展示柜前。
玻璃柜里，已经摆了几十枚军功章，每一枚都代表一个从危机边缘被拯救回来的哨兵。
自从容昀枢拒绝了许多礼物，只收下一枚军功章后，这个消息很快在哨兵里传开了。
那之后，治愈的每一个哨兵，都会送他一枚军功章。
他把“勇气之星”放好，合上了玻璃门。
“好了，我代表白塔，收下它了。”容昀枢转身，对着哨兵轻轻笑了笑。
哨兵看着玻璃柜中属于自己的那枚徽章，用力点了点头，又深深地看了容昀枢一眼，才转身离开。
送走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哨兵后，容昀枢今天的工作才算是正式结束。
他倒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顺便问了系统一句。
[系统，任务进度怎么样了？］
系统：[任务进度75%。]
两个月前，塞缪尔告诉他凌御曾经来找过他，被他用白塔规则挡了回去。
那一次，任务进度向前走了5%，又在随后的两个月涨到了75%。但最近三四天，进度条再没有了动静。
容昀枢叹了口气。
[看来加入白塔这个刺激，虽然能挡住凌御，但还不足以让他彻底放弃，哨兵这种生物真是麻烦。]
系统：[那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给把后期的剧情往前面提一提，给这兄弟俩的感情加加温。]
容昀枢的思路很简单，既然两个凌御凌辰兄弟俩是真爱。他们的阻碍有两个，一是凌辰的病，二是血缘。
现在，凌辰的病已经差不多治好了，只要解决血缘阻碍，他们就能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了。
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系统：[后期剧情？好像一个主要角色在执行任务的时，发现了凌辰的身世？]
容昀枢：[嗯，你把那段剧情放出来，我记得那个边境星的位置是在……]
他一边翻着系统放出来的原文，一边打开个人终端，连接上白塔系统。
“找来了，就是这里，边境星kw，嗯，中央军校联合演练疏导任务。”
***
容昀枢敲响了塞缪尔办公室的门。
“请进。”
他走进去，看见塞缪尔站在沙发旁边。茶几上摆着花茶和小蛋糕。这似乎已经成为两人之间一种心照不宣的习惯。
塞缪尔很热衷于投喂各种新款甜点给他，容昀枢的确喜欢在工作结束后吃上些甜点。
于是，他每日下班后的日常，便是到塞缪尔的办公室坐一会儿。
“这是楼下甜点店的新品，海盐焦糖布丁，刚送过来的。”
塞缪尔示意容昀枢坐下，自己则在一旁的单人沙发落座，姿态看似放松，指尖却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容昀枢坐下，挖了一块布丁送入口中，焦糖香气和微咸的海盐完美融合，带来极其愉悦的味觉体验。
他一口接一口吃完，满足地眯了眯眼睛，才放下勺子，看向塞缪尔。
“阁下，我想申请这一次中央军校的联合演练项目。”
塞缪尔端起茶杯，动作优雅地啜饮一口，“为什么？当然，这只是我出于我的一点好奇心。这段时间，你似乎很享受在白塔的生活，没有外出的意思。”
容昀枢坦然道：“我想去见一个朋友，上次他的精神图景状况不是很好，他又比较固执只愿意接受我的疏导……”
“你说的是八年级的首席，容烨？”
“嗯，是他。”
塞缪尔沉默片刻，目光在容昀枢脸上流连，“这次的联合演习，会前往边境星处理虚空裂缝，存在一定的危险。”
容昀枢：“嗯，我知道，没关系的，我想要去。”
他必须去找容烨。在作者的剧情中，凌御和凌辰不是亲兄弟这件事情，就是容烨发现的。
因为，容烨才是凌辰的哥哥。
当年，凌御的父母在边境追捕星盗，带回了一个被拐卖的婴儿，那就是凌辰。
他们告诉凌御，凌辰是亲生的，这才有了这一系列的狗血误会。
现在容昀枢离开了凌家，他怕这个举动会导致后续剧情发生改变。这次的任务恰好在同一颗边境星，他准备跟过去，指引容烨发现这个秘密。
塞缪尔看着容昀枢，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倒影。一种奇异的情绪在心底翻涌，塞缪尔习惯了掌控全局，也不想让这名白塔最重要的S级向导身处危险之中。
不行，太危险了……
可看着容昀枢的眼睛，他又咽下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拒绝。
塞缪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焦躁，重新挂上那副完美的执政官面具。
“好的，作为白塔现在等级最高的向导，你拥有选择任务的优先权。”
他打开个人终端，把容昀枢的名字加入名单，“就是这些哨兵，大概会哭唧唧一段时间了。”
容昀枢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睛：“没……那么严重吧，我来之前他们不是也都好好的吗？”
“呵。”塞缪尔轻笑一声，笑声中却没有什么暖意。
“你可不知道，那些被你疏导过的哨兵，几乎都不愿意再选择其他向导。他们的优先选择都是你，如果不是系统分配，哨兵中恐怕能搞出拍卖名额这种事情来。”
他起身，走到容昀枢身边，靠在沙发扶手上，倾身把个人终端的屏幕给容昀枢看。
“你看，接下来几天，你的疏导名单都排满了。”
容昀枢沉默片刻，认真说道：“那……我明天和后天都不休息了，先把名单里的人治疗完毕吧。”
塞缪尔的心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有些痒，也有些难受。他伸出手，带着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怜惜，揉了揉容昀枢柔软的头发。
“不要太过苛责自己，哨兵的精神图景出问题，不是你的责任。”
“我只是……想确认自己是有价值的。”容昀枢抬头，想要看向塞缪尔，表明自己的决心。
塞缪尔却陡然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超过了执政官与下属应有的界限。
他猛地缩手，容昀枢却在这时恰好抬头。
塞缪尔的手背，不小心擦过了容昀枢的唇。温热的，微微湿润的触感，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他全身的神经。
塞缪尔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一股灼热的气息仿佛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这是？结合热？不对。不可能！
容昀枢也愣住了，带着不解看向塞缪尔瞬间苍白的脸。
塞缪尔后退一步，狼狈地别开眼睛，“我，还有工作，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的，塞缪尔阁下，再见。”
容昀枢起身，离开办公室前还礼貌地关好了门。
直到那轻微的一声“咔嚓”声响起，塞缪尔才从浑身僵硬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眼神恍惚，如游魂般走到办公桌后坐下。
塞缪尔伸手，想要点开终端处理文件，可看到自己的手，却又忍不住凑到了唇边。
他似乎还能感知到容昀枢留在手背上的温热触感，以及那让他心神大乱的清冽气息。
他是向导，但却从未有过结合热。在面对哨兵时，他只有压制并侵入对方精神图景的冲动。
可刚才那不经意的触碰，却让塞缪尔恍惚间感受到传闻中的……结合热。
怎么会这样？这不对劲。
塞缪尔陷入恍惚中，不知多久过去，才被个人终端的提示音惊醒。
联合行动的名单已经出来了。
第一军团：凌御。
第三军团：兰斯。
看到名单的瞬间，塞缪尔皱了皱眉，随后在白塔负责人一栏上面，换成了自己的名字。
***
军部。
第三军团驻地。
第三军团的副官站在办公桌前，声音清晰地汇报工作。
“上将，中央军团联合演习的最终方案已经确认，我军团负责外围警戒与应急支援任务。”
兰斯的目光没有离开眼前的星图投影，下了指令，“让第七分队去，做好预案。”
“是。”修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开，“上将，你不去吗？观察一下各年级首席有没有值得吸收到军团的人才？”
“这一批的名单中，只有那个叫容烨的潜力不错，可惜精神体是海东青，不适合第三军团。”他停顿一下，“而且，我预约了容昀枢向导的疏导，差不多快要排到了。”
修微微一愣，“上将，可是容昀枢向导在这次联合演练的名单之内。”
兰斯抬头，冰蓝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涟漪，“容昀枢？”
“是，根据白塔方面确认的名单，容昀枢向导将负责此次演习中哨兵学员和部分护卫人员的紧急疏导。”
“名单给我。”
兰斯拿过副官手上的名单，迅速浏览完毕，“计划调整，第七分队作为常规警戒力量按计划部署。”
修的心跳微微加速，他知道重点要来了。
“特别行动小队“雪狼”随我同行，负责核心区域的机动支援和高阶虚空生物应对预案。”
修应道，“明白，我立刻通知雪狼小队整备，并制定相关预案，两小时内提交给您审阅。”
“嗯。”兰斯淡淡应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回到星图上。
但熟悉他的修能感觉到，办公室内那种无形的压力似乎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期待？
修敬了个军礼，转身出门。
门开的一瞬间，门外走廊的景象让修差点没绷住脸上的严肃表情。
只见“雪狼”小队的几名核心成员，包括那名以稳重著称的狙击手在内，此刻都像壁虎一样贴在门边的墙壁上。
看到修出来，他们瞬间弹开，站直了身体。几人努力摆出“只是路过”的正经表情，但亮得惊人的眼睛彻底出卖了他们。
修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只是反手带上了门。
“上将同意了，他亲自带队。”
“我就知道，一提容昀枢向导，军团长肯定会同意的！”
修瞥了说话那人一眼，“难道你们几个，不是为了容昀枢向导才想接这个任务？”
“嘿嘿，大家都是这个想法，看破别说破嘛！”
“好了，都给我安静下来，任务细节稍后通知，现在，离开回到各自岗位，检查装备！虽然是第一军校的实战演习，但不允许出任何岔子！”
“是！副官！”队员们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与此同时。
军部第一军团的驻地内。
同样是军团长凌御的直属小队接下了这个任务——
作者有话说：推推这篇文，感兴趣的宝可以去看看呀~
《原来我才是规则怪谈》BY渊虚
穿到诡异复苏的世界后，叶筠开了一家平平无奇的书咖。
随着生意逐渐火红，他多了两个小烦恼：
1.总有灵能者试图带走他书咖的藏书、餐具乃至桌椅板凳；
2.总有诡异“自带餐具”，试图当众食用他的顾客。
叶筠嫌弃它们影响自己的生意，干脆张贴了《顾客须知》：
0.禁止为难老板，意外为难也不行；
1.禁止将书咖任何资产带出书咖，灰尘也不行；
2.禁止自带餐具，食用顾客也不行；
……
n.最终解释权归书咖老板叶筠所有。
叶筠：“请顾客严格遵守书咖规则。如果有顾客以身试法，我不介意让它永久失去作案能力:)”
******
都市传闻，溪河市有一家奇特的书咖。
它位于乌梅路31号，店老板有一双焦糖色的眼睛，会自称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但在他的店里，张贴着近乎因果律级别的《顾客须知》，约束着每一个顾客。
无论是人类，还是诡异。
曾经有几个亡命徒不信邪，破坏了书咖的财物。第二天，人们在店外的银杏树上发现了他们。
他们已经变成了薄薄的人皮，嘴里却还喃喃着：“知识，多么美妙啊。”
当然，如果你愿意点一杯饮品，向老板提供一些独特的“故事”，老板也会慷慨地解答客人的疑问。
无论你是人类，还是诡异。
但请记住，向神明交易真相者，也将成为真相本身。
——人们说他是行走人间的神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
叶筠的书咖名气越来越大，无数人对这位疑似神明的店主充满兴趣。
巧了，神明本身也是。
祂降临人间，来到叶筠面前：“听说，你是星渊之主行走人间的化身？”
叶筠但笑不语，以示默认。
祂灰蓝色的眼睛长久地凝视叶筠，伪装成人类的俊美面孔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巧，我是你第一个信徒。”
第102章 第四个世界
边境星。
巨大的虚空裂缝横亘在空中, 虚空能量自其中溢出，除此之外，在各个方向还有数道细小裂缝存在。
裂缝下方, 是广袤的原始森林。
这片森林已经被虚空能量侵蚀得面目全非, 树木大多枝干扭曲，树叶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绿色。
为了将这次联合演习的风险降到最低, 第三军团裂缝影响到的区域布下了能量屏障。
数根巨大的能量柱矗立在森林边缘, 顶端投射出淡蓝色光束, 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能量网，将虚空裂缝中逃逸出来的虚空生物，和受到影响变异的各种生物都困在了森林之中。
在屏障的边缘地区, 便是此次联合演习的临时驻地。
驻地依托于当地治安部队建立的前哨基地扩建而成。平整出来的空地上，停着数辆涂装不同军校徽记的运输舰和浮空车。
各个军校的学生们, 已经到达此处有几天时间，进行了初步的清理任务。
此时正是修整时间，军校生都在营区集结休整，等待后勤资源的到达。
数架涂装着白塔徽记的小型浮空运输车, 降落在临时机场预留的位置上。
附近军校生们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 都看向那几架浮空车。
“是白塔的浮空车, 负责支援的驻塔向导终于到了吗？”
“太好了，这两天我精神图景躁动得愈发频繁了。”
“不知道这次白塔来的向导是什么等级的？”
“希望多几个好脾气的高阶向导吧……”
远处的营房中, 容烨正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烨哥, 白塔向导好像到了, 你去不去看？”
容烨懒洋洋地摆了摆手，“不去不去，反正我也用不上向导的疏导，有这功夫我不如多休息一下。”
“行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给他的小昀哥哥守身呢。”
“说起来，那位向导之后怎么再也没去过圣所了，他的疏导效果真的太好了……”
容烨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嘿嘿，队长，我没其他意思，就是……有些好奇。”
容烨还是没说话，手指却下意识摸上了枕头旁摆着的匕首。
凌御……
容昀枢肯定是被那个男人限制了外出自由，才会那么长时间都无法去圣所。
“队长！队长！”洛恩匆匆走了进来，声音很是激动，“白塔带队的向导，好像是你哥哥！”
“什么哥，我哪来的……等等。”容烨下意识反驳，话说到一半，他就猛地站了起来，“你说的是小昀哥哥？他怎么会成为驻塔向导……不管了，我要去看看。”
容烨拔腿就向着临时停机坪冲了过去。
这两个月来，他一直在封闭集训，对于外面的情况一概不知。可如果容昀枢成为了驻塔向导，那就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专属向导。
他只觉得脑子里很乱，一直以来为之奋斗的目标，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容烨的速度很快，但在快要靠近白塔浮空车时，又停了下来。他闪身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目光穿过稀疏的树影，落在了正从浮空车上走下来的那人身上。
是容昀枢。
他穿着白塔标志性的白色制服。在铅灰色的天空下，那抹白色显得格外耀眼。
他正和身边一位身着文职人员制服的人低声交谈，脸上带着容烨从未见过的自信从容，整个人似乎都在闪闪发光。
容烨怔怔看着，看着那个在他记忆中总是带着怯懦和隐忍的容昀枢。
如果在白塔，能让容昀枢觉得这么开心，这么有归属感的话。这样的状态，才是最适合他的。
容烨当场就放弃了努力了多年的那个目标。白塔驻塔向导的话，他会努力赚积分找容昀枢疏导的。
“好了，你先去忙吧。”
容昀枢结束和助理的交谈，敏锐的精神力就捕捉到一道隐蔽的视线。他不动声色地转头，目光扫过停机坪边缘的树木，看到了树后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
容烨？偷偷躲在树后，这是在干什么？
容昀枢低头，轻轻笑了下，随后借着营帐和车辆的掩护，悄无声息地从另一个方向绕了过去。
容烨似乎有些心事重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树皮，完全没有发现他的靠近。
直到容昀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在看什么？”
“啊！”容烨猛地转身，往后一跳，身体撞在树干上发出一声闷响，“小，小昀哥哥，你吓死我了。”
容昀枢有些疑惑，问道：“你刚刚真没发现我？作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如果我靠这么近都发现不了，上战场可太危险了。”
容烨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试图掩饰刚才的失态。
“我这不是走神了嘛，而且小昀哥哥你的气息太熟悉了，从小闻到大的，我根本就提不起警惕心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容昀枢胸前的徽章上，眼神透露出些许失落，“你……你怎么会成为白塔的驻塔向导，这是怎么回事？是因为上次被凌御带走后，他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所以你才求助白塔了吗？”
容昀枢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沉默片刻才说：“上次，第七区虚空裂缝入侵的时候，白塔执政官很欣赏我的表现，所以邀请我加入。”
他说得简单，刻意没有提凌家兄弟的事情，也省略了中间所有的挣扎、逼迫和逃离。
容烨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追问道：“那个把你从垃圾星带走的人，是第一军团的凌御上将对吧？我听说他有个患有基因病的弟弟，他肯定是想要你给他弟弟治病，他会那么轻易放过你吗？”
在那短短的交锋中，容烨觉得容昀枢有些惧怕凌御，或者不单单是畏惧，而是混杂着崇敬和“报恩”心态的复杂情绪。
“我已经治好了他的弟弟，完成了承诺。”
容昀枢的声音清晰而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既然承诺已经完成，那我当然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留在白塔，为更多需要的哨兵服务，最大限度地发挥我存在的价值，就是我现在想做的。”
话音才落，容昀枢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
“原来，我对你来说，只是个承诺吗？”
容昀枢猛地转身。
凌辰就站在几步之外，身上穿着中央军校预备班的制服。他的脸色比之前红润不少，个子似乎也窜高了一截，少年的身形正在向青年过渡。
那张总是带着骄纵的脸上，此刻满是难以置信。他眼睛瞪得很大，嘴唇微微颤抖，死死盯着容昀枢，仿佛第一次看清眼前这人。
“凌辰？”容昀枢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辰没有理会容昀枢的问话。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又质问道：“承诺，就只是一个承诺？容昀枢，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需要履行的承诺？一个治好了就可以丢开的任务？”
“我没……”
“那我哥呢？”凌辰直接打断了容昀枢的解释，声音里满是愤怒。
“他对你来说又是什么？付钱的雇主？这一年多算什么？你在我发病时守着我，给我梳理精神图景，给我讲些垃圾星的破事……骗子，你就是个骗子！你根本没把我们当家人！”
容烨在一旁看得心头火起。
他本就对抢走容昀枢的凌家兄弟没什么好感，见眼前凌辰还咄咄逼人地指责容昀枢，更是怒不可遏。
他上前一步，挡在容昀枢身前，毫不客气地回怼：“喂！姓凌的，你发什么疯？小昀哥欠你什么了？他治好了你的病，完成了约定，想去哪是他的自由！你凭什么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你又算什么东西，也配管我和他的事？”
容烨闻言，却挑了挑眉，得意说道：“我是他的家人啊，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承认过的！”
凌辰的怒火更盛，所有委屈和愤怒都找到了宣泄口。他猛地推开挡路的容烨，伸手就要去抓容昀枢的胳膊。
“容昀枢！你跟我回去，现在！你答应过要当我的向导！”
容烨怎么可能让他碰到容昀枢。他反应极快，反手就扣住了凌辰伸过来的手腕，用力一拧。
“别碰他！”
“滚开！”凌辰吃痛，哨兵的本能让他瞬间反击。他另一只手握拳，裹挟着风声就朝容烨脸上砸去。
容烨冷笑一声，侧头躲过，同时脚下发力，攻向凌辰下盘。他是实打实的军校高年级生，格斗技巧远非凌辰这个半吊子可比。
砰！
凌辰被绊了个趔趄，一个翻滚卸力，同时心念一动。
蜜獾精神体凭空出现。它体型虽小，却凶悍异常，龇着尖牙就扑向了容烨的小腿。
几乎在蜜獾出现的瞬间，一声清越的鹰啸划破长空。白色海东青从高空俯冲而下，一把抓住蜜獾就提到了半空中。
蜜獾疯狂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海东青的爪子。
容烨趁此机会，一个箭步上去，反剪凌辰的双手，膝盖顶在他的后背，把人狠狠压制在地。
“唔！”
凌辰的脸颊重重磕在粗糙的地面上，蹭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他拼命挣扎，但容烨的力量和技巧完全碾压了他。蜜獾在空中发出焦急又愤怒的叫声，却无法救援。
“放开我！混蛋！”
容烨单膝跪在他背上，瞥了一眼他的肩章，嗤笑道：“预备班的啊，也敢跟我动手？”
“小烨，放开他。”
“好吧。”容烨耸了耸肩，果断放开凌辰，退回到容昀枢身边。
容昀枢垂眼，看了凌辰几眼。
凌辰见状，眼中又燃起微弱的希望，“容昀枢，你现在扶我起来的话，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眼睛一转，又勉强加了一句，“我还能跟我哥说几句好话……”
凌辰别别扭扭地把手伸出去，等着容昀枢跟以前一样，迫不及待地来扶他。
凌辰记得容昀枢住在家里那一年多的时间，只要他发病，就算态度再差，再排斥，容昀枢都会坚持过来扶他到房间。
可是，容昀枢却没有动。
凌辰愣了一下，咬紧牙关，又把自己在刚才的打斗中受的伤露了出来。
“我，是真的起不来，在上午的清理行动中，我受伤了。”
他拉开外套，露出腰侧的绷带。在刚才的剧烈打斗中，伤口似乎再次崩裂，渗出的血把白色纱布染成了红色。
容昀枢皱了皱眉，下意识上前一步，却听到身后容烨传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唔——”
容昀枢一转身，就看见容烨靠在一旁的大树上，眉头紧皱，脸色似乎有些发白。
空中的海东青，也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来。它站在容昀枢肩膀上，炸着羽毛，蔫头蔫脑的。
他抬手碰了碰海东青，才一接触就感觉到了混乱的精神力波动。
“容烨！”
容昀枢直接转身，扶着容烨准备离开。
才迈出几步，他感觉到似乎有人扯住了他的裤脚。
容昀枢低头，看见凌辰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
他仰着头，脸上沾着泥土和血污，声音嘶哑地低声说：“别走……求你……别丢下我……”
容昀枢温声说道，“我是向导，向导的职责是替哨兵疏导精神图景。”
凌辰似乎没理解他的意思，愣愣问了一句，“所以呢？”
“你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以哨兵的恢复能力，很快会愈合，小烨这边的情况更紧急。”容昀枢坚定地将自己裤脚从凌辰手中抽了出来。
“抱歉。”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扶着容烨快步离开。
那只被甩开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凌辰趴在地上，看着容昀枢越走越远。他握紧拳头，不甘心地吼了一句。
“容昀枢！你个蠢货！他是哨兵！如果他真的状态那么差，你根本扶不起来！你就看不出来他是装的吗！”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容昀枢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过。
凌辰在地上趴了许久，才觉得伤口慢慢愈合，随后翻身坐起来。
他抬手，点开了个人终端。
“哥，我见到容昀枢了，他！他真的不准备回来了！他居然是这么忘恩负义的人！我，我不会原谅他的，以后就算他求我，我也不会让他回我们家了……”
凌辰语无伦次地抱怨着，似乎要把刚才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凌御只是静静地听着，许久后，才说：“他会回来的，他和你的匹配度有95%，和我是90%，不会有更高的匹配度了。”
凌辰这才冷静下来。
这段时间在中央军校，他意识到一件事，对于哨兵向导来说，高匹配度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那……怎么办？”
凌御：“接下来，是分组演习，白塔的驻塔向导会加入负责后勤。你申请加入容昀枢所在的小队。”
凌辰：“他不会同意的。”
凌御的声音，冷静而笃定。
“你会进入他的小队的，他也会成为我们的向导。”
第103章 第四个世界
白塔的驻塔向导到达后, 联合演习进入第二阶段。军校生分组负责击退虚空生物，关闭虚空裂缝。
每一组都会配备一名驻塔向导，负责及时清理哨兵精神图景中的污染。
这种作战模式, 是各军团在执行任务中, 最为常见的模式，也是最能考验军校生水平的一种演习方式。
当然, 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 几个军团互相合作, 小组随机打乱重组的情况都会出现。
这次的分组，采用随机抽签制，但容昀枢权限高, 可以自行选择。
他选择了容烨的小队。
分配完毕后，容昀枢带着白塔向导前往各小队驻地。
营区门口, 容烨早已等候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看过来。看到容昀枢的瞬间，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快步迎上来, 满脸都是紧张期待。
“小昀哥哥, 怎么样？”容烨的声音比平时略高, 透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嗯。你先回去，我待会过去。”
“好！我等你！”容烨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用力点了点头, 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回了营区。
容昀枢看着容烨的背影, 只觉得隐约能看见无形的尾巴在他身后疯狂摇摆。
*
容烨一脸喜色，大步迈进小队营地。原本还算有序的环境此刻在他眼中简直一片狼藉。
训练器材随意堆在角落，几个睡袋还没卷好，桌面上散落着能量棒包装纸。
“乱七八糟的, 像什么样子！”他眉头紧皱，“快快快，都动起来！把这边收拾干净，特别是这里，清空，一点杂物都不能留。”
容烨指着营房中央一块相对宽敞的区域，下了命令。
“队长，你这是干什么？”一个队员正在擦枪，闻言抬头，有些不解，“位置不都一样吗？收拾这里干嘛？”
“废话！”容烨瞪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亲自把一个碍事的装备箱推到墙边。“这里是最舒服，视野最好的位置，我当然要留给我家小昀哥哥。”
“小昀哥哥？”另一个队员眼睛一亮，凑了过来， “你是说，分配给我们的向导是上次圣所那位？容昀枢向导？”
容烨一个巴掌拍在他后脑勺，说：“说话注意点，是我的小昀哥哥，不是你们的。你们尊称他为，容向导，记住了？”
“嘿嘿！”那个队员挠着后脑，傻笑着说，“记住了记住了，容向导的疏导可太厉害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容烨得意地扬起下巴，继续收拾，“他可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选择了我们小队！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把这里收拾地利利索索的，别给我丢脸，也别给他留下坏印象！”
“好嘞！”
队员们瞬间被点燃了热情，七手八脚开始整理。
容昀枢走到营地门口时，里面正传来容烨的催促声。
“……那个水壶！收起来！那边，还有那里……”
他停下来，敲了敲门。
几乎是敲门声落下的瞬间，门唰的一下被拉开了。
容烨站在门口，呼吸还有些微喘，额角带着薄汗，显然是刚刚忙碌完。
他站得笔挺，脸上是努力维持的严肃，但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却邪路了他内心的激动。
“小昀哥哥，你来了。”
他侧身让开通道，做了个标准的请进手势。
容昀枢走进营房，一股混合着清洁剂和金属气息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但更具冲击力的是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的十几道目光。
那些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撞在了紧跟在身后的容烨身上。
“你，你们好？”
“欢迎容向导莅临指导！”队员们像是排练过一般，异口同声地喊道。
“……”容昀枢有些想转身就走。
容烨立刻上前一步，半揽着容昀枢的肩膀，将他从尴尬的境地中带离。
“行了行了！你们正常一点，别吓着他了！”容烨又转头，对容昀枢低声说，“别理他们，他们就是太激动了，没见过世面。”
他牵着容昀枢的手腕，把人带到营房中央被特意清理出来，铺着干净垫布的位置。
“你也坐这里吧。”容昀枢被这阵仗弄得有些无奈，轻轻拉了一下容烨的衣袖，示意他也坐下。
虽说在白塔的疏导室中，每天都要面对不同的哨兵，但毕竟基本都是一对一的疏导。
同时被这么多陌生又充满活力的年轻哨兵如此热切地注视着，他还是感到些许不习惯。
容烨挨着他坐下，还自然地伸出手，握住容昀枢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用力捏了一下。
他凑近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没事，你就当他们不存在，或者当他们是群萝卜白菜。”
“队长，你可不能这么说啊。”离得近的一个队员耳朵尖，立刻抗议道，“我们这么多大活人杵在这儿，怎么就能当我们不存在了？还萝卜白菜？我们可是精英哨兵！”
“就是就是！”其他人跟着起哄。
“都给我安静。”容烨板着脸，一声令下，营房里瞬间鸦雀无声。
他满意地扫视了一圈，然后转头看向容昀枢，眼神又柔和下来，“小昀哥哥，你跟他们说一下相关规则吧。”
“好，”容昀枢定了定神，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我是这次白塔分配给你们小队的A级驻塔向导，容昀枢。在接下来的任务中，我将负责为你们提供精神图景疏导，确保你们在对抗虚空污染时保持最佳状态。”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当然，这次演习的核心目的之一，是测试你们在极端情况下的独立作战和应变能力，因此，我会留在临时驻地，等你们执行任务归来后进行疏导，不会跟随小组前往前线的清理区域。”
“嗯，我说完了。”
容烨点点头，又看向旁边的副队长常静，“常静，我记得好像还有其他安排，对吧？”
常静接口道：“是的，根据这次演习的特殊安排，为了锻炼低年级学员的协作和适应能力，会从预备班和低年级中随机抽调部分学员，临时编入我们高年级小队进行观摩和辅助。”
她看了眼时间，说道：“刚刚名单已经出来了，人估计也差不多快到了。”
话音刚落，营房的门打开，十个穿着制服的军校生走了进来。他们脸上带着些紧张和好奇，看向了容烨的方向。
容昀枢在其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凌辰？
他怎么会在这里？估计是凌御的手段。
塞缪尔告诉过他，这次的联合演习的警戒和支援工作，由第一军团和第三军团的两个小队合作承担。
第一军团那边带队的人是凌御。以凌御的权限，把凌辰塞进容烨的小队，简直是易如反掌。
凌辰一进门，眼神就落在了容昀枢身上。
只是，他似乎还对之前在停机坪那场冲突耿耿于怀，眼神复杂地瞪了容昀枢一眼，随即就别开了头。他下巴微扬，摆出一副“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冷漠姿态。
这样也好。
在这种时候，容昀枢也没有兴致和这任性的小少爷纠缠。他垂下眼睛，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你们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先坐在那边，一起商讨后续任务的事情。”容烨又看向常静，“把那些任务的基本情况说说。”
常静点头，按下个人终端，光屏在空中展开，“……这几个任务的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容烨忽然转头，问了一句，“小昀哥哥，你觉得呢？”
容昀枢抬眼看了那些任务，指了指地图的一角，低声道：“那个可以吗？”
那是一个靠近森林边缘的清除任务。
森林边缘是一个小镇，多年前就因虚空裂缝而废弃。这一次可能因为此前的入侵残余能量，作用之下，成为这一次入侵中污染最严重的地方。
而多年前，负责清理小镇虚空裂缝的正是凌御的父母，凌辰也是他们在这里带回去的。
作者是为了让凌御和凌辰可以顺利在一起，中途加入了这个设定。但小镇中，应该会如同剧情中那样，留存这凌御父母生活的痕迹。
“跟我的意愿一样！”容烨道，“我们小队要接就接难度最高的任务。”
他转头就点了点这个小镇任务，“我的意见是接下这个任务，你们觉得？”
队员们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只有预备班和低年级的军校生，交头接耳了一番。
凌辰本就心情不好，看见容昀枢和容烨那副默契的样子，更加是怒火上头。
他忍不住，开口质疑道：“从数据上看来，这个位置的污染非常严重，你们高年级的有经验有实力，我们这些低年级的精神图景强度不够，万一被污染了怎么办？”
容烨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神中满是不屑。
常静解释道：“根据演习安排，执行核心清理任务的是高年级学生，低年级和预备班学生主要负责预备和后勤工作。届时我们会在小镇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建立临时基地，你们的活动范围会严格控制在基地附近。”
容昀枢也补充了一句。
“嗯，精神图景的问题，不用担心，我会在驻地确保你们精神图景的安全。”
他的目光扫过临时加入的队员身上，最后在凌辰身上停了片刻。
“……”凌辰撇了撇嘴，别开了脸，心里“切”了一声。
**
准备完毕后，容烨小队便整装出发，前往那个被标记为高危的废弃小镇。
小镇的建筑在岁月的侵蚀和虚空能量的污染下显得破败不堪，杂草丛生。
容烨小队选了小镇的仓库作为临时据点。仓库位于小镇中心，结构坚固，视野开阔，易守难攻。
队员们迅速清理了杂物，布置好防线，又建立通讯节点，很快把废弃仓库整修出来。
临时据点条件简陋，基本只是隔出几个功能分区。住宿区内，所有人都使用保温睡袋。
容烨把容昀枢的睡袋放在角落，又把自己的睡袋放到一旁。
他拍了拍自己睡袋旁边的空地，抬头对容昀枢得意一笑，“小昀哥哥，我看你很累了，先睡吧，我守着你。”
容昀枢点了点头，钻进睡袋。
他闭上眼睛，却没有睡着，直到精神力感觉到休息区的人基本都已经入睡，才对系统说了一句。
[系统，帮我在凌辰的脑内生成一个梦境，关于凌御父母在这个小镇生活的那段剧情。]
系统：[你不准备让容烨去找线索了？]
容昀枢：[既然凌辰跑来了，他当然是比容烨更合适的人，他那个性格，藏不住事，发现了秘密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凌御。]
[好的，启用梦境生成功能，扣除积分20，梦境已投放。不过，凌辰那性格，会相信梦里的事情吗？]
[平常当然不会，他受到刺激的话，就说不定了，先埋个种子而已。]
第二天。
容烨小队按照计划出发前往清理虚空裂缝附近的虚空生物，而预备生和低年级生则在小镇清理那些变异的昆虫和老鼠。
第一区域清理任务结束，部分哨兵回到据点，容昀枢便让他们坐在临时隔离出来疏导区域，进行群体非接触式疏导。
他闭上眼睛，精神触手分成细小丝线，开始疏导工作。
非接触式疏导结束后，便是根据精神图景内污染的残余情况，单独进行接触式疏导。
容昀枢点了几个情况严重的哨兵，安排他们进入废弃冷藏间改造成的疏导室。
“容昀枢！”
就在容昀枢准备进入疏导室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着怒火的喊声。
他对等待疏导的哨兵说了一句，“你先进去等我，我准备一下。”
“好的，容向导。”
容昀枢这才转身，看向凌辰。
凌辰脸上混杂着不甘和委屈，挡在了容昀枢面前。
“有事吗？”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个普通的咨询。
“有事？”凌辰尖锐问道，“你就真这么绝情，对我区别对待？连基本的接触式疏导都不肯帮我做？”
他的质问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引得几个正在整理装备的哨兵纷纷侧目。
容昀枢微微皱眉，解释道：“凌辰，我没有区别对待任何人，非接触疏导已经覆盖了所有人，包括你。你的精神图景污染程度在安全阈值内，不需要额外的接触式疏导。”
“安全阈值？你明知道我精神图景是什么情况。”凌辰指向疏导室内的哨兵，“我的精神图景状况，还能比他好？还是说，你是在敷衍我，就因为我不是你的小烨队伍里的人？”
“凌辰，注意你的言辞。”容昀枢的声音冷了几分，“疏导顺序和方式是根据污染严重程度决定的，与个人无关。”
“我能感觉到，我的精神图景里的污染还没有彻底清除，需要接触式疏导！”
凌辰没想到，容昀枢居然不想接触他们到了这个地步，连接触式疏导都不愿意做了。
可如果不做接触式疏导的话，他和哥哥的计划应该怎么进行？
容昀枢：“之前给你治病的时候，我在你的精神图景里留下了很多精神力种子，那些精神力种子也能清理这些污染。”
“我看你就是故意针对我！”
凌辰越说越激动，下意识伸手想去抓容昀枢的手腕。
就在此时，疏导室内的哨兵走了出来，还有附近听到动静的两个队员，几人一起挡在了容昀枢身前，形成一道坚实的人墙。
他们的眼神警惕而冰冷，带着对凌辰无理取闹的不悦和对向导的保护本能。
“凌辰学员！”其中一个哨兵开口道，“请注意你的行为！意图干扰甚至强迫向导进行非必要的接触式疏导，严重违反了《向导保护法》，请你立刻离开，不要妨碍容向导的工作。”
凌辰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看着眼前充满戒备的哨兵，又看着被他们护在身后，神色疏离的容昀枢。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被彻底抛弃的绝望淹没了他。
“你……容昀枢……”
凌辰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猛地转身，踉跄着冲出了仓库。
第104章 第四个世界
凌辰冲出营地, 在废弃小镇的残垣断壁间漫无目的地游荡。
愤怒和委屈在他胸腔里翻腾，他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低头讨好求和了, 容昀枢的态度为什么还是那么冷漠。
忘恩负义的东西！如果不是他哥把容昀枢从垃圾星带出来, 容昀枢现在还在捡垃圾吃呢！
攀上更多哨兵后，就完全忘记他们了吗？
小镇范围内的变异生物已经被彻底清理干净, 死寂中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和踩在碎石上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想要打开个人终端向哥哥抱怨, 手指才伸出又猛地顿住。
凌御想起刚才那些哨兵的眼神, 分明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不想再被当成需要哥哥安抚的小孩，尤其是在容昀枢的事情上面。
他赌气关掉终端，脚步却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条狭窄的小巷, 巷子两旁的房屋残破不堪，却让凌辰觉得无比熟悉。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 对了，那个无比真实的梦。
除了杂草更高，房屋更破，梦里的小巷和眼前这个现实的小巷几乎一模一样。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拨开一丛几乎堵住去路的茂密藤蔓, 露出后面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门。
凌辰推开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一股混合着泥土和霉菌味道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地下掩体，显然是很久以前小镇居民为了躲避虚空裂缝入侵而建造的临时避难所。
掩体内部一片狼藉, 生活痕迹却依然清晰可见。角落散落着几个空罐头, 一张简易的行军床支在角落, 还有几件腐蚀得差不多的衣服。
掩体中的人看起来撤离得很匆忙，也不知道是死在了某次外出，还是被军团救走了。
凌辰的视线落在角落那个相对完整的金属箱子上，他走过去, 掀开了盖子。
里面没有食物或者武器，只有一本笔记本和几件小物品。
凌辰拿起笔记本，借着入口处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辨认着上面的字迹。
这是一份手写的日志。
[……虚空裂缝出现第37天，补给越来越紧张，更糟的是，我们救下的那个孕妇，她的状况很不好……孩子恐怕要提前出生了……］
[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母亲没能撑过去，可惜了，她才从垃圾星逃到这里，准备要开始新生活，却又遭遇到这种灾难。她最后给孩子取了个名字“辰”，她说希望孩子像星辰一样，身处黑暗也能有光，她说孩子还有一个哥哥，可惜没能带着一起逃出来。］
[我们决定收养他，小御一直想要个弟弟，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辰？”
凌辰的呼吸瞬间停滞，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他死死盯着那行字，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巧合！一定是巧合，世界上名字里有“御”，有“辰”的人多了去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继续看了下去。
笔记本的后面，夹了一块破碎的身份牌。
这是军团中每个士兵都会随身携带的身份铭牌，用于在意外牺牲后辨认身份。
上面印刻着一行数字，还有身份信息。
第五军团，少校，凌骅。
凌骅？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凌辰脑中炸开。第五军团凌骅，正是他和凌御的父亲。
这不是巧合，这个凌辰，就是他？
他顾不上太多，直接拨通了凌御的通讯。
“哥，你，我，你是我哥哥吗？”
凌御听到这句话，低声笑了笑，“怎么忽然这么问，我当然是你的哥哥，你是我最重要的弟弟。”
他停顿一下，“对了，容昀枢那边怎么样了？”
后面的话，凌辰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如果容昀枢成为他们的家人，是不是只有他才是那个外来者？毕竟，哨兵和向导之间天生便有联系，血缘也天生有联系。
可是，他现在和凌御之间，已经没有血缘关系了。
凌辰只觉得头很痛，精神图景中许久没出现的尖啸又开始出现。
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消失的了，他看见个人终端上的红点在频繁闪烁，但却听不到凌御的声音。
他不想听。
不想听凌御一直问容昀枢的事情，不想听容昀枢公事公办的话，更不想面对这个可能颠覆他整个人生的可怕真相。
一股狂暴失控的精神能量以凌辰为中心蔓延开来，他却没有注意到，在这地下掩体的角落，出现了扭曲的空间波动。
那波动和凌辰的精神能量同频，空气剧烈震荡，灰尘簌簌落下，整个地下掩体都陷入混乱的能量乱流中。
***
临时据点中。
容昀枢让人把容烨放在了疏导椅上。
他握着容烨的手，感知到精神图景里还是有一部分病灶没有完全解决。
这些病灶一般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如果遇到极端情况，会彻底爆发出来，毁掉容烨的精神图景。
这些问题，没有更深入的接触，是无法彻底解决的。
算了。
慢慢来吧。
容昀枢睁开眼睛，却看见个人终端亮了一下。
是塞缪尔。
“昀枢，紧急情况，你现在的位置是在一号任务，废弃小镇对吗？”
容昀枢：“是的，阁下。”
“根据星舰上的能量监测仪显示，你所处位置发生剧烈能量波动，初步判定为S级虚空裂缝开启征兆。坐标已同步发送至你的终端，能量等级过高，只有S级哨兵能勉强抵御其污染侵蚀。你是现场等级最高的向导，现需要你立刻做好支援准备。”
塞缪尔停顿一下，“记住，你和哨兵的任务是侦查并收集相关数据，安全是首位，若情况失控，立刻撤回据点，等待军团支援。”
“明白。”容昀枢应道。
在塞缪尔通讯结束的同时，容烨的个人终端也响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接通通讯。
“这里是联合演习指挥部，在坐标378，127处发现剧烈能量波动，现命S级哨兵容烨、凌辰前往进行初步侦察工作！重复，只允许S级哨兵执行此任务，保持通讯畅通，随时汇报。”
虚空裂缝的突然出现，也是演习中的一部分突发情况。星舰上的警戒部队并不会立刻出现，而是让在任务地点的军校生前往进行前期侦察工作。
容烨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容昀枢一把拉住。
“等等……你的情况，必须处理一下。”
容烨愣了一下，“怎么了？我精神图景的情况很好啊，没什么问题吧。”
容昀枢打开个人终端，把塞缪尔刚才传过来的数据投影出来。
“初步监测，虚空能量等级为S级，只有S级哨兵能在这种强度的虚空能量影响下不被彻底污染。”
容昀枢停顿一下，“我刚才检查过你的精神图景，有些埋藏很深的病灶，和你这几年都没有好好疏导有关，在S级虚空能量波动的冲击下，它们有可能会被引爆，必须先处理完毕再去执行任务。”
容烨眨了眨眼睛，对向导的事情不是太了解。但他向来对容昀枢的一切全然肯定，立刻问：“那应该怎么办？”
容昀枢：“你坐下，我给你做更深入一点的疏导。”
他的表情云淡风轻，语气平稳，听起来很是公事公办。
容烨的脸却轰的一下红了，结结巴巴说道：“深，深入？什么深入疏导？”
“你，不愿意的话……”
“我我我，我当然愿意。”
容烨连连点头，随后又同手同脚地走到疏导椅上坐下。
他闭上眼睛，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但是对于哨兵来说，封闭视觉后，其他感官反而变得更加敏锐。
鼻端萦绕着的清冽味道几乎实质化了，越来越近。容烨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容昀枢的呼吸。
他靠近了。
距离很近。
然后，容烨觉得身上有人压了过来，不算太重，但却让他整个人都绷紧了。
面对再强大的虚空生物，容烨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他只听到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声，还有急促的呼吸声。
只是疏导，只是疏导而已，为了侦察任务，容烨反复这么对自己说。
可是，年轻的身体并不太听理智的指挥。
“……”
容昀枢跨坐在容烨身上，正准备贴上去通过肌肤的接触来让精神图景最大程度同频。他的动作微微一滞，感受到非常明显的变化。
这是他第一次给清醒的哨兵做这样程度的接触式疏导，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尴尬的情况。
他视线停留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小烨，你冷静一点，这样有点……不方便。”
容烨死死闭着眼睛，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开口时声音已经很是沙哑。
“对，对，对不起，我控制不了自己！你，你就当那是个水杯好了。”
行吧。
容烨现在差不多是钻石高中生的年纪，这种反应也很正常。
容昀枢只能强行忽略尴尬的触感，揽着容烨的脖子，脸颊贴了上去。
他的精神触手，深入到容烨精神图景更深的层次，捕捉到了那些隐蔽的病灶。
拥抱的姿势效率更高，但按照这个速度，清理完所有隐患至少需要半天时间。
可任务紧急，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容昀枢睁开眼睛，看着容烨微微颤抖的睫毛，犹豫了几秒。
他撑起身体，拉开距离，冷静地问了一句。
“小烨，介意接吻吗？”
“啊？”容烨猛地一颤，眼睛却依旧死死闭着。
容昀枢解释道：“接吻是更深层次的疏导方式，能更快更深入地清除病灶。”
容烨喉结滚动一下，露出一种豁出去了的表情，“小昀哥哥，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愿意。”
得到许可，容昀枢不再迟疑，低下头，微凉的唇贴了上去。
这只是一个更高效疏导通道的建立。
容烨也应该明白，毕竟在中央军校接受那么多年教育，他肯定学习过相关的向导疏导理论课程。
从容烨的精神图景情况来看，只需要做到唇瓣相贴这一步就够了，精神力的流通就足够顺畅。
可他低估了哨兵的本能。
在唇瓣相贴的瞬间，容烨紧绷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一只手猛地扣住了容昀枢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则紧紧箍住容昀枢的腰，把人狠狠压向自己。
“唔！”
猝不及防之下，容昀枢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
容烨不再是温顺的接受，而是变成了强势的掠夺。他撬开容昀枢的唇齿，舌尖带着滚烫的温度侵入，急切地纠缠。
两人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容昀枢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还有隔着衣物都能将他灼伤的体温。
一片混乱中，容昀枢镇定心神，一边被动地承受着失控的吻，一边艰难地把精神触手探入容烨的精神图景。
在精神力高度交融的状态下，那些潜藏极深的病灶迅速消融。那片澄澈的天空变得更加明亮，最后一丝阴霾也被彻底驱散。
疏导完成。
一股熟悉的燥热感猛地从尾椎骨窜起，席卷全身，结合热的征兆再次出现。在失控的边缘，锁骨处传来刺骨的冰凉，瞬间游走全身。
容昀枢的理智回归，睁开了眼睛，
他长吁一口气，还好从星舰出发之前，塞缪尔让曼陀罗蛇在他锁骨上又补了些毒素。
“小烨，可以了……”容昀枢推了推容烨。
只是，容烨似乎完全被本能控制，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反而抱得更紧，还得寸进尺地咬了容昀枢的唇一下。
容昀枢见容烨脸颊潮红，意识不清，完全是被向导的结合热引诱着失控的模样。
他眼神一凛，回忆起塞缪尔教导的手法，将精神力凝聚成如针般的形态，对着容烨精神图景中某个稳固不易受伤的节点，狠狠扎了下去。
“嗷！”
容烨发出一声惨叫，浑身剧烈一颤，猛地松开了手，整个人向后弹开，重重撞在了椅背上。
容昀枢借机脱身，拉开安全距离，谨慎地停在了几米开外。
容烨捂着额头，眼中满是茫然和尚未完全褪去的欲望。他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冷汗。
“抱歉。”容昀枢解释道，“刚才疏导的时候，差点引发结合热，你失控了，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强行唤醒你，不会对你的精神图景造成实质伤害。”
容烨的眼神渐渐聚焦，看清楚了站在几步开外的容昀枢。他的视线落在容昀枢唇上残留的水光上，又感知到自己身体里尚未平息的躁动。
“对，对不起，是我失控了。”
容昀枢却只是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温声说道：“没关系的，我理解，好了，我们抓紧时间，去执行任务。”
他拉开了门，外面的微风涌入。
房间内还残余着的缱绻气息，瞬间消失得了无痕迹。
“小烨？”
“哦，好，来了。”
第105章 第四个世界
走出疏导室, 容烨准备按照指令，带上凌辰一同去执行任务，却发现人不见了。
容烨皱了皱眉, 提高声音问了一句。
“有人看到凌辰了吗？预备班的凌辰？”
几个正在检查装备的队员抬起头, 面露茫然。
“凌辰？没看见啊。”
“刚才清理任务完成的时候他好像是一起回来了，后来就没注意了。”
“是不是去周边巡查了？这片区域刚清理完, 应该没什么危险。”
容昀枢皱了皱眉, 对容烨说：“之前, 他因为接触式疏导的事情闹脾气，不知道是不是冲动跑出驻地了。”
容烨走到常静身边，说：“确认一下凌辰的位置。”
常静打开仪器, 一番操作后，说：“奇怪, 他的个人终端信号很微弱，而且位置飘忽不定，嗯，最后稳定显示的位置是在……这个方向。这一片区域已经彻底清理干净, 他去那里干什么？”
容昀枢：“这个位置, 和指挥部那边发过来的差不多, 我们先过去看看。”
两人直接出发，前往坐标显示的位置。
越靠近目标区域, 空气中的能量波动就越发紊乱。周围的景物也开始发生变化, 仿佛被一层雾气笼罩。
容烨低声提醒道：“这是虚空裂缝出现时, 扭曲周围空间导致的异常景象，小心点。”
“嗯。”
两人最终停在一条狭窄的小巷入口前。
巷子深处被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彻底吞噬，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根据坐标显示，就是这个位置。”
容昀枢微微一愣, 这条小巷，不就是那条隐藏着凌辰身世秘密的临时庇护所的位置？
凌辰跑到这个地方来，是跟着梦里的提示来的。可是这虚空裂缝又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剧情里是容烨在附近执行任务，发现秘密，然后顺利离开，并没有发生虚空裂缝入侵。
“我初步看看情况，” 容昀枢闭上眼睛，精神触手慢慢靠近，果然在混乱的能量波动中捕捉到了凌辰的精神波动。
“奇怪。”
容烨问：“怎么了？”
“凌辰好像是在里面，这不是简单的虚空裂缝入侵，更像是哨兵精神图景暴动，吸引了这附近的虚空裂缝出现……怎么会这样？”
容烨果断说道：“我进去看看，你留在外面接应，保持通讯，有任何发现我会通知你。”
容昀枢知道自己进去反而会成为容烨的负担，便点头道：“好，一切小心。”
容烨整理好装备，握紧武器，毫不犹豫走进了小巷中。
起初，在个人终端的频道里还能断断续续传来容烨的声音。
“视线受阻严重，能见度极低，未发现变异生物或虚空生物活动迹象。”
“能量波动指数持续升高，源头似乎在更深处。”
“发现一个地下掩体入口，能量波动从中传出，我准备进入探查。”
容昀枢：“容烨，你先退出……”
话未说完，一阵更加剧烈的能量波动，从小巷深处爆发出来。
剧烈的能量冲击把容昀枢推出去数米，整个人狠狠撞到身后的墙壁上。他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闷痛，视野瞬间被翻涌的灰雾占据。
“唔！”
他闷哼一声，顺着墙壁滑落在地，呛咳起来，喉咙里弥漫开一股铁锈味来。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刚才那恐怖的能量爆发仿佛抽干了所有声音，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嗡嗡作响的耳鸣声。
过了好一会儿，眩晕感才慢慢消失。容昀枢撑起发软的身体，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试图理清楚现状。
眼前已经完全被浓得化不开的灰雾吞噬，能见度不足一米。原本的废弃小镇似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光影。
“小烨？容烨？”
容昀枢试着喊了两句，却发现声音在粘稠的雾气中似乎传不出去，自然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低头，按了按手上的个人终端，无论是尝试重启还是切换频道，都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他和外界的联系，被彻底斩断了。
[系统？]
系统：[在呢。]
既然系统还在，那就证明他还在现实世界，只是可能因为磁场紊乱导致个人终端无法使用。
容昀枢没有乱动，而是放出精神触手，谨慎地感知周围。精神触手反馈回来的信息混乱又狂暴，这里的能量场极其不稳定，满是攻击性。
不过，他倒是在这些能量波动中，能感知到些许容烨留下的痕迹。
或许，容烨被困在了更深的地方。
容昀枢扶着墙壁站起，开始摸索着向前移动，瓦砾的触感透过鞋底传来，偶尔还会踢到看不清的障碍物。
他试图根据记忆和能量流的导向来判断方向，却收效甚微。
这灰色雾气不仅能遮蔽视线，还能扭曲感知。走了十几分钟，他感觉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
容昀枢不再作徒劳的尝试，而是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如果这些灰雾是高浓度的虚空能量溢出的话，那精神体是不是能穿透这种能量干扰？
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他摸索着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坐下，闭上眼睛，周身泛起柔和的白光。
通体雪白的鹿自光芒中踏出，鹿角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它低头，用湿润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容昀枢的脸颊，发出带着安抚意味的鸣叫。
容昀枢抬手，抚摸着白鹿温热的颈侧，低声说：“去找……冰霜狼王，把他们带过来。”
白鹿和冰霜狼王最为熟悉，兰斯上将本人也就在这颗边境星上空的星舰上，找他是最有效的方法。
白鹿蹭了蹭他的手心，仰头发出一声悠长的鹿鸣，随即四蹄腾空，身影没入浓稠的灰雾中。
***
星舰。联合演习指挥中心。
巨大的全息星图悬浮在指挥室中央，原本代表演习区域的绿色光点已经被刺目的红色警报覆盖。
能量波动曲线疯狂跳动，峰值不断突破安全阈值。
塞缪尔刚刚结束又一次的通讯尝试。他把耳机放在控制台上，眼中笼罩着一层焦躁的情绪。
“还是无法接通，”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是说话速度比往常快了些许，“所有频道，包括白塔专用的通讯频段，都无法接通。容昀枢在失联前传回了一次坐标，就是能量爆发的核心点。”
兰斯转身，斩钉截铁说道：“不必再等军部那些冗长的风险评估和审批了，我的雪狼小队已经整装完毕，随时可以空降。”
“兰斯上将。”凌御上前一步，拦在了兰斯身前，“演习预案中包含紧急状况处理流程，在未收到军部直接指令前，任何军团不得擅自介入，违者将予以降职处分。目前监测的数据仅显示能量异常，并未侦测到大规模虚空生物活性，我建议你不要盲目行动。”
“降职就降职，我不在乎。”兰斯皱眉道。
塞缪尔轻笑一声，走了过来，“凌御军团长，我代表的白塔，军部的规矩约束不了我。”
三人剑拔弩张之时，指挥台上代表军部的通讯灯总算急促闪烁起来。
通讯接通。
“经最高指挥部紧急会议讨论决定，鉴于汇报中的特殊能量异常情况，现指令：负责警戒工作的两个小队，一队留守星舰，另一队前往演习区域执行紧急救援任务，具体分配，由现场指挥部讨论决定。”
兰斯看向凌御，眼神锐利，“现在，凌御军团长没有阻挡理由了？”
凌御面沉如水，一步不退，“军部的指令并没有明确指定让你的小队前往支援，我的专属小队同样做好了准备。”
“我才是最适合的人。”兰斯语气强硬，“在所有通讯手段失效的极端环境下，精神体间的共鸣是定位的最好办法。”
“呵。”凌御冷笑一声，“容昀枢向导进入白塔之前，曾在我家住了一年多，我是他最亲近的人，而且，我的弟弟也困在其中，我是最适合的人选。”
兰斯：“容向导曾经为我进行过接触式疏导，我的精神体和他的精神体很熟悉，能通过共鸣定位。”
凌御一听，脸色沉了下来，“接触式疏导？在这一年多以来，他给我做疏导的次数更多。”
其实，容昀枢给他的疏导，只有那一次。只是，凌御不想在兰斯面前表露出来。
“况且，我跟容昀枢的匹配度高达90%，这种级别的匹配度，精神体之间的天然吸引力和同频度，不是你可以比的。”
就在此时，指挥室内的光线忽然产生了一阵奇异的波动。
一头白鹿穿过舱壁，轻盈落在三人面前。
“是容昀枢的精神体。”塞缪尔说，“看来他的确遇到麻烦了，他主动分离精神体来求援，情况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危急。”
他抱着手臂靠在门边，并不想任何一个哨兵靠近容昀枢。只是他也是向导，体力上并没有优势，执行任务救人之事，还得靠这些哨兵。
兰斯：“既然这样，不如让容向导的精神体选择。”
冰霜巨狼出现，抖了抖厚实的长毛，蓝色的眼睛看见白鹿的时候就亮了亮，低低呜咽了一声就想要凑过去。
兰斯阻止了它的蠢蠢欲动，“停在这里。”
凌御几乎在同一时间唤出了他的黄金狮子。狮子一出现，便看向白鹿，喉咙里发出期待的呼噜声。
“你想要谁去救人？”塞缪尔问了一句。
只见那白鹿毫不犹豫走向狼王，低头轻轻蹭了蹭狼王的颈侧，随后示意狼王跟它走。
而旁边的黄金狮子，从始至终都没得到白鹿的一个眼神。
兰斯按下个人终端，沉声下了指令，“雪狼小队，在备战平台集合，一分钟后出发。”
塞缪尔起身，经过凌御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透露一个秘密，容昀枢和兰斯的匹配度，是99%。”
说完，他也没再搭理凌御，直接离开。
凌御僵在原地，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了脚。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桩一桩他似乎都无法理解。
指挥台上刺耳的警报声，周围军官忙碌的脚步声似乎都离他远去。塞缪尔那句话在他脑中疯狂回荡，如同重锤一般砸得他几乎支离破碎。
99%……
他一直以来笃信的90%的匹配度，在此刻成为一个苍白可笑的笑话。白鹿毫不犹豫的选择，塞缪尔的话，彻底击碎了他的侥幸。
凌御以为，容昀枢选择离开，只是闹脾气，只是缺乏安全感。
只要他放下身段，给出承诺和名分，一切就能回到原点。他们之间那“罕见”的高匹配度，就是最真实的纽带。
可现在，这纽带在99%的匹配度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容昀枢的唯一选择，甚至连最佳选择都算不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吞噬了他。
容昀枢或许，真的不会回来了……
***
容昀枢在朦胧灰雾中不知等待了多久，忽然看到远处出现一道白光。
白鹿踏着雾气出现，身后跟着冰霜狼王。
这么快？
容昀枢起身，却看见白鹿的鹿角上，还盘旋着紫色如装饰般的曼陀罗蛇。
塞缪尔也来了?
容昀枢抬手，摸了摸白鹿的鹿角，曼陀罗蛇顺势盘到他的手腕上。
“小云朵。”
很快，远处两道人影走了过来，正是塞缪尔和兰斯。
兰斯的视线第一时间捕捉到容昀枢，迅速上下扫视，确认他大致情况后，才颔首道：“容向导。”
容昀枢微微一愣，“就你们吗？”
兰斯点头道：“根据能量监测，此处的虚空能量浓度已经超越S级阈值，只有S级的精神图景才能在这种环境下维持基本稳定，不被立刻污染。”
“这种情况极为罕见，这里的能量场很特别，像是精神力暴动，吸引了高浓度虚空能量的聚集……”塞缪尔看向容昀枢，“你之前感知到了什么？”
“我有尝试用精神触手探入这片区域的深处，反馈回来的感觉很奇怪，混乱中又有些规律。能量的流动方式，不像纯粹的自然现象，更接近于一个庞大而且失控的……精神图景？”
容昀枢知道这个说法听起来很荒谬，声音中满是迟疑。
塞缪尔却并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反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的感知可能是对的，这些年，掌管白塔之后，我一直在调查研究虚空裂缝。虚空裂缝附近，有类似精神屏障的东西存在，虚空生物，只有精神体可以对它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我曾经推测，虚空裂缝或许和因精神图景暴走死去的哨兵有关，在白塔的记载中，很多陷入疯狂的哨兵，精神体会呈现出扭曲变异的状态，和虚空生物很是相似。”
塞缪尔停顿一下，目光扫过周围扭曲的光影，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推测成立，我们现在所处的灰雾区，可以理解为那个失控精神图景的外层防御屏障，真正的核心是凌辰和容烨失踪的地方，在里面，物理规则会进一步被削弱，精神体的感知和互动才是主导。”
容昀枢心中一紧，问：“如果里面是类似精神图景的地方，那容烨和凌辰他们……”
“他们的□□可能被卷入里层图景的话，情况会比预想中的更复杂，常规救援手段无法使用。”兰斯沉声道，“或者说我们根本没法进入其中，□□一旦进入，可能会被迅速污染。”
容昀枢明白过来，“也就是说，只能让精神体进入？”
塞缪尔抬手，摸了摸还盘在容昀枢腕间的曼陀罗蛇，轻声说了一句。
“这次机会难得，不能只是简单的救援，我们要近距离观察里面的情况，验证一些关于虚空裂缝本质的猜想。”
他沉默片刻，说：“或许，这是一个能彻底解决虚空裂缝的机遇。”